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青望着手中巴掌大的一只小狗草件,将其塞进了袖口中,还差一只老虎和一只兔子便可以凑齐十二只了。
三人神色各异地往回走,走至前边宽敞大道,洛白芷忍着身后那股灼灼的目光,提起衣襟往前小跑着去折了三两枝开得正好的野花,拿回去插在房间做点缀不错。
洛紫嫣放缓了步子,等后边的顾长青走上来,面色微红,跟在他身边,欲言又止,直到回了洛宅也未开口。
彼时,李袭夜与洛富甲正在一盘棋子上相互斗法。
李袭夜落子如飞,纵观全局,成竹在胸,不给洛富甲半丝余地,一盘旗子上,白子占了大半,黑子节节败退,被白子挡在了门口。
洛富甲执起一枚黑子,犹豫不决。开局之初自己十字领先,将白子杀得四分五裂,遁地而走,可不知是哪一颗黑子落错了,不过转眼功夫,白子卷土袭来,白子如点兵,布下斗罗大阵,目标明确,一步一步走得又凶又急,了然于胸,誓不罢休,直捣龙穴,天翻地覆。
洛富甲棋逢对手,下棋讲究“先”字,有道是“棋子争先”,却不料被李袭夜一招“棋子争后”搅得误入歧道,叫李袭夜的“连环马”挡得迟迟无法下子。
“岳父,该您了。”李袭夜提醒道。
洛富甲眼见一盘棋局势已定,再做挣扎亦是虚妄,手中黑子胡乱落在一处,肩背往后一靠,愿赌服输。
李袭夜望着已然放弃的洛富甲,说道:“岳父,落子无悔。”
洛富甲好端端下一盘棋消遣一下,没想被李袭夜弄得紧张得后背起了一层薄汗,他说:“贤婿赢了。”
“虽说局势已定,黑子必死,但倘若黑子再做上几分纠缠,也能杀得几枚白子。”李袭夜将洛富甲点下的那枚黑子拾起,放在了自己的白子身上,白子殁,黑子胜一枚。继而白子攻城,将黑子悉数拿下。
洛富甲端起面前的茶呷了一口,笑道:“白子大败黑子,做再多的挣扎也改变不了结局。”
“岳父此言差矣。”
洛富甲悠闲喝茶的眸子机警地望向面前这位眉目俊朗的年轻后辈,心中隐约升起一股不对,这人真实性情绝不是面上这般,恐是个藏得极深的狠手。
他心中不免担忧。
“贤婿所谓何意?”
李袭夜悠然地将白子捡回棋盒中,“方才那枚黑子选择自戕,枉送性命,对白子没有半分攻击。倘若黑子以己之力,奋起拼搏,杀一枚白子,虽全局战败,至少战败前伤白子一分士气。全局战败是败,损敌方一子再败亦是败,既然无法挽回,何不拼尽全力,能让对方多伤一分是一分?”
“岳父,您选择了败走棋局,全败。”
李袭夜声音不缓不急,闲适的模样好像真的在说一盘棋一样简单。
洛富甲搁下茶杯,面上严肃至极,盯住李袭夜一张伪善的脸,郑重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若敢伤害钱钱,休怪老夫不客气。”
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子收拾完毕,李袭夜轻轻笑出声:“皇上果真没看错岳父,岳父虽为平民,眼力果真高见。”
他见洛富甲皱眉一直提防自己的模样,将洛富甲茶杯里的茶添满:“王妃是本王的王妃,亦是大梁的王妃,岳父放心,只要王妃守本分,本王绝不动王妃分毫。”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洛富甲再次开口逼问。
“祸起萧墙之日,我要岳父不反。”李袭夜直白道。
李袭夜深知洛富甲有今日绝非天崇帝当初给的田庄珠宝这般简单,平庸之辈拿到这些东西,顶多做些小买卖,亦或是坐吃山空,然而洛富甲不过十年功夫,纵横海内外生意遍野,一举成为首富,没有足够的头脑,没有人可以办到。倘若真到那日,他若是站到对立面,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答应你。”
“爹爹?”洛白芷欢快地从外边进来,一进屋发现洛富甲面色阴沉地盯着李袭夜,要不是这两人地位悬殊,八竿子打不着,洛白芷真怀疑二人刚刚是不是打了一架,且自家爹爹惨败。
“欸?欸!”洛富甲慌忙收起面色,恢复成往日那个憨厚的只知道赚钱的傻瓜爹爹。
“大伯父!”
“伯父!”
洛白芷身后陆续回来的洛紫嫣和顾长青也唤道。
他们走进正屋,才发现珠帘处还挡着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洛紫嫣欠身恭道:“见过袭王殿下。”
顾长青眉眼一恍,怔怔望向坐着的那位面色皙白的男人,他正面色清冷地望着洛白芷。
白芷妹妹便是嫁给这样的人吗?
