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岁很懵。
刘曳也很懵。
前者是因为自己着实忘记了,校花虽是个女神,但同时,也是个战神。
方七岁确实忽略了对方的战斗力。
后者则是因为,自己把人家桌子拆了,影响人家学习了。
刘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紧张,手中捏着那一块桌角,一时手足无措。
看见校花妹妹慌张的表情,方七岁心下一惊,生怕对方哭出来,忙安慰道:“不用着急,我知道有一间空教室都是废弃桌椅,我去那里换一张就好!”
急切得仿佛自己才是那只拆家的哈士奇。
刘曳听到这番话,才安心下来,纤细的手指轻拍胸口自我安抚。
见对方冷静,方七岁一看时间不多,连忙搬起那张残破的桌子,准备往教室外走。
刘曳却眼疾手快拦下来,“师父!交给我吧!”
桌子被一股蛮力抢夺,方七岁甚至来不及反应,手中的大件就被转移到身边的人手中了。
自己搬那桌子时,两只胳膊青筋暴起,往外走得颤颤巍巍。
然而,校花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细致白嫩的手臂,搬起桌子仿佛就像展开一张纸,臂上肌肉血管毫无变化……
甚至往外走的步伐也轻松欢快。
完全看不出搬桌子有多么费劲!
方七岁被这“校园未解之谜”一般的画面困扰住,一时忘了要追上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至少应该过去帮忙……
呃不,搭把手,嗯不,加个油?
……的时候,教室外的刘曳突然把手中的桌子往地上一放。
毕竟是女孩,力量终究有限,尤其是那俩胳膊还那么细……
方七岁想到这,正要出门,却见走廊上狂奔过来两个男生。
是方七岁班上的两个“学渣”。
刘曳颔首低眉退至一边,给两位学长让路。
男生们经过校花身边时,见她身板瘦弱,旁边的桌子却又大又沉,便男子气概作祟,问她用不用帮忙。
刘曳拽了拽校服的袖子,宽松的袖口遮住她的手掌,只露出半截青葱似的手指。
这种“萌萌袖”的姿态非常惹人怜爱,尤其刘曳生得玲珑可人,这种效果就呈几何倍数增长。
只见刘曳弯着眼睛,嘴唇微张,“谢谢学长们。我自己努力一下,应该没有问题的!”
说到“努力”二字时,她还握起双拳,像是要给自己打气。
就连教室里隔门相望的方七岁,远远看着,都感觉要被校花萌化了。
离刘曳咫尺距离的男生们,自然承受不住这样的暴击。
两人狼嚎着“去他的作业”、“不补了不补了”,然后一人一边抬起桌子边缘,飞奔而去。
留在原地的刘曳朝二人伸手欲拦,但两人早就跑远了。
校花悻悻地放下手,咂咂嘴,表情居然……
看起来有一点可惜?!
刘曳回到教室,陪着方七岁换张桌子又写了会儿作业。
等走廊上传来搬桌子男生们回来的动静,校花妹妹又连忙出门要去搭把手。
说是“搭把手”,其实是“当主力”。
然而学长们生怕委屈了校花妹妹,根本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二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与速度,将桌子摆在了方七岁原本的座位上。
两个男生一大早做了件好人好事,逞了威风,相视击掌,洋洋得意。
只有方七岁看得出来……
校花本人脸上有多么的遗憾。
看来妹妹是真的很喜欢干体力活啊!
这俩男生都是学渣,昨晚放学打了一晚上游戏。
他们早上勉强提前一个小时来学校,就是知道这个时间,方七岁肯定在教室,可以找她借作业。
眼下两人也算帮了自己的忙,方七岁补完作业,就顺手借给他们“参考”。
折腾了一大清早,很快就到达第一节早课的时间。
方七岁陪刘曳走到教室门口,要目送她离开。
刘曳含羞带怯,“下次我一定不会给师父添麻烦了!”
这件事方七岁倒不是很在意,但她想起一个细节,觉得想不通,便问:“早上,你其实很享受自己搬桌子的过程吧?”
闻言,刘曳些许惊讶,她左右一看,见无人听见她们的对话,才小声回道:“不愧是师父!观察力惊人!”
“我说这个不是要你夸我……”方七岁都被夸麻了,“我其实比较好奇,如果你想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
“……”面对这理所应当的逻辑,刘曳居然愣在原地。
方七岁继续问:“为什么要装出弱势的样子呢?”
刘曳表情出现转瞬的慌乱,“师父不喜欢我装弱势吗?”
“这跟我喜不喜欢没有关系,我的意思是……”
方七岁的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看见一人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她看过去,正见陈晋轩肩挎书包,迈着酷酷的步伐,停在自己身边。
方七岁:“……?”
陈晋轩:“早。”
不早了。
还有五分钟你就迟到了。
陈晋轩的视线转向对面的刘曳,问:“你不是高二的吗?再不回去就赶不上咯!”
