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深知, 无论那么将士心中效忠的究竟是谁,都不能成为他们破坏战事的借口。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将兵权逐步从徐空月手中收回,却从未想过要插手战事。不管朝中内斗有多厉害, 对于出战的普通将士来说,他们是为了保护大庆百姓而战。一旦他们在背后对大庆将士出手,那么他们必将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
赵垣熙似乎没有想到皎皎会坚定不移的拒绝,他强笑道:“我没想到, 你竟会变成这样……”
话音未落,便听到面无表情的皎皎道:“我也没有想到, 你如今会变成这样。”
她眼眸中的冷淡深深刺痛了赵垣熙, 他停下脚步,在皎皎面前蹲下。“我……”
可他才开了口,皎皎就已经移开了视线。“我知道五哥心中有丘壑,听不得我这种小女子之言。”
赵垣熙脸上的神情微微尴尬,“皎皎,我只是……”
“你只是不甘心。”皎皎迎着他的目光道:“你不甘心你筹谋已久的皇位, 最终轮到一个小孩子来坐。”
“可是五哥, 早在六年前的夺嫡之争中,你就已经输了。”皎皎看着他的目光里有痛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清楚认识到这个事实?”
回到行宫之后, 皎皎吩咐人为赵垣熙准备了住处。
她前脚刚走,护送赵垣熙的暗卫便问道:“主子, 您当真要放弃先前的计划吗?”
赵垣熙却一扫先前的忐忑, 镇定回答:“自然不会。”皎皎从未参与过皇权争斗, 自然不会明白他的用心。如今的她不过是跟赵垣珩那个小崽子相处久了,这才不想看到自己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按下决心,迟早有一日会让皎皎明白, 大庆的皇位究竟谁来坐才是最合适的!
而皎皎回去之后,立即吩咐细柳,“让人严密监视南岭郡王的一举一动。”
细柳问道:“公主不放心南岭郡王?”
皎皎眉心微蹙:“我从前觉得我很了解五哥,但经过先前的种种,我才发现,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他们明明相处那么久,她却从来不知他对皇位竟然那样看重。
尤其是如今皇位已定,他却仍然野心不改,觊觎皇位。可多年来的情义让皎皎无法立即对他动手,甚至连告知小皇帝都不能。
她紧紧抿着唇,一时间十分为难。
细柳看出来了她的为难,思索半晌,道:“公主可以借摄政王之手。”
皎皎依旧抿着唇,目光微闪,却仍是不应声。
但细柳看出了她的动摇,轻声道:“南岭郡王所作所为,于大庆而言,有害无利,公主此时应该放下成见,以大庆安危为重。”
皎皎低声道:“仇恨是那么容易放下的吗?”
细柳低垂着眉眼,再没有说话。
皎皎望向窗外,明月不知人间疾苦,依旧高悬天上。
她本以为,今日与五哥重逢,至少不会立即就要面对这些东西。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避无可避。
长安城中,虽然向以宇去了临南府坐镇,但徐空月并未就此放下心来。他将自大庆立国以来,有关西南王府的所有的资料都找来,尤其是历代西南王经历过的战事,一一细看。
历代西南王几乎都是骁勇善战之人,有西南王府镇守,北魏数次来犯,都被打得哭爹喊娘。可西南王府素来只守卫西南,对于西北之地大多时候都是坐视不管。再加上朝廷这些年一直防备着西南,所以当年西北三城沦陷,西南迟迟没有出手。
如今西南不明所以突然宣称反叛,
书房内,徐空月几乎昼夜不歇。
书房外,卫英纵看着里面灯火久久不灭,神情又一丝阴郁。他不信徐空月没有看出来,西南谋反,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他的兵力。向以宇出发之前,带走的几乎都是徐空月的亲卫兵。也就是说,倘若如今长安城骤然发难,徐空月手下几乎无可用之人。
可他仿佛什么都看不到一般,仍一心扑在为国为民之上。
可他却不知,无论是先帝,还是如今的慧公主,早就对他心怀不满,甚至想要处之而后快了。
想到他查探到的消息,卫英纵眼中就是一冷。他派去宫中查探消息的人传回消息,先帝驾崩之前,曾给慧公主留下了一道遗诏。倘若王爷有异心,慧公主可凭遗诏,将王爷当场格杀。
而如今慧公主迟迟不动用那封遗诏,想来是觉得王爷还有利用价值。想来等到他们再不需要王爷之时,就是他们拿出遗诏,断送他性命的时候。
他如何能容忍此事?才会言语诱惑田旷,让他在慧公主遇险之时,向小皇帝请命,前去搜救公主。实则趁此良机,一举除掉慧公主。
可他不曾料到的是,徐空月对慧公主的感情竟然那样深,听闻慧公主有难,他竟然当真舍得抛下一切,只为去救慧公主。
他满心不甘,却又拿这样的徐空月不知如何是好。
情之一字,救人却也伤人。
五月初十这日,是皎皎的生辰。她本以为赵垣熙会早早返回南岭,却不曾想,一早起来,便看见他在院子里,正在指挥她身边的人忙碌着什么。
她眉心微微蹙起,被细柳推到院子里,便看到赵垣熙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一个秋千架。“这是做什么?”
