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干什么的呢?”
女子侧头望着季遇,笑得热情。
“什么?”
季遇本在埋头看手机,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把他的半张脸都照得透亮,连左眼细密的睫毛都变成清晰的浅金色。他抬起眸来,有些茫然。
“问你是做啥的啊帅哥,这综艺就我们仨素人,互相关照一下呗。我叫徐潇。”女子说道。
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只是妆太浓,显得有些刻意。
徐潇熟络地拍了拍副驾那名年轻男子的肩膀,“这是李若航,他是律师,我是搞翻译的。那你呢?”
他们这会儿坐在一辆suv车上,即将赶往综艺的第一个拍摄现场,按照统筹组的说法,一下车便就是长/枪短炮架着怼脸的场景了。
这档真人秀直播综艺名叫【一星一素】,正如其名,六个嘉宾以【一明星一素人】的双人组在不同城市完成节目组给的指定任务。
组是节目组早就分好的,但为了保证效果,嘉宾在参加节目前,对其他人的信息一概不知。
唯一确定的,就是都为24岁以下的单身青年。
徐潇一上车,便好奇坐她旁边的帅哥是谁,毕竟这颜值,被称作“素人”实在有些可惜。
但帅哥挺沉默,很薄的眼皮总冷冷地垂着。他似乎一直在看视频,徐潇注意到手机是单手横着拿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张开支着机身,筋脉顺着微微凸出来,骨节很分明。
帅哥徐潇见得不少,但手和脸都好看到挑不出瑕疵的极品帅哥,她却难得一见。
季遇和那叫李若航的律师彼此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淡淡回答:“我玩笔的。”
“玩笔的?”徐潇一愣,“什么意思?”
季遇轻描淡写:“就,转笔。”
“啊!”徐潇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的不解却并未散去,她手指作势一蜷,“就是我们上学时,那种转转笔吗?”
“算是吧。”季遇回得敷衍。
“这是你的业余爱好?”
徐潇是知名外企的口译,而那李若航是高级律师,她猜这帅哥应该是一名医生或者是钢琴家,却没想到他回答个什么转笔。
就听课发呆时那样的转笔吗?
“不。我的职业就是转笔。”季遇不咸不淡地回答。
此话一落,连李若航颇为严肃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转笔还有职业啊!”徐潇又是一愣,声音略略变低,“好牛啊。”
她虽说着牛,帅哥的形象却顿时笼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会有人拿转笔当做职业啊?
能赚钱吗?
徐潇语气里的失望没有掩饰住,季遇听得明白,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别过头看向窗外。
“诶,那你们知道,那三个明星是谁吗?”徐潇又明智地转了话题,“我刚看爆料,有人说励啸要来,但我不信。”
“励啸?”李若航开口了,“那个顶流吗?他不会吧,不是说他从不参加综艺吗?”
“是啊,不太可能吧。”徐潇眼里光芒万丈,“但如果我家啸总真来了,那这综艺我真是来对了,要是还能在一组……那我们就叫笑笑cp哈哈……诶,司机师傅,励啸是不是真参加了,你快给我说说!”
