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风平时都是和她发文字消息，最多也就是打个电话, 还从来没有发过视频请求。
手机还在继续欢快地响着, 坐在她身边玩手机的姜琛停下来，扫了她一眼：“还不接？”
姜时意没理他，踩上拖鞋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用手机屏幕当镜子, 抬手将额前的碎发整理了几下, 然后插上耳机接通电话。
但是宋远风的脸并没有出现在屏幕当中，只能看见一片漆黑，边缘处隐约泛着些深蓝, 远处还能看见些房屋的影子。
应该是在室外。
“宋远风？”耳机里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姜时意不太确定地喊着他，“你在听吗？”
“嗯。”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但是画面却仍然停留在那片蓝黑色上, “我在。”
“你这是在哪呢？”
“嘘, 再等一下。”宋远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默默安慰着她的心情, “一会你就知道了。”
姜时意就这么静静听着耳机里的风声，又过了两三分钟, 宋远风的声音才再次从听筒里传来。
“马上就要开始了。”
“五、四、三、二、一……”
姜时意正纳闷他说的要开始了是什么, 不等她追问, 那片黑蓝色中出现了点点光亮, 那点光亮随后绽放开, 金色的星火向周围散落。
是烟花。
一簇一簇地烟花接连升入天空，那片黑蓝色被照亮, 姜时意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静静地和宋远风一起欣赏着这场烟花。
过了十多分钟，这场烟花才结束，宋远风的面孔也终于出现在屏幕上，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说话的时候嘴里冒出些白气——可以看出，他所在之地的温度非常低。
“你这是在哪里？”姜时意又问了一次。
“在我外婆家这边，是江城乡下的一个小村子。”宋远风站在原地没有走动，“村里有些偏，我外婆家里的信号不是很好，手机网络基没法用，要走到这边的小广场才能接收到消息。”
“所以你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看见，很抱歉没能及时回复。”
“没事。”姜时意表示理解。
“这边的村子和城里不一样，对于燃放烟花的管控不是很严，每到新年的时候都有人过来这边的广场上放烟花，我猜你会喜欢。”
宋远风顿了一下：“所以提前过来等着，想让你看看。”
“虽然这边的烟花可能没那么精彩，但是……”
“不。”姜时意有些莫名感动，“很精彩。”
“谢谢你，我很喜欢。”
烟花早已结束，但却一直停留在姜时意的脑海里，循环播放。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对于宋远风来说，能听见姜时意说开心，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在外面肯定很冷，还是早点回去吧。”
“还好，也不是很冷。”宋远风微笑着回答。
“是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对。”姜时意点点头，“前几天就回来了，你呢？也是和家人一起吗？”
虽然两个人认识这么久，但她好像从来没有听宋远风提起过家里的事。
“……嗯。”宋远风眼中闪过一起不自然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起来，“和他们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闲聊了二十分钟，后来还是姜时意说让他快点回去，不要冻感冒了，宋远风才答应下来。
挂断电话后，姜时意回到楼下，姜琛坐在一旁拿了个橘子扔进她手里：“谁打来的电话？”
“一个朋友。”姜时意回答。
“什么朋友能和你打这么久电话？”姜琛在一旁悠悠道，“不会是男朋友吧？”
姜时意：“”
“哥你怎么管的这么宽。”姜时意不满，“我打电话也要和你报备一下？”
“你这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姜时意把剥下来的橘子皮扔回他手里。
“你哥这不也是关心你吗。”郁宁坐下来，及时止住了兄妹俩这场小小的战争。
之前她一直担心姜时意会因为祝时的事情而难过，现在见她状态好了不少，看样子已经从上一段感情当中走出来了，于是隐晦地问：“不过时意，最近有交什么新朋友吗？”
“妈，你少听我哥瞎说，我没有男朋友。”
“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如果身边有不错的人，也可以尝试着了解一下……”
电视上的春晚主持人已经开始准备新年倒计时了，姜时意的手机就在这时震动了几下，她睨了眼屏幕，是宋远风发过来的消息。
【还好没错过。】
【时意，新年快乐。】
姜时意看了眼时间，刚好零点。
但她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复一句新年祝福，而是在想，宋远风肯定是又跑到广场上给她发消息去了。
也不知道这一来一回要走多远的路。
姜时意托着下巴，打字回复：【新年快乐，宋远风。】
【快回家吧，外面冷。】
对方的回复有些慢，那句“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新的消息才发过来。
【好。】
【早点休息，晚安。】
姜时意回了句晚安，但是心里却有些乱。
一个多月前，他们在上沪一起迎接公历新年的来到。这个农历新年，他居然为了能和自己准时说一句新年快乐，在寒冷的夜晚跑到不知道多远的小广场上。
她又想起来，那天从A城回来，她和江栀岁打车回公司。江栀岁靠在旁边的车座上，笑着告诉她宋远风对她好像格外上心。
还有之前林冉对她说过的话……
姜时意揉了揉眉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听见妈妈说的话了吗？”见姜时意许久没有说话，郁宁拍拍她胳膊，“要是遇见有好感的人，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姜时意把手中的橘子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散开，还带着丝丝凉意，她含糊不清道：“知道了，妈。”-
宋远风给姜时意发完消息后快步走回了房子里。
老李正在厨房里煮饺子，宋远风帮着他弄好，两个人把菜和饺子都端到了餐桌上。
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有些冷清。宋远风给老李倒了杯酒，虽然他平时总告诉老李要少喝些酒，但在年夜饭的时候，还是会陪他喝上一点。
宋远风端起酒杯：“李叔，新年快乐。”
“快乐快乐。”老李喝了口酒，夹了不少菜放在宋远风的碗里，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快吃完的时候，老李突然问他：“远风，今年……要去你爸那里看看吗？”
