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公主见姜凝久久未语,过去拉了拉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望了去,“阿凝姐姐,你在看什么?”
姜凝回过神,对着静和公主温文一笑,“没什么,就那匹吧!”
静和公主倒也未多理会,只在顷刻间,便又看中了一匹马,旋即兴冲冲的跑了过去,“本公主就要这个了!”
选好马后,便有小厮拉着缰绳朝马场走了去。马场门口,两个穿着铠甲的人早已恭候在了此处。
太仆寺少卿见此忙热络的介绍了起来,静和公主倒是听的仔细,可姜凝却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她瞧着站在最右侧那一身银制盔甲的人,前世之事恍若又浮现在了眼前。
前世,静和公主在和永安侯世子魏照定亲前,很是迷恋飞骑营一个叫杨桐的领军,甚至为了他还和皇后闹得很是不愉快,又是绝食又是抗议,非要选杨桐做驸马,最终皇后无奈,只得应允。
可就在婚事将近时,却意外让她撞见了杨桐和青梅竹马拉扯不清,甚至那青梅竹马还怀了他的孩子,他为了荣华富贵竟还要抛妻弃子。
杨桐对静和哪里是真心相待,分明是想借着静和上位,以此攀上富贵荣华。
最后这桩婚事自是未成,静和公主还为此黯然神伤了好一阵子,甚至还成了长安城中贵女口中的笑柄……
思及此,姜凝不由抬眼打量了两人一眼,见两人此时似乎并不熟识,当下便忙说了句,“这位杨领军我瞧着甚好,这些时日,当真要辛苦杨领军了。”
然她这一声到底是有些突兀,一时倒吸引了在场所有的目光。
意外被点了名的杨桐有些意外,忙垂下头恭声道:“姑娘见外了。这是卑职的分内之事。”
见姜凝这般反常,静和公主不由多打量了杨桐好几眼。
这模样生的俊朗周正倒是不假,可与哥哥相比还是相距甚远了些,怎么阿凝姐姐今日倒这般主动……
讲过一番基本的要领,又穿戴好了防护的用具后,姜凝和静和公主两人终于上了马。
缰绳自是有人牵着,马儿虽没跑起来,可姜凝还是觉得很是新鲜,只觉得在马背上,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
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骑马。
旧日里她与哥哥失散后,她便意外入了靖阳侯府,成了老夫人的侍女,而后又意外成了萧钰的妾室,整日都闷在屋子里,囿于规矩,谨守本分,倒从未向如今这般自在过。
此时,她脑中甚至在想,待日后时机成熟离开东宫后,她也要这般去游历大好河山,西至西域,北至魏国,东至狄戎小族,看遍世间繁华,在任何有迹人的地方都留下她的足迹……
见姜凝有所松懈,杨桐忙在旁提醒道:“姑娘要握好缰绳,缰绳的一端用大拇指按住,另一端用无名指和小指夹紧。”
姜凝随口应了一声,却并未照做,脑子里反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来,旋即冲杨桐眨了眨眼,“多谢杨领军。”
她若是就这么赶走杨桐,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倒不如让静和公主看清杨桐的真实模样,也好死了那条心。
姜凝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一双眸子瞧着人时,总是不自觉地便含着三分娇/媚,即便眼下是男子的扮相,可那一瞬间还是晃了杨桐的心神,他面上悄然浮出一抹绯色,眼底有几分慌乱的别开了眼,“姑娘客气了。”
*
姜凝再回到扶玉苑时,天色已然黑了下来。
今日跑了这么一遭,她的身上早已是浑身酸软,一见到床榻恨不得倒头就睡,最后还是在柳絮的催促下才起身用了晚膳,又备了热水沐浴,待一通都做完后,便再也顾不得其他,早早的睡下了。
马术不比其他,再加之两个姑娘家又没什么基本功,若想彻底能跑起来,能够自如的控制马的速度,少说也要学一个月之久。
可两个姑娘家,精通马术也无用,太仆寺少卿便安排了她们每日只学个把时辰,如此强度倒也不算大。
柳絮见姜凝回来后倒头便睡,不免有些失笑。在熄了灯迈出屋子后,忽而轻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
她们主子已经十多日都没在她的面前提起过殿下了。
之前在别院时,每日都被多次提及的殿下,似乎在姑娘入了东宫后,从姑娘口中说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只是姑娘这般不上心,殿下又未曾派人来过问姑娘,再这么下去,姑娘失了恩宠怎么办?!
待赵良娣解了禁足后,必然不会放过姑娘……
柳絮带上了房门,心头暗暗发誓,她这条命是姑娘救的,最后哪怕是牺牲性命,她也定要护姑娘周全。
*
昨晚下过一场微雨,倒给这闷热的暑气带来了一丝凉意,薄薄的白云聚在一处,随着微风悄然移动,令人格外舒适。
门口处,昨日的两个侍卫早已等在了此处。
姜凝抬眼冲杨桐笑了笑,杨桐瞧着那目光神色忽有些难为情的避了开。
静和公主和姜凝还有一间可以用来歇息的屋子,而反观其他人则要在树荫下休憩。趁着歇息的空档,姜凝给杨桐送去了一个水袋。
她遮着面,一双杏眸反倒愈发显得透亮了几分,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也不顾杨桐的回绝,丢下一个水袋便进了屋。
杨桐好似通过那薄纱已经看到了她面颊上的绯红。
和杨桐并肩而坐的另一个侍卫见此,不由调笑了句,“杨领军当真是好福气,人家姑娘那样对你分明就是对你有意思……”
杨桐眼神略有躲避,“你又在胡言乱语!”
