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亚愣在当场,路澈那句掷地有声的“我在透过你爱他”,将他双脚钉在原地。


    黎亚动动嘴想反驳,可是这种“透过一个虫的脸爱另一个虫”的事,他最清楚不过。


    毕竟他曾经错把白月光当替身,爱的心力交瘁,爱的痛彻心扉。


    可是,这并不代表黎亚自己愿意当替身啊,明明这四年里,是他在把路澈当替身才对,这个才是正确啊,怎么会是这样?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黎亚陷入恍惚和崩溃之中,没发现在这这一刻,他连自己心爱雄虫苏醒了的事都顾不上了。


    黎亚现在满脑子都是“路澈这个以卑微姿态爱了他四年的雄虫,竟然从头到尾都在把他当代餐!”


    *


    婚礼上的闹剧让在座的宾客们伸长了脖子。虽然客人们端着架子安安静静的,可私下里已经在光网上交流开了。


    谁能想到不过是参加一场婚礼,竟然能目睹这种虫星罕见的大戏:先是军部新星黎亚少将不知何故当众发疯,竟然要逃婚,这在帝国可是闻所未闻,太不把雄虫放在眼里了吧。


    再然后是雄虫路澈殿下,他被逃婚后非但不发火,反而当众表白,对象竟然是自己原定雌君的母父!


    在现场见证了一切的客人们,简直看不过来,这刺激的场面真是太有冲击力了。


    *


    “别闹了,路澈。”


    黎亚向路澈的方向走了两步,他缓和了语气:“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闹下去,我真的会生气?别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了,路澈。”


    黎亚背对着司仪,教堂穹顶上洁白而神圣的虫族之神阿斯纳画像俯瞰着他。


    也不知道黎亚一会儿功夫想通了什么,他正在用一种教育不懂事小孩的语气和路澈说话。


    “我们可以先把婚礼完成,我再去忙我的事,这些都可以商量。”


    听到这种话,本能驱使之下,路澈的心猛地动了,他几乎要忍不住冲回去,回到黎亚身边,完成原主雄虫路澈梦中的婚礼。


    然而现实中,路澈只是像被推倒一样猛地前倾,他上半身扑倒在希尔顿的大腿上。


    路澈做出这个动作其实费了很大力,毕竟他在违抗本能,但是在围观者眼里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众虫倒吸一口凉气,难道路澈殿下刚刚说的真爱论是真的?


    还以为是路澈殿下为了打脸让他难堪的虫呢。


    但看着角落里亲密依偎在一起的两虫,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啊。


    黎亚:“路澈,回来,别试探我对你的耐心。”


    伏在希尔顿腿上的路澈,在积攒力气,好一会儿后,他才能开口说话。


    路澈侧头看向黎亚,用极为郑重地语气说道:


    “黎亚,对不起。但请相信我,我一定能照顾好你雌父的。”


    路澈面不改色:“其实在来的路上,我就见过你雌父一次,那时候我就向他求婚了。但没能得到他准确的答复,我知道他一定是因为顾忌着你。”


    “黎亚,我骗不了自己的心。在伟大的阿斯纳虫神面前,我没有办法违心的答应和你共度一生。如果我真的要娶一个虫,那只能是希尔顿,他就是虫神的恩赐,是世间奇迹,是宇宙瑰宝,不然怎么会第一眼就击中我的心?”


    “黎亚也许你不懂我的感受,但请你成全我们。”


    看着黎亚的表情飞快变化,已经陷入僵硬,路澈再接再厉:“没有你的祝福,我和你雌父是不会幸福的。”


    黎亚在路澈一连串的语言刺激下,彻底失去了反应能力。


    而路澈则耗光了积攒的力气,整个人轻轻颤抖着,他燕尾服包裹下的身体更是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湿。


    不过希尔顿的座位在靠近边缘的角落,倒是没什么虫发现路澈的异样。


    憋着气说完一大段话的路澈放松下来,他连意识都累到模糊。


    迷蒙中,一双有力的手托起了路澈的身体,一个刚听过不久的熟悉冷淡声音在路澈耳边响起:


    “你的话,是真心的吗?”


