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

    滚去你爹户口本,三个老光棍整好凑一块。

    小哑巴打字很慢很慢, 不过叙述能力还不错,虽然错别字不少,还是把谢悯提问的前后都回答明白了。

    十一岁那年放假, 他又想混上大巴车去隔壁城市玩, 被司机发现赶了下来, 然后有个男人过来搭讪,问他要去哪里。

    他说在家待着没劲, 想出去玩两天,然后男人说可以带他去, 然后他毫无防备的跟着男人上了一辆小车。

    上车没多久他就睡着了,等被人拍醒, 一睁眼已经身处山林, 之前那个男人不见了, 换了另外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多了几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他们被刀逼着一步步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 他们又坐上了一辆小货车, 开了很久, 然后男孩子被赶下了车, 女孩子留在车上不知去向,他再也没有见过。

    他被带到了一个类似训练营的地方, 每天就是练打架,有专门的人教他们。

    除了吃饭睡觉都在训练, 不准他们多交谈,也不准问东问西, 无论问上面什么问题只要问就要挨打。

    小哑巴每天都很认真的按他们说的做, 那里定期会考试, 让他们互打,胜者会得到奖励,失败的会有惩罚。

    小哑巴胜负都有过,对于他的奖励就是,赢了有强身健体的补品,输了不给吃饭,他以为都是这样,直到有一个比他大几岁,总是输的男孩,再又一次输了后就彻底消失了。

    “其他人的奖励是什么?”谢悯问。

    小哑巴摇了摇头,他不敢去窥探别人的生活,也不敢多打听,所以他不知道其他人得过什么奖励,也不知道那个消失的男孩去了哪里,只是在后来的日子,他偷偷留意过,会不断有新的男孩子被送进来,也有看起来身体弱打架差的忽然消失。

    他在那个地方过了可能有两年多,然后和另外几个男孩子被人带了出来,然后他们被送上了同一艘渔船,做苦力,捕鱼,打扫卫生,做饭洗碗,船靠岸他们就被赶到底层藏起来。

    后来他和另一个人又被送上了一艘货船,同样的是干苦力。

    但是那艘货船,经常在快要靠岸前就会在海上遇到其他船,然后就会有集装箱被打开,好像是换里面的东西,具体他看不懂。

    直觉那是不好的事情。

    但是他也在琢磨怎么样逃跑,因为他跟的船靠岸过祖国,他逐渐学会了看船上的航线图,偷听船员讲话,了解每一趟的目的地。

    随时都在小背包里藏着小手电筒,水和干饼,为逃跑做准备。

    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一次回国航线中途,有一个放的比较隐蔽的柜子打开后,看守的人离开了一会,他就找着机会爬了进去。

    这个箱子里货物并没有装满,留出了规整的缝隙把一个集装箱划出了几片区域。

    缝隙不宽过个成年人肯定不行,不过长期营养不良的小哑巴身材瘦弱,他试了试刚好能进去,于是他顺着通道顺利的藏到了集装箱深处。

    他藏进去没一会人回来了,听声音就是每次偷偷开集装箱搬东西的人,他们撕开了纸箱,然后拿走了一些东西,又塞了一些东西进去,大概前后不到半小时柜门再次锁上。

    他等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回来,他摸去了前面,打开电筒一照,里面全部都是装着的手机,他为了上岸后有钱用,就偷偷装了几台放在了包里,然后继续躲去了后面。

    集装箱里分不清白天黑夜,他为了保存体力,尽量睡觉,醒过来就吃一点喝一点,继续睡。

    直到持续的震动震醒了他,他贴在集装箱壁上听外面,好像有马路的声音,他知道下船了立刻打起精神。

    没多久汽车停下,有人打开了柜门,他躲在后面看到有人开始卸货,趁那些忙着搬运没人看守跳下车跑了……

    听完小哑巴胆战心惊的逃亡路,顾添都不由得要说一声好运气。

    进口集装箱海关采取抽检,抽到就会开箱检查,明显这个箱子没被抽到,小哑巴才能一路顺利的上岸。

    不过对于小哑巴来说,如果海关抽到开箱了,也许对他还是好事,他就可以合理合法求救,而不是要靠别的办法脱身了。

    谢悯调出了高升平那个案子里陈平以及同伙的照片,一个个放给小哑巴辨认。

    小哑巴认出了陈平,还有另外一个船员,这两个人是他从渔船到货船时,接他还有安排他的人。

    “他们在靠岸前开箱时,一般几个人持续多久?具体做什么?模样你能描述出来吗?”

    小哑巴摇了摇头:“都是晚上,只有两三个人,每次都是那两三个人,样子隔太远我没看清,只是通过动作辨认。他们有时候是往里放东西,有时候是拿东西出来,有时候换东西。具体的东西我不清楚,我躲得远,怕被发现……”

    “你被抓前,跟踪你的人,你认识吗?”谢悯再次询问。

    小哑巴努力想了很久,敲下了一段话。

    “好像在我训练打架那几年,有见过他,但是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十分有用,我们会向上级反应你的立功,之后会有干警来抽你的血做DNA对比,然后会安排你的父母来见你。”

    “对于你的家人来讲,你活着是最重要的。过去的错以后慢慢弥补。”

    “不要再跟着陌生人走了……”

    谢悯仿佛一个老父亲谆谆教导,不断叮嘱小哑巴。

    结束和小哑巴的对话,已经临近下班点,两人回到隔间刚坐下来想要交流下,顾添瞧见扔在抽屉里的手机一堆未接来电还有未读信息。

    他拿起来一看,全是顾增打的。

    他打开未读消息,猛地拍了大腿。

    “咱妈临时要去逸林出差,刚送上飞机,你去接一下。”

    顾添着急忙慌查询航班,已经起飞,大概一个半小时后降落。

    谢悯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估计临时有什么事:“这事不急,有的信息咱们需要汇总捋捋,你要有事先去忙,晚上说一样的。”

    “行,咱妈来了。我得去接,你买点菜回家做饭,不用太复杂就你平时做的那些就行,记得要有个汤。”顾添说完抓上钥匙便跑,最近几乎每天都要去医院,他的车基本都开来市局,要不回家取车都要费会时间。

    谢悯对着顾添奔跑的背影「哦」了一声……

    等到顾添跑下楼开上车绝尘而去,谢悯走出隔间宣布了下班……

    顾添恨不得油门踩死,开出200码的速度,大概是老天开眼,他绕了一点路避开容易拥堵的路段,虽然下班点居然一路畅通。

    看到导航上一路绿色和预估到达时间,他终于放心的拨出了车载电话。

    “你是没空去吗?”顾增的声音懒洋洋传过来。

    “刚才有事没带手机,妈怎么突然来逸林了。”

    顾增嗤了一声:“我说了是公事,那边一个合作出了点问题。怎么,你怕咱妈来查岗还是来提亲?”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啊。至于爸妈有没有看出什么,怀疑什么别赖我啊。”

    “没有的事,我啥事没有,没啥好看的……”顾添嘴硬着,确定了亲妈真的是公事来逸林,放下心来。

    “对了,要给咱妈定个酒店吗?”亲哥十分贴心。

    顾添一愣,家里说起来好几间房,但是只有两间有床,以前亲妈过来,他把主卧让给妈妈住,自己去住谢悯住那间。

    这次的话?

    “不用定!住我家,我去睡沙发……”顾添机智的掩盖了自己的小心思,心里不由得夸起了自己的亲妈,母子连心啊!

    昨晚谢悯才提出了要分房!他这缓兵之计拖着糊弄了过去,还没想好谢悯要再提出来怎么办,现在好了,亲妈来了,他两得睡一起吧。

    当着他亲妈睡了他,谢悯还能不负责?

    顾添就在越想越亢奋的精神状态下,顺利接到了拖着一只行李箱的亲妈:韩嘉佳女士。

    韩嘉佳女士见到顾添第一句话:“你一个人来的?”

    顾添一愣:“你想几个人?”

    “诶,我记得去年跟你说过,你要不解决个人问题,就给我滚蛋呢……”

    顾添眼珠子一转:“没吧?我记得去年你的原话是,给你准备了这么大一个房子,你连骗个人回来都办不到,丢人现眼,明年还是一人住,你就从我户口本上滚出去。”

    顾添学着亲妈的语气,手势活灵活现,最后还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滚去你爹的户口本,跟你哥你爹三个老光棍整好凑一块。”

    韩女士琢磨了下好像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什么区别吗?没区别啊。

    “区别大了去了,你要求我骗个人回来一起住。我骗了啊,不仅骗了人,我还骗了钱呢,收房租那种……”

    韩女士当场就想提着行李箱买机票转身走人……

    顾添舔着脸,陪着笑把亲妈哄上了车。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小绵羊,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韩女士坐上车接了几个电话, 聊了工作上的事,挂了电话大概就忘记了刚才生的气,主动提起了谢悯。

    “我听你爸说, 你那个同事挺厉害的, 让你跟着人多学习学习。你可得要谦虚点……”

    “千万别觉得你爸怎么样, 你爸是你爸,你是你。你只是比别人投胎时运气好一点而已, 要想做好可得靠自己。”

    “你看你哥回国后,也是自己出去打工, 受够社会毒打,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算是有了起色。”

    “没有谁的人生能够坐享其成。”

    顾添嗯嗯嗯的回应着, 这些话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 以前总觉得烦了, 今年大概是经历了太多事情,现在觉得能听到父母的絮叨真好。

    顾添提着行李箱打开家门,香气扑鼻而来, 韩女士深吸一口气。

    “好香啊, 谁做饭了吗?”

    “老谢听说你要来, 赶紧去买菜做饭了, 想着你路上肯定累了,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

    “嗨, 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我两熟得很。”顾添赶紧给自己贴金。

    走进屋, 谢悯正在盛汤,伸了个头过来叫了一声阿姨好。

    “哎呀, 小谢啊, 太麻烦你了……”

    “应该的, 应该的,我住这里也麻烦了顾添不少。”

    “你可别不好意思,以前我来都只能吃外卖,我这儿子我知道,肯定是他麻烦你的。”

    餐厅里摆了满满一桌菜,有荤有素,虽然都是普通的家常菜,但是搭配得宜,色香味俱全。

    顾添帮着谢悯端汤盛饭,三个人坐下,韩女士夹了第一筷子进嘴,立刻放下了筷子,站起了身子。

    谢悯心中一紧,这是觉得不合口味?

    他余光扫了一眼顾添,埋着喝汤对亲妈的举动毫不在意。

    谢悯绷直脊背,目送韩女士走出餐厅,他立刻碰了碰顾添,努了努嘴。

    顾添瞟了一眼,表情都没变。

    “好吃,好喝,你厨艺不错。”

    谢悯翻了个白眼,我说的是这个吗??

    韩女士很快提着包又走了回来,她坐下来打开包掏出一个精致的条形盒子递给谢悯。

    “小谢啊,阿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顾添麻烦你太多了,这是阿姨的一点小小心意,你不要嫌弃。”

    谢悯摆手拒绝:“阿姨,不用,平时是我麻烦顾添比较多。”

    韩女士摇了摇手:“你别客气。上次顾添受伤那事,我们全家都知道,多亏了你在他身边照顾他……”

    “咳咳咳……”顾添一口汤全吐回了碗里,拍着胸脯爆发翻天覆地的咳嗽。

    谢悯赶紧抽了纸巾递给他。

    顾添捂着嘴,堪堪稳住:“啥玩意?你们都知道了?谁说的?”

