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刻开始,她不会再对元鹤轩有丝毫顾忌。
她要一点一点,破开元鹤轩背后的势力,杀光他身边所有的贼人。
六觅其实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了,从陛下和元鹤轩订下婚期之后,陛下就对那元鹤轩宠到了极致。
六觅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还从未见过陛下对哪个男人如此耐心细心、如此的没原则。
当今陛下朝沅原是先帝的嫡次女,而元鹤轩则是原镇南大将军元忠。
这元忠,为救先帝而死。
元忠生前立下赫赫战功,更在琼海一战时,以少胜多,战退敌国十万死士。元忠死后,先帝答应要照顾她一双儿女,并当即定下婚约,将元鹤轩许给了当时的皇太女,也就是朝沅的亲姐姐朝升。
其实当时,朝升并不喜欢元鹤轩,奈何皇命难为,她只能接受这桩婚事。
真正喜欢元鹤轩的人,是当时的二皇女朝沅。
只是,朝升后来战死沙场,先帝也因此病重,朝沅临危受命,当即被册立为皇太女,次月便登基为帝。
元鹤轩当时还未嫁入东宫,朝升一死,先帝不愿意以婚约束住功臣之后,便放了他自由。
朝沅登基后的第二月,先帝病重,临终前将元鹤轩召入宫中,给他留下一道圣旨,若他愿意,还可嫁入皇家,做新帝的王君。
元鹤轩当时也不知是慌了神,还是根本不愿意,他迟迟未能答话。最终,先帝也只让他拿着圣旨回府,先帝告诉他,若是不愿意,任何人不得勉强于他。
天底下怕是没有哪个男子如元鹤轩这般,得到皇室如此厚待。
朝沅一直喜欢元鹤轩,他们青梅竹马,从很小的时候,朝沅便喜欢他。只是他一直冷冷的,从不愿意跟朝沅亲近。
时日久了,朝沅也觉得没意思,她不是那等死缠烂打之人,那之后,便也没再见他。
直到朝沅发现自己有望能娶到元鹤轩之后,她才重新开始猛烈的攻势。
为了哄元鹤轩开心,她几乎是日日都往元府送礼,什么金银珠宝山珍海味,还是这世间所有奇珍有趣的东西,只要是宫里有的,朝沅有的,她都送到了元府。
先帝驾崩,朝沅以为先帝守孝为由,不肯扩充后宫,哪怕是请奏的折子一道一道递上去,朝沅看都没看一眼。
朝沅的心思,朝野上下无人不知。
而元鹤轩,也在一年之后,拖拖拉拉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婚期定下来之时,朝沅兴奋得不得了,她甚至亲自出宫去元府探望了元鹤轩。
连他们的大婚,也办得格外隆重,朝沅甚至放出豪言,要让这元鹤轩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入宫之后,这元鹤轩也别扭得很,三天两头闹病,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反正是拒绝侍寝。
消息传到了前朝,连朝臣都深觉不满。然而,朝沅却将对王君不好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
朝沅甚至放出话来,任何人不得说王君的半句不是。
正因为朝沅宠君无度,连元鹤轩身边的人都开始仗势欺人。
就拿又德来说,他在后宫是横行霸道,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渐渐的,他甚至把手伸到了王君的身边人。
六觅和七夏可是王朝禁卫军统领,跟在陛下身边多年。可王君才嫁入宫中刚满一个月,这又德便连六觅都不放在眼里了。
又德冲撞六觅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六觅还记得她第一次找陛下告状之时,陛下便打着哈哈笑道:“又德估计是被王君惯坏了,他虽性子乖张了些,可王君身边不能没有他的照顾。六觅啊,你能忍便忍些。”
陛下把话说到了这地步,六觅若要再进言,那便是不识好歹了。
六觅可以忍他一次两次,哪怕以前摩擦全都不计较也可。但是,这又德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连六觅为陛下值夜之时,这又德都要来横插一杠子,六觅怎能不气?
六觅是习武之人,性格耿直,不懂得这后宫中的弯弯绕绕,她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
她学不会看着风向,学不会跟宫里的其他人一样,去讨好朝阳宫的人。所以,她和又德的矛盾,根本就解不开。
可饶是如此,当陛下说要把又德拉出去杖毙的时候,六觅还是有些恍惚。
她感觉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不太真实。
王君宠爱又德,听说日日都得让又德在近前照顾。若是陛下处死了又德,那王君那边,该如何交代?
当然,六觅自然不会蠢到去提醒陛下,她只是呆愣了片刻儿,然后一跺脚,狠下了心,她上前亲自压制住了又德,并拿碎布直接堵死了又德的嘴。
不能再让这狗奴才说话,六觅怕陛下会反悔。
而此刻的朝沅也想起了六觅上一世的结局,六觅是个忠心之人,哪怕到了最后,她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也大喊让朝沅快走。
从前朝沅身居高位,自然也有很多人很多事都看不清楚。
可如今重活一世,她心中清楚,六觅是绝对不会背弃她之人。
再则,朝沅也想起了六觅从前在她跟前控诉这又德的场景。
如今想来,她确实委屈了六觅。
朝沅见六觅如此心急地处置又德,便道:“六觅,你去监刑。处理干净了,再回太极宫伺候。”
六觅眸中难掩亢奋,她拱手道:“遵命。”
处置完了这又德,朝沅转身便离开了朝阳宫,甚至看都未看王君的寝殿一眼。
御驾正要驶离朝阳宫之时,朝沅身边伺候的奴婢芒星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您就这么处置了又德,要不要去王君那安抚一下?”
