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怨气复苏 > 15、虔诚的你(3)
    细长腿骨接连着两只焦黑的枯瘦脚掌,它焦躁地在床边寻找移动。


    每一丝空气都带着灰尘。


    麦叮咚偏过头,险险避开踢过来的尖锐指甲,因为缺氧太阳穴在狂跳。


    他试图集中注意力去挥开怨气,但是怨灵世界让一切失真,没有办法影响任何存在,只有痛感和窒息感是真切的。


    床板仍然在摇晃,走廊外一片静谧。


    憋到极致时,耳朵捕捉到声音渐小,它打算离开。


    麦叮咚身体蜷曲,大理石地面的凉气冻的他战栗发抖。


    他小心翼翼松开唇瓣,只想要呼吸一点点的空气。


    只是碎屑细雨一般飘下,顺着吐息猝不及防粘附在咽喉。


    痒意一瞬占领了感官。


    哈啾——


    小小的喷嚏从指缝溢出。


    一切都静止下来,随后是更加大力的撞击声。


    腿骨支撑不住它的动作,它跌倒在地。


    麦叮咚倏地瞪大双眼——一张脸就在眼前。


    是一张烧焦后五官融化的,没有一根体毛的脸。


    它声嘶地吼叫,用胳膊试图去抓牢床底的人类。


    小腿肌肉疯狂抖动,麦叮咚猛地蹬腿后退,就要从床底奔出。


    悠扬的钟声回荡在飘雪的修道院。


    宣告夜晚的结束。


    再看去,烧焦干尸一般的生物早已消失不见。


    嘎吱一声,边上床铺摇晃,随后两只瘦白的脚落在地面。


    麦叮咚用肩膀的衣料揩去冷汗,被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的眼疼。


    “神父,你梦游了吗?”


    顺着圆润的下巴,可以看见舍友无辜的神情。


    仿佛下药想让他睡死在床上,再引来怪物的不是他。


    麦叮咚揉揉酸疼的背部,睡眼惺忪地打个哈切,慢悠悠地爬起来,“睡着滚到床底下去了。”


    “小心点呢。”神父换上衣物,意味不明地提醒:“夜晚是休息时间,不乖乖躺在床上,院长又要骂你了。”


    麦叮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了。”


    要是乖乖躺在床上,他还能活着吗。


    视线落在床铺上,奇怪的是,那里没有怪物袭击的痕迹。


    再看桌面,靠墙位置立了一个精巧的闹钟,显然是舍友昨晚丢在他床上的东西。


    麦叮咚浅笑着换衣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晨祷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比起昨日,今日能从人群里分辨出外来者。


    经过暗流涌动的夜晚,参加祷告的人少了一截。多数外来者眼下青黑,对风吹草动都战战兢兢。


    时巫仍然站在最后一排,垂眼恍恍惚惚的模样。陆世延不见踪影。任务员从容一些,十指交叉认真做祷告。


    而钟陌执。


    麦叮咚四下寻找,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直到早饭时间,餐盘被放置在麦叮咚手边,钟陌执才姗姗来迟。


    “土豆?”麦叮咚完全没有因为昨天的对话感到尴尬,惊奇地用唇语问。


    这里的餐食是小米粥与小餐包,没有例外,也不知道这土豆是哪里来的。


    钟陌执单手托腮,纤长的睫毛在眼底落下浅影。


    他靠的不近也不远,淡淡嗯了一声。


    鼻音缱绻。


    麦叮咚拿起叉子,钢叉轻松就穿透绵软的土豆,他眼里含笑,迫不及待将鼻子凑上去餍足嗅嗅,作为吃到嘴里的前期准备。


    手腕一抖,叉子险些掉下桌子。


    不敢置信地来回几次,随后他浑身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钟陌执坐起身子,单手揽住他的后背,防止神父向后昏倒。


    麦叮咚的视线在摇晃,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虚幻。


    他鼻子发酸,唇瓣不断地颤抖触碰,咸咸的液体滚过面颊,汇聚在下巴滴落。


    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麦叮咚无力地瘫软在男人的胳膊上。


    天旋地转,他喃喃地说道:“我又闻不见了。”


