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不难受晚不难受，偏偏在这里这个时候难受，卫汮紧抿唇，垂在椅子旁边的手指微曲起，眼皮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怎么了？”
闻言卫汮抬起头朝路彦看去。
“哪里难受？”
卫汮就这么看着路彦，不知道路彦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他难受，至少表面上他觉得自己没有表现出来分毫。
但显然路彦要比卫汮以为的更要了解他。
路彦已经走近卫汮，半蹲下身，平视卫汮，“告诉我，到底哪里不舒服？”
语气柔软，但不容置喙。
卫汮在这一刻有些晃神。
“小汮，是不是胃不舒服？”
卫汮看着路彦，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发出一个气音，“嗯。”
路彦抓上卫汮手腕，“跟我去医院。”
滚烫手掌贴过来时卫汮一个激灵，下意识就要抽回，但被路彦捏得死死的。
路彦把人拉起来，看到卫汮面上皱了皱，“很疼？”
卫汮摇头，往后退了一步想离路彦远一些，但没成功。
“不用去医院。”几次想拉开距离都没成功后，卫汮开口说，“麻烦路总送我回家。”
疼倒是没有多疼，但是那股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劲让卫汮说话都弱了几分，气势也跟着弱了几个档次。
“去医院。”路彦不松口。
卫汮也硬撑着不动，但因为难受，语气十分不耐烦，“以前再疼的时候也有过，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送我回去！”
路彦松开手去倒了杯热水，“以前为什么会疼，你没有胃疼的毛病。”
卫汮看着路彦，“酗酒。
在你失踪之后。”
卫汮握着温热的玻璃杯，神色间带着几分痛快，因为路彦现在看着很难受。
“有一次喝到差点胃出血，被程一发现送我去了医院。”卫汮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慢到能确保路彦能听清每一个字，“一般自己弄点热水喝然后等着硬撑过去。”
卫汮看着路彦几乎是手足无措的模样，下一句话更狠，“但自从决定忘记你后，这胃疼的毛病也很识趣地自己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刀刀见血。
路彦脸上没了血色。
“路总要有兴趣听我还能再给你讲点，包君满意。”卫汮声音很低，低到像是落进了尘埃里。
“还有什么？”路彦出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并没有比卫汮高多少，甚至是更低，原来他在害怕，路彦想。
“你应该很难想象，烈日下风雨中，我一步一步走在找你的路上，每走一步都要四处张望生怕错过，每一条走过的路都要再反反复复走上几遍，只是因为怕万一，万一这次你在我却没去，万一这次能被我碰上，”卫汮紧盯着路彦，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踉跄了一下，路彦伸手想要扶，被卫汮狠狠地拍开。
“听完你有没有觉得很得意？没人要的小可怜没了你变得更可怜，像个疯子一样，得意吗？路彦！得意吗？”卫汮指尖一下一下戳着路彦胸口，“应该很得意吧，毕竟你一开始也只是可怜我。”
路彦手掌紧紧裹住卫汮手指，“没有！没有得意！也不是可怜你！对不起，小汮！”
路彦用力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把人拥住，“不是这样的，小汮，真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呢？”卫汮声音发着颤。
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抛弃他，明知道他最怕被抛弃。
“真的只是一个意外！”路彦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说明我们没有缘分，路彦。”卫汮下巴枕着路彦的肩膀，“我们已经错过了，就不该强求。”
卫汮每说一个字心都会揪起来疼一下，到最后就像抽筋扒皮一样的疼。
“我们不会错过！”路彦大声道。
“早就错过了。”卫汮在路彦耳边说，那气音一样的声音让路彦止不住后怕，“没有！我说没有就没有！”
卫汮没再说话，但却更让路彦害怕。
“小汮，给我一次机会，求你！”路彦说。
卫汮没有说话，但胃却突然更尖锐地疼了起来，就跟那一次决定放弃路彦一样，疼地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撕裂。卫汮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很冷，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路彦很快就发现了卫汮的不对劲，把人松开，看到卫汮一额头的冷汗，“小汮，走，我们去医院。”
