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空气仿佛是在一瞬间就结成了冰。
继国家的家主站在不远处和继国千夜对视,两个人似乎谁也不肯让步。
尤其是当继国千夜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很清晰的看到了自己那位父亲下意识朝着腰间摸去的手。
而按照习惯和手指摸去的位置来看,若不是这一次继国家主是穿着便服赶来看望孩子的话,他会摸到悬挂于腰间的刀。
分明是在和继威甚重的父亲对峙,可继国千夜却发现自己冷静的可怕。
没有什么不安,也没有什么后悔或是恐惧。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那样分析出了眼前男人本应该会做出的动作和他这番行为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
“……你出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就身体不太好的朱乃似乎也喘过来了气。
湿漉漉的头发还黏贴在脸颊上,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气。
正常人本应该会因怒气翻涌而致使脸颊染上嫣红的现象也没有出现在朱乃的身上,就好像她已经快要被掏空了所有的生机那样。
但是现在,即便是粗重的喘着气,她开始竭尽全力挺直了腰,将拦在自己身前将她挡在身后的孩子给护在了怀里。
不像是曾经那个总是顺从丈夫的继国家夫人,朱乃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丈夫,一字一顿的这么说道。
“不要任性。”
似乎是被冒犯了,又像是被猜中了什么痛点,回过神来的继国家主不再关注继国千夜,转而和朱乃对视。
他将视线落在其中一个婴儿的身上,抬起了手,似乎是准备去做什么。
但是比他动作更快的是朱乃。
“你给我出去,你听不见吗?”
“我的第一个孩子被你当做木偶一样随意摆弄,现在你还想要对我的另一个孩子下手?”
像是濒死的野兽,继国千夜看到自己的目前伸出了手,指着父亲的指尖都因为压抑着的情绪而在微微颤抖着。
或许是顾虑着她还在,继国千夜并没有听见自己的母亲继续说什么话,而对面原本准备抱走弟弟的男人也突兀的停下了动作。
也是趁着这个机会,继国千夜将两个弟弟从继国家主的手下重新抢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别怕。”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手上的力气,听到了细微哭声的继国千夜轻声安抚着。
但是当她垂眸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在哭的只有一个弟弟。
之前被父亲说是诅咒之子,额头上带有印记的弟弟却像是个过于精致的仿真玩偶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对方呼吸时鼻翼的轻微动作,继国千夜还以为自己怀里的弟弟已经死去了一个。
但这个弟弟的这种情况实在是不正常。
尽管不曾亲眼目睹过婴儿的降生,但因为母亲怀孕而偷偷蹲过墙角,拉着医师询问过新生婴儿状况的继国千夜始终牢记着对方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
刚出生的婴儿都会哭。
发现弟弟不对劲的继国千夜突兀的僵住了。
即便在刚刚跟父亲对峙时都没有的细小慌乱敢开始从心底蔓延开来,继国千夜低头看着怀里两个呈现出巨大反差的弟弟,再看看仍然张开胳膊把她们护在怀里的母亲,又看看似乎不肯罢休的父亲。
再次在心里作了一番衡量,认为弟弟的情况很危险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继国千夜果断将弟弟塞到了母亲怀里,决定把那边那个老爹给拽走,以免他继续在这里搞事。
“父亲,有件事情想要和您商谈。”
果断的扯开话题,示意母亲冷静并抱了下对方,继国千夜随后朝前走了两步。
她现实冲着继国家家主鞠了一躬,而后示意对方和自己换个地方谈。
继国家家主其实原本是不打算搭理她的。
在他眼里,这个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儿子”、耗费无数心血的优秀子嗣无法达到自己满意的高度就罢了,在刚刚竟然还敢反抗自己。
这无疑是不合格的表现。
但是现在……
再次看看似乎又冷静下来趋势的妻子,注意到周围侍从们畏惧的反应,继国家家主在心里面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等到两个人离开后,原本还在瑟瑟发抖恐惧家主的侍从们才敢重新抬起头来。
其中一名侍女朝着朱乃走了过去,在为她披上衣服时手仍然有些不稳。
发觉到这一点的侍女更是不敢大喘气,垂下眼专心的照顾主人。
也是因为她的这一动作,她发觉此刻低着头护着孩子的主人似乎……哭了。
——
“有什么事?”
