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仙尊他究竟搁那儿瞅啥这个问题,最终还是没人知道答案。
在受到了清冷美人形象崩塌破碎的沉重打击之后,仙界与人间的代表们仿佛一同失忆,忘记了刚才的冲击。
唉,刚才好像谁开口说话了来着?
不,没有,是自己记错了。
总之,就像脑海里有什么在阻止他们回想那个场景一般,众人很默契地岔开了话题,并且没有人对魔尊他为何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一言不发这个问题进行讨论。
接下来要谈的事情还有很多,魔尊再也没有开过口,仙尊也收敛了那明晃晃的目光。
这一天下来,众人虽然只确定了个合作的大致方向,许多细节问题都还没来得及提到,但成果已经远超了众人预期,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满意了。
极北雪原的天黑得很早,转眼已是彩霞满天,今日的和谈也算是圆满落幕。
人间与仙界的代表今早抵达魔域的时候,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住的地方,众人回到城中,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先被带去了早已准备好的晚宴上。
宴席之上,美酒佳肴,鼓乐声声,仙界与人间的代表们分坐两侧,有互相熟识的已经抛开了各种界限凑到了一起。
觥筹交错之际,众人看着依旧没什么表情的魔尊缓步走来,坐在了主位。
众人下意识就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坐下了。
他拿起了酒杯。
他开始扫视全场。
下一刻就该是每场宴席的必备环节了啊,东道主要开始讲话了啊,但是为什么自己内心深处好像有一个声音在抵触接下来要听到的东西啊喂!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这一整天又劳心劳神。”说话的仍旧是主持了整场会议的魔域右护法,“我们尊主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最真挚的谢意。”
她说完,众人就瞧见清冷美人魔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全程没有说半个字。
悬着的心好像又一下子落了地。
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之前的都是幻听吧,都是山上的雪太冷风太大,把他们都冻出幻觉了吧。
晚宴上的菜肴一道道上齐,这几百年来,三界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和和气气地坐在一块儿,推杯换盏,看起来宾主尽欢。
这次和谈还有明后两天的时间,席间也还有人在就沉星塔与天地大劫一事进行交流,但氛围已经轻松了许多。
魔域的左右护法就分立于魔尊两侧。
右护法言笑晏晏,对各种来聊正事儿、聊八卦、聊天气的修者应对自如,还与入魔之前就认识的几个老熟人说起了往事。
左护法抱着双臂一言不发,他的下半张脸戴着面具,看起来像是一副獠牙,露在外面的手并非有血有肉的真手,而是一双木质的机关假肢。
主位上的清冷美人如高岭之花令人不敢取摘,大概也是之前雪山上的那个幻觉真的惊吓到了众人脆弱的神魂,总之,在这里没有人敢过去与其攀谈。
仙尊这边也是类似的情况,也可能主要是大家都看到了人家仙尊正在跟心腹手下小声交谈,也就没有过去叨扰。
在跟仙尊交谈的是不苟言笑的白衣仙君。
而蓝衣仙君以要跟人间的代表交流感情为由,正混迹在九尾狐等一干妖修身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白衣仙君名叫卓浪,飞升仙界前就是人间最有名的修仙门派之一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以刚正不阿、疾恶如仇闻名。
卓浪自打飞升仙界,就是为仙界的建设问题操碎了心,早就习惯抓紧一切时间跟自家不省心的仙尊交流信息。
没办法,要是他打得过对方的话早就自己去争这个仙尊的位置了,奈何自己打不过,但幸好仙界也没有其他人能打得过这人。
在属下心中不是很靠谱的仙尊沈修珩,一边听着好友在耳边絮絮叨叨,一边目光不自觉移向了主位上的魔尊。
这回人家魔尊还没有发现,先是被守在对方身边的左护法逮了个正着,他只好心虚地移开了眼。
他小声问身边的友人:“这个左护法是什么人,原先没有听过?”
“这个左护法是出生在魔域里的散修,据说家里人在之前西北与东南的两位魔尊争地盘儿的时候被牵连,这才投靠了现在这位魔尊。”
卓浪施了个小法术,隔绝了附近的动静,就开始压低声音讲起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
“还有这个右护法,她原本是万籁宗的弟子,是这一任万籁宗掌门的大师姐,天赋绝佳,本来是最有可能成为万籁宗掌门的人,现在可惜了。”
沈修珩为了制止自己控制不了往那边看的眼神儿,展开折扇遮住了半边的脸:“可惜什么,子非魔修焉知魔修之乐?”
致力于矫正好友人生观与价值观的仙尊把话题岔开了十万八千里之后,忽然又想起来问:“对了,这个右护法是怎么会入魔的?”
万籁宗是现今的修仙第一宗门,只收人修,每个弟子必定也只会修仙,最大的目标就是飞升仙界。
修仙第一门的弟子转投魔修什么的,听上去就很有故事的样子。
“我也只是听说,她一刀砍死了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然后就毫无预兆地判出宗门了。”卓浪道,“再有她的消息时,她就已经是魔域的右护法了。”
沈修珩转头看向好友:“你不就是那什么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吗?”