路彦一路把人抱上车都有些手忙脚乱，一直到卫汮在病床上挂上水，路彦的情绪也没有缓解，甚至在看到白色的床单被套后路彦更绷紧的身体，不断反复询问身旁的医生是不是真的没事。
那模样让疼痛中的卫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怎么了？”卫汮一只手揉着胃，一边看着路彦。
路彦触到卫汮目光恢复了正常，“没有，就是担心你。”
“现在好点了没有，还疼吗？”路彦又问了一句。
这反而让卫汮觉得更加不对劲，“你爸……”
“他很好。”路彦打断卫汮，“没事，我就是太担心你，我”
“我不问了，你也不用编谎言骗我。”卫汮把被子拉高闭上了眼睛。
路彦脸上懊恼的神色一闪而过，他只是不想让卫汮看到他的脆弱。但现在，路彦看了会儿闭着眼睛的卫汮，然后走去了一边的沙发坐下。
等护士来拔针的时候，路彦再次站了起来，让人动作轻点，别把卫汮弄醒。护士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轻又快地拔了针头，路彦轻按在纱布上，过了五分钟才收回手，整个过程卫汮都没动一下。
卫汮觉得自己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睁开眼的时候都还带着一些困倦，但十分满足，卫汮回想了一下昨晚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却发现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连护士什么时候来拔针的他都没有一点印象，卫汮朝扎针地那之手看去，发现路彦正趴在那儿睡着，眉头紧紧皱着，应该是睡得很不舒服。
潜意识里卫汮就觉得醒来不会再看到路彦，所以现在看着路彦趴在那儿，卫汮就有些不知道要有什么反应，直愣愣地看着路彦，甚至有股冲动要把路彦那眉间的褶皱磨平。
毛病大发了你，卫汮。
清醒过来的卫汮骂了自己一句，然后起身下床准备离开。
“小汮。”路彦抬起头，很快清醒了过来。
卫汮脚步微顿，背对着路彦。
路彦已经走了过来，“先去吃点东西，然后我送你去片场。”
“不用。”卫汮拒绝，然后往门口走去。
路彦伸手把人抓住，“你忘了医生的话？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痛。”
“我会自己找地方吃东西，片场我也会自己去，不用麻烦路总。”卫汮脚步没停，吊了水，又睡饱了一觉，卫汮现在精气神很足。
“不麻烦。”路彦说。
卫汮用余光瞥了眼跟上来的路彦，“是我不想麻烦你。”
路彦抓住卫汮的手腕，迫使人停下来，“小汮，不要对我这么客气。”
“陌生人之间客气点是应该的。”卫汮背对着路彦说。
路彦捏紧卫汮手腕，“我们不是陌生人。”
卫汮转过身，看着路彦，“看来路总更希望我们是仇人。”
“别这么喊我。”路彦更用力地捏紧了卫汮的手腕。
我当然要这么喊你，不然我要怎么断自己的妄想，卫汮心里想，但嘴上说的是，“路总跟我有云泥之别，喊一声路总是应该的。”
“小汮。”
“卫汮。”卫汮提醒道，“路总下次记得喊我名字，我们很不熟。”
然后卫汮抽出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片场，今天下午有他的戏份。
中午吃饭的时候，卫汮接到了钱恩的电话，接着卫汮就把没吃完盒饭给了程一让他帮忙扔掉，然后自己站起来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老师。”
“嗯。”钱恩笑着应了下来，“老师来探你的班，你欢不欢迎？”
卫汮以为自己没听清楚，“老师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年纪轻轻耳朵就不好用了？”钱恩笑着说，“你给我发一个地址，我来看看你。”
卫汮下意识就想拒绝，“老师，我挺好的，那个”
“你想拒绝老师？”
卫汮：“不是。”
“那行，那你把地址现在发给我。”说完钱恩先一步挂了电话。
卫汮发过去地址后，给路彦打了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但卫汮这会儿已经注意不了这些，“你是不是又联系我老师了？路彦，你住海边的吗？管这么宽！”
路彦还来不及给自己辩驳一句，卫汮已经挂了电话。路彦当下就反拨了回去，然后又立马挂断，接着给钱恩打了过去，“钱老师，我担心小汮还是接受不了，要不然探班的事就算了吧。”
钱恩想了想后说，“我带人去看看，如果小汮还是不能接受，我就去看看就回来，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试试，卫汮是我最欣赏的学生，他现在这样，我真的很难受，而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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