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奶奶紧张地站了起来:“你们干什么?”


    “找你们算账来了!”杨玉两手叉腰,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凌初夏老神在在坐在餐桌边继续吃饭,仿佛没有看见冲进来的两个人。


    累了一整天,没有任何人跟事可以阻止她好好吃饭。


    “妈,杨霞摆摊子的事儿你们知道吗?”凌大军把杨玉拉到身后,尽量平和地问道。


    这会儿左邻右舍都还没睡觉,凌大军不想再让别人看热闹了。


    凌奶奶说:“知道啊,她们第一天出摊就故意摆在我们摊位旁边抢生意,这怎么会不知道呢?厂里人不也都知道吗?”


    凌大军略显诧异:“抢生意?杨霞说是你们教她去做买卖的。”


    凌奶奶被气笑了:“这话是怎么说的?我们起早贪黑做生意,自己都没挣到几个钱,怎么会教别人去跟我们抢生意?就算要教,我们又怎么会教杨霞?跟她很熟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你不熟?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把我当外人看呢!”杨玉急了。


    凌奶奶不想接她的话,只看着凌大军说:“大军,这大晚上的,你们到底要干啥?”


    凌大军说:“杨霞的摊子今天被人砸了,还差点被人打,她整个人吓得不轻,回家以后就一直哭。”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像奶奶说的,我们跟杨霞又不熟。”凌初夏总算吃完了饭,喝了几口凉白开,开始有力气跟这边溜几句了。


    凌大军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凌初夏,一脸嫌恶。


    凌初夏搬走那天闹出来的动静,让凌大军在厂里被嘲笑了半个月,也就最近没什么人再提这事儿了,所以他看到凌初夏就厌烦。


    “我们是来帮杨霞讨个公道的,她带着孩子来这边求医问药,每个月开销很大。你们撺掇她摆小摊做买卖,她就问人借了几百块钱,置办了三轮车跟其他东西。现在摊子被人砸了,几百块钱血本无归,那边催着她还钱。既然是你们教她做买卖的,这责任你们肯定得负。”凌大军慢吞吞地说道。


    凌奶奶气得手发抖,她指着凌大军的鼻子,“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凌奶奶一共生了五个孩子,前面两个都不幸夭折了,一直到生了凌大军才勉强把他养活,所以凌奶奶对这个儿子一直非常疼爱,哪怕小儿子跟女儿的条件更好,她也一直没舍得过去,就跟着凌大军一起过。


    这么多年了,也没觉得凌大军有什么大问题,无非就是怕老婆,在家里不太维护她。


    但凌奶奶一直觉得凌大军心地是好的,也是孝顺她这个母亲的。


    但这两个月的事让凌奶奶伤透了心,她越来越发现,凌大军的心里不光没有她这个亲妈,可能连善良跟公道都没有。


    他跟杨玉根本就是一路货色,只不过凌大军平时不怎么说话,所以才让人有了他老实的错觉。


    凌初夏站起来,把凌奶奶扶着坐下,然后给她喂了一点水,安抚了她几句,才转过身去面朝凌大军夫妻俩。


    “我们跟杨霞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教过任何人做买卖这件事。我们做小生意的,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不要做跟自己一样的事,没有人会蠢成那样,特地教出一个竞争对手来。”凌初夏冷冷道。


    杨玉呸了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三妹可是个老实人,她从来不骗人!”


    凌初夏说:“那你说有就有?杨霞说我们教她做买卖,证据呢?”


    “证据?杨霞说的话就是证据。”杨玉说的理直气壮。


    “那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的话也是证据。而且我的话才是真话,你们可以去那条街打听打听,杨霞为了抢生意还跟我们起过冲突。别说教她做买卖了,我恨不得她消失地无影无踪。你们两个也是四十好几的成年人,怎么一点分辨能力都没有?我跟你们俩之间已经老死不相往来,我就算要收徒教人做串串,也绝不可能教杨玉女士的妹妹!”凌初夏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凌大军听到这里就面色一变,因为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凌初夏恨他们夫妻俩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教杨霞做买卖呢?


    但杨玉却开始耍赖皮了:“你说你想让杨霞消失!是不是你找人砸了她的摊子?你好狠毒的心啊!你赶快赔钱!我三妹的钱可都是孩子的治病钱!你要是不赔钱,我就闹到你学校去!让你退学!”


    凌初夏冷笑一声,忽然推开凌大军跑出了屋子。


    凌大军吓了一跳,赶紧追了上去:“你还想跑?”


    凌初夏却没有跑,她站在五六个邻居的身后,借着家里透出来的灯光,幽幽望着凌大军。


    “几位叔叔阿姨,你们都听到他们夫妻俩的话了吧?凌大军跟杨玉在威胁我。”凌初夏冷声道。


    凌初夏自打开始摆摊以后,每天出摊前都会多做一点儿串串,临走前分送给左邻右舍,有时候碰到他们各家的小朋友,还会请他们喝上一瓶汽水。


    靠着这些吃的喝的,凌初夏跟左邻右舍的关系一直相处融洽,平时有点什么事也都乐意帮她搭把手。


    住左边的秦阿姨点头说:“是啊,我都听清楚了。”


    “威胁个屁!凌初夏找人砸了我三妹的摊子,本来就要赔钱!”杨玉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满脸凶光。


    胡奶奶捂着胸口大惊小怪:“这不光威胁人家小孩子,现在还冤枉人!我都听说了,杨霞被人砸摊子,是因为她给人吃了发臭的串串,全厂人都知道!”