赵垣熙与从前相比,倒是多了两分活泼。瞧见她,便快步走到她身边,从细柳将轮椅接过来,然后推着她走到秋千架前。
“我记得,你小时候格外喜欢这个。”
皎皎脸上露出茫然神色,“有吗?”
赵垣熙在她身前蹲下,像小时候那样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没有?当年姑母不让你玩这个,你还同她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
他这样一说,皎皎便记起来了。那时她不过六七岁,正是好玩的年纪。她在南山脚下的农户家中发现了这样一个秋千架,便吵闹着要玩。
母亲当时却说什么都肯让她下车去玩,她因此生了好大一场气,几日都不曾与母亲说话。最后还是父亲偷偷在行宫的院子里给她扎了一个秋千架,她这才消了气,却还是不想搭理母亲。
最后是怎么和好?
或许是时间太久,久到她都忘了当年的好多细节。
赵垣熙见她微微别过脸,知道她是想起了姑母。于是跳过这个话题,只推着她到了秋千架前,问道:“如何?”
尽管他努力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问着,但是皎皎还是能从他微微上扬的语调里听出丝丝得意。
从前他还住在明华殿时就是这样,每当得到什么好画,就是拿着画轴到她面前,暗戳戳炫耀着。
皎皎原本平直的唇边不由得微微上挑,她装作端详的模样,假意点评道:“也不如何。”
赵垣熙脸上的光彩好似瞬间暗淡了下来,他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即便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皎皎也能想到,他脸上必然是又懊恼,又失望的神情。
她本想再假意出声安慰几句,谁料赵垣熙突然抬起头,脸上是狭促的笑意,“你是不是以为我很伤心?”
皎皎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怔了一下,而后才抿直了唇线,道:“是。”
赵垣熙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彩锦楠木六角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颗蜜黄色的琥珀珠子。
清晨的阳光从琥珀中透过,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封存着一只金斑喙凤蝶。
皎皎微微瞪大双眼,从盒子里取出那颗琥珀珠子。
“你如今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道到底该送你什么,才能哄得你像小时候那样开心。”赵垣熙望着她的眼眸里只剩认真,“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东西,但胜在有趣罕见。我只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收到这种小玩意儿,还能展露从前的笑容。”
可皎皎握着这可琥珀珠子,第一眼的惊奇散去,便只余满地的荒凉。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赵垣佐在如今这种境地下,送她这样一件小东西,背后又有着怎样的含义呢?她想不通,猜不到。
她将琥珀珠子重新放进盒子里,还不等拒绝。赵垣熙已经将盒子合上,然后放进她手里,将她所有的拒绝都堵塞在嘴里。“你如今连我的礼物都不肯收了吗?”
皎皎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
她不收,不是不想收,而是不敢收。她不知道一旦她收下这颗琥珀珠子,赵垣熙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回长安的目的已经不纯,难道她还要助纣为虐下去吗?
