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鱼坐在闲榻上问:“昨夜那贼人找到了吗?”


    跪在下面的侍卫满头大汗:“陛下,已经在加紧调查中了。”


    北鱼哼了一下,他当然没有责怪侍卫的意思,但是他还是要做做做样子,他哼一声,侍卫就满脸惶恐,他说:“竟敢在天子脚下犯罪,朕可饶不了他,朕要亲自把这恶贼揪出来!”


    说完他拍了一下小方桌,但是拍完之后他顿时龇牙咧嘴。


    昨晚被“采花贼”拧了一下,他现在手臂痛得很。


    幸好侍卫们都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北鱼又问:“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你们可有及时安抚宿国的太子?”


    “有的,”侍卫忙说,“臣等在昨晚事发之后便去太子房间慰问,太子已经歇下,披了斗篷起来回应,臣等转达了陛下的重视,太子便说今日回来面见陛下。”


    北鱼点点头,昨晚他及时跑了回来,下一秒侍卫便来查看他的安危,他装作淡然的样子把握局面,把太子和丞相都给安排到了。


    既然要会见了,可对这个抽筋拔骨他的反派,北鱼还是有些好奇和犯怵,他说:“据你们观察,宿国太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正说完,便听到清朗一声,“本宫是个怎么样的人,陛下亲自了解了解不是更深刻吗?”


    北鱼睁大眼睛地看向宫门,见那宿国的太子一身奢贵华衣,衣料上绣满了狼的图腾,他身材精壮,高挑而不魁梧,和北鱼了解的宿国男性相差甚远。


    从那骨架可以看出这太子精瘦的身体蕴含着苍劲的力量,但他宽阔的肩膀上不见真颜,而是顶着一张银色面具。


    不仅如此,他双手也戴上了手套,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点点皮肤来。


    北鱼好奇问:“太子何以用面具示人?”


    那太子像是未说话,便已经笑了,而说起话来,声音温和且清朗,他说:“宿国以狼为图腾,喜欢面具和神卜,王公贵族在宫中亦可蒙面,不算稀罕,本宫戴面具前来,也是想给陛下展示异国文化,以增进两国交流,这些,若是本宫亲自向陛下展示,陛下便能更明白其中含义。”


    北鱼耳根一热,对先前被听到自己揣测太子一事感到羞赧,又见太子背后两名武将也戴着面具,一个是遮掩额角,一个是隐藏左脸,便不觉得太子蒙面有什么了。


    他笑道:“是朕急于求成了。”


    太子彬彬有礼:“陛下对本宫的热络,令本宫宾至如归。”


    他们宿国并不像北国那样作揖,而是将手贴在胸口上。


    太子又问他:“陛下号召这么多人前来,可是有政事相谈,本宫是否需要先退下。”


    他说着有要告退的趋势,北鱼连忙说:“太子不必,只是他们在禀报昨晚窃贼一事。”


    采花贼听起来未免不雅,北鱼换了个称呼,说是窃贼也没有错,因为本来便是窃玉偷香。


    “昨晚……”北鱼听到宿国的太子像是停顿了一下,接着口吻比先前寒了一点说,“昨晚那个盗贼找到了吗。”


    宿星说着,不自觉攥紧了手心,连北鱼都听出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北鱼说:“太子对这事也有关注么?”


    “是、”


    宿星咬牙切齿的意味更重了,他说:“本宫有个表妹,本宫向来怜爱她,听见这种事不免愤怒难忍。”


    北鱼听了,很是开心,他一拍桌子说:“朕也是如此,对这种祸害绝不姑息,朕已经打算亲自将那窃贼抓出来,将他好好惩治惩治,也给太子出出气!”


    宿星说:“陛下要亲自出马?”


    北鱼说:“对!”


    宿星说:“那陛下带本宫一起吧。”


    北鱼说:“好!”


    “……?”北鱼说,“太子要一起吗?”


    宿星说:“可有不便?”


    北鱼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他只是没想到,狠戾阴沉的敌国太子也会为弱势群体伸张正义,这样一想,似乎对这个对头的观感好了起来。


    宿星说:“若是见到那窃贼,还请陛下让本宫和他独处一阵,本宫也想亲自惩戒这种淫贼。”


    让他生不如死!


    北鱼听不到宿星心底想什么,他爽快答应:“好!”


    这时有宫人进来禀报:“陛下,凉滑草找到了,就寄生在别院外围的厢房,可要派人围堵?”


    “不要!”北鱼赶紧说,他还记恨那采花贼让他屈膝的仇恨,坚持要自己来。


    他对宿星说:“太子,跟朕去一趟吧,你要惩戒的淫贼,很快就要现出形来了!”


    宿星惊讶,跟北鱼去了。


    因为宿星本来就是宿国武功数一数二的人,他们没有带其他随从。


    只是宿星不解:“陛下,这草植于破案有关系么?”