提到那个人，宋远风的表情僵了僵，干脆地回答：“不去。”
“我去干什么，他们那个家又不会欢迎我。”
“话不能这么说。”老李苦口婆心道，“毕竟那是你爸，还是有亲缘关系在的。”
“李叔。”宋远风回忆起十七岁那年，他无助地站在妈妈的病床前，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男人的电话，但是从来都没有被接通过。
宋远风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之前发生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
老李重重叹了口气，没再接话。
夜半时分，老李已经睡下了，宋远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妈妈生命的最后那个阶段，他在学校里请了假，陪着妈妈回到这座小房子里，和外婆一起生活。
那时刚好是春天，妈妈的身体状态也有所好转，有时候会带着宋远风到门前的那条小河边散步。宋远风看见山脚下的花开了，采下来送给妈妈，她会开心一整天。
以为生活就会这样好起来，但上天好像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他颓废地回到学校，那时他没什么朋友，也没人在乎他的想法，他心情实在低落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坐在教学楼无人的楼梯里面，慢慢消化着自己的情绪。
再后来，他遇见了姜时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把那个笑容记了那样久。
从那以后，他开始默默关注着她的一切。
如果说母亲是他生命中的第一缕光亮，那姜时意便是他人生中的第二道光。
－
姜时意一直在家里待到初五才打算离开。
临走的时候，郁宁把一个很大的纸箱子推到她面前。
“这都是什么？”纸箱已经被郁宁封上了，姜时意估计了一下重量，好奇道。
“都是之前在你房间里收拾出来的。”郁宁又给姜时意装了些东西，准备让她一起带回去，“好像是你高中时候留下的东西。”
“放在家里也没什么用，你爸总嫌碍事想要扔了，你还是带回去留个纪念吧。”
姜时意拉长尾音“哦”了一声，姜琛一早去上班了，她只好叫了辆车把自己送到小区门口。
她抱着那个大箱子从小区门口往家里走，箱子还是有些重量的，姜时意走一会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姜时意回过头：“宋远风？”
“我帮你拿着吧。”宋远风指了指她手里那个大箱子，“刚好我也要回去。”
“不用啦。”姜时意摆摆手，嘴硬道，“其实也没那么重。”
宋远风用手指轻轻擦了下她额头上的汗水：“还说不重？”
“给我吧。”宋远风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从她手里拿走了箱子。
宋远风把箱子一直搬到她家，姜时意指导他：“放在客厅里就好。”
不能让对方白帮自己搬一趟，姜时意给他拿了瓶饮料，让他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
姜时意过去拆开那个大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宋远风好奇：“这箱子里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诶。”姜时意继续拆着，“我妈妈说都是我高中的东西，让我拿回来留个纪念。”
大箱子里面大部分都是她高中时候的奖状和作业，最上面是一个金色的小盒子。
这个盒子同样也被封上了，姜时意找了把小刀出来，划开周围的胶带，发现里面有零食、发圈，还有一些用皮筋绑到一起的小纸条。
姜时意的记忆突然被唤醒。
那是她高三那年，祝时送她放学回家，刚好被姜嘉才撞到，两个人的事情因此暴露。
郁宁和姜嘉才气的不行，将姜时意一切能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切断，并且到学校和姜时意的班主任好好沟通了一番，班主任开始对她严加看管，她根找不到和祝时见面的机会。
两个人大概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说上一句话，姜时意那段时间的状态很差，做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吃饭也是随便对付，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某一天上完体育课后，她回到教室，发现书桌上多了些小零食，下面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即便遇见了再大的挫折，也要坚强地面对。】
姜时意问了身边所有的同学，都没人知道这些零食是从哪里来的。
从那天开始，她时不时就会收到一些小礼物，有时是零食，有时候是一些小饰品，每次收到礼物的同时，她都会收到一句写着鼓励话语的小纸条。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这是祝时悄悄送过来的，欢喜地把这些小东西都保存在这个盒子里，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后来上了大学，有一次她同祝时提起这件事，发现对方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盒子也被她一直封存在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被她遗忘。
“这是什么？”宋远风看她半跪在地上，对着一个盒子发了好半天呆，过来走到她身边询问。
“啊？”姜时意回过神来，并没有避讳宋远风，“是高中的时候，一个陌生人送我的礼物。”
“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和状态都不太好。”姜时意拿起那沓小纸条，慢慢翻动了一下，“书桌上经常会收到一些礼物。”
“当时我误会是……”她把“前男友”三个字吞下，“误会是我的一个朋友送来的。”
“后来上了大学我才知道送礼物的人不是我那位朋友，再后来我一直没能找到是谁送的，也就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句谢谢。”
“多亏了他当时的这些礼物，帮我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其实我还挺想问问。”姜时意碎碎念，“为什么要一直送礼物给我……”
宋远风看着那盒子里的东西，嘴角多了些笑意，温柔的目光落在姜时意身上。
“因为你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看懂最后的意思了吗？！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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