可赵垣熙已经不容许她拒绝,他步履匆匆,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这间院子里。
皎皎的人很快就暗中跟了上去。但很快就有人来报,“郡王回了房间,一直待在里面,不曾出来。”
皎皎点了点头,让人下去。她虽然不知赵垣熙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能做的就是时刻防备着她。
她本以为,记着自己生辰的,不过就是一个赵垣熙。谁曾想,到了下午,小皇帝究竟突然到来。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没跟朝中任何人打一声招呼。皎皎脸上有明显的不赞同,但小皇帝走到他跟前,拉着她衣角轻轻晃动两下,“皇姐,朕只是想给你过个生辰。”他看到皎皎越发寒意的双眸,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却仍是对皎皎道:“朕保证,陪着皇姐用完晚膳,就立即回宫,绝不在这里久待。”
尽管小皇帝来得匆忙,却仍是给她带了礼物,是一套龙泉缠枝莲纹茶盏。不算多么名贵的东西,与宫中动不动就赏赐的名贵之物不同。这套茶盏明显是费了心思的。
小皇帝看着她仔细端详那套茶盏,不由得意道:“这是朕早早就准备好的生辰礼物,就是为了在皇姐生辰这日送给你。”
看着他认真的神态,皎皎说不清心底的滋味。她早已不过的生辰,却仍是被别人放在了心上。尤其是小皇帝,他的匆匆到来,着实出乎皎皎的预料。她曾想过小皇帝会以各种理由到行宫,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亲手准备好礼物,再为了自己的生辰而来。
只是迎着小皇帝满满的期待,皎皎还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声道:“不过是一个生辰而已,我早就忘了。”
她说的淡然,小皇帝却不满了起来:“皇姐怎么可以连自己的生辰都忘掉?”他的眼睛瞪得那样大,仿佛与人对峙的小兽一般,有着一股宁折不弯的气势。“每个人的生辰都是很重要的,因为生辰总是包含着父母对你的祝福。”
皎皎怎么都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诧异过后,她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不认为小皇帝会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小皇帝却挠了挠头,一副不安的样子,“是摄政王说与我听的。”
先前的疑惑好似瞬间被解开,皎皎问:“也是他告诉你,今日是我的生辰?”
小皇帝连忙否认,“是我主动问摄政王的。”
皎皎眉眼显出冷意,“陛下,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不要与徐空月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小皇帝低垂着脑袋,怏怏不乐道:“朕知道了。”
皎皎揉了揉眉心,尽管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却仍是无法生出感激。不管是他自作主张去询问徐空月,还是突然前来行宫。诚如他所说,每个人的生辰都包含着父母的美好祝愿。可她的父母早已在她的引狼入室之下惨死。这样的她,还有什么脸面平平静静过着生辰呢?
她曾经的确很是喜欢过生辰。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无论母亲与父亲有多忙,都会尽力留在府中陪她过生辰。
她从前是被捧在掌心的明珠,所以母亲与父亲都很看重,希望将所有的美好都送给她。虽然她的生辰宴不会大操大办,但母亲还是会请来戏班子助兴,在府中咿咿呀呀唱上半天。
那时的府中总是很热闹,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她会与一群同自己一般大小的孩子疯玩在一起,时常将一身新衣弄得脏兮兮的。
后来她稍微长大一些,便不喜欢这种看起来热闹至极的生辰宴。母亲也不强求,任由她取消掉了原定的生辰宴。
父亲则会问她,生辰当日不想留在府中,那么想去哪里呢?她便兴致冲冲对父亲道:“我想去!”
父亲一边笑着,一边将她举起,“既然皎皎想要去,那么我们就去南山看日出,去寒蝉寺看桃花,还要去御马场骑马!”
她顿时欢笑起来。
于是生辰那日,父亲便会早早带着她出府。她不会骑马,便窝在父亲身前,由父亲握紧缰绳,带她上了南山。
父亲没有带着她走官道,而是从山脚下随意挑选了一处山道登山。
因为山路崎岖难行,所以也没有骑马,而是徒步攀援。她还记得那时的天很黑,她抬头四望,却怎么都看不到终点在哪里。这时候,倦怠之意就会涌上心头。
而父亲就会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道:“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到达山顶。倒那时,你就会看见想看的日出。”
