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猫猫啃了脑壳的仙尊,最终还是被魔尊拉去做了全面检查,确定了他浑身上下连个小擦伤都没有,可以说十分结实了。
明熙还不是很放心,说什么都要亲自把人家仙尊送回房间,还送上了许多在天界难得一见的伤药以备不时之需。
沈修珩感受到了来自魔尊的关心,心里涌起一阵阵的暖意。
他怎么这么关心我?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第一场结契大典到底是该在仙界办还是该在魔域办?
短时间内,仙尊的思维已经发散到了定情纪念日到底是今天还是几百年前初次相见的那一天了。
而魔尊的想法很简单,因为魔尊什么都没有想,目前他还对身边这个正在胡思乱想的人印象还停留在为魔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前辈这一层。
毕竟是一位为了魔域付出了许多的前辈,明熙想,他一定是透过自己看到了魔域光明的未来,所以眼神才这么热烈的。
于是他也回报以同样真诚热烈的眼神。
他看我的眼神真的是越来越热烈了啊,仙尊又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充满爱意的眼神吗?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沈修珩已经在明熙的陪伴下走回了落脚的听雪苑,身后跟着的卓仙君与左护法已经被他彻底遗忘了个干净。
明熙正要道别,却忽然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女人的高喊声。
“你们别跑!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杀尽天下狗男人!”
这声音一出,明熙与花逐影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妙,连忙迎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了过去。
沈修珩二人不明所以,但也还是跟着前边两人的脚步追了上去。
四人赶到现场,就看到他们魔域的右护法手里正提着一把大砍刀,也就是她的本命法器,在追杀几个人修。
人修中最年轻的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年纪最大的已经须发皆白,那正是万籁宗的掌门齐逢春。
齐掌门看着上了年纪,但是在身后有人提刀追砍的情况下,还是跑得很快的,躲闪的动作也很是灵巧,完全不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
“师姐!你冷静点啊啊啊!”齐掌门一边逃跑,还一边试图唤回右护法的理智,“你仔细看看,是我啊,是阿春啊!”
魔域右护法名叫水绣,原本也是万籁宗的弟子,正是这位齐掌门的大师姐。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水绣挥刀的动作慢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停下追逐的脚步。
另外两个被追杀的也是万籁宗的人,是齐掌门的亲传弟子,俩小弟子一看到终于有人来了,立即向明熙等人求助。
明熙拦在了水绣的身前,提着刀的右护法先是反应了一下,但好在很快就认出了那一袭红衣的魔修正是自家尊主。
有那么一瞬间,她清醒了过来,但是醉意也随之涌了上来,只轻轻唤了一声“尊主”,就直接醉倒了。
好在她手边就是小院儿里的石桌石凳,睡死过去之前,她还拼着最后一丝神志坐在了凳子上,往桌子上一趴就没了动静。
见此情况,万籁宗的小弟子赶忙解释道:“我们师父约水绣师叔到院中叙旧,他们原本还好好地聊着宗门里的往事,但是水绣师叔喝了两杯酒之后就忽然醉倒了,再醒来就是刚才那样了。”
明熙走上前去,确实嗅到了自家右护法身上的酒气,他安慰道:“别担心,都习惯了。”
万籁宗众人:“……”
仙尊一行:“……”
不是,这种事到底发生过多少次啊喂!