“这有什么?你看就连太仆寺少卿都对这两个姑娘家毕恭毕敬,便知她们来头不小。若是能娶到其中一个,仕途高升简直是指日可待。”
说罢,那侍卫又叹了口气,“咱们不比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自打出生便什么都有。虽说高位之人也不乏有寒门出身之人,可那机会当真是少之又少。你看那些身居高位的文官和武将,有几个是有真本事的,还不都是靠家里的关系!若是能攀上长安城的世家大族,哪还有人敢小瞧了去!”
“你看靖阳侯府的世子陆起,才到了弱冠之年,便入了穆大将军的麾下,随着穆大将军出征蛮夷。这次还立了大功,回来便被成了宫中羽林卫的统率。若他是寻常出身,又哪里能轮得到他去战场立功!”
那侍卫接着感慨道:“这世间若没有功名在身,便是遭众人轻视,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杨桐抿了抿唇,反驳的话到了嗓子尖,却如何都吐不出,到底是沉默了。
*
如今赵良娣正在闭门反思,一时东宫里很是风平浪静。姜凝一边在学着骑术,一边在翻看着医书,日子过得倒很是充实惬意。
夜幕西垂,扶玉苑里饭菜渐渐上了桌,炒珍珠鸡、鲜花豆腐、参麦团鱼……瞧着倒很是丰盛。
姜凝拿起木筷,便见柳絮又端来了一盅红枣乳鸽汤,姜凝凑近闻了闻味道,只觉得有些发腻,便推到了一旁。
柳絮在旁劝道:“姑娘,这鸽子汤可以明目润肺,姑娘这些时日甚是辛劳,还是多少饮一些吧!”
姜凝夹起一块肉放入口中,“今日还没给殿下送吃食过去吧?”
柳絮顺着她道:“未曾。”
姜凝说的支支吾吾,“那就把这碗鸽子汤送过去吧!”
瞧着姜凝这般随意的态度,柳絮不由瞪大了眼睛,"姑娘,这鸽子汤都已做好了,若是再差人送过去恐怕该凉了。"
姜凝心知萧钰也不会碰,便又道:“既然如此,还不赶快差手脚麻利的宫侍赶快送去思政殿?!”
柳絮:“……”
*
七月二十,江州一带发了水患,冲毁了数间房屋,一时百姓怨声载道苦不堪言,萧钰接连见了户部和工部尚书等朝臣,一时忙的不可开交。
终于送走了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思政殿上,萧钰看着那一桌子的奏疏,不禁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旧日里的赈灾之法,不外乎就是拨款差人去修堤坝安抚灾民。可此法子也并非长久之计,每年朝廷拨的银子足够,可却还有很多灾民流离失所,江州一带位置偏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怕那里的官员早已是沆瀣一气了。
他此番看到的消息又有几分真……
萧钰还在思量间,便见林盛进了门,在旁恭声道:“殿下,已经戌时了,该用膳了。”
萧钰抬起头,率先瞧见的便是福喜那空空如也的双手,心头忽而没由来的有几分烦躁。
饭菜一一上了桌,萧钰显得有几分兴致缺缺,只吃了几口便撂了筷子。
林盛见此连连讨饶,“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这便去请膳房重做送来……”话声落罢,他正欲起身去传话,便听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嗓音,“她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她?
林盛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静默良久,才回过身试探道:“殿下问的可是姜侍妾?”说罢,又偷偷打量了主子一番,见主子默不作声,旋即便又说道:“这些时日姜侍妾除了随静和公主学骑术外,便是在扶玉苑闭门不出。”
屋内静的针落可闻,久久未得到回响,又瞧着主子神色似是不豫,林盛这才恍然大悟,“对了殿下,姜侍妾方才差人送来了一盅红枣乳鸽汤,说是用来给殿下补身子是极好的。”
萧钰的目光扫了过来。
林盛忙跪在了地上,“奴才想着姜侍妾每日送来的吃食殿下都未曾理会,今日便擅自做主未曾送入思政殿,还请殿下赎罪,都是奴才的错。”
是了,姜侍妾自打入了东宫后,便开始换着法子的给殿下送吃食,一连送了一个月,如今猛的一下子殿下未瞧见,必然是有些不习惯的。
吃不吃且不说,关键这心意殿下还是瞧得见的。
今日倒是他唐突了。
林盛忙朝福喜递了个眼色,福喜心领神会,忙去捧来了那碗鸽子汤,林盛弓着身子将碗递到了萧钰身前,忙找补了句,“姜侍妾还是很惦念殿下的,不知殿下可要饮下?”
萧钰一双漆黑的眸子落在那碗鸽子汤上,只是一瞬,便起身走向了书案。
“不必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