可她满心懈怠,不自觉嘟着嘴问:“可是我们能赶上日出吗?”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而他们仍在山中,看不见山顶。
父亲笑了起来,“只要你专心往上爬,就一定能看到的。”
父亲的一再坚持和鼓舞终究还是让皎皎重燃勇气,她在父亲的带领下朝着山顶攀援。
他们选的山头看着不高,但是越往上就越难行,有的地方怪石嶙峋,荆棘遍布,几乎无从下脚。
父亲会用手中的刀扫开荆棘,然后拉着她一直往上。有好几次,看着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但是父亲清扫了荆棘之后,就会豁然开朗。或是有石头可以落脚,或是有大树可供攀援,虽然都不易行走,但总归还是有路可走。
有时道路太过艰难,父亲还会停下来,一把将她举起,越过那段难行的山路,再将她放到地上,往上继续攀援。
眼看山顶尽在眼前,东方的天空也泛出红光,仿佛下一瞬,太阳就会冲破层层云海,跳跃出来。
皎皎越发期待登上山顶看到的景色了。
终于,在父亲的帮助下,红日从云海中跳出的那一刻,她登上了山顶。刹那间,天地间的暗色一扫而空,整个大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万物都熠熠生辉。
她站在晨光之下,看着眼前碧空万里,千峦叠翠,竟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那种愉悦,即便过了许多年,都令她发自内心快乐起来。
看过了日出,父亲又带着她风尘仆仆从山上下来,赶赴下一个地方。
等到了晚上,两人几乎衣衫褴褛着踏进家门。
而母亲早已等候在府中,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人,顿时没什么好气,扭头就走。
皎皎连忙蹦过去抓住母亲的衣角,有心想要母亲也沾染自己身上的灰尘,却又害怕被母亲责备,于是只敢偷偷将手上的尘土往她衣角上抹。
父亲正与母亲说着话,言语里满是宠溺。
母亲对他们俩也几乎绝望,扔下一句:“去洗干净,再来用晚膳。”便进屋去了。留下她与父亲,看着母亲的背影,恶作剧得逞一般偷偷笑起来。
有时她与父亲外出归来,母亲迎上来,两人携手入内,也会将她忘却。
每到这时,她总是嘟着嘴跟在他们身后,一边走着,一边碎碎念,“你们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女儿?今日难道不是我过生辰吗?”
等到回到桌上,父亲才猛地想起她,而这时她已经坐在了桌上,面对父亲略显愧疚的神情,只好叹息一声,大度表示:“算了,谁让我是你们的女儿呢?”说着,还小大人似的摇摇头。
后来她出嫁之后,生辰这日仍会回到长公主府。母亲与父亲如她小时候那般,仍是将手头要紧事暂时抛下,为她过生辰。
那时的她已经立志要成为贤妻,所以她不再出去疯玩,也不会再与父亲一同外出爬山、看桃花。她会规规矩矩坐着马车回到长公主府,安安静静、仪态万千坐着用膳。之后与父亲母亲说上几句话,再返回徐府。
唯有成亲头一年的时候,她生辰前后,徐空月刚好有空在家。尽管他不愿,她仍是拖着他回了长公主府。
父亲站在门外迎接她,看见她回来,眼中竟蓄满了泪水。只是在她望过来时,侧身将眼泪擦拭掉,只把一张笑脸露给她看。
那时她还不懂,如今想来却是格外心酸。或许父亲早已预见她婚后的悲惨,只有她一心沉浸在自欺欺人中,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母亲与父亲去后,即便有皇祖母陪伴,她仍是再也无法过生辰了。对她而言,每到生辰之时,她便会想起当年的种种,也愈发怨恨自己的识人不清。
而这些往事,小皇帝无从得知,她也并不打算相告。
只是终究是不忍拂了小皇帝的好意,皎皎没有将小皇帝立即赶走,而是留他在这里用了膳。
小皇帝或许是真心实意要给她过生辰,不止送了茶盏,还特地从长安城带来她平日里常吃的糕点。
看着摆满一桌糕点甜品,皎皎竟久违地感受到了被人重视的滋味。
用过膳之后,小皇帝依依不舍离开。皎皎腿脚没有彻底养好,也就没有出门送他。
身后有人出来,在小皇帝坐过的位置坐下。“这就是赵垣珩?”
皎皎抬眼,便看见赵垣熙捻起一块桃花水晶糕,浅尝了一口。
那糕点完全是皎皎的口味,他似乎有些吃不惯,只咬了一小口,眉心便狠狠皱起来。“怎么这么甜?”
看着他的样子,皎皎难得笑起来,“不请自来,这就是下场。”
她调皮的样子一如往昔,赵垣熙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怀念,“你从前就喜欢吃这些甜腻的东西。”他将那块被咬过的糕点丢弃在桌上,很是随意的样子,看不出半点重视。
皎皎的目光停驻在那块糕点上,许久之后才露出一点儿笑意,“或许是日子太苦了,就提前吃了一点儿甜。”可终究还是挡不住后来的苦。
赵垣熙或许没有听明白她口中的含义,只是紧蹙的眉心微微松开,道:“南岭有大片的荔枝,等到成熟之后,我让人送一些给你。”
皎皎却摇了摇头,“我又不会因那一骑红尘而笑,何苦费那些心思?”
