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期间,颜三郎兄弟回来了,许氏要再去做,颜母摆手,说不用,让他们赶紧坐下吃饭,还有不少,够吃。
本来饭菜还剩不少,三人回来,风尘仆仆,饿得早已前胸贴后背了,也不多言,埋头开吃,将饭菜一扫而光。
饭后,大柱、二柱去上工。
大柱将箐箐的话记在心上,上工时留意租铺子或者卖铺子的事。
颜三郎去了虎子的屋里,想看看他学到哪里了,给指点指点。
颜父、颜母,颜大郎,颜二郎,颜大伯和许氏陪着颜祖母说话。
魏悠然,刘氏和李氏,带着五丫几人去杨氏屋里。
杨氏手巧,会绣花,便接绣坊的活计,拿回家做,成品交回去,按件结算工钱。
魏悠然抱着五丫,抬眸看去,见她桌上放着绣品,绣的是野花,叫不上名字。就问杨氏:“二堂嫂,你绣的是什么花?”层次不算分明,平平无奇,真谈不上好看。
杨氏笑着道:“野菊花啊?”
说实话,魏悠然真没看出来,布料不错,配线不够,绣出来的的花,不像菊花,一眼看去,倒像是一坨。
颜箐箐学过刺绣,看出杨氏用的平绣,其实她手艺很好,学过二十来钟绣法,还给罗老夫人做过衣服,绣过抹额。
杨氏的手艺,不算高超,针法平整细密,在这小镇上也能赚些钱。
听闻大伯母靠绣活补贴家用,颜箐箐起了心思。
魏悠然来了兴致,问杨氏可有纸笔,杨氏无纸笔,可他儿子虎子有,又问魏悠然作何用。
“我画几幅画,你们照样子秀,再用种类多的绣线,层次更加分明,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魏悠然道。
她要离开了,总觉得亏欠颜家,那就多帮衬一下,颜家大伯为人和气,与颜父交好,帮衬一下也没错,举手之劳的事。
杨氏高兴,笑着出去,再回来手里拿着纸笔和砚台。
魏悠然挥笔作画,简单几笔将一朵牡丹画出来,虽未上色,也看着雅致大气,惹得牛氏、杨氏连连赞叹。
颜箐箐也望着魏悠然,觉得她不简单,她这手法,就是汴京第一才女,也不及吧。
三哥倒是好福气,能寻来三嫂做妻子。
魏悠然用的现代素描手法,显得立体,也更鲜活。
她先画了一幅花开富贵图,又画了一幅松柏迎客图,累地扬起脖子揉了揉,见大家都在看她,勾唇一笑:“献丑了,许久不画,手生了。”
这还是在现代时学的,她喜欢画画,将感情注入画中,一幅幅画作都是她感情的结晶。
可惜,末世来临,那些画毁于一旦。
牛氏和杨氏一人捧着一副图,口内道:“不丑不丑,好看极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看的画了。”
他们可以预测,若是照着图秀出来,定卖个好价钱。
颜箐箐看一眼杨氏的绣品,又道:“大堂嫂,二堂嫂,若是可以,你们再多学几种绣法。”
她怕三嫂的作品被糟践,岂不可惜。
杨氏和牛氏都说自己不会。
颜箐箐道:“我会,我教你们,我会二十来种绣法呢。”
牛氏和杨氏更激动,手足无措看着颜箐箐:“这可以吗?”
