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重复之前做过的事情,或许有可能找回记忆。
于是林西便询问两只小奶团自己之前爱做什么,得到的结论是:生平只爱两件事。一是练剑,二是看书。至于往来交际,除了听师尊讲课便是和他们两个说说话,没什么朋友,也不爱处朋友。
小奶团们所言,倒也符合她性情。只是此回醒来,记忆全无,身体羸弱,若是贸然用剑,只怕对身体有所损害。所以只好去藏经阁看看书,看能不能找回一点儿熟悉感。
由他们引路,来到藏经阁。殿宇气势恢宏,内室宽敞开阔,书架前后纵横排列有序,上面高低错落地摆满了典籍卷轴。
小奶团们指着最西边的一排书对她说:“师姐平日里最喜欢在那边看医书了,书上还有很多师姐写的笔迹呢!”
林西走过去,随手取下一本书翻开,只见页面整洁干净,并无任何字迹。
“师姐,那些笔迹,需要施个咒法才能看到。”初六闭眼默念了两句咒语,手指在纸上轻点两下,页面上就显出稚嫩的字迹,“这是我看书时记下的,师姐的笔迹只有自己施了术法才能看见。因为一本书有很多师兄弟写写涂涂,师尊为了不损坏书籍,也为了笔迹不会相互影响,故而创出了这个咒法。听师尊说,师姐虽然失忆忘记了咒术与剑法,但是体内灵力尚在,不用再费心重学,念一念我方才的咒语,或许就能产生效果。还有隐藏字迹的咒语,我也一并教予师姐。”
林西依言试了试。
诚如初六所言,体内灵气充沛,术法符咒就能信手拈来。她只在心中稍微想了想那个咒语,还未默念,纸面上就立即显现字迹。
熟悉的字迹令她微微一震,内心翻涌出一种微妙的怪异感……
“师姐,你看到自己记的东西了吗?都写得什么呀?”两只小奶团个子尚小,抬头也看不到书面内容,所以初七踮起脚尖,就想看个仔细。
但是林西又把书往高处抬了抬,轻声道:“没什么?只是将功效相似的草药名记在一起。你们今日没有课吗?之前有位师弟跟我说,今日巳时一刻长明殿宗在紫竹林开坛讲学,让我提醒你们不要忘了听课。你们如今再陪我在这儿久待,怕是要误了时辰。”
“啊?今日长明殿宗在紫竹林授课?不知道哪位师兄传话?这么糊涂!找完师姐就不找我们本人了?多谢师姐提醒!我们不能在这儿陪你了,若是去晚了,必然挨骂。”初六向林西道完谢,拉着自家妹妹慌慌忙忙往紫竹林跑去。
待他们离开后,林西重新将目光放在书面上。
这字迹太过熟悉,反而令她产生一种胆战心惊之感。这里书籍上的字皆是笔画繁多,字形端正的,而那寥寥几笔,能简则简的字体着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认识那些字,甚至比起那些繁体字更为熟悉这些简体字,就好像她从小学的字就该是这样的。一堆繁体字中,唯有她的字迹是简体的,就显得无比怪异突兀。就像她记忆全无地醒来,与这群土生土长的修仙者相比,也是那么格格不入……她是对这片土地这群人有熟悉感,可是这些微的熟悉,在白纸黑字面前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可笑那么不堪一击!
向来自持冷静的她头次被迷茫无措等诸多情绪困扰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刚醒来,没有记忆,也没有依靠。两只小奶团说自己是她同门,与她关系极好,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眉眼如花的少年说自己是她道侣,与她情投意合,她也不知该不该相信;甚至连那位高冷出尘的师尊,授她咒术,教她剑法,说自己与她是关系亲厚的师徒,她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或许这些人说的都是真的。
或许这些人全在骗她……
“姐姐,你在这儿吗?”
少年清悦的声音由远及近。林西默想初六教的咒语,将自己的字迹隐去。
“姐姐,你果然在这儿,方才怎么都不理我?”少年绕过层层书架,终于见着她,欢喜地小跑过来。
林西抬眸,“有事?”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事?就是想陪着姐姐。就算你不想和我说话,我能看着姐姐就很开心了。方才去小院寻你,你却不在,我便想着姐姐之前爱看书,或许在藏经阁,就过来了。没想到姐姐果真在这儿,看吧,我还是很了解姐姐的。”
她没搭理少年的絮絮叨叨,自顾自地看书。
少年见她不理自己,轻轻咬了咬唇,虽说被姐姐忽视习惯了,但是心中还是有着小小的难过。暗自神伤一会儿后,又重新振作起来,凑到她身边,“姐姐在看医书吗?”
“嗯。”
“记得姐姐以前就喜欢看医书,虽说这回失忆了,喜好还是没变呢。唯一变了的……”就是不喜欢他了。
林西装作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指着书本上绘着的一棵植株问道:“这个,能在门内找到吗?”
