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推开门, 无数阵法瞬间亮了起来。
据说东北角的院落专用来羁押敌人,而什么是敌人,比如历代进犯的魔修大能, 比如叛教入魔的修士, 甚至包括当年桀骜不驯的青墨河, 都曾短暂在这里待过。
给风息的当然是最高的规格。黑暗幽深的房间里, 他坐在无数阵法中央, 手脚都被铐上了铁链。贺天南坐在他对面,正在例行抽取他身上的魔息, 而贺天南那把刀则斜插在地面, 流转着暗沉嗜血的光泽。
繁复的阵法横亘于前, 我无法再前进一步,只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 直到贺天南抽取完毕, 收起那个小瓶子。
风息颤抖着往后松懈下来, 头扬起时看到我,神色有一瞬间的凝固。
他眼神暗沉沉的, 头发散乱,气息微弱。不过除了这些, 其余倒是都好,既没缺手缺脚, 也没挖眼断舌。
我就那样看着他, 半晌笑道:“好久不见,洛风师兄。”
风息冷冷望着我, 沙哑道:“早知如此,当年就该直接杀了你。”
而我反问:“哪个当年?是邙山时,还是长平山时?”
“前者你动手倒是干脆利落, 可是长平山十年,反而从未对我露出杀意。”我笑着注视他,问道,“为什么?”
我伸手掐住他咽喉,风息气息更弱,却是面无表情回答:“因为尊上不想看你死,而我从不做违背他的事。”
“挺好。”我听了这样的回答,微微笑着掐断他脖子,却在下一刻,黑雾重新聚集,风息完好如初。
贺天南在一边解释:“魔将的力量来源于魔尊,魔尊不除,魔将便无法被赶尽杀绝——是以他们才如此忠诚悍不畏死。”
不仅如此,魔尊死后魂归魔渊,待千百年后,下一代魔尊又会东山再起。人心恶念不尽,魔修便无休无止,修仙界和魔修的战争也永不会停息。
这场战争中,修仙界并不总是占据上风,我们也曾有过被逼至地下不见天日的时候。而我们能做的,便是在有生之年里,不让那一幕再现。
我若有所思地想着,最后看了风息一眼,转身出门。
贺天南踌躇一下,也走了出来。只是他站的离我挺远,大概是觉得我不会想看到他。
我却在储物袋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壶酒,隔老远扔给了他。
贺天南吓了一跳,有点懵逼地看着我。
而我见状过去拍了拍他肩膀,和他酒壶碰了碰,想了想道:“对不起,当年吓到你了。”
其实真想过来了也很好理解。若贺天南真的在场目睹一切,那么要么是故意不救我,要么就是完全没料到我会输。
带着烧鸡和酒去看我,大概是完全没想到我会输吧,结果正好看到我身死的一幕……想想就十分令人难以接受。
我看着贺天南,而他瞬息之间反应很大,只是尽力在克制着,深吸口气道:“没事,是我……”
我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拉着他往厨房走,迎面碰见楚昭临,他左手灵鱼右手灵鸡,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
“师兄说好一起的呢?怎么就跑不见影了?”
他微微蹙着眉头,语气幽幽,显然是被折磨得不轻。
我倒是面不改色,把贺天南往他那一推:“我去找帮手了!”
贺天南拎着酒壶,还是一脸懵逼。楚昭临看了看他,思考一瞬,然后便不由分说把鸡塞进他手里,又把鱼往水池里一扔,施了个清洁法术,整个人悠然平和下来。
受苦的变成了贺天南,他使着刀法收拾好食材,而我拈起那薄如蝉翼的鱼片,对云阳宗的精妙刀法表示了无上的肯定,并三下五除二做好了几盘菜。
三人端出去的时候,正堂里已经围坐了一圈人。三门六派掌门都到齐了,落月雪南宫玉云蓼等更不必说。师父亲自开了酒,让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而我另一边的空位,楚昭临南宫玉和云蓼都来抢,只不过南宫玉身体虚弱,楚昭临又自持身份,看着云蓼泪光闪闪像漫画小人儿似的,自然不好意思和他争。
于是云蓼美滋滋坐好,重华三代一个萝卜一个坑,一顺坐了一排。楚昭临和南宫玉分坐下首,我看了一下,各自表情都还算平和,这才安心给云蓼夹菜。
云蓼捧着碗,看着碗里的食物,还觉得挺新鲜。他金丹境都不知多久没碰吃食了,更不要说其他掌门大能。大家纯粹图个热闹,比起进食,反倒是喝酒更多些。
云阳宗掌门和贺天南师徒俩发挥了刀修豪放的精神,二话不说就给自己灌了一坛。边上宝昙仙子抿了口酒,大概是觉得难以下咽,眉头微微一皱。
我正好走过,顺手便给她们换了果酒。宝昙仙子抬头来看我一眼,微微笑道:“还是你细心。”
“没有的事,只是记得落月雪似乎说过,仙子爱喝这个。”我嘴里应着,落月雪闻言笑着对我比个大拇指,一口气干了一整杯。
不过看向落月雪的时候,我眼神瞥到后面自斟自饮的棋圣,而仙子顺着我目光望去,忍不住啧了一声:“个老东西,平时闲云野鹤,抢活的时候比谁都利索。”
我回过神来,疑惑问:“抢活?”