    路澈一下子吓醒了。


    “我……我为什么要骗你呢?”路澈硬着头皮反问。


    希尔顿作为雌虫,天生强健,他仅凭双手就将脱力的雄虫抱坐在腿上。


    路澈现在的姿势,是岔开两条修长笔直的腿,坐在希尔顿并起来的膝盖处,他华丽的燕尾服尾乖顺地垂落。


    两虫面对面坐着,视线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起。


    希尔顿是个长相非常出色的雌虫,他的发色很浅,是一抹淡淡的灰,在日光灯下有些失真,看起来像银白。锐利的眉峰下压,像是被挥不去的沉郁堆积,但那双天空般蔚蓝的眼眸,却像一汪清透的碧色湖水,冲淡了那股压抑感。


    路澈眼神触及到那双蓝色眼睛,立刻像被烫到一样,连忙垂下了眼,然后他看见希尔顿立领军装的领口,严谨到扣起最上面一个纽扣。


    看到那粒金属扣子顶着的漂亮喉结,路澈的眼神不由得游移了一下。


    好像是漫画里的男主,从纸片人状态活了过来。


    丰姿俊朗、气宇不凡的帅。


    “父亲!”黎亚看着自己雌父和路澈不顾场合的眉来眼去,快气疯了:“你们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这样?”


    路澈被黎亚崩溃到极点的喊叫惊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现在的姿势多么不妥,听路瑶说,这种姿势是不能写的那种。


    好羞耻。


    路澈立刻想从希尔顿身上下来,但是因为雌虫和雄虫天生的身高差距,路澈坐到希尔顿腿上,他的双脚根本触碰不到地面。


    路澈悬在空中的两只脚划拉了两下空气,但身体依旧稳稳地没动。


    最后是希尔顿发现了路澈的意图,伸手给他抱下来的。


    而且过程轻柔地像对待易碎的珍贵物品。


    路澈落地后,连忙退开几步,他内心不断咆哮:好羞耻,真的好羞耻,我怎么穿成了个矮子?


    其实按照地球人的计量长度,路澈现在的身高有180cm,说不上矮,但是在虫族世界里,雌虫和亚雌都碾压性的高于雄虫。


    希尔顿一直凝视着路澈,看他红了耳廓,脚步错乱地往后倒退,没注意后面的台阶,几乎要摔下去。希尔顿下意识驱动了身下的代步轮椅,想要伸手护住路澈。


    “父亲!”黎亚痛苦地低吼着,他跌坐在地上:“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在我的婚礼上这样对我?”


    黎亚双眼通红,风度全失,现在的他和刚才面对路澈时的那副狂妄模样完全不同了,像只败家犬。


    “还想骗我吗?你们两个这么亲密,肯定早就背着我勾搭上了吧!今天这件事也是早早计划好了的吧,我说路澈你今天怎么有点不一样,我故意刺激你,你都没有像以前一样哭给我看,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啊。”


    黎亚说着说着自言自语起来:“对,肯定是计划好的,让我在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得到这样的消息。”


    黎亚狠狠地瞪向路澈:“你是不是很得意啊,你是不是觉得报复了我这几年来对你做的一切?”


    看着自己的雌父和路澈凑的那么近,以及雌父那张冷淡表情下暗藏的关切,黎亚越发口无遮拦:“你们真是好的很哪,还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不如今天全说出来,我们做个了断,路澈你给我说出来!”


    希尔顿冷冷地扫视了黎亚一眼。黎亚瞬间绷紧了身体,虫神在上,他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可以当着父亲的面说这些?


    黎亚冷静下来,他按在地面上的手臂恐惧地颤抖。黎亚一直都知道,他只是希尔顿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弃婴,希尔顿赐予了他一切,也随时可以把这一切都拿走。


    一旦他离开希尔顿,离开黎家,就什么也不是。


    对他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留余力的讨好希尔顿。


    别说是一个替身了,就算是父亲看上了自己的挚爱,黎亚绝对不能也绝对不敢说什么的。


    “黎亚,你失态了。”希尔顿将路澈抱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驱动轮椅从角落里出来,来到黎亚面前。


    希尔顿的话语没有起伏,就像大众一直以来对他的认知:一个残酷冰冷、毫无虫性的杀戮机器:“从今天开始,你回到军队去封闭训练,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虫会觉得希尔顿的话语舒适,在场的众人全都不寒而栗,像面对长官致辞一样全都严肃了神色,一点小动作都不敢做,连呼吸都放的很轻。


    希尔顿冷淡自若的神情,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今天让大家看了一出小小的闹剧,不好意思,其实说起来都是犬子黎亚不懂事。”


    希尔顿的视线环顾一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继续说道:“我相信大家回去之后都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吧?”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安静了好久,才有个穿着华贵的老年虫族硬着头皮站起来:


    “当然当然,这都是黎家的家事,我们其实也说不上什么话。”


    希尔顿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吓虫的假笑:


    “那么婚礼继续。”


    希尔顿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路澈身上,两虫遥相对望。


    希尔顿继续道:“大家不要太拘束了,因为殿下是个喜欢热闹的虫。”


    在角落里尬到种蘑菇的路澈对上希尔顿的视线,他面上回了一个同样虚假的笑容,同时心中大叹: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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