“师姐她没事儿吧?”虽然对被人提刀追杀的事儿仍心有余悸,但万籁宗的齐掌门还是真的关心自家师姐的,“要不要先把人搬回屋里”
看了看趴在石桌上睡得正熟的右护法,明熙解下了自己的大氅,将雪白的毛皮衣递到了左护法的手上。
“她每次这样都不让人动的,一碰就会继续追着人砍。”花逐影一边解释,一边很熟练地将大氅披在了自家右护法身上,“放心,她这一觉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等会儿就醒了。”
大氅也是一件法器,隔绝了屋外风雪的寒气,右护法冻不着,睡得还挺香。
“师姐她……”齐掌门看着自家师姐依旧年轻的面庞,已经忘记了刚才被追砍的惊魂时刻,现在只剩下心痛难过,“她刚刚还好好的,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这一次,齐掌门就是来劝自家师姐回宗门看一看的。
他知道在当年那些事情过后,他们这位大师姐是不会再想与万籁宗有什么瓜葛了,但是至少回到人间看一看也是好的。
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去的时候也一直在念叨着师姐,再加上曾经那仗势欺人的擎山派也已经销声匿迹了,世上再无人能挡着她师姐回到人间了。
但是……但是曾经的天之骄女,像如今这样醉酒疯癫,怎么想都像是有故事啊。
事实上,右护法的事儿在魔域其实不是啥秘密。
她只要喝醉一次,就会提刀追砍目之所及的一切雄性生物,第二天总要跟那些不明真相就被追砍的人解释一下的。
再加上水绣本人也确实说过,很想把那件事儿告诉给师门众人,只不过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实属可惜。
现在万籁宗的掌门和几个弟子都来到了魔域,真是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啊。
花逐影看到自家尊主都点头了,就把右护法告诉给他们的故事讲了出来:“你们也知道,我们右护法曾经不是个魔修,而且还是某个天天嚷着要除魔卫道的名门大派里出来的。”
某名门大派里出来的齐掌门:“……”
不仅是万籁宗的众人,沈修珩二人也留了下来,听这位曾经的正道弟子的故事。
卓浪是因为师门恩怨对于水绣这个人很是好奇,沈修珩则是因为魔尊而对由魔尊亲自挑选的右护法很感兴趣。
花逐影看了看熟睡中的水绣,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惜,她谈了场情,说了段爱,差点儿因此前程尽毁,如今能活着都算是很走运了。”
万籁宗的齐掌门也想起来了这件事儿:“是擎山派的那个?”
“对。”花逐影点头。
一说到擎山派掌门大弟子,沈修珩下意识看向了一旁的卓浪,明熙也跟随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齐掌门与万籁宗的众人同样拿各种小眼神儿打量着他。
卓·曾经的擎山派掌门大弟子·浪:“……”
卓浪青筋暴起:“都说了不是我了啊啊啊啊!”
今日迫害卓仙君1/1。
花逐影清清嗓子,为卓仙君正名:“不是他,不是他,那个掌门大弟子比他年轻多了。”
卓浪:“……”
齐掌门也道:“对,我记得那时候卓浪仙君都已经飞升仙界许多年了,跟我师姐相熟的那个擎山派弟子好像……好像是姓苏。”
“对。”明熙直接说出了名字,“苏锦程。”
这个名字在他们魔域可是出了大名的,他们右护法每次提刀砍人且追不上对方的时候,嘴里都会骂骂咧咧地叫这个人名儿。
“可我听说,苏锦程正是死在你们这位右护法的刀下。”卓浪忽然道,“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这一天的接触下来,他也能看出来魔域右护法并非什么残暴之人,就算酒醉后提刀追着人砍,但都砍了这么半天了,却谁也没伤到,可见是真的收了力气没下死手的。
花逐影继续道:“那个苏锦程道貌岸然,当年费尽心思追求我们右护法,把人追到手之前那真是天天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在我们右护法身边。”
“这点我也可以作证。”齐掌门捋了捋长须,“那时我才十几岁,成天跟在我师姐后头打转,天天看那个苏锦程给师姐她送着送那的。”
沈修珩猜测道:“所以这是一个追到手之后就不好好珍惜,导致双方最后感情破裂,兵戎相见的故事?”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花逐影叹气道,“可惜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不等齐掌门等人追问,花逐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句:“那个苏锦程,修的是无情道。”
无情道,无情才能入道,入道就再不能动情。
“怎么会?”卓浪问道,“选了无情道就再也体会不到感情,喜怒哀乐都没有,又怎么会去爱别人,还去追求你们右护法?”
“所以说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啊。”语气十分无奈地,花逐影说出了一个更残酷的真相,“你们可能听说过,无情道的人有一个飞升仙界的捷径,那就是杀妻证道。”
齐掌门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就猜到了这个故事可能的起因与结局。
花逐影继续讲:“不仅是修真界,就连人间的普通人都知道,修无情道的人感受不到情绪,更不懂情爱,所以根本不会去找一个无情道谈什么恋爱。”
所以,连妻都没有,就更别提什么杀妻证道了。
齐掌门已经压制不住声音中的愤怒:“所以那个苏锦程就隐瞒了自己是无情道,欺骗我师姐的感情,为的就是杀她性命,走捷径飞升?”