    “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的事是能瞒着家里的吗?不是因为小谢在,你爸爸劝住了我,我当天就得赶过来,还能放任你乱来呢!”韩女士说着话,捋了一把袖子,看那样恨不得抽顾添两嘴巴子。

    「咳咳咳」顾添赶紧夺过韩女士手里的盒子塞给谢悯。

    “送你的,你收着,别不好意思。”

    谢悯难为情的收下了盒子,不过没有打开放在了一旁。

    韩女士笑嘻嘻举着筷子又继续吃饭,不住夸奖谢悯厨艺好,比顾添强,顾添连个泡面都住不好,从小到大都得让哥哥照顾,还感叹自己重金装修的厨房可算遇见懂得欣赏的人了。

    吃完饭,盘子里还剩下一点,顾添拿过饭盒扒拉进去,谢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应该提前给你分好的。”

    “没事……”

    韩女士对于儿子的行为十分满意:“小谢不用管他,不动手的人只配吃剩的,我们出来坐,让他收拾,你别管了。”

    韩女士关切的询问谢悯的生活习不习惯,有没有结婚,谈恋爱,听说谢悯单身立刻来了精神。

    “小谢,阿姨身边有好多温柔懂事的女孩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选选。”

    刚把锅碗瓢盆扔进洗碗机的顾添听到顿时急了,两三步疾走出来。

    “妈,你那么多,怎么不给哥介绍。”

    韩女士剐了顾添一眼:“你们两兄弟拿不出手,家务不会做,饭不会烧,找媳妇还是找保姆伺候你们?我可不想丢人。”

    “那你都知道我拿不出手,那为什么还催我找!你干嘛不催哥哥,你偏心。”

    “你跟我一户口本归我管,你哥跟你爸一户口本归他管。我说了,你要今年找不到,你就滚去你爹户口本我就彻底不管了,眼不见为净。”

    “好嘞,我明天就去迁户口——”

    “你!”韩女士端着手里的茶杯作势就要泼过来。

    “阿姨,看电视看电视。”谢悯赶紧按开了电视机,随便调了个新闻频道。

    “望北省逸林市税务部门依法对乐瑶逃税案件展开调查。近日接到热心市民举报,网络主播乐瑶涉嫌偷税漏税,在相关部门介入后,发现其确有未按相关法律法规缴纳税款的嫌疑。现依法展开调查,暂停了乐瑶的一切经营活动。”

    “嗯?还真逃税了啊?”顾添今早才从黄玲玲那里吃的瓜,这还没消化完呢,官方的实锤就下来了。

    “嗨,小姑娘可惜了,还是得多读点书……”韩女士语气满是惋惜。

    “妈,你认识啊?你咋跟个居委会老太太似的,谁都认识啊!”

    韩女士白了顾添一眼:“也不算认识吧。”

    “阿姨,方便说说吗?”

    顾添不由得侧目,谢悯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去年初在海东那边一个活动上见过一面。”

    “什么活动呢?”谢悯语气好奇,态度恭敬,成功激发了韩女士的母性。

    “你想知道,那我具体给你讲讲……”

    海东顾名思义靠海,虽然比不上龙东,但是近年来经济蓬勃发展,城市日新月异,大有跻身一线发达城市的趋势。

    开发商看准了海东的经济地位,在距离海东市区一百多公里的海边开发了度假公寓。

    因为靠近海东,而且不限购,配套设施完善,所以价格颇高。

    因为所处地段并非久有名气的地方,所以开放商灵机一动,结合了当下流行的网络直播带货,想要请个主播售楼。

    而惯常带货奢侈品,高档货品的乐瑶自然成了他们的首选。

    韩女士是应邀出席开发商的举办的庆功宴,在活动现场经主办方介绍两人认识,就打了个照面,说了几句客气话。

    开发商适时的推荐了一下乐瑶,说韩女士是女强人,以后如果有需要可以尝试这种新方式。

    韩女士对乐瑶并不熟悉,后来听旁人说起,这个女子很厉害,初中还是高中毕业,家境贫寒,靠自己一步步拼搏到了如今。

    说她给开发商带货卖房,第一次试水,99套度假公寓,先付三成房款预定,不到半小时秒光。

    “阿姨不是唯学历论,她能拼出事业,说明个人能力不凡。但是学习是必须的,要不怎么说活到老学到老呢。现在社会太发达了,越挣钱的事风险越大,多读书多学习才能给自己降低风险。”

    “特别是交税这事,很多人不能说他贪,但是不懂是肯定的,妄以为能够逃避。”

    “妈,你可别说你交税不心疼。”

    顾添说完不等韩女士有所反应,躲在了谢悯身后拉谢悯挡在前,从谢悯肩膀上露出一双眼睛盯着亲妈。

    韩女士狠狠瞪了顾添一眼:“心疼,没人交税不心疼,但是这税就应该交,都不交国家拿什么发展,出了天灾人祸,拿什么来重建。别说我高姿态,有的事就是这么个理。”

    “嗨,跟你这没文化的说不明白。我累了,明一早还得工作呢,我睡哪啊!”

    一听要安排睡的地方,顾添来劲了:“妈,你想睡哪?”

    “你就两间屋有床吧?还是说你买了新床了?”

    “你来得太匆忙,我还没来得及去买。”

    “算了,我睡次卧吧,小谢,你睡主卧去……”

    谢悯心虚的「嗯」了一声,顾添赶紧问自己呢。

    韩女士眼珠一转:“你睡沙发,地板都行,要不你和小谢商量商量,让半张床给你睡。”

    顾添正要装模作样吼一阵没天理之类的,被韩女士喝止,叫他滚去收拾房间。

    他不想让亲妈发现谢悯最近和他睡一起的事,屁颠颠的说去打扫房间跑了。

    有了亲妈做幌子,顾添理直气壮的在主卧次卧来回捣腾了无数遍,把次卧翻了个底朝天,连一双袜子都没放过,全部搬到了主卧。

    自上次他擅作主张把谢悯的衣服搬到主卧,招致了谢悯的强烈抵触后,这次谢悯虽然在主卧睡了不少时间了,他也没敢轻举妄动……

    他不由得再次在心里赞美:妈还是自己的亲。

    谢悯只听到房间那边乒乒乓乓外加顾添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他抻长脖子几次试图看清顾添在搞什么,都被韩女士劝阻。

    “小谢,你甭管他,让他自己折腾去,这孩子从小就这样,叫他做个什么事,若是犯懒他就装笨,他傻哥哥就屁颠颠的去帮忙了。”

    “后来大了,我才知道,他不是装笨,是真笨。”

    顾添一个人美滋滋的忙里忙外收拾妥当,换上了新的床品,出来邀功似的请亲妈回房,早点休息。

    那头韩女士进了次卧,门一关。顾添忙不迭的拽着谢悯回了主卧。

    顾添轻声关上房门,转过身把谢悯往床上一推,嘴里「哼哼哼」冷笑着。

    “小绵羊,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你喊吧,就是喊破喉咙都没用……”

    谢悯翻了个白眼:“今天下午和小哑巴的谈话……”

    ……

    第123章.

    第 123 章.

    我走心,你走肾

    顾添颜色一僵, 旋即所有兴致都没了,宛如一条大冬天落水的长毛狗,从头到脚耷拉着, 无精打采。

    谢悯懒理他的戏精表演, 打开了笔记本, 调出了安排黄玲玲整理的沟通记录。

    “你还记得年初在望北海边,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记得, 你是怀疑拐走吴少杰的团伙跟当初鸿远集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是怀疑,是肯定。可惜的是, 吴少杰被重用的时间太晚,所以他并不十分清楚内情。”

    “也就是说, 吴少杰是他们看中的培养苗子, 但是因为三年多前主谋出逃, 所以他的用途变了。但是主谋没有死透,还想东山再起,所以把类似吴少杰的这些人暂时安置以备后用?”

    吴少杰是他们的爪牙拐来的孩子, 如果犯罪集团彻底覆灭, 这些孩子可能就任其自生自灭, 而他们居然给这些孩子找工作, 并且放在了监视范围内继续用,说明他们「复辟」之心从未死。

    “你怎么确定吴少杰是他们重用的人?就凭他机灵, 被留了下来?”

    “给吴少杰他们吃的所谓强身健体的补药,是慢性毒物, 第一步让他们变哑巴,然后才能放心用, 这些孩子未来的用途可能是保镖, 打手, 不能简单粗暴的用毒品控制,所以让他们不会说话是最好的。”

    顾添回想起他和谢悯第一天碰面,谢悯就让他带小哑巴去检查,也就是说,他很早就猜到了小哑巴的遭遇。

    但是以谢悯的说法,他和小哑巴没有正面接触过,他怎么确定小哑巴是哑巴的。

    谢悯确定小哑巴有价值,是很多细丝末节聚集在一起的。

    “你是从小哑巴从集装箱里跑出来,就猜到了他可能是被毒哑的?你怎么猜到的他们是用的药?而不是选的就是哑巴?”顾添觉得这里面有谢悯没说清楚的事情。

    面对顾添的刁钻追问,层层紧逼,谢悯就轻描淡写一句话:“你当我在里面卧底几年,都是吃白食的?行了,睡觉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睡觉,然后明天开始翻旧账!”谢悯捞过浴巾走进了主卫,平时都是他在次卧洗好了过来,今天明显不行了。

    他习惯性的反锁浴室门,发现锁不住,他皱着眉头扒拉了半天门锁,确实锁不住。

    “行了,别弄了,那锁早坏了,我以前自己住没修过。”

    谢悯闻言蹲下身子,凑近了门锁,几次转动门把后怒了。

    “早坏了?这暴力痕迹怎么还是新的??”

    顾添眨了眨眼:“哦,刚才我想修来着,敲了几下,没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你洗吧,我不会看你的,真的!”

    “你有的,我什么没有?我有什么好看的?”

    谢悯才不会信顾添的鬼话,但是他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另一个房间洗漱,天气渐热,今天烧饭烟熏火燎出了一身汗,不洗真的不舒服,他指了指顾添。

    “我洗澡时候,你若是敢捣蛋,今晚就睡地上去吧。”

    “去吧去吧,放心,我还怕门锁坏了,我洗澡你来骚扰我呢。”

    谢悯关上了形同虚设的门,把浴巾和睡衣放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想着若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抓来遮挡。

    打开花洒,温暖的水倾洒而下,浇在皮肤上犹如涓涓细流拂过。

    谢悯冲了好一会,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别说门响,连靠近的脚步声都没有。

    他放心的挤上洗发水,闭着眼睛揉起了头发,满头的泡沫随着水流糊到了眼睛上,脸上。

    眼前忽然一黑,虽然谢悯闭着眼睛也敏锐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他抹了一把眼睛,小心睁开一条缝,眼前一片黑暗。

    他闭上眼睛冲了会,黑暗里耳朵变得更加灵敏,外面没有任何声音。

    他心里没来由的慌了起来:“顾添。”

    “顾添!”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急促而来,卫生间门被推开。

    “诶?怎么黑的?”

    谢悯松了一口气:“可能灯坏了?你看看能开吗?”

