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奚只要这样一想,就觉得以前江离的好又全都冒出来了。
江离以前上军校的时候,在军校医疗兵系里是出了名的惹眼,性子虽骄纵,但实力也超群,他在学校的时候,可是蝉联了三届医疗兵联赛冠军,每一次他从冠军奖台上下来的时候,都会有一群单兵围在下面往奖台上面送花。
江离含笑接过,但一个都没搭理。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陈奚出趟门都常被不认识的人堵在小巷子里,没头没尾的打一架,据说是因为那些人都是江离的暗恋者。
陈奚被打的伤了脸,不肯去见江离,江离就来宿舍里找他,见他受了伤,江离明面上只会笑他,但背地里却废了大力气一点一点找到堵了他的人,挨个帮他教训了回去。
再后来,他们毕业,江离的老师要江离去实验室里去打下手——说是打下手,但谁都知道,能被一位药剂师直接带到实验室里去培养,日后是要被当做继承人,继承整个实验室的。
但江离思索了两天后,没去。
江离给他的老师打光脑的时候,陈奚亲耳听见江离是怎么拒绝的。
“陈奚要去当遗迹猎人,老师,我不放心他。”
“我不能失去他。”
“我愧对您的期待。”
最开始,陈奚也是感动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到这么好的伴侣,但是时间长了,陈奚总能听见有人说,他是靠江离才有的今天。
他们在军校时,别人说陈奚配不上江离,他们出了军校,进了公会里,别人说陈奚小队能升到三星全靠队伍里的药剂师。
听得多了,陈奚烦得要命,他经常想,如果他没跟江离在一起的话,他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可现在江离真不跟他在一起了,他又觉得处处难受。
陈奚想到这里的时候,江离刚关上休息室的门。
那门板关的“啪嗒”一声响,让陈奚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
只看见了江离的一小截后脖颈飞快闪过。
犹豫了半天,陈奚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去个洗手间,你们也早点休息。”
陈奚起身离开的时候,旁边的盛圆悄悄地看了他一眼。
陈奚的表情太好猜了,那双眼直勾勾的黏在江离身上,把“后悔”两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盛圆垂下眼帘来,眼角余光正看见陈奚去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然后走到了江离的休息室前,笃笃敲了门。
江离进了休息室后先去冲了个澡。
他想上床睡一觉,但是他这人有点怪癖,要好好睡觉,就必须先冲澡,结果冲澡冲到一半听见有人敲门,江离以为是霍启有事找他,就随便围了个浴巾开门。
门一打开,江离就看见陈奚站在门口,捧着一杯咖啡看他。
这个画面太熟悉了,两人都想起了他们俩刚相遇的时候的场景。
江离和陈奚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学校里,而是在一处星球上。
那时候江离被他的老师李瑞带到了一个正处于战乱的星球上做药剂——这个星球正在遭受虫族入侵,这种虫族的血液里有疫病污染源,散播开来后将整个星球上的人都被污染了。
要救这些被污染了的民众,他们就要先制作出防范疫病的药剂。
李瑞把江离带到了尸横遍野的杀场上,有意磨练江离,让江离亲自去采取污染源。
采取污染源很简单,可以去死掉了的虫族身上采,也可以去感染了的士兵的身上取——药剂师们的眼睛里可没有活人死人的分别,就算是一滩烂肉泥,李瑞让江离去了,江离也得下手。
那时候江离才大一,刚十八岁,前十八年是江家的大少爷,娇生惯养一点苦都没吃,嫩的像是刚冒出头来的草,乍一看到这种场面腿都软了,最终战战兢兢的在满地尸体里选了一个看起来死相没那么凄惨的兵。
不,不是兵,那是一个士官,他身上的军服上有专门的军衔,只不过被啃掉了一半,看不完整,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军衔。