在走到远处的偏僻角落后,继国家家主停下了脚步,看向身后的继国千夜。
而原本说是有要事想要和父亲商谈的当事人此时却摆出了个无事发生的平静面瘫脸。
“已经解决了。”
继国千夜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平静,以再正经不过的语气说出来了能把自己老爹气死的话来。
“我之前想要说的是就是希望父亲大人您能暂时消失在母亲面前。”
而现在人都走了,母亲也看不到,这可不是事情解决了吗。
至于这个爹会怎么想,会不会生气,事后会不会打算报复回去……
继国千夜沉思片刻,发觉这些东西好像并不太重要。
与此同时听完了继国千夜的话,也听懂了自己这个“儿子”话语里未说白了的真实想法的继国家主:……
“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短暂的哽住,缓了片刻才将到了嘴边的过激言辞咽了回去,继国家家主最终没好气的瞥了眼眼前低着头的继国千夜。
虽然对方摆出来的姿态很谦卑,语气也很恭敬,但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生气。
“之前态度那么硬气,跟我对着干,想来你最近的进步应该不小?”
似乎是找到了反驳的点,有可能是为了在此时挽回一点面子,继国家家主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继国千夜,哼笑了一声。
他双手抱臂,慢悠悠地问道:“今天趁着我心情不错,提前考核一下你的功课。”
“可别对不起刚才你的表现啊。”
在出来的路上就已经考虑过可能会出现的所有情况,继国千夜在听见自家父亲这么说之后反而对眼前事情的发展松了口气。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对方显然是不打算继续揪着弟弟的事情不放了。
仅仅只是打算从她这里找回点面子,用这种借口来挽尊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她付出代价最小的情况。
“当然。”
果断点头答应了下来,和父亲达成共识的继国千夜而后重新站了起来。
“这次不会让您失望的。”
继国千夜在说这番话时也是有一定底气。
因为在今天之前,她刚赢了指导自己的武士,而且在刀术上有了新的进展。
而这些事情都是继国家家主不知道的。
最近对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妻子和即将诞生的儿子身上,继国家主也不知道是对她太过放心还是太过信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过问她的学习进度了。
今天刚好是个机会。
“好,既然你这么有勇气,那么我们今天就换个方式。”
就在继国千夜和继国家主来到手合场后,她看见对方一反常态的亲自走向了摆放着武器的刀架。
不仅如此,他还自己拿起了一柄真正的、并非是用来训练使用的金属刀剑。
“训练时期也该过去了,你的基础确实是打得不错,那么今天就让我来看看你在实战中的表现。”
刀鞘上镌刻着的复杂繁琐的花纹被透过窗户的阳光照射,折射出一种独属于金属的寒芒。
“你真以为我对你这段时间的事情一无所知么?”
继国家的家主哼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点点戏谑。
像是对猎物的嘲笑,又像是一种逗弄。
也是到了这一步,继国千夜才察觉到了自后背腾升的点点寒意。
她好像,将自己的父亲给想得太简单了。
本以为对方终于有了点人情味,会享受作为一个父亲的喜悦,会放松。
但现实是对方根本从未停止过对她的注视。
握着胁差刀/柄的手掌渗出些许冷汗,继国千夜面上还是冷静的样子。
‘看样子今天是不可能轻松的结束了。’
看到对方摆出的架势,清楚认知到自己今天可能要倒霉的继国千夜稍稍压低了上半身。
专注的寻找着可能会有的破绽,继国千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选的路,那么就要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不能后悔,也不能后退。
虽然最终的结果仍然是自己输了,但在趴下昏迷之前,继国千夜唯一的念头是:输得不算太惨。
尽管她没有实力给对方留下什么太严重的伤,但也打中了他几次。
如果不是力量上的差距太过悬殊,继国千夜甚至是在一次进攻中能够有机会击落对方的武器。
可惜了。
昏迷过去的那一刻,继国千夜决定之后要将力量上的锻炼给加强。
至于身高方面的硬伤,被对方给拎着后脖颈扔出去……
啊,还是等到长大后再弥补吧。
毕竟这一点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更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窜高。
当继国千夜昏过去之后,继国家主盯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将手里握着的刀鞘随意的扔在地上,而后弯下腰,提着后衣领将继国千夜拎了起来,最后又用别扭的动作把人打横抱起。
像是一个根据记忆里面的画面仿照着去学习的初学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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