    「啪啪啪」顾添拍了几次开关,室内光线完全没有一点变化。

    “你别怕,我守着你……”

    谢悯转过身,背朝着顾添……

    我TMD更怕了……

    “不用,你出去,带上门。”

    “带上门,一点灯光都没有了,现在黑乎乎的,我又看不见你,你洗你的呗。”

    “你不看我留在这也没用,你赶紧出去,我马上洗好了。”谢悯双手快速的在头发上拨弄着,想要赶紧冲洗干净了事。

    身后没有传来离去的脚步声,谢悯拨了两把头发,背过手去抓浴巾。

    抓空两次后,另一只热气腾腾的手掌握住了他:“你要拿什么,我帮你。”

    “不用,你隔远点,水沾湿你衣服,你又得感冒。”谢悯轻推了一把。

    “对,我也觉得!”

    顾添嘴里说着,往前一倾身子贴上了谢悯的后背。

    谢悯心跳猛然加速,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你干嘛……”

    顾添挤着谢悯到了墙边,一掰肩膀两个人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顾添一狠心,闭着眼睛贴了过去,谢悯睁大眼睛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事物,浴室里没灯,卧室里也没开灯。

    他僵直着身体紧抿双唇,咬紧牙关,誓死不从,反抗到底……

    顾添轻笑一声,右手使坏的一掐,谢悯紧张的叫了一声给了「敌人」可趁之机。

    水哗啦啦从头顶倾洒而下,掩盖了两个人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谢悯紧闭眼睛,心里骂着顾添,后悔为什么要担心顾添沾湿衣服。

    这狗东西,身上连条布都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悯身体的僵硬没有放松半点,顾添终于放开了他。

    谢悯猛地一把推开他,大步冲了出去,还不忘记捞起衣服和浴巾。

    浴室门嘭的一声合上,混杂着变小的流水声的是顾添轻快的口哨声。

    谢悯擦干身体赶紧套上衣服,把扣子系到了脖子,浴室里的口哨声一直没停,他生气的一屁股重重坐在了床边上。

    “啪……”浴室的灯忽然亮了,里面的口哨声戛然而止。

    “嗯?”谢悯可不相信自己运气这么差这个事情,他起身摸了摸旁边,很快摸到了薄被下一个有点硬硬的长条物体。

    他摸出来借着浴室门透出的光线一看!

    遥控板!

    虽然只有几个按钮,但是还是能看出这是一个遥控板,他对着浴室门,按了最上面的按钮。

    「啪」浴室的灯灭了……

    再按……

    「啪」浴室亮了……

    浴室里,顾添的口哨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变成了不快不慢的调子……

    谢悯气得够呛,一按遥控板关掉了浴室里的灯光。

    口哨声的调子立刻变了,轻快而愉悦……

    谢悯抄着手坐在床边,准备等罪魁祸首出来算总账……

    浴室里,罪魁祸首愉快的享受着沐浴时光,全身里里外外洗干净了,提着吹风筒大咧咧走出了浴室。

    虽然屋内没有开灯,不过窗外的月光混着别处的灯光提供了一点足以可视的照明。

    浴室门一开,谢悯立刻把头扭一边骂了句:“你怎么光着就出来了!”

    “我什么都没拿,可不光着吗?来哥哥亲自给你吹头发!”

    谢悯抓过旁边的浴巾怼在了顾添腰上,总算遮挡住了那不忍直视的部位。

    “要是我有幽冥恐惧症怎么办?”谢悯还是很气。

    “你没有。”顾添举着风筒,轻轻地抚摸着谢悯的头顶。

    谢悯什么人?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中间能溜得他团团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恐惧症……

    “那要是我有呢?”

    “我不是来了吗?”顾添自自然地回答。

    谢悯憋着气,人都想好了,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使坏,他也确定了,那卫生间坏了的门锁一定是顾添刚才的杰作。

    “我不怕你有啥恐惧症,只要你没有顾添恐惧症就行。”

    “现在有了。”

    “没事,我能给你治好。”

    ……

    两个人躺下,顾添立刻挤了过来紧紧搂着谢悯,谢悯刚一提气还没张嘴,顾添吧嗒吧嗒把话都说完了。

    “我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你也没怎么样我。”

    “就不要生气了。你也喜欢我,我知道的。”

    “别说我胡说,我那样这样,你是可以反抗的,你是可以打我的,你舍不得打我啊。”

    “我知道,现在谈这些不合适。”

    “我走心,你走肾,咱们各取所需。”

    “都是成年人,我不要你负责的,你放心……”

    谢悯真真是气笑了,这话说得跟他们什么不道德的事都做了一样。

    可是被顾添这样耍不要脸强占上风,他好像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我真的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第 124 章.

    陪/睡可抵房租

    清晨, 没有闹钟和恼人的电话,一片宁静最适合好眠。

    谢悯缓缓睁开眼看向床头,时钟显示已经过了九点钟。

    就一眼, 他看到了昨天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盒子。

    翻过身捞过来打开, 里面放着一只做工精致的钢笔, 外观通体黑色带着不易看出的黑色暗纹。

    他两指拾起,摘掉笔帽。

    笔嘴上的LOGO和数字彰显了其不菲的身价。

    顾添睁眼打开手机看到了韩女士大早上发的短信。

    “我这两天忙得很, 你们不用管我,好好休息。我忙完了还要赶回帝城。”

    “妈说, 叫我们别管她,她忙完了, 自己就走了……”

    顾添扔掉手机趴回谢悯身上伸手捞过去钢笔:“哟, 咱妈还挺有品位……”

    “这太贵了, 不太合适。”

    谢悯皱着眉头举了举盒子,意思很明显:想要顾添收回去。

    顾添立刻把盒子塞回谢悯手里,起身穿衣。

    “给你你就拿着。除开商务交际应酬, 生活里我妈很少送别人礼物, 她现在打发我都是拿钱打发, 你若是不要, 她会难过的。”

    “正因为我妈很少送礼,所以每一份她都是精挑细选, 就希望收到的人开心。”

    “再说了,这挺适合你啊, 领导不就得需要一支好笔吗?”

    “你要是觉得贵重,以后每个月用一次, 专门签:顾添涨工资申请!”

    “多合适……”

    “哼, 想得美。”谢悯把笔放回盒子, 放进了抽屉。

    两个人收拾利索开车去了金悦广场,走进这个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顾添心情激动。

    顾添站在下沉广场里,手一指上方马路旁的玻璃房子问谢悯。

    “你当时是不是也看见我们下车了?”

    顾添问得理直气壮,毫不避讳,一点不怕被谢悯发现他曾经的窥探。

    “抱歉没注意。”

    “我觉得也是,要不然我怎么帅,你肯定会立刻下来相认……”

    谢悯摇了摇头懒得理他。

    走进商场,顾添领着谢悯逛了几家叶锐喜欢的品牌店,挑挑拣拣给叶锐买了几身面料柔软,款式宽松的衣服。

    谢悯一再推托顾添给他挑选的衣服。

    最后一家店里,顾添提起了一件桃粉色的翻领T恤递给谢悯。

    “你试试这个!”

    谢悯瞪着顾添,就差冲口而出“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桃粉色,骚粉色,这是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皮肤日渐黑黄的「老」男人能穿的吗?

    躺病床上养了一两年,出来后为了隐匿行踪,每次出门必然裹得严严实实的谢悯,在身体虚弱的双重加持下,收获了自出生以来最白的肤色。

    最近半年恢复了正常人的工作,饮食,不再刻意躲避阳光,肤色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回原形。

    就这样顾添居然要让他穿粉色??

    谢悯的拒绝在顾添意料之中,不过这只是他的计谋而已。

    “刚才给你挑的你通通不喜欢,我估计吧,你应该想要突破自我。要不你试试这个,我觉得挺好看。”

    “不好看!”

    “那你挑个别的,要不我就买这件。”

    “我自己买。”

    “我不管你买不买,反正你不让我给你买,我就给你买这件。”

    一旁站着的柜员,十分善于察言观色,立刻从衣架上选了好几件翻领修身POLO衫递过来。

    “两位先生看看这个,我们店到的新款。面料透气吸汗,最适合逸林潮湿高温的夏天。款式简单大方,商务休闲都可以。”

    顾添晃了晃手里的衣服,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明显。

    谢悯认命的捞过柜员手里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合上门,他第一件事不是脱衣服,而是一件件翻看吊牌。

    越看越心惊肉跳,没有一件是三位数不说,一件比一件贵。

    他捏着衣服坐在试衣间里,一件都不想试……

    “是不是都不如这件好看,那我直接买单了啊。”顾添的声音适时响起。

    好看个屁,谢悯憋着气回了句「马上好了」。

    他抓过最便宜的一件立刻套在身上走出了试衣间。

    谢悯虽然年过三十,不过身材保持得不错,虽然卧床太久导致肌肉退化,不过没有赘肉,加上经年累月保持的良好姿态,身姿挺拔。

    什么衣服穿上身都不会太差,更别说这种有设计有剪裁的品牌成衣。

    店员忙不迭夸奖好看,适合……

    “再试试别的……”顾添指了指试衣间。

    “我饿了……”谢悯为了让顾添相信,故意放轻了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顾添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谢悯对他撒娇了!

    还试什么衣服,喂饱谢悯最要紧。

    “别试了,你赶紧脱了,买单吃饭去。”

    谢悯松了一口气,早知道说肚子饿这么好使,刚才就说饿了,何必费那么大力气。

    顾添手里提着几个大纸袋,在店员热情的「欢迎再来」中离开了。

    正值中午,餐厅家家爆满,在这里可没有市局门口出示工作证可以不排队的优待……

    顾添问了好几家,终于找到了一家外带稍微能快点的餐厅。

    他挑了好几个招牌菜,又等了将近半小时,服务员提着一个大纸袋走了出来。

    “二位久等了,菜都齐了,餐具也配好了,你们检查下。”

    顾添接过袋子打开伸手进去一盒盒拨开,服务员从旁边的冰柜里掏出一个小茶杯大小的白色盒子递给谢悯。

    “先生试试这个,我们店新出的椰奶冰淇淋。”

    谢悯接过来眼睛一亮,他已经有四年没吃过任何冰品了,前段时间去找赵医生检查,赵老头恩准了他可以在身体和心情都能接受的情况下,尝试着增加食物的种类,扩充食物温度的下限和上限。

    简单点说就是,可以试试少点吃冰的和比较热的,看看身体接受情况。

    这不就是尝试的契机吗?

    谢悯犹豫着是现在吃还是晾一晾,化一点再吃,手里忽然一空。

    他眼睁睁的看着顾添从他掌心把冰淇淋抓走了。

    “看什么看,你能吃嘛?你只能看我吃!”

    “诶,那天赵医生说了,我可以试试,你也跟着去的你听见的啊!”

    谢悯不乐意了,本来还在犹豫吃不吃,现在被剥夺了,他更想吃了!

    “赵医生说了合适的时候,现在天没那么热,而且我们都在商场里吹着空调晃了这么久了,更不行,你看着我吃吧。”

    不做人的顾添掀开盖子,拿着小勺子从边上插进去一挖一转,整个冰淇淋粘在了勺子上。

    顾添张大嘴,两口咽下。

    谢悯瞧这架势,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顾添迎着着谢悯的目光,眨了眨双眼,伸长舌头从冰淇淋小勺的末端一点点舔到了顶端,翻个面又舔了一次。

    谢悯冷笑一声:“舌头挺长。”

    顾添提起袋子,一手搭上了谢悯的肩膀。

    “要不要试试?”