司机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只以一个诡异的微笑作为回应,仿佛天机不可泄露。
徐潇自来熟,继续与他唠嗑。
季遇听着闲话家常,凝视着窗外繁华的夜景。
他在想上车前看到的那人。
当时停了四辆suv,明星分坐三辆,一辆留给三个素人。
他不明状况,便很随意地开了第一辆的车门。
于是一个男人就陡然进入了视线。
那男人慵懒地靠在放得半平的车椅上,双手抱臂,微仰着头。戴着一顶纯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极低,季遇只能看到下半张侧脸。
清隽流畅的下颌线。和脖颈上的肌肉线条,因为仰头拉伸而变得明显。
那会儿是黄昏,霞光从车窗外射进来,在男人冷硬凸起的喉结处拐了个锐利的弯,镀了半层紫橘色的边。
他在睡觉,季遇开门声响不小,他都一动未动。
导演组的人发现他上错了车,但在跑过来提醒前季遇就先轻巧地关上了门。
所以他也就见了那人不到两秒。
可此刻在城市斑斓的夜光下,那安静的半张侧脸却不断浮现。
太像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江城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时,果然就有摄像机开始跟拍。进了酒店大厅,一排排黑乎乎的仪器和人头更是把沙发围得水泄不通。
徐潇和李若航明显不自然了起来,走路都开始端着,只有季遇淡定如斯,该怎样就怎样,摄像大哥都怼脸上了,他却连笑容都懒得挤。
真人直播秀嘛,那就真呗。他又没啥人设要凹。
他只是单纯地想拍完拿钱走人。
开始有实时弹幕陆续飘过。
【第一】
【有一说一,素人颜值都还挺高】
【这是个啥综艺?】
【一分钟,我要这冷面帅哥的全部信息】
沙发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气质出众,季遇知道他俩都是明星,虽然一个都不认识。
那人也还没来。
桌上摆放好了写有嘉宾资料的文件,五个人打完招呼后便都迅速低下头来翻看着,鸦雀无声。
季遇随意翻了翻,对上人脸。
男明星叫骆朗,歌手,女明星叫南菲菲,演员。
奇怪的是,只有在场五个嘉宾的资料。
季遇手肘被碰了碰,是徐潇。
“我靠,帅哥,你是大佬啊?”徐潇说得很小声,但随即意识到她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会被记录,压低声音也没什么用,吐了吐舌。
她指着“wspg世界转笔大赛亚洲赛区总冠军”的字眼,“冠军啊。”
这话撕开了安静如鸡的局面,大家顺势都开始看向季遇,毕竟一个职业pser(penspinnier转笔者)确实很稀奇。徐潇和南菲菲七嘴八舌地询问道:
“你为什么要转笔啊?长得这么帅。”
“兴趣。”
“转笔怎么赚钱哦?”
“卖艺。”
“……”
“那什么时候给我们表演表演?”
“有机会再说吧。”
“你们这会不会带坏小孩儿?”问这话的是骆朗。
季遇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耸耸肩道:“转笔也有自己的规范的。”
实在是懒得解释。
他的声音很淡,大家的热切传到他这儿总会冷上几度。
徐潇觉得,这帅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疏离感。
显得更酷了。
“第六个嘉宾是谁?”一直没说过话的李若航问。
“资料上没写,一看就是故意的,”南菲菲长长的耳坠在发光,“总是要留点儿悬念让我们讨论讨论嘛。”
“有啥讨论的,我们不是四辆车一起过来的么,他没下车?”骆朗有些不耐烦,直接越过镜头,问围坐在一堆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位呢?”
艺统组的小a拿着话筒喊:
“不好意思啊,我们的六号嘉宾今儿下午才从国外赶回来,还在倒时差的阶段,这会儿在车上还没醒呢。”
“下午回国就来上综艺?他对这节目好上心。”骆朗难掩语气里的微微不快,“不叫叫吗?”
“这……不好意思啊各位嘉宾,我们……”小a似有些为难,举起了对讲机。
弹幕也应景地猜测了起来。
【盲猜这人咖位挺大。】
【前面的别走,南菲菲和骆朗都是糊星,第三位能好到哪儿去?】
【不是说有励啸吗?】
【励啸来我倒立洗头一个月】
小a挂断了对讲机,又大声喊:“啊他已经醒了,马上到啦!”