“是啊,就是陪你进妖族禁地这事。”仙子优雅地抿了口酒,“你师父受伤后腿脚不太利索,就说委托我去。谁知我还没出发呢,这下棋的老头子就溜得飞快,一眨眼跑去黑风城了,听说路上还和云阳掌门打了一架?”
“谁说刀修战力卓绝,而棋修不擅争斗?——要真不擅,他是怎么胜过云阳老头的?真是匪夷所思。”
仙子摇了摇头,而我愣了一下:“棋圣先生之前同我说……是师父和几位掌门委托他去。”
“他说的话你也信!”仙子闻言唾弃,“糟老头子,撒谎不眨眼,满嘴胡言乱语!”
她随口抱怨几句,那边棋圣听见了,笑着对我举杯,端的是仙气缥缈。
……但我算是看清了,这位先生外表恬淡自持,切开来却全是黑的。
一众掌门都对此表示谴责,棋圣总归好处已经吃到嘴里了,只左耳进右耳出,听完了便忘在脑后,转头和蔼问我:“什么时候回堪梧去看看?房子都给你准备好啦,一定是你喜欢的。”
当着师父的面就撬我走,您可真行。我擦汗想着,转头果然看到师父脸色一黑,此后全程就盯着棋圣不放,非把他灌醉才罢休。
而化神合体的大能,到底要喝多少才会醉?想也知道不是个小数目。一众掌门都兴致勃勃地围观,想看棋圣出一回丑。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劝架无效后,便干脆悄悄溜出去了。
我顺着长廊一路溜回自己的房间,伸手一推,里面还是当年的模样,分毫未变。再推开窗户,窗外重华山的景色依旧,我看了会儿,趴在床上渐渐入眠,却又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我想着大概是楚昭临,便没睁眼,只伸手去摸他的脸颊。结果摸到才觉得不对,睁眼一看,哭笑不得道:“……南宫玉?”
南宫玉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含糊喊道:“师兄。”然后便直接爬了上来,抱住我的腰酣然入睡。
他修为还在恢复之中,喝了几杯就醉了。而且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许是全场除我以外,唯一一个还需要睡眠的人。
我这样想着,就没推开他,只拉过被子,两人一起裹上。
结果刚裹上,云蓼又找过来了,站在窗外对我眨眼,小声道:“师父!你怎么在这里!”
我示意他小声,做了个入睡的手势。云蓼这才恍然,想了想,居然仔细地把窗户关好,小心地推门进来,然后搬着小板凳,坐在了床边。
“我打坐,守着师父和小师叔。”他说得义正言辞一脸认真,而我困得不行,随便点点头由他去了。
最后楚昭临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南宫玉抱着我,睡得鱼尾巴都露出来了。云蓼安静地守在一边,看似入定实则警惕性很高,楚昭临进来的那一刻,他差点就握上剑柄。
这个排外的动作彻底刺激了楚昭临。他想把云蓼轰走,但云蓼死活不走。争执中我醒过来了,下意识抱紧南宫玉,茫然道:“……楚昭临?别吵……”
楚昭临幽幽注视着我,我感觉不太对,伸手一摸,耳边竟然软乎乎的,原来是小金龙抱着自己的尾巴,靠着我睡得正香。
挽春剑无辜地被搁在一边,而楚昭临看着这一切,仿佛血压都要上来了。
“走开,走开,你也走开……”他把小金龙扔一边,把南宫玉推开,让云蓼坐远一些,然后一把抱住我,深吸口气道,“师兄是我的。”
他照着我脸颊亲了一口,而我痒得忍不住发笑。边上南宫玉睡死了,对此无知无觉,只翻了个身,尾巴啪一下甩在楚昭临腿上。
楚昭临一忍再忍,多亏了心底残存的那点师兄弟情谊,才没有一把把南宫玉扔出窗外。而我略笑了下,眼睛又闭上了,翻身在楚昭临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彻底入眠。
这一觉睡得倒是很沉很香,只是醒过来时,我看到一张床上睡了我、楚昭临、南宫玉,甚至外加不知什么时候蹭过来的云蓼,整个人都是懵的。
我半天没回过神来,而楚昭临看了看这一堆人,头疼地叹了口气。
“这日子怎么过?”他揉着太阳穴,一叹再叹,“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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