    北鱼来到别院的外围,这一排的厢房有些破旧了,甚至比不上高墙的昳丽,他正在观看地上草植分布,突然听见宿星说话,赶紧:“嘘……”


    他压低声音对宿星说:“凉滑草是北国最常见的祛湿止痒的药草,那采花贼身上有痒症,一定会采摘此草去用,这草要捣碎敷用,必定要用到工具,我们只要在药草附近的厢房查询,定能揪出他的身影。”


    北鱼说着,很是自信地将五指收拢。


    宿星见北鱼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但是他仍听出了一丝不合理之处,他说:“陛下,你怎么知道那淫贼有痒症?”


    “这…”北鱼咋舌。


    怎么说呢,因为是他下的毒手。


    他支支吾吾:“朕查案,必,必定要掌握一些情报的嘛。”


    他怕宿星追问,但宿星突然恍然大悟,并且有些敬佩的眼神,“原来如此,这确实是破案关键。”


    因为他想起来,昨晚袭击他那小滑头,很擅长使药!


    这样一来,信息就对上了。


    想来那人本来就是久病成医,才会使得一手好药,把他也给算计了,他对北鱼敬佩道:“陛下神算。”


    就这么掩饰过去,北鱼有些不好意思,正抿嘴笑着,突然眼尖:“凉滑草!”


    他小跑过去,宿星紧随其后。


    他抚摸那绿色带花的小嫩藤说:“这凉滑草有人采撷过的痕迹。”


    宿星说:“齿锯状,会不会是野猫啃噬?”


    北鱼说:“也可能是镰刀割据。”


    宿星认真看了北鱼一眼,说:“陛下说的也有道理。”


    北鱼说:“进房间看看吧。”


    这一片因为高树太多,中间只夹了三个厢房。


    北鱼屏息静气,进了第一个,左躲、右躲,还没进花厅,宿星已经站里面说:“灰尘很厚,这里没人。”


    他看见北鱼躲在柱子后面,问:“你躲那么紧干什么?”


    北鱼说:“我,我在堤防。”


    “堤防什么?”他们相处融洽,都忘了尊称。


    北鱼从柱子后面露出半张脸,打量房粱上是否藏人说:“堤防对方武功高强。”


    他现在手臂还疼呢!


    宿星嗤笑一声,“你是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他将北鱼抓出来,“走了,去下一间。”


    第二间依然没有收获,北鱼躲在宿星背后观看。


    第三间宿星站在门口说:“或许这一间也没有,淫贼采了药但没在此处居住。”


    北鱼说:“不会的,他的痒症厉害,急于救治,就算没在这里居住,也会留下痕迹,我的判断不会出错。”


    他说着从宿星背后站了出来,伸手去推那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


    推开的那一刻,太子将他扯了回来,“小心!”


    北鱼撞在太子身上,太子将他带离房门正中间,北鱼紧张问:“怎么了?”


    听太子冰凉面具下传出肃色声音:“房间有气味。”


    北鱼抓着宿星的衣服追问:“什么味?”


    宿星说:“咸味,带着青草气息。”


    北鱼瞪大眼睛:“是凉滑草!”他从宿星怀里站起来,气势冲冲冲了进去,丝毫忘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宿星说:“别那么急!”


    他赶紧追进去,看见北鱼已经在卧室站定,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


    他走近了,发现那是一团被啃得乱七八糟的凉滑草,窗户开着,床沿有绒毛,宿星说:“看来确实是野猫无疑。”


    他拍拍北鱼的肩膀说:“你也别失望,或许还有……”


    线索两个字说不出来,他看向自己搭住北鱼肩膀的手,北鱼肩膀的触感传到他手心,他慢慢睁大眼睛。


    北鱼没发现,他拧着眉头思考:“或许是淫贼也在养猫呢?”


    他转向床铺,搜索那张不大的旧床,丝毫没发现背后宿星的目光。


    北鱼一走到宿星前面,而且开始跪在床上搜索,宿星可以从背后很清晰地看到北鱼的身形和骨架。


    纤细、娇小、雌雄莫辨。


    而且宿星记得小滑头的声音……


    “陛下。”他开口。


    “嗯嗯。”北鱼回答。


    “陛下。”他再问。


    “嗯啊,怎么啦?”北鱼回过头软声问他。


    北鱼看见敌国太子顿在那里了,身体可见地僵硬。


    他跳下床走过来问:“太子怎么了?”


    他问得轻柔,却因为凑近太子的缘故,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很惊讶:“太子,你身上怎么好像有一股刺激性的味道,好像……”他努力思索比喻。


    正词穷的时候,听见太子咬牙吐出两个字:“白磷。”


    北鱼恍然:“对,就是白磷,你身上好像有一种白磷的味道,这种东西不多见,宿国应该不会用到啊,朕宫里倒是用的很多。”


    就听见太子冷笑着问他:“陛下,白磷好用吗?”


    北鱼笑着回答:“好用啊,我昨晚正把它塞在……”


    他说着,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敌国太子举起了一个纯色的、被炸得黑漆麻乌的荷包,问他:“塞在这里是吗?”


    北鱼笑容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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