朝沅才刚刚重归,这会儿脑子里也乱得很,根本没注意身边的这几个宫人。
直到芒星发了话,她才终于想起了这个人。
芒星做事周到,朝沅还是皇女的时候,她便在府中伺候。朝沅登基之后,便抬举了这芒星做太极宫领事。
朝沅一直很信任芒星,然而,这芒星却是那狗贼元鹤轩的人。
朝沅细想了一番,她已经昏聩到不清楚自己的身边人何时背弃了自己。
眼下看来,从这个时候开始,这芒星就已经和元鹤轩站在了一起。
芒星在太极宫掌管内务,又能近身伺候朝沅。元鹤轩手下有芒星,怕是朝沅的任何事,都逃不过元鹤轩的眼睛。
如此想来,她其实早早就被元鹤轩彻底掌控了。
当然,芒星虽是女人,朝沅倒也不会担心她同王君有什么感情上的牵扯。
入宫伺候的女人,便同那男尊国的太监一样,都是被净过身的。
她们神域王朝有一种神器,名为千道锁,只要用这种东西将女子锁住,便不会让她们靠近后宫的郎君。
如此,也可保后宫安稳。
同男尊国不同的是,男尊国的太监一旦被净身,便无可挽回。而她们神域王朝的女婢,哪怕是被千道锁锁住,也不会彻底剥夺她们做女人的权力。只要不是终身在宫中劳作到死的,她们到了年纪,出宫之后,都有固定的法子,帮她们解开这千道锁,还她们自由。
此时此刻,朝沅拄着手臂,歪着头看了芒星好一会儿。
芒星当即怔住,她不敢与陛下对视,只得低下头道:“陛下缘何这般看着奴婢?”
朝沅似笑非笑道:“朕只是觉得你贴心,旁人都不敢插言,唯有你,还在替朕担心王君的情绪。”
芒星惯会察言观色,她听闻此言,眼皮一跳,直觉不好,她忙躬身下去,道:“陛下恕罪,奴婢多言了。那又德冲撞陛下,罪无可赦。”
其实此刻,朝沅恨不能连这芒星也一道处置了。
只是,处置了又德是因为又德确实有错。可她若是无故牵连芒星,只会引起恐慌。
做皇帝,也得讲道理。
若她肆意而为,怕是再重演亡国的悲剧了。
上天既然又给了她一次机会,便是让她认真悔改。她需得好好谋划,做一位明君。
元鹤轩都能步步为营,虚情假意,蛰伏那么多年,她怎就不能?
朝沅想及此,脸色便恢复了些许,她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笑着对芒星道:“你看你,怕什么?朕又没说你不对。”
朝沅虽如此说,那芒星却依然躬着身子,没敢抬头。
朝沅招了招手,芒星才凑近问:“陛下有何吩咐?”
朝沅摆弄着指甲,不疾不徐道:“朕昨夜明明记得,房内唯有朕与王君二人。为何朕清早醒来,身边人却换了一位?你去仔细查查,莫要有任何错漏。”
芒星犹疑了半响,还是大着胆子上前问:“陛下可是在怀疑王君?”
朝沅抬眸睨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寒如刀,寒芒尽现,吓得芒星连忙缩了脖子,后退三步,躬身道:“奴婢这就去查。”
芒星退下之后,芒望上前一步道:“陛下,奴婢请问,该如何安置那位牧郎君?按祖制,凡是得宠的郎君,都需得妥善安置,给侍君及以上封号。”
按宫中规制,后宫郎君的品级由上至下分别为王君,贵君,君,侍君,御君五级。
其中御君多乃选秀出身,扩充后宫之人。凡选为御君,入宫而无宠者,皆住在星辰台。年满二十五岁还尚未得幸,便需得遣散出宫,自谋婚嫁。
御君自有品级,每月月俸不菲,虽出宫之时年岁已长,可因在宫中受过规矩,不少世家都争着抢着将出了宫的御君娶回去。
所以,哪怕是做了这宫中御君,也不算是个苦差事。
宫中生活也远没有民间想得那般苦闷,御君们吃穿不愁,养尊处优,在星辰台也可自得其乐。
这牧子期虽不是御君出身,可他却得了召幸,又是女帝的第一个男人,这些宫人,自然得谨慎相待。
其实朝沅倒不是忘了这个人,她是将人故意留在朝阳宫不管的。
这牧子期既然是元鹤轩的人,那她若是追查昨夜朝阳宫之事,元鹤轩必然得给她一个合理的答复。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也不是蠢,她只是不愿意深究王君之过。
然而这一次,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若是元鹤轩想要明哲保身,必得推一个人出来。而这牧子期,多半会成为这一次的牺牲者。
在朝沅的眼里,牧子期和元鹤轩是一路货色,她乐得看他们自相残杀。
故而,朝沅毫不在意道:“他不是王君请进宫传道的道人吗?朕为何要安置他?”
芒望垂首不言了。
她听懂了,陛下这是事后,不肯认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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