有人打断她们的对话,加上这个话题本身也不愉快,刘曳如蒙大赦,居然露出暗自庆幸的表情。
“那师父,学长,我就先走了。”
刘曳低着头,微微一笑,转身小跑离去。
看着校花妹妹远去的背影,方七岁这才意识到……
刘曳真的是个很会拿捏的人。
刘曳的一颦一笑,似乎都经过精心的算计,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少一分则虚,多一分则油。
刘曳总能知道嘴角带笑时,要保持怎样的弧度,才能完美发挥自己五官的优势,在不同的场景呈现最撩人的效果。
她也能完美控制自己的姿态动作,在恰当的时候,做出恰当的反应,刚刚好戳破对面人的心防。
有些人生来就自带这种技巧。
有些人则是经过长年累月的重复,习得这种技巧。
刘曳生来貌美……
但却像是后天训练技巧,运用熟练罢了。
“我想起来我在哪里见过她了。”陈晋轩突然说。
方七岁抬头看他。
陈晋轩继续道:“在少年宫的时候。”
“少年宫?”
“嗯。现在的孩子哪个没学过十八般武艺?”他说,“我小时候被送去学过跆拳道。”
“她也学跆拳道?”
“她在隔壁班学芭蕾。”
“芭蕾啊!女生学芭蕾确实气质会很好,让人一眼印象深刻。”
“不。”陈晋轩摇摇手指,“如果她真的乖乖学芭蕾了,我反而不会对她有印象。”
“那是因为?”
陈晋轩回忆过去,脸上露出仍有不解的表情,许久才说:“解散时,我总能看到她站在某个班的门外偷学。”
方七岁忙问:“什么班?”
陈晋轩回答:“举重班。”
“……”
石化在原地的方七岁,一时不知要作何反应。
恰好上课铃响,陈晋轩便继续往前,向自己的教室走去。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停住脚步,侧身扭头。
晨风吹起他蓬松的头发,露出他一双明亮的眼睛。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吱个声。”他说。
“啊?”
“都是朋友。”
话音落地,他转身继续往前。
“朋友?”方七岁一怔。
他和她,这样,就算是朋友了?
身前的人却像故意忽略她的疑惑语气,陈晋轩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潇洒地挥了挥手指。
少年人个高腿长,身姿轻盈灵动,仰头行进时的姿势,带着几分桀骜不驯。
晨风掠过他校服的上衣,勾勒他宽肩的骨架。
一拐弯,陈晋轩走进隔壁教室,消失在方七岁视线之中。
耍什么帅,臭屁小孩……
方七岁心里吐槽,迅速回到教室。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
你知道ta长得好看,ta也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有时ta所做的一些举动,你能看出对方是故意设计的。
但你就是不觉得讨厌。
反而会觉得对方很可爱。
陈晋轩是这样的人。
刘曳也是这样的人。
只不过……
方七岁想起刘曳,眉头又稍稍皱紧了些。
与陈晋轩的坦荡直率不同。
刘曳的身上,存着些别扭的气质。
方七岁不在乎这种别扭给自己的感受……
她在乎的是,刘曳本人,对于这种别扭的感受。
不知是否由于早上不欢而散的谈话,这一整天,刘曳都没有再出现过。
高三一班的课还是照常继续。
凭空出现个貌美清纯的学妹,扰乱自己的生活秩序,方七岁为此苦恼过。
阴差阳错之间,她又似乎解决了这个矛盾。
对方不再出现,她本该为此舒一口气。
下课期间,方戍楼却发现,他的表姐,似乎有些许苦恼。
“表姐,怎么了?”方戍楼问,“对了,那个女生今天不来找你吗?”
“嗯……”方七岁沉吟片刻,说,“可能是发现我其实很普通,所以放弃了?”
“怎么会!表姐可厉害了!”
“你也这么觉得?”
“我一直这么觉得!”方戍楼说到这里,又真诚补充道,“更何况,她不来打扰表姐,我还挺高兴的呢!”
方七岁想起昨晚准时放学后,那愉快悠闲的体验。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
我也应该要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周末来临,方七岁难得回归平静的生活。
转眼周一。
方七岁本以为又会像以往一样,这天,出现什么诡异的情节,阻止她放学回家准时直播……
但这一天,也依旧是风平浪静的一天。
刘曳就像是一个幻影,短暂地出现过,又迅速地消失了。
如果没想起那本厚实的、布满时间痕迹的日记,方七岁真的会以为对方是一时兴起,才缠着自己。
眼下,刘曳也许是偶像滤镜破碎,选择离开。
但不管怎么样,方七岁平平无奇的日常,还是回来了。
这天放了学,方七岁依旧背着空书包,穿越操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她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直到——
她眼角余光扫到操场边,一个坐在观众席阶梯上、撑着苕帚发呆的身影。
是校花妹妹,刘曳。
刘曳孤零零坐在树荫下,白净的小脸被夕阳余晖打出一半的光泽。
另一半表情,则隐在斑驳的叶影之中,呈现些许落寞。
校花忧伤的姿态,给别人传递的信息也许是:
别烦我。别烦我。别烦我。
向方七岁传递的信息却是:
快找我!快找我!快找我!
方七岁本该假装看不见,本该就此大步离开……
但她却停在原地,脚底像是被黏了胶,根本迈不开腿。
她没找你!快走!方七岁!走!
方七岁心里这么想。
早点回去!你可是晚上还要直播睡觉的人!
方七岁心里继续想。
心里虽是这么想,方七岁却看了眼手表,摘下了鼻梁上的镜架。
她一边擦着干净的镜片,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吧……
半个小时,解决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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