“草民见过袭王。”
李袭夜的目光从洛白芷手中的小狗草件上挪到了顾长青因为见礼从袖口滚出来的东西身上,一模一样,他眸子不禁暗了几分。
顾长青小心翼翼捡起小狗草件,想了想,将它放在胸口衣襟内,这样就不会掉了。
洛富甲见这三人一同回来了,也好奇,自家傻女儿才出门一盘棋的功夫怎就回来了,刚想问,洛白芷开了口:“爹爹,我刚才半途遇到长青大哥,长青大哥采了不少新鲜药材,我便问长青大哥要了几株,然后顺道回来了。”她还扬了扬手中的一把野花,塞给了洛富甲。
知父莫如女,洛白芷就知道洛富甲好奇这件事。
洛富甲点点头,朝顾长青说:“长青啊,医馆里还缺了不少的药材,你有空啊,多去走走,看看少多少,整理一下,差人去外边采。”
“长青明白。”
洛白芷走至桌前,端了两碗茶给洛紫嫣和顾长青,洛紫嫣不好推辞,端在手中未饮。顾长青接过,扬起一张笑脸,爱不释手,说道:“谢谢白芷妹妹。”
白芷妹妹?
李袭夜暗自喝茶的眸中闪过一丝阴郁,叫得挺亲切。
“长青大哥可是要去医馆?”
“是,这段时间我在医馆整理药材,一来一去费不少时间,索性住在医馆。”
洛白芷记得医馆里有不少医书,正愁李袭夜的病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子去那里多找几本书研究研究也好。
“我也去,去拿几本书回来瞧瞧。”
“天色有些晚了,既要今日去,肯定得歇在那边,我也去,和白芷姐姐做个伴。”洛紫嫣毛遂自荐,她可不想被丢下,让洛白芷与顾长青单独相处。
洛富甲嗔了一眼洛白芷,平时也不见她看什么医书,况且那东西晦涩难懂,姑娘家的何苦为难自己。什么书非得自己去拿,差两个跑腿的过去不就行了。
洛富甲对李袭夜的印象不再停留在那个文文弱弱的病秧子上,而是个城府极深,手段狠戾的狼。他现在非常担心自己这个莫名变得活泼的女儿会不会惹怒李袭夜。
“什么书籍,叫小厮去拿来就是,你一个姑娘家跑去做什么?医馆里都是男子,不方便。”
洛白芷一听,也觉得洛富甲说得没错,医馆都是男子,她一个人过去是不合适,但是具体要拿什么书她也不知道,只能是慢慢翻,慢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本王与王妃一同去。”正纠结呢,李袭夜开口说道,他盘腿坐在棋桌边上,仰头望不远处的洛白芷,眸子里多了一股探究。
洛白芷面上一喜,问题这不就解决了嘛。
洛富甲见状,没了法子,李袭夜都同意了,他还能说什么,便叫人备了辆马车,带一行人去往医馆。
到达医馆后,天色将将暗下来,洛白芷率先一步跳下马车,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大大的“洛家医馆”门匾,这取名也太过简单粗暴。
“阿姐!阿姐!”忽然,从医馆里冲出一个小疙瘩,软乎乎的直往洛白芷怀里噌,洛白芷被噌得一个踉跄,径直摔在了堪堪从马车上下来的李袭夜怀中,男人怀抱凉凉的,有股浅香。
他说:“当心。”
洛白芷头也未回,将还不到自己腰上的小疙瘩拎开,不知所措地望着小脸一憋,被拒绝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小疙瘩。
“你是谁家娃娃?”
小疙瘩肥肥的小手指又上前拽了拽洛白芷的裙子,见洛白芷不再排斥,大着胆子搂住她的腰,粘人精一样:“阿姐,我是阿爹捡回来的弟弟,以后阿姐就是小宝的亲姐姐啦!”
洛白芷眨了眨眼,这小疙瘩说什么?捡回来的弟弟?
顾长青将紧紧扒拉着洛白芷的小疙瘩哄开,解释说:“白芷妹妹,小宝是伯父一月前外出做生意带回来的,带回来时满身的伤,伯父说若是他活下来了就认作儿子。”
洛白芷望着这个也就三岁的小疙瘩,这小家伙倒是不认生,一眼瞧中了自己就是他的姐姐?自己白捡了一个奶呼呼的小疙瘩做弟弟?
小宝似是听懂了顾长青的话,掀起小衣服,露出肚子上还未痊愈的一块疤,瞧着像是刀伤,他两眼包了一汪水:“阿姐,呼呼。”
洛白芷一下子就软了心,将他的衣服整理好,捏捏他白嫩嫩的小脸:“小宝真乖。”
小宝见洛白芷对自己不再排斥,欢喜着又扑上去,“咯咯咯”笑得开心。笑着笑着,他的小毡帽便从小脑袋上滑了下来,震惊地望着眼前面色不太友好的男人:“阿姐,我怕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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