    “留着自己用吧……”

    “你瞧还害羞了……”

    顾添发动汽车,哼着小曲直奔医院,走进病房,卓一鸣看见他们一脸兴奋。

    “刚才复健医生说师父的神经反应比之前强了些,他说师父这种情况最怕的就是神经功能,肌体功能慢慢退化逐渐丧失。这是好现象,说不定哪天就醒了。”

    “那可好,你以后给你师父乱摸时候,下手可得轻点,哪天疼醒了,上来就得一顿揍。”顾添笑呵呵地说。

    卓一鸣脸一下就红了:“什么乱摸,别瞎说。”

    谢悯拉过桌子放在了床边,顾添帮着摆开餐盒。

    “快去洗手,都是你师父爱吃的……”

    “你们可真够损的,我估计叶锐也睡不了多久了,天天被你们这样气,谁还睡得下去。”谢悯摇了摇头。

    吃过午饭,顾添交待了卓一鸣几句,说自己给叶锐买好了衣服等回去洗干净消好毒就拿过来,叫卓一鸣别操心。要是觉得还缺啥告诉他,他来置办。

    顾添帮着又给叶锐洗了头发,吹干收拾利索,和谢悯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谢悯主动拿出衣服拆吊牌清洗,理到最后几件他察觉了不太对,尺码明显要小一些。

    他提起来一看,这不就是他在最后一间店试过的吗?

    他试的是墨绿色,袋子里装了五件翻领修身POLO衫:墨绿,深灰,藏青,灰蓝,牛油果绿……

    他以为顾添那么痛快说吃饭是不买了,结果这不仅买了还买了好几件。

    “顾添,顾添!”

    “来了来了。”顾添一溜小跑过来,瞧见摊开的衣服面不改色。

    “怎么了?”

    谢悯一指:“什么意思?”

    顾添理直气壮:“不是你说饿了,不试了吗?”

    “你不愿意试,我就随便买咯,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谢悯瞧他那样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忽然想到,又该交房租了。

    他立刻掏出手机,转了两万过去。

    顾添摸出手机轻轻点了两下。

    “您的转账已退回。”

    谢悯举着手机:“什么意思,要赶我走了?不让我住了?”

    “你陪//睡可抵房租。这只针对我啊,你可别发现了财富密码,出去赚外快,这可是违法的。”

    顾添说完指了指衣服:“行了,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多干点活,我去睡午觉去了。”

    谢悯憋着气把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提着吸尘器走进了客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睡人腿软!

    便宜不好占!

    繁忙的韩女士仿佛神出鬼没,在谢悯他们睡下了还没看见人,第二天起床往往已经出门,不是垃圾桶里出现的美容养颜产品的包装,谢悯完全感觉不到家里多了一个人。

    对此,顾添习以为常,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日常。

    爹妈就是这么忙。

    第五卷

    ·坠落深渊 .

    null

    第125章.

    第 125 章.

    报案

    韩嘉佳女士在逸林待了十几天, 和谢悯总共见了两面,第一面来的时候,第二面走的时候。

    顾添送她去机场临出门前, 她拉着谢悯的手叮嘱他要注意休息, 加强营养, 别太劳累。

    那涂着蔻丹的修长手指捏在谢悯日渐深色的手掌上,对比强烈。

    对于顾添来说, 简直辣眼睛!

    他拖过母亲的手:“妈,走了, 飞机要起飞了。”

    韩女士临出门还不忘记回头:“小谢啊,顾添不懂事就拜托你了, 工作上生活上多提点他。”

    谢悯脸上堆着笑, 嘴巴咧得都要酸死了, 情绪饱满地回应着。

    心里当然又是另一个想法:顾添那东西还用他提点?那可是太有主意了,他现在都怕哪天就被顾添卖咯……

    ——

    清明已过,立夏未至, 逸林市的气温却颇有了盛夏的架势。

    午后, 明晃晃的太阳挂在空中照得人睁不开眼。

    望海大道上静悄悄的, 放眼一望前后一公里瞧不见一辆车, 人自然也是看不见。

    柏油马路就像要被烤着了似的散发着干燥的气息,远处的海浪有气无力拍打在岸边, 再没了冬日里张狂的怒吼。

    市局门亭里老大爷坐在椅子上,手臂撑着头, 闭着一只眼睛打着盹。

    他睁着的那只眼睛余光不断扫过门口,扫了半个多小时, 他坐不下去了, 拉开门走到了大门边, 隔着档杆朝外吆喝起来。

    “知道这是什么地吗?认识字吗?你鬼鬼祟祟在这晃悠老半天了,想干嘛!”

    远处一个穿着素色粗布短袖衬衣,黑色长裤,蓝色盘扣布鞋的妇女急急走了过来。

    因为走得太过着急,带起的小风吹得她搭在额前的一缕花白头发不断晃动。

    “领导,我……我……”

    老大爷一挥手:“别叫我领导,我就是一看门的。你没事赶紧走,可别在这瞎晃悠。”

    “我……我有事。”妇女捋了一把额前的头发挂在耳后。

    “什么事?要报案打110,或者去派出所。要举报给我材料。”

    “派出所管不了,110管不了。”

    大爷乐了,什么事,110都管不了??

    “大事,死很多人的大事……”妇女见大爷不相信他,顿时急得不断跺脚。

    大爷一伸手:“你可别唬我,你唬我没事。你要糊弄警察可是报假案。”

    “我没报假案,真的死人了……”

    妇女双手不断上下哆嗦,嘴里反复强调「死人了」。

    大爷见他这样回到门卫室提起了话筒:“我跟你说,我可以帮你找警察同志,但是你得如实反映问题,可不能没影的事瞎说啊。”

    大爷嘱咐完正巧电话通了,他说了几句挂掉了电话。

    不多会,黄玲玲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了门卫室气喘吁吁。

    “大爷,人呢?”

    大爷伸头一看,妇女早不见踪影了。

    “嘿?玩我呢!”

    大爷气冲冲打开门闸冲了出去,到了马路上两头一望瞧见了蹲在一棵大树下的妇女,他走过去拍拍肩膀。

    “你不是要报大案吗?警察同志给你找来了,你还报不报了?”

    妇女「啊」了一声,似乎很是意外。

    黄玲玲也跟着出来了,见着妇女微微弯腰有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

    妇女一抬头看见是个姑娘,松了口气,结结巴巴的答应了一个「诶」。

    黄玲玲把自己的工作证给她看了眼。

    “阿姨,你是有什么情况要给我们反应吗?”

    “嗯?啊啊啊,对对对,姑娘我只跟你说……”

    黄玲玲点点头扶起了妇女,带着她一路走上了市局四楼。

    妇女一跨进门,瞧见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审讯椅吓得连连后退。

    “你们别抓我……”

    “阿姨,您别紧张,主要是别的地都没了,我给您端个椅子来,您稍等一下。”

    黄玲玲带上门急匆匆走回办公室向顾添汇报了情况,顾添一挑眉。

    “那就你先问着呗?”

    “那我自己找人一块了啊。”

    顾添嗯了一声。

    黄玲玲走出去就叫了陆斯,卓一鸣一听问她:“有事干嘛不叫我?”

    黄玲玲斜了他一眼:“你那长相让人没安全感……”

    黄玲玲端着水杯,陆斯提着椅子走进审讯室,妇女瞪着后面跟着进来的陆斯,起身作势要走,黄玲玲一手将她摁在了椅子上。

    “阿姨,您别紧张,他就是负责记录的。没事……”

    “他不算警察?”妇女狐疑。

    黄玲玲含含糊糊没有正面回答:“他就是专门做记录的,算我秘书。您有什么话跟我聊就成,他不说话的。”

    陆斯十分配合低着头把椅子放下,悄摸摸的坐在了黄玲玲旁边。

    妇女仔细打量了他半分钟,看他一点都没有抬头的意思,闷着头开电脑,整理本子,就是不看她。

    妇女小心翼翼起身,走到桌前轻轻落座在了陆斯给她提进来的椅子上。

    “阿姨,您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给我说说您自己的情况。”

    “我叫刘翠娥,今年49岁,是云凤省人。”

    “阿姨,您是有什么情况想要反应?”

    刘翠娥听到黄玲玲的问题一愣,牙齿咬了几咬下嘴唇:“要是我说的没事,你们会抓我不?”

    “只要您举报的线索是真实的,就算警方查明并没有恶劣后果,也不算您报假案。”

    黄玲玲的话让刘翠娥松了口气,她眼睛一蹬脖子一抻,嘴里快速说了一句话。

    速度快到让黄玲玲和陆斯压根没听仔细,等他们回味出这句话的意思,皆是一愣。

    黄玲玲怕自己听错了:“阿姨,不着急,别害怕,您慢慢讲。您刚才说……”

    “我怀疑我女婿为了钱整死了我的女儿!”

    “我女儿很有钱,我女儿很有本事,能挣金山银山。我女儿失踪好几天了,我女婿不闻不问,肯定是他逼死了我女儿,说不定找了人恐吓她,我闺女胆子可小了,肯定被他们逼死了。”

    刘翠娥干脆一股脑的把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做记录的陆斯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刘翠娥,这一身打扮的刘翠娥怎么也不像亿万富婆的妈妈啊。

    “阿姨,您女儿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在哪里生活工作?”

    黄玲玲试图引导刘翠娥一条条的反应线索,但是效果并不大。

    刘翠娥的讲述颠三倒四,别说她的打扮不像亿万富婆的妈妈,她的思维状态也不像一个不到五旬的中年妇女。

    刘翠娥反复念叨,她几天前联系女儿,女儿不接电话,然后去女儿家里找她,她不开门。前天去女儿公司,也没见着女儿,她躲在卫生间偷听女儿公司同事说,她有几天没来公司了,是去谈更大的业务去了。

    她昨天再给女儿打电话就关机了,她在公司楼下堵住了女婿,女婿不理睬她……

    她左想右想觉得不对劲,然后昨晚上看到法制节目,有说男人为了钱财杀妻,还拿着妻子的手机冒充妻子和岳父岳母联系。

    她觉得女儿十之八九自杀了……

    她在叙述过程中,反反复复提及最多的就是:“肯定是她那个混蛋老公教唆的。我女儿可听话了,那男人太坏!”

    但是对于黄玲玲提问的女儿的信息,不知道是太激动忘记还是刻意,一个字都没提。

    黄玲玲和陆斯听得直皱眉头,刘翠娥一会说自杀,一会说被逼死,一会说被害死,那究竟她怀疑女儿怎么死的呢?还是仅仅是失联,想到了不好的可能?

    “阿姨,您女儿和您失去联系,不知行踪好几天了是吧?”按刘翠娥的说法,以她的视角女儿失踪了好几天了,黄玲玲决定从这个角度切入,引导刘翠娥更清楚的反应问题。

    “对对对。”

    “您认为您女儿的失踪和您女婿有关是吗?”

    “啪!”刘翠娥听到黄玲玲采信了她的说法,一直情绪激动,一巴掌狠狠拍在了黄玲玲肩头。

    “对对对,大闺女,我可算找对人了,就是这样,你们快去抓那个混蛋男人!”

    黄玲玲捂着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刘翠娥看起来小小个,这力气可是真的不小。

    “阿姨,那您怀疑您女儿是自杀了还是被害了?”