这个士官浑身都是血,看不清脸,手臂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脓包,这种脓包就是江离要采集的污染源。
虽然他被污染了,但他还是拿着他的光刃战斗到了最后。
江离蹲下,拿出采集器采集污染源的时候,那个士官挣扎着睁开眼,看了江离一眼。
江离这才知道,这个士官还没死,躺在这里是因为战斗脱力了。
那时候的江离嘴笨的要命,手忙脚乱的采集污染源时还戳破了人家胳膊上的脓包,只能一边采集一边道歉,然后语无伦次的安慰人家。
“我是药剂师学徒,我的老师是李瑞,我们是帝国派来制作药剂的。”
“我是帝国军校的学生,我叫江离。”
“你不要怕,我很快就能制作出药剂,我是ss级别医疗兵。”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终于采集好了污染源,临走之前,他还替这个生命垂危、命悬一线的士官治疗了身体里的大部分伤势。
“这样,你应该就能撑到救援部队来了。”江离很愧疚的说:“我不能再替你治疗了,再耽搁下去,老师要来骂我了,我要马上回去制作药剂。”
“等我的药剂出来了,所有人都会得救的。”江离说完之后,带着他采集出来的污染源快步回到了老师身边,被老师带着回去做了药剂。
他制作完药剂之后,和医疗队一起为被污染了的人打药剂,然后在集中打药剂的时候遇到了陈奚。
陈奚跟着一伙遗迹猎人一起来到这里,据说是要带走那些虫族的尸体来卖,结果碰见了污染病,队伍里也有人被污染,所以只能来政府这里排队取药剂。
那是陈奚和江离第一次见面,陈奚带着被污染的队员,来找医疗队打上药剂。
那时候陈奚镇定自若,指挥队伍人员,江离手持药剂,拯救四方难民。
他们各自都在各自的领域里叱咤披靡,彼此身上都像是闪着光的。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被对方眉宇中的神采晃了一瞬,但那时纷纷乱乱,人流拥挤,他们在短暂的相遇后,连名字都没问就又消失在了人海里。
再后来,陈奚和江离又重新在帝国军校见面,当天晚上,陈奚找到江离的医疗兵训练室,问他:“我听说你还没有队伍,要不要进我的小队?”
江离说:“可以,但你要先去给我泡一杯咖啡。”
从那天起,陈奚日日都给他泡咖啡,哪怕他们吵架过后,陈奚都会在桌上给他摆一杯咖啡。
直到盛圆来后,这个规矩莫名其妙的被打破了,就像他们两个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陌生到一见面就要互相蹙眉头了。
“你来做什么?”江离裹着浴巾,单手撑着门框,发丝被水珠凝聚成一缕一缕的,他出来的匆忙,身上的水珠从发丝上滚落下来,沿着脖颈的线条一直滚到胸口、人鱼线,最终淹没到了白色的浴巾下方。
氤氲的水蒸气和咖啡的气息混在一起,将四周的空气都浸的甜香,江离毫无掩盖的冷脸让陈奚的心沉了又沉。
他现在总算是相信江离是彻底要跟他分手了。
一意识到这一点,陈奚顿时觉得胸口处都凝了一层凉凉沉沉的冰。
江离不是那种薄情寡义、稍有些不满就直接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的人,相反,江离格外重情,任何能对他有恩情的人,都会一直在他心头上挂着,时年越常,他挂的越高。
陈奚一直以为,他被江离高高的挂在了天上,所以当江离把他摔下来的时候,他又慌乱,又诧异。
“就因为一个盛圆吗?”陈奚本来想好的软话全都被吞回去了,一张口,诧异中又多了几分恼怒:“他不过就是我一个幼时朋友,是,就算我们以前有什么,但你至于因为这一点破事跟我分手吗?大不了我以后不带他了不行吗?我给他换一个出路,让他回他的星球上去,我不理他不就是了?”
“我们从军校相识,一直到今天,经历了多少苦难风雨,你就真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儿跟我分手?江离,你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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