赵垣熙笑了笑,“我最近闻得一个方法,只要在荔枝成熟之前,将数砍下,一样可以保存数日。”
皎皎稍稍愣怔之后,又失笑道:“那岂不是吃一次荔枝,便会浪费一棵树?”
赵垣熙却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南岭的荔枝树多到你数不清,即便是浪费了一棵树,也不值得什么。”他缓缓笑起来,“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比那棵树要重要得多。”
可皎皎望着他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小皇帝来行宫之时,身边只带了几个侍卫。皎皎担忧他的安危,便让他坐着自己的辇车,并让自己的近身禁卫随行护送。
但谁知,就在车队下了南山之后,突然遭到刺客偷袭。
好在经过上次皎皎遇袭,南山守备森严了不少。附近的守军很快察觉到,派了人马过来,及时救下小皇帝。
好在有侍卫拼死相护,小皇帝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行宫之中,皎皎得闻消息,顿时坐不住,匆匆赶下山。
小皇帝已经在守军的护送下,返回了皇城。皎皎连夜回到宫中,见到了分别不久的小皇帝。
章御医等人已经为小皇帝诊过脉,确定他只是受了一点点惊吓,并无别的大碍。
瞧见皎皎,小皇帝嘴巴一瘪,差点哭出来。
看到他脸色至今仍是惨白,皎皎心疼不已,安抚了几句,让小皇帝睡下之后,才召开护送小皇帝回长安的禁卫,问道:“可有查到是什么人暗中行刺?”
禁卫答:“行刺的一共有二十人,十九人都已被当场诛杀。逃掉的一个,属下已经让人去追了。”
皎皎心中生疑,却仍是道:“查出消息之后,先不要声张。”
禁卫虽然不知她为何如此要求,但仍是应下。
而丽水之畔,几乎在小皇帝遇袭的同时,一直以来按兵不动的西南军突然发起攻击。他们绕到了后方,烧掉了临南府运来的粮草,打得向以宇一个措手不及。
但好在向以宇反应奇快,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整兵力,予以剧烈反扑。但西南军似乎只为偷袭而来,等到向以宇反扑之时,西南军已经快速跑向丽水边,往水里一跳,顿时不见踪影。
消息传回长安,朝野震动。
谁都没有想到,向以宇带领的大军,竟然在第一场奇袭中战败了。这不仅仅是向以宇所率大军的耻辱,更是整个大庆的耻辱。一时间,朝野内外,都是对向以宇的声讨。
而向以宇向小皇帝请罪的折子,也很快就递到了小皇帝的龙案上。只是朝中人人都对此极为不满,要求皇帝严惩向以宇。
向以宇毕竟是徐空月举荐之人,小皇帝望向下方的徐空月,问:“此事,摄政王如何看?”
向以宇是他一手推荐的,众人都觉得徐空月定会包庇向以宇。但众目睽睽之下,徐空月道:“向以宇轻敌草率,全无防备,此战会败,全是他一人之责。”言语之间竟无半点包庇,一时间惹得朝中官员人人侧目。
小皇帝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语塞,半晌才问道:“依摄政王所见,该如何处罚他?”
徐空月道:“如今西南既然不再按兵不动,想必不久之后丽水两岸战火重燃,与其现在就问罪向以宇,不如先让其戴罪立功。”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嘲讽:“好个戴罪立功!向以宇为军中大将,竟然犯下这种大错,一个戴罪立功便将过失遮掩过去,长此以往,军中还有何纪律可言?”
徐空月却不急不怒,只是淡声反问道:“张大人说得好。请问将向以宇召回问罪之后,张大人是否愿意前往临南府,与西南军一战?”
张大人顿时脸色通红,“我……我是文臣,怎可带兵打仗?”
“既然张大人说自己是文官,那么请问张大人又如何能定夺军中之事?”徐空月的眼眸彻底冷了下来。
自从他的人接二连三被问罪之后,朝中不少人的心思都活络起来。如今向以宇军中有失,他们便趁机发难,表面上是要小皇帝严惩向以宇,但实际上何尝不是要求严惩他?
张大人冷哼一声,“下官自然不敢定夺军中之事,但是也不曾想到,原来摄政王就是这样教导属下的!”
“古人云:‘兵家胜败,乃是常事。’第一场仗败了,不代表接下来依旧会打败仗。”他转而面向小皇帝,道:“知耻而后勇,微臣相信,向以宇接下来定会吸取教训,还请陛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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