    刘翠娥眨了眨眼反问黄玲玲:“这有区别吗?没区别啊,不管她怎么死的,都是那个混蛋男人害死的!你们快去抓他,快去抓他!说不定我女儿还有救,他肯定关起来我女儿,不让她向我求助!”

    黄玲玲和陆斯听到这彻底明白了,刘翠娥和女婿不合,导致联系不上女儿就认为女儿被女婿限制了人身自由甚至加害了。

    表面上看不过是家长里短,内部矛盾,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也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黄玲玲决定联系刘翠娥的女儿或者女婿来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不管他们因为什么家庭矛盾导致女儿不见母亲,但是不能引得一方三天两头来报警涉及命案。

    “阿姨,能说下你女儿的信息吗?名字,电话,我们帮您核实下。”

    刘翠娥沉默了,黄玲玲看明白了,刚才是她故意不提女儿信息的。

    “那您女婿呢?”

    刘翠娥猛一抬头:“你们也怀疑他是凶手对不?”

    “我们可以请他来协助调查……”黄玲玲琢磨如果女儿不出面,既然她能堵着女婿,叫过来协调下家庭矛盾应该也可以吧?

    果然刘翠娥一听警方要去找女婿,忙不迭的把女婿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就差把身份证号码贴上来了。

    蒲芳琢,28岁。

    工作地点赶巧在望海大道的那一头,靠近金悦广场的写字楼。

    黄玲玲安抚住刘翠娥,转头去给顾添汇报。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第 126 章.

    家庭纠纷

    顾添听完黄玲玲的汇报, 同意带蒲芳琢回来问话。

    “行吧,就算是家庭纠纷都到咱们这了,也不能推出去。而且她肯定不乐意联系派出所, 把她女婿叫过来, 批评教育明白了, 有什么事好好解决。”

    “她女儿信息有吗?”谢悯问了句。

    黄玲玲摇了摇头:“她不肯说。”

    “行,女婿来了, 不就都清楚了吗……卓一鸣,卓一鸣。”

    卓一鸣一溜小跑进了隔间, 听完顾添吩咐,转头带着两个同事就出门找人去了。

    待到卓一鸣领着人回来, 早过了下班点了, 他给顾添汇报了一声, 直接把人领去了另一个询问室。

    本没多大的事,顾添和谢悯还是没有下班,想着等他们都处理完了再一块走。

    黄玲玲和陆斯一直在审讯室里安抚刘翠娥, 刘翠娥历数蒲芳琢的N大罪状。

    家暴, 控制外出, 金钱控制, 精神控制,PUA……

    陆斯不断挠头, 这看起来不咋滴的老太太,还挺与时俱进的。

    “人常说高嫁低娶, 我女儿那么能挣钱,凭啥嫁给那穷小子扶贫?嫁给他看看都过得什么日子!身上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

    陆斯和黄玲玲在耳朵都听疼的状况下, 内心不断感慨:这么能挣钱, 有本事, 为什么不离婚呢?

    卓一鸣在审讯室待了二十几分钟就跑来隔间求救了。

    “顾队,谢队,不行啊!嘴巴太严实了,什么都问不出来。提到他丈母娘,他冷笑一声,说了个不予置评??”

    “这还怎么调节啊。不会一见面就打起来吧?”

    顾添慢悠悠起身:“行吧,我去看看他。”

    谢悯也站起了身子:“我跟你一起。”

    走进审讯室,顾添瞧见了姿态放松的蒲芳琢,皮肤有些深色,浓眉大眼,英俊算不上,只能算得上周正。

    厚厚的嘴唇透着憨厚……

    顾添可不容易被外表欺骗,上来就亮了工作证。

    “你丈母娘跑来市局报案。这事呢,算家长里短,按理说我们管不到。但是你丈母娘提出女儿失踪好几天了,按规矩这就应该调查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你没有,那我们认为你认同丈母娘说的,老婆失踪几天了,那我们就要按流程开展工作了。”

    “没……没失踪……”蒲芳琢还是那句话,刚才就这句话翻来覆去糊弄了卓一鸣二十几分钟。

    “你有什么证明吗?还是你们有联系?”

    顾添问完,果然蒲芳琢还是那句话。

    顾添清了清嗓子:“蒲先生是吧?现代科技是很先进的,如果我们动用技术手段,查出来了你老婆的行踪,那你丈母娘的行为可就是涉及报假案了。不管你们有什么家庭矛盾,你们内部解决。要是家家户户都像你们一样,一吵架闹矛盾就上市局报案怎么得了?”

    不知道是顾添的哪句话触动了蒲芳琢,也可能是他和丈母娘关系再僵,也不愿意丈母娘被抓。

    他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递了过来。

    “你们看吧,每天都有联系。我也跟她说了,她妈三天两头来闹这事。”

    谢悯接过手机,划拉了几次,聊天记录每天都有,他最早划到了一个多月前,这肯定不是作假。

    两个人的对话和普通夫妻并没有什么两样,看起来感情还不错。

    女的出差,男的开车接送到机场,女的回来会带礼物。

    加班晚了,还一起商量去哪吃宵夜。

    男的给女的买包,拍照问她喜欢哪个,女的和朋友逛街,挑衣服鞋子,拍照让男的帮忙选。

    看起来,感情还挺好。

    通过聊天记录看,一周前刚过清明,4月6日蒲芳琢深夜把老婆送到了望北市的码头,坐船去大陆。

    然后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不再有照片和闲聊,只有简短的沟通,再就是或长或短的语音电话。

    这样一看刘翠娥的女儿确实没有失踪。

    只是蒲芳琢对刘翠娥的称呼引起了谢悯的注意。

    看来两个人的矛盾很深,不是一天两天……

    谢悯把手机递给顾添,顾添瞟了一眼谢悯的大拇指刚好在那三个字上。

    “疯婆子……”

    他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说刘翠娥。

    蒲芳琢确实提到了刘翠娥的纠缠,而乐瑶只有轻描淡写一句话。

    “你知道她就那个样子,不要理她就是了,别生气。”

    他把手机递还给蒲芳琢:“目前看,你老婆和你确实有联系,说说为什么你们瞒着她妈妈。”

    蒲芳琢嗤了一声:“她除了添乱能干嘛?永远自私的女人。”

    “你老婆干嘛去了?”

    “借钱解决危机。如果我们的公司不能度过这次的危机,这些年奋斗的都泡汤了。”

    “嗯?什么危机?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关于你说的这些我们都需要核实,才能确定你老婆目前确实安全。”

    “算了,反正都闹成这样了,你们知道也无所谓。我老婆就是乐瑶……”

    乐瑶?这个名字别说谢悯和顾添,怕是整个市局刑侦办公室都知道……

    “借钱?”顾添再次疑问。

    蒲芳琢抓了把头发:“就是补缴税额还有罚款,钱不够。现在税务部门还没定论,账目还在查,但是目前出来的数字已经超出我们能承担的范围了,所以乐瑶筹钱去了。我留在这边应付检查……”

    这个情况超出了顾添和谢悯的预料,查税查的都是偷税漏税,挣的钱远远超过应缴纳税金,就算是算上罚款也不可能超过经营所得。

    所以怎么可能没钱交税?

    挣的钱都去哪了?

    “你们问我不如去问那个疯婆娘。税务局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公司呢,你们不信可以和我一起回去看看。还有乐瑶最近凑到的钱都打进了补税账户了,这些你们都可以查。”

    “疯婆子报假案,你们要抓就抓,最好关她十天半个月,别让她出来祸害人了。等事情结束了,她女儿要不要赎她出来再看。”

    「啪」顾添拍响桌子打断了蒲芳琢的话。

    “我们是公安局,不是,还应你要求抓人呢,还赎?赎什么赎?把乐瑶的常用手机号留下,你的留下,手机交给我们同事做备份。目前看乐瑶不是失踪,但是我们还要进一步核实,至于你们家庭内部矛盾,自己解决好!”

    顾添瞧这架势,还调停什么啊,自扫门前雪吧。

    他拿到蒲芳琢提供的信息,转头出了审讯室,抬手拨通了哈智俊的电话。

    刚走出市局大门的哈智俊,瞧见电话很不想接,磨磨唧唧赶在快要自动挂断前按了接听。

    果然听到了顾添的暴躁,连人在哪里有没有下班都省略问了,直接说要查手机号码最近半个月轨迹。

    哈智俊连推托的机会都没找到,就被挂了电话,然后收到了一串手机号码。

    顾添走回审讯室敲了敲桌子:“给你老婆打个电话过去,视频,见到本人,然后告诉她,她亲妈再找他,让她安抚下。别说你在公安局。”

    蒲芳琢遮住了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拨通了乐瑶的视频电话。

    响了几下,电话接通,屏幕上显出了乐瑶的脸,未施粉黛有些憔悴。

    虽然和镜头里的光鲜亮丽区别有些大,不过作为在金悦广场远远看过一眼的本人的顾添来说,还是能认出来,确实是乐瑶本人。

    乐瑶穿着比较随意,背景是一面白墙,光从视频里看,不能分别出她的具体居所。

    “老公,你那边怎么黑黑的?”乐瑶疑惑。

    “手机中午掉水里了,捞起来就这样的,其他功能都正常,这不是人一天都在这吗,我也走不开回头看看吧。”

    蒲芳琢随口撒了个谎掩盖了他在公安局不让开摄像头的事实。

    “嗯,辛苦你了。要是不方便修,你就买个新的吧。我这边尽快……”

    “你那边事情进展如何了?”

    “不是特别顺利。公司那边员工没什么怀疑吧?”

    “没有,不过你妈最近又来闹了,说联系不上你……”

    蒲芳琢话还没说完,就被乐瑶打断,表示不管她,别为她费精神,再来就叫保安驱逐出去。

    提到刘翠娥,乐瑶情绪明显变得不耐烦,急躁,蒲芳琢立刻转移了话题,两个人又东拉西扯后挂掉了电话。

    蒲芳琢一摊手:“这下你们总相信了吧?”

    蒲芳琢结束通话,顾添暂时还没放他走的意思,黄玲玲和卓一鸣沟通了一下,决定先一步把刘翠娥送出市局。

    她领着刘翠娥走出审讯室,刚走几步,刘翠娥停住了脚步。

    “姑娘,那坏男人你们抓回来了吧?”

    黄玲玲一愣,旋即指着前面的一扇门:“还在里头呢,没走。”

    刘翠娥挺直了腰板,快走几步来到黄玲玲前面。

    “呸!”她冲着审讯室大门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黄玲玲……

    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

    等刘翠娥走了得有半小时,哈智俊那边查询的轨迹也出来了,蒲芳琢交代的基本属实,乐瑶确实一周月前离开了望北岛。

    最近这一个星期,手机一直保持畅通,最初坐船上岸后在海对面的省里待了两天,然后坐飞机去了帝城,在帝城停留了三四天后,昨天刚刚抵达海东。

    查实乐瑶确实没有失踪,顾添下令把蒲芳琢放了。

    人刚走,黄玲玲和陆斯整理了刘翠娥的笔录,准备下班,顾添却宣布开会。

    黄玲玲条件反射立刻问:“要定晚餐吗?咖啡呢?”

    顾添睨了她一眼:“你这小嘴是真不吉利,你怎么就不觉得,咱们这个会十分钟就散呢?为什么一定要很晚呢?”

    黄玲玲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没用,要你觉得!”

    第127章.