    凌大军愣了一下,开始盘算要怎么说,但杨玉已经忍不住了,冲上去就跟几个女性邻居吵了起来。


    凌初夏趁他们吵的不可开交,问隔壁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一溜烟骑走了。


    杨玉正在吵架的兴头上,也没注意凌初夏人不见了。


    等她吵完架,才发现凌初夏不见了。


    “凌初夏人呢?这坏种居然逃跑了!”杨玉气得脸都绿了。


    一个邻居嘲讽道:“你骂凌初夏是坏种,那你这个生出坏种的人又是什么?这不是把你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于是战场立刻转移,杨玉又开始换人吵了起来。


    吵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三辆自行车突然一起骑了过来,打头的就是凌初夏,后面跟着两个穿制服的民警。


    “警察同志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杨玉登时打了个哆嗦,转身想跑,却被胡奶奶她们给堵住了。


    凌初夏带着民警在自家门口下了车:“警察叔叔,就是这两个人威胁我、冤枉我,找我要几百块钱。”


    好巧不巧,那个年纪大的民警就是之前接触杨玉的。


    他看着杨玉,忍不住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凌奶奶才从屋子里走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向两个民警说了事情的始末。


    凌奶奶年纪大了,人长得慈眉善目的,两个民警听完,都不免充满了同情心。


    “老人家,您别哭,来,坐下喝杯水。”年轻民警把凌奶奶扶着坐下,隔壁邻居又送了一杯凉白开过来。


    老民警说:“杨霞人呢?被砸摊子的时候为什么不报警?”


    “杨霞在我家里。”凌大军这回倒是老实了,对着警察,他怕丢饭碗。


    “把人喊过来!”


    凌大军赶紧回家去喊杨霞,杨霞却死活不愿意出门,躺在那儿装死,最后还是两个民警过去了一趟。


    一大帮邻居也簇拥着凌初夏跟凌奶奶跟了过去,有警察在,杨霞也不敢冤枉人了,直接承认错误,说这事儿跟凌初夏和凌奶奶无关。


    “那你为什么要冤枉人?”老民警喝道。


    “她们赚那么多钱!帮我这个亲戚还点钱怎么了?警察同志,您是不知道,凌初夏那个串串摊,一天能收八十块钱!我亲眼在旁边看着数出来的!”杨霞爆出了一个惊天大料。


    围观人群登时被惊呆了,一天八十是什么概念?那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连老民警都愣了一下,凌初夏立刻大声道:“我的串串摊每天买菜买肉买骨头买竹签的成本就在几十块,还不算我前期花钱买的三轮车、煤球炉、锅碗瓢盆。我确实赚了一点钱,但这些钱都是血汗钱,而且赚的并不多,扣除成本后每天实际收入只比他们上班强一些。但我早上五点钟就要起来买菜,上午下午都在家里处理食材,傍晚出去摆摊,每天左邻右舍都吃完晚饭了我们才到家。我们这么辛苦,比上班多挣一点钱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的父母不养我了,我一个未成年人,还要读书,我自己赚点学费生活费也有错吗?警察叔叔,我这么辛苦才能赚一点钱,刚刚够我下学期交学费跟吃午饭,就有人眼馋我,污蔑我,还想诈骗我,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凌初夏声泪俱下,在凌大军门口哭得特别伤心,连围观群众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是啊,这孩子真可怜,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摆小摊啊,多丢人的事啊。”


    “谁叫初夏的亲爹妈不养她呢?”


    “凌大军这心肠也是够黑的,孩子都去摆小摊了,还要去讹诈钱,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啊!”


    ……


    矛头被指向了凌大军跟杨玉,八十块的震撼也被带偏了。


    最后,老民警责令杨霞、杨玉跟凌大军三个人向凌初夏道歉认错,凌初夏多长了一个心眼,找老民警要他们三个人写了一张保证书,保证不会再去骚扰她们祖孙俩。


    拿到民警作证的保证书后,凌初夏才扶着凌奶奶跟一帮邻居一起往后走。


    “初夏啊,我跟你问问,你这串串摊,一天到底能赚多少钱?”等其他人都进了屋,左边正数第一间的顾嫂子悄悄拉住了凌初夏。


    顾嫂子的丈夫身体不好,在厂里停薪留职好几年了,就靠她一个人的工资养家,还有一个孩子在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凌初夏说:“我也不瞒嫂子,摆小摊确实比上班赚的多,我一天下来,十几块钱是稳赚的。但确实很辛苦,起早贪黑就不说了,还经常遇到不讲理的客人,还有吃完不给钱的,受的委屈也很多。但如果嫂子想多挣点钱,下班以后卖点小杂货,肯定也是一条补贴家里的好路子。”


    “行,谢谢你给我透的消息,我回家考虑考虑。”顾嫂子也回去了。


    这天夜里,准备睡觉的凌初夏跟凌奶奶说了自己的决定:“奶奶,我们必须尽快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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