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李诚这一嗓颇为凄厉,直叫人鸡皮疙瘩唰地起立,梦回生离死别的苦情剧。
李诚扑过去扶起赵艳芳,他费力地撑着人,阴狠的目光戳在相里亭身上,对方刚才那一撤步他全看在眼里。
“李亭!”李诚现在不叫二哥了,直呼其名,他咬牙切齿地指控,“你把妈气晕过去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今天非得要个说法,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孝的人!”
相里亭没想到,他都往后躲了居然还能被讹上,真是世风日下。
群众的眼光雪亮,李平莫名其妙:“二弟没做什么啊,不是你们上来就问他买完东西剩下多少钱,还说他败家的吗?妈晕过去关二弟什么事?”
“会不会是中暑了?最近天挺热的。”
相里亭嗤笑,直截了当戳穿:“中暑是不可能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赵艳芳同志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这话一针见血地毒,李诚托着赵艳芳左右晃荡,险些也晕了过去,气得说不出话。
而李平夫妻差点没笑出声,忍笑忍得肩膀一耸一耸。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跟你李诚说不通,”相里亭啧了一声,叫上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走咯乖侄女,咱们去泡麦乳精。”
“ohhhhhhhhhhhh!”两个小朋友紧跟在他身后欢呼。
麦乳精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奢侈的高级饮料,李家人只有李诚尝过一碗,其他人都不知道滋味,因为价格实在太高了。
相里亭一口气买了两罐,不过他不心疼,相里亭深觉在吃喝上委屈自己没必要。
相里亭拿出几个搪瓷缸,揭开麦乳精罐子的盖,雨露均沾地往每个搪瓷缸里都倒了不少,随后举起暖壶挨个兑水。
两个小朋友还没有桌子高,眼巴巴地看他冲泡。
这一瞬间,相里亭的身影在她们眼中无限拔高。
浓郁的奶香与麦香飘荡在空气中,相里亭放下暖壶,一人给她们一杯,提醒道:“捏着把手,小心烫。”
李芙和李蓉坐在凳子上,呼气吹凉,等相里亭也坐下后,兴奋地朝他推杯。
相里亭失笑,和她们热情碰杯,随后和着香气喝了一口。
啊,满足。
李平夫妻也有份,他们围着圆桌坐下,看到搪瓷缸里兑得刚好的麦乳精眼神复杂,过了会儿才端起来喝。
相里亭倒麦乳精的时候没含糊,浓浓的香气与甜滋滋的味道也印证了这一点。
喝到一半,相里亭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放到李平的面前:“哥,这是接下来几天的伙食费,你去镇上买食材的时候骑自行车就行,麻烦你了。”
林静在桌子底下踢了李平一脚,拿眼神明示暗示。李平立马坐直,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才开口:“二弟。”
相里亭抬头看他。
李平咳了一声,把钱往相里亭的方向推了推:“那什么,你还有四个月高考了,妈他们欠的那几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买肉买菜的钱我跟你嫂子出,你手里这八十自己留着用吧,你……你还是尽量省着点,去城里高考,上大学,哪一样不是开销?”
相里亭明白李平的意思了,他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穿来三天一共花了二百来块,已经是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由着相里亭这么造,过两天就得回归赤贫吃土。
相里亭嗯了一声,不过钱没收,又让他推过去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法子。”
这话本意是想让李平和林静放心,没想到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变得惊恐,久久无法平静。
李平:“二弟,你冷静,咱不能踩着界限赚钱,一个不小心就交代了。”
林静:“对对对,你别冲动,大哥大嫂养你,你安安心心读书就行了。”
相里亭:“?”
……
下午上工,相里亭骑自行车过去,崭新的自行车风一般掠过,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虽然依旧是那副枯瘦的样子,面皮也只白皙了一点,但有了凤凰牌座驾,他如今俨然是个靓仔了。
陈升和秦恒誉一早到了,在仓库门口并排着复习,听见刹车的动静抬起脑袋,眼睛瞬间瞪直了。
“不是吧亭哥!”陈升撂下笔,绕过桌子跑过去,左看看右瞧瞧,“这是你新买的自行车?”
相里亭拎起自己的小兜,单肩背着,在豪华座驾旁矜持点头:“嗯。”
对,没错,就是他买的!是不是很帅气!
得到肯定的回答,陈升倒吸一口冷气,眉毛夸张地挑到了眉骨上方:“还真是你买的!这么一架大宝贝得花多少钱啊?”