    第 127 章

    顾添也学会忽悠了

    大伙走进会议室刚刚落座, 顾添还没宣布开始,卓一鸣忙不迭举手提问,顾添扬了扬下巴, 示意他说。

    “咱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联系乐瑶?”

    卓一鸣问完, 见顾添没阻止他, 鼓足勇气继续说。

    “要是,她真的有什么意外, 别人用她手机冒充呢?”

    顾添先告诉卓一鸣自己在现实见过乐瑶一次,除非乐瑶有双胞胎姐妹, 否则基本可以判定不是冒充。

    顾添说完反问:“如果没意外和有意外,我们联系了有什么区别?”

    “多此一举?打草惊蛇?”

    “嗯哼, 变聪明了啊——”

    “乐瑶这个事呢, 大家应该最近也有看新闻。比较复杂, 咱们其实是不适合介入的,但是现在家属要求。

    而且我和谢队经过评估, 认为乐瑶纠纷太多, 确实有可能存在人身安全不能绝对保障的情况。所以我们决定, 先调查下乐瑶的人际关系, 最近的动向,有备无患。”

    全程就进了审讯室看了下蒲芳琢手机的谢悯, 就成了和顾添经过缜密评估了……

    谢悯手支撑着脑袋看着顾添上下嘴唇极速的开合,心思却飘到了:顾添也学会忽悠了……

    “咱们这算私下调查吧?从哪开始查啊?”陆斯提问。

    “刘翠娥和蒲芳琢关系不睦, 如果按刘翠娥说的,蒲芳琢要杀妻夺产, 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我们就当刘翠娥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或者直觉,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蒲芳琢应该是有什么计划或者异常行为引起了刘翠娥的怀疑。”

    谢悯幽幽开了口,话还没说完,又被卓一鸣抢了话头.

    “保险!好多杀妻的,都会提前给妻子买巨额保险,然后伪造意外身亡假象,因为自杀保险不赔!”

    谢悯嗯了一声,认可了卓一鸣的说法。

    “那我们是不是明天去各个保险公司调查下?”

    “行啊,你们自己都会找活干了,挺好。明天一部分人去保险公司,了解蒲芳琢乐瑶曾经有没有购买过保险,最近有没有新购买保险。然后和技术那边沟通下,尽量再把乐瑶的手机信号轨迹定位的精准点。还有查清楚乐瑶的公司情况,业务往来,和税务部门联系下了解下她这次查税的起始日期。”

    “然后防止乐瑶畏罪潜逃,因为蒲芳琢已经明确告诉我们,他们现在的资金不足以缴纳税款,所以要防止畏罪潜逃。”

    顾添安排完工作一挥手下班,走出会议室前,他把手机屏幕怼在黄玲玲眼前。

    “瞧见没,半小时不到,四舍五入十分钟。”

    黄玲玲心里一算,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二十八分钟,这四舍五入可真厉害。

    不过她没敢说,她怕她这个月的工资也这么四舍五入了。

    “卓一鸣,你是不是要去医院?我跟你一块去看看锐哥,我给他买了个身体乳,夏天擦最好了。”黄玲玲转头招呼卓一鸣。

    其他几个人一听说要去医院,都跟上来说一块。

    顾添懒得和他们挤,把车钥匙扔给卓一鸣:“你们那么多人,一车坐不下,开我车去吧。”

    扔了车钥匙,他理直气壮的拉着谢悯遛弯回家。

    逐渐进入夏季,天光长了不少,这会七点过了,天空还亮着。

    饭后出来散步,带着孩子出来玩水的人多了起来,走在路上,耳旁皆是吵嚷。

    谢悯扭头四处张望,不止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是不是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顾添问。

    谢悯点点头:“正常的世界处处充满美好。”

    顾添骄傲的一昂头:“主要是这个世界有我!”

    ——

    翌日;

    顾添走进隔间刚坐定,黄玲玲手里端着咖啡和热可可蹭蹭蹭跑了进来,往桌上一搁,一屁股坐在了两人对面。

    “我们昨下班后对了下信息,我回去琢磨了一晚上,我觉得乐瑶这事有点古怪。”

    顾添没吭声等着黄玲玲继续说。

    “我觉得要查查刘翠娥,就是乐瑶的妈妈,是不是后母啊啥的,他们家庭关系我觉得很奇怪。”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谢悯摸了摸下巴,昨天他们两没见过刘翠娥,一切信息都是黄玲玲转达的,最开始刘翠娥来的理由是怀疑女婿威胁到女儿的安全。

    通过蒲芳琢的反应来看,他两确实不睦,但是要说乐瑶和刘翠娥的关系只能算有些疏离。

    “刘翠娥表面看好像很维护乐瑶,开始问都不肯说乐瑶的信息。昨下班后,我和陆斯对了下,我们发现刘翠娥谴责蒲芳琢的点翻来覆去好像都跟钱有关,提到乐瑶就是能挣钱,没别的了……听起来好像他们两都是为了争乐瑶的钱有矛盾似的……”

    “行啊,你查查去,反正不惊动当事人的情况下,周边信息都可以查查。”

    黄玲玲得了指令立刻跑了,到了下午,出去摸排的干警都回到了办公室,顾添把人凑到一块整理信息。

    去保险公司走访的干警带回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乐瑶和老公一个月前,走了逸林市本地七家保险公司,而逸林市一共就十家保险公司……

    也就是说两夫妻几乎去到了所有保险公司了解咨询。

    他们最终在一家保险公司购买了保险。

    因为乐瑶现在情况特殊,身份敏感,而警方只是了解信息,所以对于他们购买的保险种类,保额等保险公司都没有明说。

    只是确认了有寿险,意外险,等常见品种。

    “哇,这真的是要她命先给她买保险啊!”卓一鸣嚷了一句。

    “目前信息够了,如果有需要,我们省去了很多前期工作了。其他人继续说说情况。”谢悯出声。

    黄玲玲举手:“我来。我今天把乐瑶和他老公的家庭情况都查到了。”

    乐瑶今年27岁,她老公蒲芳琢今年28岁,两个人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学历。

    乐瑶初中毕业或者高中肆业,而蒲芳琢是个二本。

    两人的家乡是云凤省一个三级城市的下辖县。

    “我查了下地图,是个很小很小的地方,远离省会城市在山旮旯里,进出都是悬崖边上走,经济状况不佳。”

    “刘翠娥今年49岁,是乐瑶的亲生母亲。但是和乐瑶的父亲是二婚且年龄差距较大,乐瑶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黄玲玲说到这里,会议室里「唔」声一片。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继续说自己查到的情况。

    乐瑶同母异父的哥哥今年30岁了,随母姓,刘天浩,没结婚,但是有个孩子是个5岁的女儿跟着他前女友。

    乐瑶的父亲是先天性的小儿麻痹,腿脚不灵光,在乐瑶十岁时候,去山上伐木时滚下山坡摔死了。

    “他死时候多大岁数?”谢悯问。

    “巧了,也是49岁。”

    也就是说乐瑶的父亲大刘翠娥17岁,结婚时已经年近四十,如果不是有残疾可能也不会那么晚才结婚。

    但是这个岁数在农村正常人得上山下地干活,乐瑶他父亲这样的残疾人还这么拼?

    顾添一琢磨觉得有点怪怪的。

    “伐木?小儿麻痹,伐什么木?确定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小儿麻痹是脊髓灰质炎的俗称,随着医学发展,现在有了疫苗预防,所以在现代社会这个病基本已经销声匿迹。

    但是倒回去几十年,这个病在欠发达地区十分常见,因为发病前期是发烧,欠发达地区基本就是弄点草药喂给孩子,城市里父母会重视些,所以往往能及早发现,减轻后遗症。

    如果没有及时治疗,孩子全身瘫痪都是可能的,即使复原也会有不同程度的肌肉萎缩,肢体活动受限,所以这么一个残疾人,爬山还伐木?

    说不是有人蓄意谋杀,顾添不信。

    “乐瑶父亲的小儿麻痹不是非常严重,患肢缩短和肌肉萎缩程度较轻,除了外观能看出来,平时走路有点一瘸一瘸的,其他活动没有受限。”

    “乐瑶父亲祖传有点木匠手艺,他得病后,家里担心他以后种田难,挣不上钱,所以书只读到能认字,能做简单算术。但是家里从小就教他木工活。”

    “他十六岁就开始做木活挣钱了。那次出事是他和其他几个木匠一起去山上找木头,那些木匠有外村的有本村的,头晚上刚下过雨,确实是意外,几个人一起见证的。”

    听起来乐瑶父亲的死亡确实是意外,顾添不再纠结于此。

    “行,玲玲,你还发现了哪些异常?”

    “是这样的,蒲芳琢和丈母娘不是水火不容吗?而且看起来乐瑶和蒲芳琢感情挺好,对自己亲妈比较冷淡?但是乐瑶现在的直播公司乐瑶是法人,也是股东之一。

    而另一个股东是她妈刘翠娥,并且我查了,两个人的认缴比例是真实认缴,刘翠娥这么有钱?为什么蒲芳琢没份?”

    顾添一耸肩,他只能回答黄玲玲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有钱,很大可能刘翠娥和乐瑶的出资都不是自己的钱,只是背后的投资人不愿意露面,所以让乐瑶代持。

    而为什么乐瑶把自己妈的名字加进来,却不加蒲芳琢这事按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并不能轻易下定论。

    “会不会乐瑶和蒲芳琢其实也是假面夫妻?乐瑶还是防着蒲芳琢的。”

    “也有可能乐瑶还是对自己亲妈放心一点。”

    “怕以后万一感情不好离婚了影响事业吧?”

    会议室里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多,顾添一挥手打断了大家的揣测。

    “这个先放一放。查乐瑶手机信号的情况如何。”

    卓一鸣清了清嗓子:“哈士……警官那边提交过来了关于乐瑶手机号的轨迹,我结合乐瑶的出行轨迹,请海东市局的技侦查了机场监控,确认她是本人抵达了海东,抵达时间和手机信号轨迹变化时间一致,暂无异常。”

    信息汇总会持续的时间不长,可以说无论之后乐瑶是畏罪潜逃还是藏匿躲避,现在的所有前期工作已经到位,到时候可以直接进入更高效的追查。

    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乐瑶有事,希望她按计划筹到资金,回来补税交齐罚款,从此步入正规合法经营的正轨。

    虽然世间没有什么感同身受,但是一个女孩从山区出来,靠自己努力一步步走到人前,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虽无人能知,但肯定不易。

    ——

    黑漆漆的天空变得灰蒙蒙,启明星自东方缓缓升起,拉开了白昼的序幕。

    潮汐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溅起了无数细小的水珠。

    淡淡的气味漫进鼻腔,带着海草湿漉漉的气息,不断唤醒着还未从睡梦中彻底苏醒的大脑。

    不肖几个钟头,等阳光肆虐,气温节节攀升,被蒸发的海水在空气中只会剩下咸得发苦的滋味。

    都是大海的气息,前者让人心旷神怡,后者只会让人烦躁不安,拼命想要远离……

    灰蒙蒙的天空下,马路两旁的路灯守护着黑夜的尾声,天地间万物静谧,无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灿烂天光。

    海边公路的沙滩上不知从何处走来了一位红衣女子,她微微低头一路不停走向高耸在海边的石崖。

    她蓄着披肩长发,穿着一袭拖地的红色长裙,良好的剪裁掐出了她玲珑有致的腰身。

    红色纱巾在脖子上系了一朵漂亮的小花,留下了两条拖尾随着步伐轻轻飘动。

    她走到了石崖脚下,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此刻空气中夹带上了很容易让人察觉的闷热。

    石崖遍布怪石的表面,虽然看起来寸草不生没有路,但是算不上陡峭并非很难攀爬。

    她知道很多人可以轻松步行到顶,只为一览无余欣赏壮阔的大海。

    第128章.