惊喜的语气宛如这人刚是植物人。
于是所有目光都投向了酒店门口。
过了大概半分钟,旋转电动门悠然一转。
进来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大厅灯光亮晃晃的,季遇眯起眼来,才能忽略到落在那人肩上的过于刺眼的闪耀光圈,让轮廓变得清晰。
瞳孔骤缩。
其实看到那张侧脸和听徐潇猜测“励”姓明星时,他就已淡淡有了预感,但预感成真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像被猛刺了一下,大脑有一瞬空白。
在耳畔徐潇激动的“我勒个ohmygod的去”中,他的目光竟始终无法再移开。
变化挺大的。
头发更短了,没有了刘海,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英挺的五官也显得更夺目深邃。
人成熟了些,那股子张扬跋扈劲儿没以前那么盛。但随意的黑色休闲穿搭还是勾勒出一种浑然天成的不羁和不受束缚的散漫。
是他敛不去的气质。
励啸还没睡醒,眉眼倦怠。落在弹幕里,飘过的却全是【好拽一张脸】【嚣张系浓颜】【霸总上我】
他的眼神散散飘在前方,直到最后才像终于找到了目标,蓦然和季遇碰上。
季遇也没移开,很淡漠地看着他。
意外和惊愕都只是短暂涟漪,他没什么过多情绪。
相反,他看得出来励啸有些情绪,但确实是成熟了,那情绪虽不掩饰却也看不透。
季遇不是没想过两人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通过他看电影的经验,考虑到两人的过去,他觉得可能真会有什么双唇颤抖良久对视说不出话却似千言万语,脑子里还有bgm。他还有可能伴着bgm一拳抡过去。
但他没想到他们是在镜头前重逢的。
于是,嗯,他们都很从容。
任何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励啸咖位很明显和另外两人不在一个等级,众人都站起来与他握手打招呼。
只有季遇置身事外地坐在角落。
后面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唯一还坐着的人,遂又站起,揉了揉头发。
一站起来励啸的目光就变了方向,略过几个人头,直白地凝视着他。
像一只狼盯着他的猎物。
季遇转头去了卫生间。
不是想逃,没那么矫情,是真的想上厕所。
洗手时余光瞟见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
他并不意外,头都没抬。
“季遇——”熟悉的低沉声音混着水声弥散开来,让他的手微微一顿。
水声停止。
“滚开。”
励啸舔了下嘴角,笑笑,知道自己挡道了,侧过身任季遇走向烘手器。
他垂眸看着眼前面无波澜的男人,没有他以为的厌恶或愤怒,哪怕刚蹦出的两个字是“滚开”,也似乎只是纯粹想让他让开而已。
至于为什么是滚,可能他在他眼中早已变成垃圾了吧。
“我想单独给你打声招呼。”
励啸低声说。
他的声音带点儿烟嗓,不算明显,但一压低磁性的声线便砺着颗粒,落在听者耳畔随性又性感。
烘手器呼呼的声音,淹没了季遇的一声冷笑。
末了,就一句:
“大可不必,明星。”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季遇一回去,徐潇就欢天喜地地靠过来了,很兴奋:“大佬,你和励啸一组诶!”
“嗯。”
对此季遇没报什么侥幸心态,就这么仨明星,同性组队的话他自然不是分到励啸就是那个骆朗。
“你好好八卦八卦一下他,随时和我联系!”
季遇低垂着眼帘,默默把手插进兜。
“算了,我现在还是一心一意朗哥哥吧哈哈。”徐潇又笑。
季遇一滞:“你和骆朗一组吗?”
“对啊。”
季遇疑惑了,想起之前看的文件,说搭档很多时候都是同吃同住的状态。
他拧起眉来,声音冷淡:“这到底是个什么节目?”
“恋综啊,看明星和素人能不能谈恋爱啊。”
“……”
季遇僵在原地。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但我和励啸,俩男的。”
“俩男的不能谈恋爱?”
烟嗓接过了话。
励啸慢悠悠站在了季遇身旁,眉毛一挑:“不过这是正儿八经的完成任务的综艺哈,节目组都没说是恋综,妹妹别瞎说。”
他这声妹妹叫得徐潇醉生梦死。
“不过男的也可以谈恋爱啊。”励啸偏过头看着季遇,笑得佻达。
眉眼却格外认真,目光一寸一寸的,像蛇的信子贪婪地攀着季遇的脸,
“你说是不是,”
最后的字眼他压低了嗓,扬起来的尾音像火焰在圣诞夜的木柴上跳跃的声音,直接灌进了季遇耳畔:
“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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