绣品针法轻易不传人,这规矩,她们懂。
可颜箐箐却要传给她们,让她们惊愕不已,又夹杂几分欣喜。
若是可以,她们自然愿意多学,不仅能赚钱养家,还可以传给女儿,将来嫁人,不至于被婆家拿捏。
刘氏和李氏也看向颜箐箐,她们的女儿多,自然想跟着学,见颜箐箐教给牛氏和杨氏,她们是亲嫂子,自然会教给她们。
果然,颜箐箐毫不犹豫,让她们有时间去颜柳村,她一起教。
这边她们说着绣品的事,那边魏悠然又花了两幅图,一副观音像,一副佛祖像。
南魏社会安定,多数人信佛,尤其是大户人家,若是绣出来,定有不少人请回家去。
她画好,递给牛氏和杨氏,让她们好生放着。
刘氏等人见佛像和观音像,栩栩如生,慈眉善目,像真的一样,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捧着传着看一遍。
他们越看越满意,都说魏悠然心灵手巧。
魏悠然被夸的不好意思。谦虚客套几句。
毕业后,她跟着外婆和奶奶到处旅游,去过不少寺庙,她见许多人都信佛,诚心跪拜。
想着这是古代,应有更多人信,所以才画了两幅。
人信佛也好,一心向善,不作恶事,社会和谐发展。
颜祖母,许氏和颜母见了,供起来拜了一回,拉着魏悠然夸了又夸,说祖上积德,才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魏悠然更愧疚,再次犹豫,要不要离去。
可颜三郎太会作死,不走就要当炮灰,好不容从末世重生到古代,魏悠然真不想死。
天色渐晚,颜父颜父带着人离开。
许氏异常不舍,说改日去颜柳村探望他们。
颜母知她的意图,没有拆穿,领着魏悠然几人上了牛车,辞了颜大伯一家,渐渐驶远。
回去的路上,魏悠然问颜箐箐:“你既然会绣技,为何不开绣庄?”
女子做厨子,应该十分不易,体力上就不及男子。
颜箐箐扬起脸,轻笑道:“我喜欢做饭,看着做出来的东西被人称赞,开心,比吃了蜜都开心。”
魏悠然知道,她这是爱好,也罢,一会儿写几个方子,有方子在,颜家的日子会好过些。
女主光环强大,她个人渺小,改变不了结局,离开也是迫不得已。
将来若有机会,她在给他们几颗人参,等自己安定下来,有能力了,再伸手帮衬,算是报答颜三郎的救命之恩吧。
若真无法改变,等他们都走了,她一定多烧纸钱,让他们做富裕的鬼。
哦,还要给他们烧房子,五进大宅院,奴仆无数,香车宝马,在地下当个富家鬼吧。
颜三郎见魏悠然神游,注意她好一阵了,喊了她几声,没见回应,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生病,这是怎么了?”
魏悠然回神,推开颜三郎的手:“在想事情?”
“还在想那件事?”颜三郎问。
他说的事,是那夜让她辗转反侧的事。
魏悠然听完,就知他指何事?点头敷衍着:“突然灵光一闪,却又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不想,左右不是什么大事。”颜三郎道。
魏悠然口内应着,心中盘算如何离去。
她未想出主意,牛车已到颜柳村,还未进村,被柳村长拦住了,说他家来了两个衙役,找颜三郎的,还问颜三郎可是犯了错。
颜三郎知何事,对颜父道:“爹带着娘他们回去,我和大哥去看看,应该是镇上的事。”
停顿一下,让颜箐箐也跟着。
颜箐箐答应着,下了牛车,站在颜三郎身边,目送颜父他们回家。
魏悠然回去后,借口说自己累了,进了东边耳房,找出纸笔,写了酱油和醋的方子。
也辛亏祖父和外祖父嘴刁,吃不惯买的酱油和醋,非要自己做,魏悠然才有幸见到方子,也参与了酱油的制作过程。
还有几个辣椒酱的方子,可惜南魏没有辣椒,写出来也无用。
她写出酱油、醋的用法,又写制作豆腐的方子。
祖父也曾做过豆腐,嫩豆腐,老豆腐,豆花,种类繁多。
因上了年纪,不能吃高热量的东西,只能做些豆制品,豆腐干,素菜荤做,味道不是一般的美。
她来了一段时间,想吃鱼头豆腐汤,可惜镇上没有卖豆腐的。
县里有一家,颜三郎买过一次,味道有些苦,多数人不喜欢。
她的豆腐方子不仅不苦,还带着一股豆子的香味。
写完了,犹觉不够,魏悠然又一张卤肉的方子,不仅可以卤肉,也可以卤菜。
也幸亏她家老人爱吃,无事时,整日研究这些东西,不然她真不知。
写好这些,魏悠然听见颜箐箐回来了,可颜三郎仍未回来,起身伸了伸懒腰,对着门外喊:“箐箐,你有事吗,没事儿能来一下吗?”
颜箐箐听见,忙答应一声:“来了,来了。”一言未了,人已经进来了,“三嫂,何事?”