    第 128 章.

    坠海

    红裙女子深吸一口气, 坚定的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越走越急几次差点摔倒, 多亏扶住旁边的大石头才堪堪稳住。

    一袭红裙, 仿佛是要盛装去赴一场宴会, 只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太对……

    凌晨四五点人迹罕至的海边,天边乌云翻滚……

    “天都要亮了, 这流星雨怎么还没见踪影?”

    “我说今天气不好你不信吧?你瞧瞧这破天乌云一大片一大片的,跟不要钱的锅盖似的。这折腾了大半宿, 拍了个寂寞……”

    “嘿嘿嘿,你瞧见没那边有个美女是要干嘛?她不是想要爬高去要看日出吧?”

    “这天能有日出??不下雨就不错了……”

    红裙女子终于走到了石崖顶端, 她站在边缘展开双臂, 仰头呼吸着湿润的空气,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的终身一跃。

    顷刻之间,视野里只留下一抹残红。

    再然后,天地间归于平静……

    “我草, 报警报警, 快报警……”

    哗啦啦啦, 黄豆大小的雨滴砸了下来, 酝酿多时的暴雨终于来袭。

    天地间拉上了一层厚重的纱幕,干燥的沙滩瞬间成了泥泞不堪的湿地。

    ——

    早上的那场暴雨来去匆匆不过半小时鸣锣收兵, 耀眼的日光开启了工作日繁忙的一天。

    刚过上班点没多久,一段《红裙女坠崖》的视频在互联网上悄悄引爆。

    随着视频传播次数的增加, 恐慌情绪也在人群中蔓延。

    “身上没绑安全绳,肯定不可能是玩蹦极!这是玩命呢!”

    “穿一身红自杀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是想化身厉鬼吧?”

    “那个地方可邪乎了, 又荒又没人去, 前几年还出过奸杀案。”

    “旁边有个酒店是不是, 那个酒店听说也闹鬼!”

    ……

    事发地逸林西面的海边拉起了警戒线,搜救队已经在方圆二十海里的水面上下搜寻了不短的时间。

    在岸边负责守护以及寻找线索的干警们,个个满头大汗,衬衣被汗水浸得透湿,隐隐透出了肌肤的颜色。

    他们忙碌了几个小时,几乎可以算是一无所获。

    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掉了红裙女子的所有活动轨迹,没有脚印,没有血迹……

    她那一跳走得重如千钧又轻如鸿毛,没有留下任何她存在过这世间的痕迹,没有身份证明,没有遗书,连一只鞋都没有……

    目前通过穿着唯一可以判断的只有性别。

    悬崖下方海边水深不定,如果是涨潮的时候至少能有四五米,如果退潮的时候可能顶多一两米,甚至可能没水。

    不过从那么高的位置坠落,无论多深的海水都会受伤不轻。

    想要全须全尾离开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报案人一直远远看着,那么艳丽的红,如果好好出来了,他不可能没瞧见。

    所以唯一的结局只有一个,她跳海自尽身体被浪卷走了……

    搜救持续到下午,海面搜索范围一扩再扩,坠海超过十二个小时,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夜幕再次笼罩在了逸林上空,海边的搜救队结束了几乎一整天不间断的搜寻,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了海边。

    夜晚,网上又陆陆续续冒出了一些视频和照片,不过因为相隔距离太远加之突如其来的暴雨,只能看到一抹鲜红迅速坠落,唯一清晰的就是上热搜的那一段视频。

    顾添看完现场搜救的工作汇报后,连夜通知各区,沿海各市发出了一份特别的寻人启事。

    寻找更多的目击者,寻找更多关于坠崖女子的线索,也呼吁每个人留意身边是否有身材相似突然失踪的女性。

    同时也寻找坠入大海,却消失无踪的遗体,或者是被救起的讯息。

    第二天一早,视频拍摄者被卓一鸣找到,带到了市局以期望他能提供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视频拍摄者是一位天文爱好者,当天凌晨从4点到6点有一次百年难遇的流星雨,逸林是国内最佳观测地。

    拍摄者和朋友提前一晚入住了海边度假酒店最高层的房间,兴奋得整夜未眠,早早架好了设备想要拍摄这场天文奇观。

    哪知道天公不作美,导致他们啥都没拍到。

    拍摄者的身份经过陆斯和黄玲玲的排查,没有任何可疑,那场天文奇观在天文爱好者论坛热度很高,不乏有外地跑来逸林想要观看的。

    只是很多人都选择在海边寻找高地搭建拍摄设备,住酒店的人不是没有,凡是靠海视野开阔的酒店,高楼层房间当天入住率都反常的增高,但是住在那家酒店的就只有拍摄者两人。

    原因网上传言里说过了,那家酒店不太干净,有过闹鬼传闻,所以很多人都不乐意住那。

    而拍摄者并不清楚这一点,一个多月前订房时,发现这里出奇的便宜,视野还不错就定了,没想到流星雨没拍上,拍到了别的……

    顾添和谢悯详细整理了视频拍摄者的活动轨迹,确定了他真的只是碰巧出现,碰巧拍下视频的一位爱好者。

    他们又调出了那条马路上为数不多的摄像头,不仅没有发现女子离开的行踪,连怎么去的行踪都没看见……

    那条马路上从头天晚上12点到第二天警察抵达现场,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坠海女子真的是突然出现,惊鸿一现,然后再也不见……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天,网上的热度早已降了下来,没有人再关心曾经那个从悬崖纵身一跃的陌生女子此刻身在何方。

    互联网这个大瓜田,每天总会有新的事物吸引普通人的关注度。

    除了参与搜救,调查此事的干警,工作人员,很难再有人还记得这事。

    这三天,没有一条新的线索,也没有一个电话……

    仿佛那一跃只是出现在了梦中……

    刚过上班点一会,市局四楼大办公室里某部座机急促的响起……

    响了几声没有人接通,顾添正要吆喝,外面响起了板凳滑动的声音,接着是急匆匆的脚步声。

    “喂,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卓一鸣的声音传了进来,顾添眨了眨眼把注意力拉回当下。

    “叶警官不在,您什么事告诉我就行。”

    顾添不自觉地抻了下背部,很快又卸了下去。

    卓一鸣没说两句,挂掉了电话,匆匆叫了陆斯还有几个年轻干警跟他走。

    顾添听到卓一鸣慌里慌张的声音,忍不住问了一嘴:“什么事呢?”

    “说是市局门口打起来了。”

    ……

    谢悯转过头,市局铁门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仗着楼层不低,看清楚了包围圈中间是一男一女,女的撕打着男的,男的埋着头,双手只是抵挡。

    卓一鸣带着四五个干警,冲进人群,拨开众人,强制把两个人分开了。

    妇女一脸愤怒被//干警拉着还伸腿想要踹向前面。

    花白的头发,愤怒扭曲的脸上满是沟壑,顾添一挑眉。

    “嘿,熟人啊!”

    另一个就算没瞧见正脸,谢悯也猜到是谁了……

    脱离了妇女的攻击,男人拽着卓一鸣说了几句,卓一鸣和陆斯立刻要求围观人群拿出手机配合删除刚才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等到处理完毕,将两人带上四楼,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这期间妇女一直没有停止过谩骂,甚至刚到走廊口,她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你还怕丢人吗?”

    “不要脸,吃我闺女,用我闺女的,你读个狗屁大学都是我闺女供的,你还想要弄死她继承遗产。”

    “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给我女儿报仇。”

    “你别想独吞我女儿的财产!”

    “我告诉你,没门,我闺女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嚷嚷什么呢,你们究竟来干嘛来了!”

    顾添杵在门口吼了一嗓子,妇女安静了两秒,立刻朝着顾添扑了过来。

    “警官,你还认识我吧,我叫刘翠娥,前几天你们不是说要抓他去坐牢吗?怎么又把那个小畜生放出来了……”

    “松手,松手!”顾添两手不停终于把刘翠娥紧紧拽着他衣服的双手撕了下去。

    “你来干什么的?”

    刘翠娥一指被卓一鸣控制在一米开外的蒲芳琢。

    “那个视频你们看没有,前几天跳海那个那肯定是我女儿,就是被他逼死的。”

    “你放屁,那不可能是瑶瑶!”

    “瑶瑶不可能自杀,就算能被你逼成那样,她都不会自杀。”

    “你别想着用个人来胡扯瑶瑶死了要钱,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一直沉默的蒲芳琢听到这句话犹如点燃了火药桶,配上他脸上刚被刘翠娥挠出来的血痕,看起来面目狰狞。

    “行了,分别关起来,一个个问话。”

    两个水火不容的人迅速被分别送进来了走廊末端的审讯室。

    顾添一回头瞧见谢悯不知道啥时候悄没声息站在了背后。

    他一挑眉:“怎么的,你我一人一个?”

    谢悯指了指黄玲玲:“还是玲玲去……”

    顾添一皱眉:“我安排你干活,你交给别人?”

    “玲玲看起来比我好骗……”

    这个理由相当理直气壮了,看起来很好骗的黄玲玲摸出小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拿出湿纸巾把嘴上带色的润唇膏,轻扫过的眉毛全部擦得干干净净,挺直了腰板。

    “警校刚毕业的小姑娘,不谙世事的我干活去啦!”

    “陆斯……走啦,还是咱们两一块。”

    两个看起来老实又好骗的小警察步子轻快走进了审讯室。

    谢悯扬了扬下巴:“你进去,我在外面看……”

    顾添撇着嘴很不高兴的嗯了一声,放弃了把谢悯拐进审讯室表演的念头。

    蒲芳琢之前来过一次,这次省去了个人信息询问,顾添还没提问,蒲芳琢自己表明了来意。

    “我有三四天联系不上瑶瑶了,今天是想来报案的。”

    “那怎么在门口和你岳母打起来了?”一屋子刑警就算抠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两人大清早跑市局门口打一架的原因。

    “她可能一直在跟踪我,她经常干这种事情。可能看到我来公安局,以为我要报警抓她跟踪,所以先下手了……”

    顾添瞟了一眼蒲芳琢脸上的血痕,终于想起了问他要不要处理一下。

    蒲芳琢摇摇头说了三个字:“习惯了。”

    “那天那个坠海视频你看到了吧?”顾添问。

    蒲芳琢点点头承认了。

    “你丈母娘说那是乐瑶,你怎么看?”

    蒲芳琢摇了摇头,顾添以为他要说不是,身材不像,但是蒲芳琢说的却是。

    “她没有那样的裙子……”

    单向透视玻璃两侧的人此刻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以他们对乐瑶模样有限的印象来看,那红衣女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的有点像乐瑶。

    谢悯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苗宇的电话,请求他研究下红裙女坠海视频,以视频里的环境参照物分析坠海女子的准确身高,体型数据。

    审讯室里,顾添已经开始追问蒲芳琢,身材姿态像不像了……

    “我没见过她那么慌张的时候,所以我不太好说。身材有点像……我们一起这些年没爬过山,因为瑶瑶有些恐高……”

    “有些?”

