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赏花宴,定在四月末,正是殿试结束的时候,名为赏花,实则是天子为状元郎探花郎和榜眼举办的一场庆宴,以表天子惜才之意,臣子忠君之心。
数数日子,这才二月末,春闱还未开始,时候尚早。
打从那日见过小女帝后,裴晏清犹如疏通全身经络,夜里未再失眠,这病也如抽丝般第二日便好全了。
不过眼下有的忙,春闱一事事关人才选拔,虽有礼部,他也得亲自盯着,免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又有各地派发军饷粮草需得他一一拍案定板等等诸事,虽惦记着紫宸宫内那身/娇/体/软的小女帝,却也无暇抽身去瞧上一瞧。
不过裴晏清素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果断周全,便是忙于政务,也不忘暗中收网继续笼络小女帝的心,这边朝堂上指点江山,那头又让底下人送上各种好玩有趣的物件供紫宸宫那位消遣时间,夜里御书房内,还要叫心腹眼线禀报那小女帝每日动向。
眼下李英德正上前为他掌灯研墨,一面说道,“陛下今儿兴起,想荡秋千。”
裴晏清蘸墨执笔在折子上勾了两下,未曾抬头只道,“那便在御花园做个秋千让陛下耍玩。”
“是。”
“陛下可还做了什么?”
“让人搜罗了些杂书,许是看了起来,这两日倒是鲜少露面,”李英德又记起什么忙笑道,“陛下还泡过几次温泉。”
裴晏清执笔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手里一张长长的折子上,这是今年开春边邻小国云国的朝贡清单,听闻此言,便想起一个月前前去紫宸宫,小女帝从温泉里出来泡的白里透粉的肌肤,这温泉当真是养人的好东西,小女帝这样的温香软玉是该多多进去滋补一番,待到他日时机成熟,这条小鱼儿便是一道色香更为俱全的下口好菜。
这般想着,笔尖一转勾了两圈,长臂伸到李英德跟前,“将这两样东西送到紫宸宫去。”
尚不知自己正被奸相当成鱼儿养着的傀儡小女帝,正无聊地与宫里的小宫女们讲着自己看过的话本故事。
说到最后,冬苓这丫头竟红了眼,感慨道,“这世上竟有这等痴情男子,着实少见,好在他最后等到了心上人,不然实在太可怜了。”
旁边的小宫女却笑出了声,“冬苓姐姐,世上男子千万,我们才见过几个。”
是了,从小就进宫,长大这般大,除了没了根的太监,宫里头也就个皇帝,这皇帝也不是轻易能见到的,如今帝位易主,偏偏还是个女帝,也正是因此,才见到了虽狠戾嗜血却有着天人之姿的丞相大人。
几个宫女无限感慨着,却不知姜窈这故事里的主角正是那丞相与他心上人云襄姑娘。
见惯了帝王多情,沉溺美色,便越发觉得这不近女色为心上人守身如玉的奸相实在不同。
只是又心生好奇,这奸相为何无端将美人藏了起来,应当在权势滔天之际,将人风光大娶进家门才是呀。
又想许是其中另有内情,这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重聚的情人也需要时候再度磨合磨合,以此填满两人分开的那些日子。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奸相饱受相思之苦想来就是可怜之处,如今失而复得,也就只剩下让人又惧又怕的可恨之处了。
姜窈正想着,前面小太监匆匆进来,说是李公公来了。
她驱散几个小宫女,宣了李英德入殿。
谁料这李英德进来身后跟着两人,手里捧着东西,她甚是不解,问道,“李公公这是?”
李英德笑道,“启禀陛下,这是云国今年的朝贡,裴大人选了两样,特意让奴才给您送过来。”
说罢让人呈上,李英德为她介绍,一件是五彩云织软裙,色彩一眼望去极浅极淡,却能在阳光下耀出夺目斑斓,而质地更是薄如蝉翼,若是穿上泡进水里,恍若无物,却又能感受到水流抚过时那轻柔的触感。
另一件则是白玉珍珠膏,是专门用来沐浴后涂抹在身子上的东西,听闻此物能让女子皮肤变得更为白嫩细腻光滑犹如上等绸缎。
姜窈听完面上却并无喜色,心说这奸相是突然搭错了哪根筋,这段日子又是送各种解闷的玩意儿又是让尚衣局为她裁制新衣,现在这会,竟赏了她贡品,要知道这云国的东西可都是世上难寻的宝物。
莫不是又是他设的陷阱?