魏悠然将几张纸给颜箐箐:“你想开食肆,也喜欢做菜,我这里有几个方子,希望你能用得着。”
颜箐箐识字,接过方子端详起来,越看越心惊,最后不敢置信问魏悠然:“嫂子,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任何一张方子拿出去,都能让人发家致富。
尤其是酱油的方子,若是真做出来,能提高菜的品质,再推广出去,丰谷县首富都要换人做了。
“书上看来的,往日不记事,最近想起了一些,若不是你想开食肆,我或许还不记得呢。”魏悠然笑着,让颜箐箐将方子收好,万不可丢了。
颜箐箐上前,一把抱住魏悠然,谢了又谢,还说成功后,五五分成,绝不让魏悠然吃亏。
魏悠然不在意这些,她有异能在手,随便种点药材,便饿不死,不在乎这些分成。
不过见颜箐箐认真,笑着应了。
将颜箐箐送走,魏悠然开始收拾衣裙。
她的衣服,都是颜母、刘氏和李氏一针一线做的,针脚平整密实,她很喜欢,这些要带走。
至于镜奁里的首饰,便不带了,让颜家人换成钱,日子能宽裕些。
她抬眼看去,见梳妆台上有根木簪。
簪子是紫檀木雕刻的,顶端雕刻了三朵桃花,连成一排,雅致的紧。
这是颜三郎亲手雕刻的,成婚第二次送给她的。
魏悠然拿起簪子,轻轻抚摸,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这时,颜三郎进来,正好见到这一幕,想上前说话,又见床上放着包袱。
想起魏悠然的反常,颜三郎微微皱眉,退后几步。
从昨日开始,她便不对劲了,为何?
妹妹回来,她还很高兴的,是从何时开反常了。
颜三郎记性很好,心思也细,如今回想起来,也抓住了重点。
她好似知道他的名字后,开始不一样了,先是夜里睡不着,隔日神游天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难道那时起,她就想离开?
可,为何?
颜三郎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暗暗观察魏悠然
他假装没发现魏悠然收拾东西,转身见颜箐箐过来,笑盈盈地喊了句:“三哥,你回来了,府衙的人可有说什么?”
屋内,魏悠然听见颜箐箐的话,吓得手一抖,簪子落在桌山。
她来不及管簪子,转身来至床边,将包袱收好,压在被子下,万不能让颜三郎看见。
否则,便走不成了。
她算看出来了,颜家三兄弟,颜大郎老实巴交,性格随了颜父。
颜二郎会察言观色,嘴巴也能说。放在现代,就是情商高。
而颜三郎呢,心思细腻,沉默寡言,心眼贼多,还极有主意。
颜家看似听颜父的,其实都向颜三郎讨主意。他决定的事,颜家所有人都会支持。
魏悠然将包袱放好,就听见颜三郎道:“并未说些什么,只是想了解更多的情况。”
颜箐箐哦了一声,将方子给颜三郎:“三哥,您看,这是三嫂给我的方子?”
方才爹娘也看了,说她的食肆会财源滚滚。
颜箐箐也将分成的事说了。
颜父颜母没意见,也不多做参与,就想着让大郎和二郎帮忙,工钱让颜箐箐看着给。
亲兄弟,明算账,这才是处事方法。
颜三郎垂眸,见她手捧几页纸,越发觉得魏悠然要离开,眸光微闪,心下一沉。
颜箐箐见他愣怔,便问他怎么了。
颜三郎摇头,说无事:“好好保管这些方子,莫要辜负你三嫂的一番心意。”
颜箐箐忙不迭点头:“这是自然,嫂子是我的贵人。”说完转身回屋,将方子小心收起来。
贵人?
这话倒是不假,她一来,爹活着,妹妹也没有被人欺负,性格比梦中开朗许多。
而今,她却要走……
颜三郎紧握双拳,看一眼屋内,没听见魏悠然的动静,抬步进去,见魏悠然坐在床边,好像无事发生,心沉入谷底。
她这是铁了心呢。
魏悠然见颜三郎进来,心虚搭讪:“回来了,府衙的人如何说?”
