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吹干头发,穿着拖鞋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温暖的食物香气,他站在楼梯上探头一看,穿着蓝黑色紧身衣的高大义警围着一条十分居家的粉色格子围裙,一手拿着汤勺,另一只手臂半抬着,正谨慎地看着投影出来的食谱。
看他那神情严肃、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锅中的食物,嘴上还念念有词的架势,知道的觉得他是在煮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拆弹呢。
艾德里安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抬,又被自己压住,忍得好不辛苦。他无声且迅速地掏出手机,将这满是违和感但又挑不出错处的场景录制下来,然后果断上传自己的加密服务器备份。
完成这一系列极限操作之后,他刻意制造出稍重一点的脚步声,好让义警有时间把投影出来的食谱给关掉。
“好香啊,是鸡汤吗?”红发的青年从楼梯走下来,好奇地来到义警身旁,往锅子里看了一眼。
那些煮焦的牛肉已经被盛出来了,重新洗干净的炖锅里煮着脱骨鸡肉、切成丁的洋葱、芹菜和胡萝卜,汤汁已经变成了浓稠的金黄色,看起来很是诱人。
居然还有模有样的,这下艾德里安是真的有些意外了。
“鸡汤可以帮你补充电解质和水分,对你身体有好处。”超常发挥的夜翼忍不住在心中给无所不能的管家侠点了个赞。
“哦,看来您需要照顾的‘朋友’已经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少爷。记得鸡汤再焖煮十分钟,加入盐、胡椒调味就可以出锅了,最后装盘的时候可以撒一点欧芹叶装点——对了,出锅之前请务必记得关火。”
隐形耳麦中传来专业人士阿尔弗雷德细致入微的提醒,一听就是经(bao)验(shou)丰(cui)富(can),随即这位深藏功与名的管家侠绅士地断开了通讯。
“再十分钟就可以吃了。”迪克一本正经地复述耳麦中的人的话,“热水已经烧开了,药就在杯子旁边,你先去吃药,这里一会儿就好。”
“嗯。”艾德里安乖巧地走到一旁的台子上,拿起药片看也不看地吞入口中,兑着水咽下去,反正他现在差不多也属于百毒不侵了,别说是吃一颗感冒药,就算灌一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既然装病就得装全套,他喝完水,轻轻叹了口气,又捂着嘴低低咳了两声。
“你等等。”
夜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趁着锅里的东西还在炖的工夫,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又从刀架上取下一把水果刀,将苹果洗净之后转着圈削皮,然后把果肉切成八瓣,装在碗里递给了艾德里安,整个动作美观又利落。
青年站在一旁,看着他削下来的那一圈薄如蝉翼的苹果皮和碗里大小一致切口平齐的苹果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你好厉害。”
“这都是小意思。”夜翼唇角微微上扬,毕竟是蝙蝠侠教出来的高徒,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只要他想,他甚至能用蝙蝠镖在苹果上雕花,不过倒是没这个炫技的必要就是了。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关掉火,将锅里的东西倒入碗中,然后在上面撒上了准备好的欧芹叶碎末。
坐到开放式厨房边的小吧台上的艾德里安接过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伴随着鸡汤鲜美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他睁大双眼,露出一个被惊艳到的表情,“嗯!”
“好喝吗?”出于好奇和安全因素,迪克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他端起碗品尝了一下自己的厨艺,确定不仅无毒无公害,而且可以说还挺美味的之后,心中的石头才落下来。
阿福,永远的神。
“很好喝。”红发青年用勺子搅了搅碗里金黄的汤汁和丰富的食材,抬起头,看着还拿着汤勺的男人,语气真诚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美味的鸡汤。”
“你喜欢就好。”夜翼如释重负地解开围裙挂回原位。
艾德里安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对回过头来的夜翼道,“粉色很适合你。”
“……快饶了我吧。”迪克一边收拾灶台一边回答,他有些庆幸刚才阿福已经关闭了他和蝙蝠洞之间的通讯,而且这里也没有蝙蝠家的其他成员,否则穿着粉色格子睡裙的夜翼肯定会成为他永远的黑历史。
当然,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面前那个笑得人畜无害的青年已经留下了这万恶之源。
……
“所以,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探病?”喝完汤,青年的脸色有些红润起来,他托着腮,像一只吃饱餍足的猫咪一样歪过头,“这次不急着去夜巡吗?”
“自从稻草人被捕之后,哥谭的夜晚平和不少,蝙蝠侠一个人就能应付的来。”夜翼回答,“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就在现场,我亲眼看见的。”
夜翼猛地僵住,看着面前脸色莫测的青年。
艾德里安绷了三秒钟,忽然气势一泄,他笑道,“我又不像你们一样住在山洞里,当然是从电视机上看来的呀,朋友,你忘了我那时候还在天台上吗?那个出口还被锁住了,我等了好久才有人过来放我下去。”
夜翼刚刚提起的一颗心又放下,他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与面前的青年说笑,“谁跟你说我们住在山洞里?”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像蝙蝠一样倒吊在石钟乳上,或者像小鸟一样在树上筑巢呢,毕竟你明明看起来这么强壮魁梧,翻窗的时候姿态却如此轻松熟练。”红发青年调侃道。
“好吧,别再谴责我了,下次我会记得走门。”
夜翼双手合十,诚恳道。
“我可没有谴责你。我的意思是,下次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你要上门拜访。”艾德里安说道,“无论是给我打电话,送信,还是衔一颗红果子放在窗台上,我都会记得第二天给你留窗的。”
他的语气中没有几分责怪,倒是玩笑的成分居多,夜翼闻言忍不住笑起来,但很快,他那扬起的唇角又僵住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和艾德里安相处的过程中总是渐渐地就失去了戒心。
青年就像是春天的暖风,和他在一起时气氛总是如同那软绵绵的棉花一样让人放松,以至于他一度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以及对方极有可能是个潜在的高智商罪犯的事情。但一想到有这种可能,他的心情就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复杂。
“你有心事吗?夜翼先生。”像是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挣扎,艾德里安忽然开口,他温声道,“如果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吧,虽然我不一定能够帮你解决,不过至少我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看着面前青年诚挚的表情,迪克忍不住谴责自己为何要继承蝙蝠侠的多疑,但若是现在不开口,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还能不能开口了,索性还是忍不住说道。
“其实,我确实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看他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青年也将面前的碗推远了一些,直起身来认真道。
沉默了须臾,迪克深吸一口气,开口,“关于……二代罗宾,你知道多少?”