    意识下沉。


    五六岁的男孩蹒跚走在黑夜,两只肉手放在唇边,卯足力气对着远方呼喊阿婆。


    他想找到可能迷路了的阿婆。


    奶声奶气地哭,他抽搭地说,只要能找到阿婆,什么都愿意拿去换。


    所以男孩在瀑布下看见了几乎被水流淹没的阿婆。


    阿婆找到了家,男孩的嗅觉却走丢了。


    梦境破碎。


    麦叮咚像是脱水的鱼,惊醒在纯白的窄床,不断大口喘气。


    隔帘被拉开,陆世延端着一杯热水站在床边,“醒了。”


    “还好吗?”


    接过杯子,麦叮咚迷茫地摇头,浑身被沮丧笼罩。


    “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或许他怕的不是失去嗅觉的落差感,而是恐惧阿婆接触过多病人,浑身黑气一心寻死的样子。


    “除怨师,会因为接触太多怨气迷失自己吗?”他温声问道。


    陆世延动作一顿,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半天说:“会。”


    “甚至有很多。”他习惯性地去掏烟,“所以我很自私,不希望有人被迫牵扯进来做这行。”


    麦叮咚盯着一个点发呆,蔫的好像被暴雨冲过一样。


    “带更多人活着离开这里,我们再好好聊一聊。”陆世延看向隔间外,跳过话题,“你朋友很不好惹。”


    “就跟那些不栓绳的炸鬼一样。”


    “谁?”麦叮咚半晌才歪头,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这里的时间管理很严格。早餐时间没有结束,院长不允许别人带你去医务室。”陆世延眯眼,有些佩服的意思,“他把餐堂掀了。”


    “掀了?”


    “字面意思,今天以后可能要淋雪吃饭。”


    可不就是炸鬼吗,麦叮咚笑笑,“他去哪里了?”


    “送你来以后就不见了”


    “嗯。”


    “昨晚你们那里出状况了吗?”麦叮咚迅速调整好状态,掀开被褥下床。


    他不在乎影响不影响,也不在意再次消失的嗅觉,只想消除那些让人作呕的怨气。


    陆世延起身给他拿外套,“会有生物攻击,原型目前不清楚。”


    “严格按照作息表暂时不会出问题。”


    “作息表?”


    “床头贴着的。”


    麦叮咚皱眉。


    难怪两张床床头都有胶水粘痕。


    下药让他熟睡、丢闹钟引来怪物,又撕掉作息表等他主动犯错。


    他的舍友,问题不小。


    陆世延了然,“日常活动跟着大家行动就可以。”


    “禁熄灯交谈,禁说谎,禁违抗妈妈,禁贪婪财物,禁世俗婚恋。务必注意这些。”


    禁熄灯交谈,所以昨晚发出声音就会引来攻击。


    “好。按照作息表,现在该做什么?”


    “去忏悔。”


    在这座悬崖边与世隔绝的修道院,每一栋建筑都间距极远,需要踏过厚厚的积雪才能到达。


    因为来得晚,等待室里只剩下寥寥几人。


    陆世延不会让新人除怨师先进入,叮嘱麦叮咚坐好后,率先推开了忏悔室门。


    等待室里,院长妈妈坐在左前侧的椅子上,严肃而又古板,膝上躺着教鞭。


    麦叮咚端详她的下巴,从上面看出了一块淤青。


    他忽的一笑,都能想象出钟陌执板着脸,不耐烦地挥开院长的样子。


    也是,讨厌怨气就主动去做,没必要畏手畏脚的。


    心里忽然雀跃起来,麦叮咚猛地站起,对出来的陆世延点点头就想往里面走。


    胳膊被拉住,麦叮咚这才看到对方手腕上刺目的划痕。


    陆世延声音发抖,冒着冷汗低声说,“里面没法说谎。直接什么都不要说。”


