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事件后,楚白敏感地发现,江白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十分明显的变化。比如说,两人偶尔对视时,对方那双黑如点墨的眸子里明晃晃地充斥着占有欲;再比如,江白黏她愈发紧,除却上厕所的时间,对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分分秒秒都挂在她身上。
这段日子,楚白听得最多的,就是江白的那句“楚白,你要去哪”。她甚至对这句话产生了极其糟糕的反应,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课时老师提问,她低着头缩在座位上,教室静悄悄的,氛围紧张,老师突然来了句“楚白,你来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完蛋的念头倏地涌上脑海。
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感受。
不过,令楚白比较开心的事,就是江白开始自主地努力学习了。江白很聪明,人也勤奋,上课的注意力也集中了不少,这就使得她的成绩突飞猛进,上次周考的成绩直接从班内中游,前进到全班前十。
当时楚白看着她的成绩单,没忍住挑了挑眉:“进步挺大啊。看来之前是敷衍我喽。”
“没呢。”江白离她很近,脑袋几乎是埋在了她胸前,一起看着那份成绩单,她眼睛忽闪忽闪的,里面沉着浓浓的期望。
“我这次考的这么好,没奖励吗?”
楚白嗤了一声,用手掌抵在她额头,将她脑袋推远了些:“等你什么时候考过本少爷,什么时候来要奖励吧。”
身侧的女生沉默良久,就在楚白犹豫着是否要改变主意时,只听江白说道:“你说的对,我还需要更加努力,不求超过你,只希望将来能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
楚白稍稍透出几分赞扬的表情瞬间裂了,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感觉一位名叫江白的任务对象正在从四面八方渗透进她的私人空间,之前对方行动的主动权掌握在她手里,而此时,对方则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将主动权慢慢收回自己手中。
这让她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慌。
而系统却道:【这是一件好事啊宿主,将来你俩上了同一所大学,关系比现在更亲近,这样更有利于任务完成啊。宿主,这是任务对象主动给你递枕头来了呀,你要好好把握住哟。】
正在寒风中凌乱的楚白用那团被冻得快转不动的脑子一想,咦,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
深冬,天寒无风。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全班围着操场跑完两圈后就地解散,大部分学生回了温暖的教室,而楚白却带着江白来到篮球场的看台上。
前面有两队男生在打篮球。
楚白头上罩着兜帽,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她双手揣兜,两脚在坚硬的地面上跺了两下,表面冷静地一批,心里却在哭唧唧。
妈的,好冷。
妈的,都怪江白。
时间回到昨天,也就是上面那段对话发生后的第三天。
当时在上自习课,江白去了厕所,楚白在座位上刷着数学题。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落在纸张上的“沙沙”声。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安静的教室突然响起较为低沉的窃窃私语,声音并不大,就像几只苍蝇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楚白蹙了蹙眉,心神从数学题上抽离了一瞬,她抬起头寻找声源,发现是她的两个前桌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么。
那两人神情激动,声音渐大,嘴中说着她听不懂的名词,很明显不是在讨论数学题。
楚白耐心渐消,抬起右腿,就在她前桌的椅子腿上狠狠踹了一下,或许是她动作太大了,连带着她的课桌往右侧偏离了一些,桌角撞在江白的课桌上,对方桌面上的草稿本颤动几下,顺着桌沿慢慢滑到了地上,露出了其中某一页的内容。
楚白摆好桌子后,便去弯腰捡草稿本,在拿起来的时候,某页上的内容也清晰地落在她眼中。
被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包围着的边角处,用红色的笔潦草地写着一句话——我喜欢他,虽然出乎意料,但这是真的。
楚白浅棕色的瞳孔狠狠一缩,原本被她牢牢捏在手中的草稿纸,再一次掉到了地上。
她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失神半晌,江白回来带出的动静惊得她找回思绪,匆忙重新握起笔,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整齐地横陈在试卷上的数学公式,每一笔都变成一只只小蚂蚁,它们重新排列组合,渐渐形成了她刚刚看到的那句话,只不过有些不同。
我喜欢楚白,虽然不可思议,但这是真的。
她不能喜欢我——楚白慌乱地这样想,同时绞尽脑汁,拼命思考让江白放弃喜欢她的办法。
如此,就有了看台上的这两人的一站、一望。
楚白往上拉了拉衣领,遮住下半张脸,沧桑地开口道:“江白啊,你知道我带你来看打球的原因吗?”
江白摇摇头,她是真的搞不懂这家伙抽了什么风,大冷天的带她来篮球场看打球,她也没在那群人中看见高承琪的影子啊。
不过想想这也算正常,毕竟这家伙的脑回路向来不正常,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不知道。”
楚白叹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不适,语气沉重地吐出一句话:“因为我最近遇见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生,我发现,”她咬了咬舌尖,憋回了自己想要呕吐的欲望,“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说完这句话她没敢去看江白,在系统糊过来的满屏的“666”中,继续道:“同时我也认清了我的性取向,唉,原来我喜欢男生啊。虽然有些不愿相信,但也算在意料之中吧。”
放屁!她只喜欢漂漂亮亮的小姐姐!
“我是相信你才跟你说的,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氛围变得格外沉寂,篮球场上窜动的人影和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失,她们这一处像是被隔绝在一个四四方方的立体几何中,自原本的时空割裂出来,温度变得炎热,空气粘稠,不知何处传来的“扑通扑通”声震得楚白耳膜发疼。
她有些缺氧。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冷淡的女声传来,隔绝在这处的屏障消失了,寒意重新渗透棉衣,钻进血管,冻得她四肢发麻。
“我知道了。”
楚白吸吸发酸的鼻子,轻飘飘应了声,随后若无其事道:“看也看过了,太冷了,我们回教室吧。”
她走在前头,走了几步却发现双耳捕捉不到另一道脚步声,她停下来,并没有回头,而是高声道:“江白,快点,冻死我了。”
依旧没有脚步声,就在她纠结要不要回头看看时,又听那人说道:“你看到了吧。”她从厕所回来时,草稿纸是掉在地上的,而记载了她秘密的那一页沾有灰尘。或许不该称作秘密,毕竟她早已跟楚白说过了。
“当初我是清醒的,这次我也是认真的。”
楚白从兜里抽出手,不自觉地开始啃泛着毛边的手指甲。四周开始起风,那风灌进她兜帽里,让她听不太清身后传来的声音。
“系统,把风给我屏蔽了,加大江白的音量。”
听见如此离谱的要求,系统扯着嗓子哭求道:【宿主,能量虽然有,但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宿主,可怜可怜我吧,能量它说不想离开我。】
楚白眉头一压,烦躁道:“快点,任务完成又不是没有,你再磨叽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凌迟!”没听见江白又说完一句话了吗,她都没听清。
系统哭唧唧地替她屏蔽了风,加大了传来的声音的音量。
见不远处的少年迟迟没有回应,江白捏紧了衣袖,声音干哑,眉间沉着一抹郁气:“我不会放弃。”
那颗心倏地就落回了肚子里,楚白把手重新揣回衣兜,她扬声道:“随你,反正以后受伤的又不会是我。”她顿了一秒,又道:“如果你愿意挨冻,你就继续呆在这吧,我要回去了。”妈的,快冻死她了。
走了几步,她忽然反应过来,所以这出戏是白演了?她白挨冻了,也白恶心了?
又走了几步,楚白不知想到什么,脚步微顿,她懊恼地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随后在心里狠狠唾弃道:“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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