可这次他的目的是什么?且看这两样东西也没有能让她犯错激怒他给他动杀心的机会呀。
深居内宫几十载素善揣摩主子心意的李英德却品出了点别的东西。
再看新帝眼神都不同了。
看样子新帝是入了这素来不近女色的丞相大人的眼,想来往后的日子也该好过了,死是死不了。
李英德退下后,冬苓看着那两样宝物,眼睛放光,“陛下,这两样东西倒是极适合用来泡温泉呢。”
姜窈顺着她的话挑起那软裙一角,当即吓得收回了手,隔着一层布料连掌心纹路都能看清,这哪里是件寻常的衣物。
早就听闻这云国皇帝是个荒淫无道的主,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这等令人血脉喷张的衣物都能费尽上好衣料来裁制,当真是用心至极呀。
姜窈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那春画集里可不就有这般衣不蔽体的画面么?但当真看到这等俗物,又想到是那奸臣送来的,一张脸白里转红,她不忍再看。
冬苓也瞧出不对劲,主仆二人一时生了默契一般,姜窈一挥手,她便懂了赶紧将这两样奇珍异物藏进了柜子里。
这夜再次辗转难眠,姜窈细想许久,突然从床上坐起,她想明白奸臣近日来异常行为。
不是什么陷阱,不过就是在戏弄她:先是送解闷的东西和裁制新衣,让她过几日闲适日子,今日又来送上这等俗秽之物,借此羞辱她,让她一颗心再次悬起。
定是他近日忙的不得闲,又或是被朝中百官气到,难以分身乏术前来对她耳提面命,便用这般手段戏弄羞辱她拿她出气呢。
她是他的傀儡,不仅要在他手里谨小慎微的活着,得讨好他奉承他,还要做他的出气筒。
姜窈重新躺回去,先前对这奸臣那点色心彻底荡然无存,她可不敢再对他有所觊觎,若是叫他发现,那估摸是这风流未成,便先死于牡丹花下了。
幸好春闱在即,裴晏清无暇顾及她这小小傀儡。
说到春闱,倒来的也快,六天时间一过,裴晏清又亲赴礼部,查阅考生试卷,这么一熬又熬到了放榜那日。
这日天气又是一片晴朗,万里无云,艳阳高照,三月里的风本该带着寒气,今日却格外的温和,姜窈听着寝宫后面那温泉院里泉水汩汩流动声音,心思一动,又想进去泡上一会。
打从上次奸臣送来那两样东西,她便再未泡过。
这么算下来竟有半月之久。
姜窈想着那事过去这么久,没必要继续放在心上,日子么还是得过。
她困在这紫宸宫里,每日来回就那么几件事,早就腻了,难得只有这宛如春水的温泉她还未腻,这般想着便吩咐冬苓准备衣物。
温泉院里温暖如春,水雾氤氲,犹如仙境缥缈。
姜窈在宫女侍奉下换上白色缎衣,比不得那件五彩云织软裙薄透,姣好身体遮的严严实实,她踏进温泉内,泉水浸湿衣裳,贴紧身体,却也只是勾勒出一段凹凸起伏的曲线。
温水包裹着身体,又因泉水时刻流动,是以犹如一只手不停在身上轻抚,姜窈每每这时会靠在边缘,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随后全身的穴位经络尽数打开一般,整个人无比放松,那一瞬间只觉得这世上什么烦心事儿都没有了。
这就是她为何时不时来温泉里待一待的原因了,在奸相裴晏清这样的人手里艰难苟活,实在叫人心力交瘁啊。
她舒服的喟叹一声,散落下来的乌发也已湿透,几缕落在脸颊上,有点痒。
姜窈正欲抬手将它捋到耳后,这时被水雾晕得暖呼的脸颊上忽的一凉,紧接着那缕湿发被人撩至耳后。
姜窈怔住,不敢动也不敢睁眼,却也知道这只手不是冬苓的手,就在她胡乱揣测时听见来人低语,“陛下当真是好兴致。”
声音低沉又醇厚,许是才从外头进来,呼吸都是凉的,可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不是那奸臣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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