少年偏头认真地瞧了瞧,“苍术呀,自然是有的。溟光岛灵气充沛,物种繁多,世间植株都能寻到。而且我还知晓它们生长在哪儿,姐姐是否想去看一看,我可以带你去。”
“下回去,这次不去。”
“好。姐姐可还有其他草药想去看一看?下回一并带你瞧了去。”
她又随手指了几个,少年皆一一应下。
他与她离得太近,身上冷冽馥郁香气萦绕在她四周,将她团团包裹。原本普通纯净的空气都被霸道的香气驱逐得不知所踪,只有这浓烈的香味攫取着她的注意。随着每一次呼吸,吸入肺腑,在她体内猖獗嚣张,无法无天,连她脑中的冷静从容都被这香味连根拔起一脚踢走。
“你打扰到我了。”
“啊?什么?可是……可是姐姐,我没有说话呀,我就只是看着姐姐,也打扰到你了吗?”少年不知所措,因她这话慌了阵脚,红了眼眶。
“坐的离我远一点。”
在藏经阁内,设有矮桌软榻,是给撰写经文的人休憩所用。林西此时坐在离西边书架最近的蒲团上,而她所指的地方是这儿最远的软榻。
“姐姐,我没有说话呀……”
“坐过去。”
“姐姐……”
“过去。”
少年的眼泪险些要决堤,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都没有说话,怎么就打扰到姐姐了呢?他只是想离姐姐近一点,这样都不行吗?似乎在姐姐眼里,他做什么事都是错的,他就这么惹人讨厌吗?
旁人都不会对他这么坏的,自小到大,因为美貌不知受过多少恩惠,何曾受过一点儿委屈?可是在她这里,莫说恩惠,她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他一下。他也是天之骄子,有恃才傲物的资本,可在她这儿被贬得一无是处……
满腔的委屈最后凝结成无尽的酸涩,隐忍在心底是郁结的难受。心里将“姐姐坏”三个字念叨了无数遍,可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顾念到她会生气,慢吞吞地坐到了远处的榻上。
林西看他坐到榻上就没有管他了,自顾自地看书。
而那边的少年实在委屈极了,眼泪大颗大颗不停地掉,哭了好一会儿。
不知不觉,日已西垂。
她看书也有些累了,将书放回原处,准备离开。
“姐姐是要回去了吗?”少年跑到她身边,轻声问道。
不久前受过的委屈仍历历在目,眼眶的红肿也未完全褪去。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好似浑然忘记方才的事,依旧到她身边嘘寒问暖,小意温柔。
林西有些不懂他,若是觉得委屈,离她远一点不就好了。可他偏偏要贴过来,费尽周章,自讨苦吃,何必呢?
“嗯。”
“我陪姐姐一同回去,可以吗?”
现在的他较之以前还要小心翼翼,连这样简单的一件事都要得她首肯。所说的话也是斟酌再三,就怕惹她生气。
林西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天生体香也非故意为之,明明是自己先乱了心神,为何要迁怒于他呢?
“可以。”
“真的吗?谢谢姐姐!”
这样一个小小的应答便能令他眉开眼笑,满心欢喜。
林西微讶,世上原来真的有如此容易满足之人……
将她安然送回住处,少年便回去了。大抵也知晓林西不会留他,所以未敢多说什么留驻的话。
林西方进入房间,小奶团们便来给她送吃食。
初七苦哈哈地抱怨:“师姐,今日紫竹林的讲学是说给辈分高的修士们听的,我和哥哥年纪尚小,可听可不听。但是我们去到那儿刚好被长明殿宗看到了,他拿我们做靶子,好好夸奖了我们一顿,害得我和哥哥想走都不能走。”
“原来是给辈分高的修士讲学,大抵是我听岔了,委屈你们了。”
“不怪师姐,这次讲学虽然玄妙高深,但对我们修行大有益处,所以此行不亏,师姐不必自责。”
“嗯。”
“对了,师姐此回去藏经阁,看着自己的字迹是否有熟悉感?又是否想起一些从前的事。”
林西摇头,“字迹倒是熟悉,只是以前的事并无半分想起。对了,我除了在藏经阁留下过字迹,可曾在别的地方写过字?”
“别的地方?唔……好像师姐很久以前练字的时候写过一些帖子。记得师姐最开始写的字和我们不太一样,就暗自练习了好久,终于练出了一手漂亮的好字。那些帖子上的字是师姐最开始练的,字迹不是很好看,上面还涂涂画画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你那个时候跟我们说,那叫简笔画。”
“现在那些帖子在哪儿?”
“全收在师尊那儿,若是师姐需要的话,明日去找师尊说一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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