“问题不大,有人亲眼目睹此事,那人要被判几年,若侯府插手,这事儿不好办,县太爷让我有心理准备。”颜三郎道。
他早知如此,一个七品县令,如何能对抗侯府,他没想扳倒侯府,也不可能扳倒,就想给侯府找些麻烦。
让侯府知道,就算他们出手,颜家也不惧。
魏悠然哦了一声,又夸颜三郎雕刻的簪子好看,直接戴在头上。
颜三郎怔怔看着她,有一瞬间失神,她到底哪里来的,为何又突然离去。
梦中,根本没有魏悠然此人。
她仿佛凭空出现,若不是一年前就认识她,他都要以为,这是上天拯救他们一家的仙女。
魏悠然被看的不自在,心中越发虚得很,借口饭好了,抬步出去。
晌午颜家人吃多了,晚饭较清淡。魏悠然有心思,随意巴拉几口,便回房了。
上次灵猴回来,给她一支人参,颜父颜母让她留着,如今她要走了,也没必要留着了。
魏悠然回房后,将人参找出来,用红绸包了,拿着人参来至堂屋。
玩了一天,大丫她们都累了,已回房歇息,堂屋只剩下颜箐箐,陪着颜母颜父说话。
都是颜箐箐小时候的事,颜父颜母很喜欢听。
他们看见魏悠然来了,笑着拉她坐下。见她手里拿着红绸,还裹着东西,便问是何物。
魏悠然便把人参放桌上:“这是灵猴留下的,改日爹娘去镇上,也换成钱,给箐箐开食肆吧。”
颜父颜母让她留着,已经卖了一颗人参,不能再卖了。
此刻,颜箐箐方知家中钱财的来处。
见父母不要魏悠然的人参,她也拒绝:“三嫂,开食肆,我有银子,用不上这人参,你留着吧,人参珍贵,关键时候能救人。”
颜三郎进来,见魏悠然执意给,便道:“悠然年轻,不如爹娘收着吧。”
颜父和颜母听了,将人参收起来放好,见魏悠然神色倦怠,便让她回去歇着。
魏悠然跟着颜三郎回屋。
回屋后,颜三郎照例打水进来,让魏悠然洗漱。
她洗漱好,颜三郎出去倒水,回来见魏悠然秀发还在滴水,走过来,接过汗巾,替魏悠然擦拭,擦的很认真,过了许久才问:“你善丹青?”
本想问她,为何要离开,又怕说开,魏悠然会立时翻脸要走,话到嘴边,便改了口。
魏悠然任由他擦头发,闭着眼好生享受,嗯了一声,过了今晚,这世上,怕再无人给她擦头发了。
她也不知离开颜家,该去往何处,也不想再回山谷,一个人住,孤孤零零的,会让人寂寞。
颜家人都心善,迟一天离开,魏悠然怕自己会不舍,也怕骤然生变,还是早些离开吧,免得犹豫不决,难为自个儿。
“明日,可否为我画一幅画像?”颜三郎试探道。
若是答应,今日便不会走,若不答应,便是今晚离开。
魏悠然犹豫半晌,打了一个哈欠:“睡吧,我困了。”秀发也干了,正好睡。
颜三郎握着帕子的手,紧了又紧,最后叹息一声。
两人各自睡下,一言不发。
魏悠然心中有事,自然睡不着,又怕颜三郎发现端倪,连呼吸都比平日轻了几分。
地上,颜三郎闭目装睡,呼吸故意沉重几许。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悠然轻轻转身,对着床下喊:“三郎哥,三郎哥?”
颜三郎闭目不语,翻身继续睡了。
魏悠然又喊了几声,未听见颜三郎回应,长长舒了口气,摸黑穿上衣裙,下床穿鞋,提上鞋子,摸向床头,抓住包袱。
她起身扛起包袱,怕颜三郎醒来,又坐回去,对着颜三郎喊了几声,依然不见他回答。
知道他睡了,提起包袱朝门走去,轻轻打开门闩,蹑手蹑脚出去,又将房门关了。
她走到门外,颜三郎掀开被子起来,来不及穿鞋,轻轻开门跟着出去。
魏悠然想好了。村东有间茅草屋,久无人住,今晚先去那里凑合一晚,等天亮就离去。
神不知鬼不觉,至于颜家人发现了会如何,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颜三郎愿如何解释,就如何解释,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她从此自有了。
魏悠然走到篱笆门前,正准备打开门,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夹杂着几分寒意,令人毛骨悚然。
“娘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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