卓浪皱眉:“我也确实听说过,苏锦程被害之前距离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甚至有人都看到他所在的方位出现了劫云聚集的景象。”
“就是如此。”花逐影点了点头,“苏锦程第一剑没能刺中我们右护法的要害,很快就被反杀了,直接被剁成了饺子馅儿那么碎。”
众人:“……”原来,传说中的“一刀砍死”已经是经过修饰的结果了吗?!
“我们右护法剁了那个骗婚的,负伤回到师门,本想把这事儿跟师门说了好给自己讨回公道的,可惜……唉。”
这声叹息过后,花逐影就没再讲下去,但是在场众人都或多或少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
本来意气风发的青年女修身负剑伤回到师门,以为总算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可以让长辈为自己主持公道,但是,真正迎接她的却是几大宗门联合的讨伐。
当年的万籁宗掌门,虽然还是想要护她的,但是也不好当面驳了擎山派与其他相关门派的面子,最终还是要把人交给擎山派发落。
而当年还是小孩子的齐逢春也根本无法反驳师长们的意思,唯一能做的就是联合其他师兄师姐们制造了一场混乱,让他们的大师姐可以趁机逃走。
他们大师姐临走前看了师门最后一眼,那时还小的齐逢春正好瞧见,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做口型道:“别回头,快走!”
于是,她这一逃就再也没有回过人间。
人间已经没有可以留她的地方。
卓浪心中的天秤早就偏到了被骗的受害者这一边,但是身为擎山派出来的弟子,还是忍不住想为师门辩解一句:“当时也是事出突然,如果仔细调查……”
说到这里,卓浪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苏锦程是掌门大弟子,擎山派掌门难道能不知道自己唯一的徒弟修的是个什么道,不知道苏锦程接近别人家女修的真实目的吗?
也许,他不仅知道,甚至还在背后推波助澜,还在得知自己徒弟杀人不成被人反杀之后,气急败坏地以势压人,要让那个无辜的受害女修永远闭嘴。
“唉。”又是一声叹息,花逐影扫视在场众人,幽幽说道:“我们右护法来到魔域之后倒是没怎么受苦,她第一时间就遇到了我们尊主,跟在我们尊主身边就不用受欺负了。”
待他如亲子的师父不能保护她,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宗门不能信任她,最后救了她的人反而是曾让她处处提防的魔修,最后她自己也成了一个魔修。
原本的道心崩塌破碎,在充斥着魔瘴与杀机的魔域中,在终年积雪寒风刺骨的雪原上,她找到了新的道。
于是,万籁宗的水绣死了,魔域的右护法重获新生。
“反正自那件事儿之后,我们右护法就有了这么个毛病。”花逐影指了指右护法手中紧握着的那把刀,“只要一喝醉酒就要追着男人砍,一边砍一边喊要杀尽天下狗男人。”
刚才那一幕众人也算是都见识过了,凶残是挺凶残,但是配合上了这么一个故事,倒是让人生不起气来了。
“奈何我们右护法酒量太浅,两三杯下肚就能醉,平时她都很注意不让自己沾酒的。”花逐影转头看向齐掌门,“今天大概是因为见到故人,卸下了心防,一不留神就喝多了酒。”
齐逢春摇摇头,还沉浸在对骗感情的人渣的愤怒,与对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的恼怒中。
花逐影继续道:“现在还算好了,以前她一不高兴了就拉着我和我们尊主谈心,说什么一定要远离男人,不然会变得不幸,还告诉我们千万不要谈感情,不然一定会后悔的,搞得我现在都不敢找对象儿。”
万籁宗的小弟子表示理解:“也是,如果我也遇到了那么个不仅欺骗我感情,还要杀我的人渣,我以后可能也再也不敢与人谈情说爱了。”
“但感情本身是没有错的。”沈修珩忽然道,“如果能遇上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能够白首不相离,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啊。”
讲到这里他还特地看向了明熙:“你说是不是?”
“不,我觉着我们右护法说得很有道理。”明熙十分认真地表示,“情爱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沈修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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