秦恒誉和李珍珍也凑过来,围着自行车端详片刻,秦恒誉说:“这个款式,新的至少要一百六。”
一百六,对于这时候的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嫉妒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三人毫不犹豫地朝相里亭伸出魔爪,狠狠地对可恶的大户一通宰。
相里亭痛失半兜零食,坐下后捂着小兜心痛。
打闹完了,陈升恢复正经,对相里亭目前的经济状况表示担忧,他痛心疾首:“亭哥,收手吧!你再这么造下去,多大家业都遭不住哇!”
李珍珍:“李亭同志,大好的青春你一定要把握住努力奋斗啊!千万别在物欲中迷失了自己。”
秦恒誉:“整个麦香村生产队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花,李亭,想法子开源节流吧。”
“开源节流?”相里亭转了圈笔,往纸上写着什么,“我确实有个想法,陈升,还记得咱们上回去镇上吗?”
陈升一下子想到黑市,警惕道:“什么想法,别是投机倒把的事儿啊,现在到处都管得挺严,你别傻乎乎莽过去。”
秦恒誉说:“我记得你们上次一起去镇上淘了不少课本回来,镇上没有课本卖,现在缺课本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去城里倒课本啊?倒也是个思路。”
相里亭摇了摇头:“倒卖课本也要能买到,报纸看了没?书店门口买新版教材的人排了老长的队,根本买不到。”
“那你想……”
相里亭拿笔尾敲了敲纸面,微笑道:“教材少,试题更少。”
一道雪亮的雷电在三人脑海内劈开,贯天彻地。
陈升猛地一拍大腿:“对啊!可以卖题,邻近的几个生产队还有镇上学校不少人都需要,有价无市,肯定供不应求!”
秦恒誉听到题这个字眼,双眼就亮了:“你有这个实力,确实能搞。”
李珍珍竖起大拇指:“高。”
相里亭放下笔,笑着合掌:“光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四个一起吧?我都想好了,陈升根据课本和试题列考点,我和秦恒誉负责出题,李珍珍同志帮忙整理抄写,等卖完题回来分成怎么样?”
“我可以保证,一人一辆自行车不是问题。”
三人:可恶!被你蛊惑到了!
秦恒誉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出题主力是你,你拿七成吧,其余三成我们均分,怎么样?”
“李亭,你要是敢不答应,咱们这个利益集团刚组建就得原地解散了!”
“抄写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一个占便宜的就不要给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拿。”
话说到这份上,相里亭只好点头。
说干就干。
陈升和秦恒誉将自己积累的试题贡献出来,他们飞快地扫题,陈升在本子上记录重点题型,秦恒誉则是根据考点写近似题。
相里亭面前的课本摊开,停留在目录那一页,他手托下巴,回忆了一遍过目不忘的题,开始根据重难点造题,偶尔他和秦恒誉会看一眼陈升罗列的题型。
一道道题写好,纸片归到李珍珍那边,李珍珍用娟秀工整的字迹抄写,一抄就是好多份,同时还不忘将玉米登记在册。
一下午过去,四个年轻人揉转手腕,看着面前摆放的一沓试题都不禁露出笑容。
相里亭道:“这些题我拿回去补充答案,等明天的试题写完再统一拿出去卖。”
“成啊。”
秦恒誉和陈升拿走一半试题,帮他分担压力,要是有错漏再修改。
……
入夜。
知青点处仍有亮光,知青们点起蜡烛,秉烛夜读,为了高考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儿。
空寂的夜里蝉鸣歇斯底里,小屋闷热逼仄,相里亭披上衣服,腋下夹着本书推门出去。
今晚的月亮很圆,清泠泠的月光明亮,相里亭向田地那边走,没一会儿吹着风到了萝卜地,他找了个平坦地方躺下。
他如今已经可以激活系统商城了,相里亭视线在商城中逡巡一眼,用20点负性情绪值买了一个名为“萤火之光”的光环。
晚风送凉,周围很是静谧,柔润莹亮的光照在书面上,蚊虫避走不侵,这里是绝佳的读书圣地。
相里亭躺在田垄缝隙间,枕天席地,鼻尖有草叶和泥土的清新味。
四下的萝卜叶嫰青,风一吹动,绿意铺陈成起伏的海浪,相里亭仿佛身处海面中央,被飘飘忽忽地托举起来。
他在脑海中不断编撰一道道题目,心里格外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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