墙面上的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餐厅里的安静被青年温润清朗的声音打破。
“你说二代罗宾……所以……罗宾有好几个?”艾德里安眨了眨眼,表演了一个一无所知。
他说话的时候,面前穿着夜翼制服的男人一直凝视着他的脸庞,仔细观察着他每一个微表情。
“如果说罗宾有好几个的话,那么你是第一任罗宾,现在的是第二任罗宾?”青年不动声色,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审视,只是顺着他的话分析。
提姆一直在蝙蝠洞远程辅助,所以哥谭人对有第三任罗宾存在的事情知之甚少,大部分人都还只是停留在罗宾只有两任的记忆里。
“不对,我听说蝙蝠侠身旁已经很久没出现罗宾了。”青年道,“所以,第二任罗宾这是出事了?”
“他怎么了?”青年询问,“他受伤了?还是……”
他看着面前的夜翼越来越沉的脸色,试探道,“死了?”
“……”
室内安静下来。
“我真是太抱歉了。”青年低下头,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哀伤,但那是为他人共情而产生的轻飘飘的悲伤,要说是礼貌可能还更多一些,“哥谭穷凶极恶的罪犯这么多,是谁对他下此毒手?”
他像是随口那么一问。
“难道是……那位小丑吗?”
夜翼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透露了太多不该透露的信息,“……艾德,这些事情与你无关,你知道的太多没什么好处。”
“……我是不是让你感到有些困扰了?”红发青年见他那戒备的样子,有些意外,他顿了几秒,才缓缓地为自己解释,“我只是看到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想着说出来可能会好过一些,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看来,还不是那种朋友。”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抱歉,如果这些事情是秘密,我保证我会守口如瓶的。”
“倒也不是……”他这幅姿态不像是作伪,迪克又有些怀疑自己反应过度了,他抿了抿唇,往椅子靠背一倒,“你知道吗……好吧,或许是我想太多了……但你确定你不认识任何一任罗宾?”
“我认识啊。”青年抬头,“你不就是吗?还是说你和最早的罗宾不是同一个人?”
夜翼:“……”
“其实我有些不太确定,你们都戴着面具,那些新闻上的照片又太模糊,我那个时候年纪太小,记忆都有些模棱两可了。”艾德里安弱弱地说着。
夜翼看着他那无辜又无害的表情,脸色莫测。
如果真的是演技,这也太逼真了一些,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哪怕是超人在这里恐怕也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他意识到自己今天在青年这里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老父亲的疑心病传染,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过于当真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在这里这样逼问一个还在生病的普通人,就显得有些过分了。
“我想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吱嘎一声,他推开椅子站起来。
“这么快吗?”红发青年似乎有些意外,但他没说很快,很快掩饰好了自己脸上落寞的表情,对他笑了笑,“好,谢谢你的鸡汤,夜翼先生,那我不送了。”
他果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夜翼都已经走到门边了,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就不忍心走了。
他停在原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青年,对方低着脑袋,面前是空盘和空碗,侧颜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颇有些寂寥,脸上刚才还有些红润的血色好像一眨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艾德里安。”夜翼看着他,呼唤他的名字,语气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是在对我说谎吗?
他心中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青年像是在走神,压根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过了好一会,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端着碗盘慢吞吞地转过身,在看到他的瞬间才察觉到他还在这个屋里,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夜翼先生,你还没走吗?”
“……”夜翼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习惯蝙蝠家的“转头没”的。
见他不说话,那个红发青年好像理解了什么,他说道,“二楼的窗闸有些老化,得用力拨一下才行,我去送你吧,还是说你想从正门走?”
“……”
看着对方单纯的眼神,夜翼真想说一句“让蝙蝠侠见鬼去吧”,然后大步走过去用力拥抱住青年单薄的身体,将他摁在身后的吧台上,狠狠吻上那看起来很柔软的嘴唇。
但是他什么也没做。
“血刺藤”,只要这个神秘人的身份还未揭晓,艾德里安的嫌疑还没有排除,他就必须克制住自己所有想要和他有进一步接触的心思。
于是,在青年扭头往水槽中搁下碗碟的时候,他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哦。”转过身来的艾德里安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眼神还留着一丝茫然。
直到确定那只大蓝鸟已经走远了,青年脸上那惹人怜惜的表情才渐渐淡去。
从窗台边沿拿起那支含苞待放,将绽未绽的玫瑰,艾德里安挑起眉,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本来想如果引起了对方怀疑,就干脆用孢子毒素将人制住的,不过看来自己的演技还算过关。
经过今天的事情,这位夜翼先生恐怕心中纠结的很,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再上门来了。
这样正好,不会妨碍他的下一步计划。
青年眼神微暗,将花放回花瓶里,踩着楼梯上楼了。
时间差不多,他该去换装了,否则一会儿就该迟到了。
白天的艾德里安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而现在,该是夜晚的“她”出现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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