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称得上宽敞的部屋内,此时正对坐着两个人。
当望月千奈娅的话音落下后,她终于看到了面前付丧神褪去外表那一层伪装后的真实模样。
像是包裹住核心的白色巧克力与甜腻的奶油缓慢融化,交融在一起的粘稠融化物一点点滑落,在身后拖拽出长长地丑陋的痕迹。
而失去了伪装出来的诱人外表,展现在人面前的则是令人恐惧的真实。
“为什么非要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不再露出微笑的付丧神发出长长地轻叹,似是惋惜,又像是遗憾。
他略略扬起下巴,明明面对着烛光却依然无法令人看清楚他金色眼底的情绪。
“之前在本丸的生活还不够好么?”
不用担忧未来,一切的一切都由他来安排。
不会有烦恼,不会有糟糕的事情发生。
这样……不好么?
浅金发色的付丧神发出疑问,他向前压下半身,令自己的阴影笼罩在对面端坐着的审神者身上。
本体被放置于身侧,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抬起,似乎是想要如从前般落在对方的头顶。
“如果是从前的我,那确实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很可惜,髭切。”
望月千奈娅抬起头,和靠近的付丧神对视。
她清晰的自对方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看到了那抹模糊地、不清晰地宛若虚无般的影子。
“人总是会变的。”
她确实是个咸鱼,不求上进、贪图享受这些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她。
但人总是会变的。
她现在想要向前走。
话音落下,望月千奈娅听见了一声很轻很轻地嗤笑。
笑声似是在嘲讽,期间却又加杂了一句模糊的对她话语的复述。
“不错的理由,就连我也没办法轻易的反驳,审神者。”
似乎是真的被逗笑了般,髭切自胸腔内发出略显沉闷的哼笑,同时也因此而低下了头,令望月千奈娅看不清楚他此时的表情。
但这种状态在髭切的身上存在的时间很短。
稍稍平静下来的付丧神面上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来,抬起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面前审神者的头顶。
也就是在他这个动作之后,望月千奈娅平静地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髭切,你知道你的这种手法像是在对待什么吗?”
望月千奈娅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僵住了一瞬。
她略略垂下眼睫,反倒是因为对方的这一停顿而明白了面前的付丧神是知晓他做出这些举动时抱有的心思。
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望月千奈娅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愤怒,更没有仇恨。
她只是以平静到像是个旁观者般的口吻将答案说出口。
“这像是在对待宠物。”
或许显得亲昵,但其中究竟蕴含着几分真心?
是漫不经心的逗弄,是居高临下的施舍与安抚,也是随时可以因为感觉到无趣而收回的“宠爱”。
阴影笼罩在望月千奈娅的头顶,但是她却从未感觉到任何恐惧。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听到了她的评价的付丧神则罕见的露出了些许的阴郁神色。
像是被戳破了真相般的恼怒,却又夹杂着细微到难以令人分辨的困惑。
“是吗?”
最终,付丧神也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反驳。
他将手掌移开,似乎是不经意间的顺势落下,停驻在望月千奈娅的脖颈处。
来自于皮肤的温度隔着皮质手套传递到了指腹上,由冰冷刀具化为人身的付丧神看着掌下的弱点,很清楚只要自己稍稍用力,面前的人就会立刻消失。
只需要收紧五指,她就会像是那些曾经死于本体刀锋下的无数人类一样。
“审神者或许还记得我曾经问你的问题?”
付丧神无声的放缓了手部肌肉,原先因为克制而微微凸起的手骨重新隐于皮肉之下。
能够轻易夺走性命的凶器软化了棱角与锋芒,转而以一种堪称温和的姿态摩挲着指下的皮肤。
他似乎也并不抱有审神者给出答案的想法,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又自顾自的将曾经的话复述了一边。
“我想要听到的,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收回了手,浅金发色的太刀付丧神轻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很轻,却不会被对方遗漏。
髭切歪了下头,似乎是在认真的回忆之前的过往。
“当时我是这么问的,而审神者是如何回答的?”
明显记得答案的太刀付丧神看着面前的审神者,缓慢回答道:“‘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家伙’,这就是审神者给我的答案。”
“现在看来,审神者似乎是有了新的选择。”
髭切收回了手。
惯常居于高位的付丧神在此刻后退了半步。
“不过这些大概并不太重要。”
在说起这个话题时髭切似乎格外的喜欢笑,像是被戳中了笑点般。
单就在讲这句话时他就已经又从唇边溢出了声轻笑。
“还有刚刚审神者问的问题——”
轻巧略过了这个话题,稍稍收敛了些许笑意的髭切看上去比刚刚态度端正了些。
他望着面前的望月千奈娅,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金瞳中毫无温度。
“对审神者的看法,大概和你的猜测差不多吧。”
“初次接触时确实是很有趣。”
“嗯……或许一直圈养于掌心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或许我会有这种想法?也说不准。”
似乎是说完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髭切站起身来,将放置于身侧的本体太刀拎起,率先朝着屋门走去。
他一路上也没有回头,似乎是终于耗尽了所有的耐心,又像是游戏结束后面对游戏对象时的冷漠。
“弟弟丸大概也要回来了,是该去看看。”
拉开门,已经走出去的太刀付丧神驻足。
他稍稍收拢了一下外套,似乎是为了隔绝由温差带来的凉意。
“回天守阁的路上大概会很安静,记得用灵力隔绝下外界的冷气。”
髭切的话音落下,听见这句告别的望月千奈娅只坐在原地停顿了很短的时刻便跟着站起了身。
她走过屋内,踩着烛火投射铺散在地面的光,与门口的付丧神擦肩而过。
望月千奈娅对髭切的话只是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句“多谢”。
早早将弟弟支出本丸,静候审神者离去后的源氏重宝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阴影中。
“看够了?”
踏着月光走出的天下五剑之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总是笑哈哈自称为老年人的三日月宗近反而将疑问抛给了同僚。
“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和对方周身紧绷的气场形成鲜明对比,三日月宗近像是在散步般从容走向对方。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带话的?”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般,三日月宗近一点也不意外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
他稍侧过脸,在髭切开口前斩断了他的后路。
“膝丸这个时间来不了,真不巧,粟田口家的几个小孩子需要他帮忙。”
听到这话的髭切很干脆的收起了本体。
他直接扭过了头,像是根本懒得跟眼前的老熟刃继续聊天一样,又像是对眼前刃嫌弃到了极点。
“我有没有说过你跟五条家的那只鸟类一样很招人嫌?”
对此三日月宗近不语,只是对髭切致以微笑。
“……去告诉平氏的那只老乌鸦。”
在关门前,髭切稍稍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看向走廊上的三日月宗近,语气依然算不上怎么好。
“让他去天守阁。”
就等着对方回应的三日月宗近略略挑眉。
他听着关门声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看着夜空发出一声感慨。
“为什么我之前就没有发现呢……”
曾经认识的同僚竟然会是这么个德行,当初的他为什么就没意识到?
上千年的阅历,真是白活了。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某位同僚,三日月宗近慢悠悠的朝着另一位的方向走去。
“嗯……路该怎么走来着?”
天太黑了,似乎有些看不清楚了……不过应该不要紧。
对自己迷路的属性根本不会有一点ac数的时之政府看板郎镇定自若的抬起了脚。
然后,毅然决然地朝着不知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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