    “什么,都不要。”这是他的经验。


    为了保持清醒,所以用疼痛麻痹神经。


    只是短短几秒的交谈,院长已经冷脸站起,教鞭捏的作响。


    麦叮咚点头让他放心,转身走入忏悔室。


    既然不能说谎,为什么不利用一下。


    踏入房间,才能发现所谓的忏悔室,完全没有说的那么严肃超然。


    房间很小,挂满壁画,负责倾听的神父与忏悔者被帘子隔开。


    一般来说忏悔神父是聆听的,帘子对面的神父却聒噪,试图诱惑神职人员说出心底的秘密。


    “你做错了什么?”肯定语气。


    麦叮咚坐下,帘子长度只遮到他的大腿。从下方看过去,只能见到对面深黑的裤子。


    “我没有做错什么。”


    神父的话确实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像是毒蛇一样绕在心口,让麦叮咚胸口发闷。


    只是没有办法从根本上影响他。


    “你做错了什么?”神父再一次问询。


    “...”麦叮咚挑眉,算是明白忏悔的流程。


    他试探性地说:“我不该夏天不锁窗户,让蚊子飞进来。”


    虽然是离谱的忏悔,神父却忽然安静,传来笔触划过纸张的声音。


    似乎在本子上认真记录。


    合上本子,神父淡淡说:“请回吧。”


    麦叮咚起身,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冷不丁掀开帘子,“您请回吧。”


    椅子上哪里有神父,只有两条穿着黑裤的腿,曲着膝盖坐在椅子上。也没有本子,那声音是凭空出现的。


    从口袋掏出医务室撕开被单取的布条,麦叮咚默默地把两条腿绑好挂在墙上,防止进来的人发现它。


    做好一切,他推开门,做出有人刚刚离开的样子。


    果不其然,院长再次站起让下一人进门忏悔。


    来的并不是一个房间的神父。


    麦叮咚压低声音,略带紧张地说,“请回吧。”


    话音刚落,那人像是牵线木偶一样,顺从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松了口气。


    瞥见卷毛神父踏入忏悔室,麦叮咚放下掀起帘子的手。


    他捏着喉咙说:“你做错了什么?”


    神父双手局促地放在膝窝,似乎也因为一月一次的忏悔感到不安。


    只是抵不住暗处的压力,他细声细气说道:“我不该想杀人。”


    “杀人?”,麦叮咚愣怔。


    “我不该撕掉表,不该把人关在房间无法早祷,让他被关禁闭,也不该把闹钟丢在别人床上。”


    “为什么?”


    “只有死更多的人,结出的宝物价值才会更高。”


    宝物。


    麦叮咚恍然大悟。


    这压根就是个演技到位的外来者,还是个冷血的寻宝者。


    听这话,他不是第一个被盯上的人。


    神父引来怪物攻击别人,是想拿无辜者的血液浇灌“极阴之宝”,与桃花村那些道士一丘之貉,只是举止更加极端。


    还想再问,忏悔室的门被敲击两下,院长提醒说:“差不多了。”


    麦叮咚强忍住怒气说:“请滚出去吧。”


    神父狼狈地滚两圈,撞在门上,晕眩地开门走出。


    从帘子的缝隙可以看见空荡的等待室。


    脚步声响,麦叮咚忙放下帘子遮住自己。


    来人脚步从容,他拉拽着椅背靠近一些,随后放松随意地坐下,两膝打开,指尖富有节奏地在膝盖叩击。


    雪天的寒气被他带入房间,吹来时像是冷兵器的刀刃擦过肌肤。


    麦叮咚擦擦鼻尖,刚想开口喊人离开,却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是该忏悔。”


    不需要神父诱导,男人平稳地自顾自叙述。


    “我早该烧了那个村子,在她伤害他前。”


    麦叮咚发懵,直觉钟陌执说的是新娘想挖他心脏的事情。


    “可是他不会喜欢我直接帮他的。”


    “他很聪明,很好强,但也很脆弱。”


    字正腔圆。麦叮咚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利索了?


    视线转向钟陌执放在膝上的手。指甲干净,手背青筋凸起,就那么懒懒地摆着。


    他的小指无意识地抽动一下,帘子后侧的声音有些发狠。


    “我想亲他。”


    笑容凝滞。


    麦叮咚看向墙壁悬挂的壁画,喉咙发干。


    对方的脚跟在地上漫不经心地磕了两下,抖下融化了一半的白雪。


    “我想不停地亲他。”


    “我该忏悔。”


    “如果我现在见到他,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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