“那是我飞升仙界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卓浪看了看跟人交谈甚欢的魔域右护法,神情复杂,“自那之后,擎山派也后继无人,渐渐落寞了。”
“依我看,这件事儿背后一定有很复杂曲折的隐情,你可千万别想什么要给宗门报那一刀之仇。”沈修珩诚恳道,“咱们现在最主要的是跟魔域搞好关系。”
卓浪:“……”
他看他们仙尊最主要的不是想跟魔域搞好关系,而是想跟人家魔尊处好关系。
卓浪将一系列爱恨情仇抛到脑后,满腔悲愤只化成一句话:“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沈修珩叹了口气:“不是,你看我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遇到了看对眼儿的,心动一下也很正常不是?”
卓浪:“……”
你那不叫看对眼儿,你那叫单相思好吗!
而且你也不是心动了一下,你这一天心都在乱动啊喂!
卓浪仙君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不能说,他只能把一腔愤慨憋在心里,脸都憋得发青了。
憋到内伤,卓浪也只能劝上一句:“你这心思要是被人家魔尊知道了,怕不是要被人家魔修一路追杀?”
沈修珩则表示对此毫无压力:“你要对我有点儿信心。”
卓浪问:“你觉得你有本事能让对方立刻也跟你看对眼儿?”
“不是。”沈修珩说,“我是说,如果他真的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应该不至于栽在他手上。”
卓浪:“……”所以说你这到底是太有出息还是太没出息了啊喂!
还不能两人在说什么,就听到宴席上起了异响,刀剑出鞘的声音传来,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
定睛一看,问题出在一个端菜上来的小魔修身上。
这魔修刚才还好好地在端盘子,可现在手中的碗碟都打翻在地上,只见他双眼翻白、额头上都是黑色的脉络,看样子已经没有了神智。
小魔修的目标是主座上的魔尊,看都没有看周围的宾客一眼,只口齿不清地嘀咕着些什么,朝着明熙冲了过去。
右护法叫人先看护住在场的宾客,左护法立刻抽出本命法器挡在了明熙身前。
但就在那小魔修被左护法拦住去路的一瞬间,他的身形发生了巨变,伴随着众人的惊呼声,他直接化成了一头站起来至少两层楼高的巨兽。
巨兽青面獠牙,浑身长着青黑色的长毛,四爪着地,头顶一双长长的耳朵,身后还有两条与身体一般长的细长条尾巴。
在场见过前任北域魔尊的人都认了出来,这正是对方的原形,是一头入魔的上古妖兽。
据说这位在入魔之后残忍嗜血,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曾吃干净了前前任的北域魔尊全族数百魔修,见到他真身的人都无法全身而退。
而这位前任北域魔尊,此时应该被囚禁在镇魔塔中,这只巨兽也确实没有传说中那上古妖兽恐怖的威压,可能只是对方在被关入镇魔塔之前逃出来的一个分魂。
但哪怕只是分魂,左护法也只能接下对方一爪子了,恐怕连巨兽第二爪子都接不下来,作为本命法器的那柄长剑也在利爪之下出现了裂痕。
被魔域的护卫们护在身后,宾客们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众人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这么多人在,肯定不会抵不过这么一直似乎没有神志的野兽。
众人只是在等待,想要看看那位自从出现后就一直在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魔尊会不会在此时出手。
而沈修珩已经坐不住了,心乱如麻之下,他也不管自己此时掺和进去合不合适,起身就要出手帮人将这巨兽擒住。
但还不等他踏出一步,就瞧见端坐在主位上的魔尊抬起了眼眸,他翩然跃起,跳到了巨兽的头顶。
单用一只手,明熙就拽着那庞然巨物的一只耳朵,看似只是轻轻发力,就将巨兽的头连带着大半个身子扯了起来。
紧接着,他将那张着大嘴的头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上,血花立刻从兽口中飞溅出来,也不知是咬到了舌头还是被刚才那一下子震出了内伤。
巨兽落地之时,地板上砸出了裂纹,整个宫殿都在摇晃。
巨兽落地之后,就一动不动了,连高高翘起的尾巴都落在了地上,怕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几息之后,分魂出来的巨兽化作了一阵烟尘消散了。
明熙拍了拍手,拍干净了沾上手的灰尘,依旧神色平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凝聚在了明熙的身上。
果然……能把这么凶残的入魔妖兽关进镇魔塔里的人,绝对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就算长了一张再怎么漂亮好看惹得人想欺负的脸,那也掩盖不住其凶残的本质啊!
再次感觉到了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明熙又有了一种心跳加速的不适感。
刚一抬头,他就又一次瞧见了仙尊那令人相当在意的目光。
“你……”明熙一时间又有些紧张,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又瞅啥?”
语气可凶可凶,透露着再看就把你眼珠子都挖出来的意思。
声音可小可小,就好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
就……反差挺大的。
沈修珩呆愣在原地,看得有些失神,下意识说出了心声:“瞅你带劲儿。”
他就喜欢这么带劲儿的!
卓浪:“……”
人间代表们:“……”
左右护法与魔域众人:“……”
这个时候就不要接话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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