    顾添记得黄玲玲在描绘乐瑶老家地理环境时说过是深山里的小县城。

    虽然早早通了公路,但是公路质量不好,汽车就像开在悬崖峭壁上,当地人要出去都要跋山涉水。

    这几年国家扶贫,然后有社会人士捐款,才算通了宽阔的盘山公路。

    如果在这个地方长大的,怎么会恐高呢?

    “瑶瑶以前不恐高的,我们虽然是穷地方的县城乡镇长大,但是小时候爬山爬树都玩的……”

    蒲芳琢欲言又止,顾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接着说。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第 129 章.

    意外保险

    蒲芳琢了清嗓子, 一口气憋出了后半句的转折。

    “大概她十岁的那年,被她哥带去了悬崖边上,然后把她推下去了……”

    “推下去!”顾添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 你可以去问, 如果老村长, 支书能联系上,他们都知道这个事情。当时村里面叫了很多青壮年, 半夜举着火把漫山遍野找她,然后找到他后, 我爸腰上拴着麻绳,掉下去把她救上来的。后来就带回了我家……”

    “当时是冬天, 她穿得厚, 那天刚下过雨, 泥地湿软,她只是受到了惊吓,但是并没受伤, 自那次后她就很畏高。”

    “你等等, 她哥哥这样做, 是她自己说的?她妈什么反应?”顾添打断了蒲芳琢的陈述, 他总觉得这事里面不简单。

    “她从午饭后开始失踪,到半夜还没回家, 她妈去找的村长。当时以为她被野兽叼走了,所以村长叫了很多人去找, 后来找到了,她妈打她, 她哭着说是哥哥推她下去的。但是她哥不承认, 说她自己踩滑了下去的。”

    “但是她妈在找人找她的时候, 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一声不吭,这就是有问题啊。然后她妈就说都是小孩子闹着玩,你哥哥怎么会害你……”

    “但是瑶瑶就不肯回家,我家那会父母在做点小买卖,家里条件不差,我妈想着住几天,等她心里那股惧怕过去了再送她回家。后来她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打死不回去,我妈本来就想要个女儿。

    所以就干脆收拾了间屋子让她住在我家了,一住就是好几年,后来她也会回自己家,但是绝对不在自己家里过夜。”

    “她住你家,她妈不来找?不来带她回家?”顾添疑惑。

    “来,每次来就说她不懂事,哥哥是你亲哥哥怎么会害你,不过就是闹着玩。就算到现在,你去问那个疯婆子,她肯定还是这个说法。瑶瑶虽然那会小,也知道保命,就一直住在我家。我家又没找疯婆子要生活费,给瑶瑶买吃买穿,有时候连学杂费都是我们家掏……来个冤大头给她养孩子,不计回报,换你你会拒绝吗?”

    黄玲玲先已经把乐瑶的原生家庭情况大概了解过,所以蒲芳琢说的这些隐情,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是顾添却不觉得意外。

    可能经过前一个案子的鞭打,顾添面对这种骨肉相残的戏码再不会觉得难以置信。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都能诱骗弟弟吸毒,更别提这种有利益冲突的同母异父兄妹。

    蒲芳琢具体解释了乐瑶恐高的种种表现,如果是独自待在平面不大的高处,就会很恐惧,她也会抗拒上去。比如高空缆车,如果是一两个人那种小的轿厢,她不敢上,如果是能装很多人那种大型轿厢,她可以乘坐。

    所以乐瑶并不是完全的恐惧高度,而是潜意思里担心自己处于被人迫害无人施救的危险环境。

    顾添回忆了下视频里的场景,那个石崖无论是斜面还是她最后站上去的地方,面积都比较大,并不是那种只能容纳一两个人不小心就会失足的位置,所以他再次问了蒲芳琢为什么笃定视频里的人不是乐瑶。

    “她绝对不会自己一个人前往任何高处,包括楼房的天台。她说过,如果哪天她一个人上去的时候……”

    “就是她死的时候……”

    顾添一把扶住额头,这意思不还是她自杀就会爬那么高吗?

    并不是看风景不小心坠落啊。

    而蒲芳琢翻来覆去坚持乐瑶不可能自杀,没有自杀的理由。

    站在单面可视玻璃后的谢悯,已经安排黄玲玲引导刘翠娥说出乐瑶童年坠崖的那次事情。

    不知道是刘翠娥似有所感,还是真的想要全方面的抱怨蒲芳琢,在黄玲玲刚刚夸了乐瑶年轻有为,肯定从小就很听话,学历很棒之后,刘翠娥立刻开始讲述自己抚养子女的心酸。

    “哪啊,这孩子从小调皮,上山下河一点不像个女孩子。那个蒲芳琢从小就是个坏种,心机深得很,偏偏她还不听话。”

    “给她点什么吃的喝的,就被骗走了,被人挑拨母女关系都不知道,这世界上有谁能有我这个亲妈对她好。”

    果然在刘翠娥的视角,这事又是另一个版本。

    幼年失去父爱的乐瑶,最初和蒲芳琢只是普通同学,不知道怎么喜欢混在一起玩,被他哥哥发现后以女孩子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不要总跟男同学混一起为由批评她,她不听劝自己跑上了山失足坠落,然后污蔑她亲哥,还被蒲芳琢一家教唆不认她这个妈妈。

    “姑娘,你说我儿子说的对吗?男女授受不亲,她那么点小就不知道和男孩子保持距离,以后大了怎么嫁人?清清白白的好人家谁敢要她??”

    刘翠娥越说越激动,天天在男人堆里打转的黄玲玲忍住快要翻上天的白眼,让刘翠娥捡重点说。

    “姑娘都是赔钱货,一分钱彩礼不要,还没成年就被那混小子糟蹋了……养女儿没用,都是赔钱货……”

    黄玲玲纵然不知道蒲芳琢视角的真相,忍到现在听到这一口一个「赔钱货」也气得拳头都捏紧了。

    “您为什么笃定跳崖的是乐瑶,还有你怎么会和蒲芳琢在市局门口打起来?”黄玲玲心里有火,说起话来语气也生硬了一些。

    刘翠娥脖子一梗:“姑娘,你怎么一下这么凶了?我跟你说,这么凶,以后可嫁不出去的。”

    “我家十亿家产等着我回去继承,不需要家人结婚,阿姨别操心。”黄玲玲气得冲动飚了一句,话出口觉得不妥。

    “别说其他的了,回答警察的提问。”陆斯出声阻止了刘翠娥继续争辩的意思。

    刘翠娥捋了一把头发,吧唧了两下嘴:“我怀疑她被那个坏男人教唆骗保,骗保知道吧?所以他们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我最近几天都在跟踪那个混小子,我就快抓住他的把柄了。他心虚跑来警察局,先告我一状,哼,我才不怕!”

    “你跟踪的目的是什么?”陆斯问了一句。

    刘翠娥听到这个一直不声不响的小伙子居然连连说话了,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我闺女要没死,我跟踪他肯定能找到我闺女。他要是害死了我闺女或者他两一起违法,我肯定能找到把柄啊!你们警察难道不跟踪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从哪天开始跟踪的?”

    黄玲玲刚问出这个问题,谢悯在耳麦里叫顾添把询问交给其他人,他们两出去走一趟。

    顾添二话一说小声给卓一鸣交代了几句,又叫了两个人进去,立刻拍拍屁股走出了审讯室。

    看到谢悯一脸笑得灿烂,正要邀功自己多听话,谢悯理都没理他,抬脚就走下了楼。

    坐上车,汽车发动,谢悯一脚油门拐上了望海大道,早高峰已经过去,这会路上畅通无阻。

    过了二十来分钟,谢悯踩下了刹车,汽车端端正正停在了一栋写字楼下。

    顾添走下车,迎着灿烂的阳光抬起头,玻璃幕墙上贴着四个鲜红大字。

    一家保险公司,正是乐瑶他们购买保险的公司。

    “刘翠娥说怀疑蒲芳琢和乐瑶联和演戏骗保,我觉得这不无可能,所以我们来看看他们购买的保险。”

    顾添连连啧啧,这乐瑶如今生死未卜,亲妈和老公先打起来了……

    有了之前干警的调查,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能够提供详细信息的工作人员。

    有了蒲芳琢的报案,顾添他们这次变得师出有名,投有高额保险的被保人突然失踪几天,这个人还背负巨额应缴纳税金,所以警方正式介入调查。

    在顾添代表官方向保险公司提出调查时,谢悯在旁边看似无意实则有意说了句。

    “你看,那天坠海那个红衣姑娘和她真的很像。”

    谢悯说着把手机举在了顾添眼前,顾添瞟了一眼除了图标啥都没有的手机屏幕桌面,配合演出的「嗯嗯」了两声。

    顾添嗯完瞧见对方看着他两:“案情还在调查,有些信息就不要对外透露了。”

    “明白的,明白的,请跟我来。”

    可能是两人的身份加持,也可能是谢悯的表演加分,工作人员并没有再向他们讨要多的手续就把他们请进了会客室。

    端上热茶一声「稍等」后,工作人员离开了房间.

    两个人坐在房间里对视一眼,谁都没主动说话,毕竟这不是个绝对安全保密适合谈话的地方。

    过了一会工作人员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和几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坐下后没等顾添发问,主动将她查询到的情况告知了警方。

    乐瑶在一个月前在他们这里购买了五份保险,有重疾,有意外,有寿险,有住院医疗。

    每一份保险都附带了意外身故享有高额赔偿。

    工作人员挨个介绍了乐瑶购买的保险产品的大概情况,说完后忍不住小声嘀咕了句。

    “诶,怎么王牌产品一个都没买?”

    “为什么?”谢悯问。

    工作人员带着疑惑仔细看了电脑里的记录,乐瑶购买的保险价格不低,按理讲推荐王牌产品是保险业务员最熟练的,很少有人愿意花大价钱购买保险,却唯独跳过所有王牌产品。

    保险公司的王牌系列之所以能成为王牌,肯定是适合大部分人,覆盖面很广,并且灵活多样。

    所以不光工作人员疑惑,谢悯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130章.

    第 130 章.

    苗法医,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讲哦

    工作人员在电脑里翻了一会, 似乎疑惑并没有得到解开。

    “王牌系列的资料有吗?”谢悯问。

    “有的,我去给你们拿。”工作人员正欲起身,顾添叫住了他, 提出能不能看看乐瑶的保险合同。

    工作人员立刻解开了文件袋, 把里面的保险合同一份份抽出来递给了顾添和谢悯, 然后起身起开了会客室。

    两个人刚翻完第一份合同就发现了异常。

    受益人一栏有过涂改,两人翻完几份保险合同发现, 受益人一栏全部涂改过。

    由「法定受益人」涂改为了「蒲芳琢」看墨迹深浅,应该是同时涂改的, 而且涂改的旁边还摁了指印,但是两行字迹却有明显区别。

    工作人员很快手里拿着一叠宣传页回来递到了谢悯手上, 顾添指着涂改处问是怎么回事。

    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急促敲了几下, 调出了一张留存的影印本《保险合同受益人更改说明》。

    上面是常规格式, 大概意思就是,本人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精神状态健康, 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自愿更改保险受益人。

    落款是乐瑶的亲笔签名和鲜红的拇指印。

    对此, 工作人员见怪不怪。

    “其实这个更改真的挺频繁的。身故保险赔偿金如果没有指定受益人, 分配模式和遗产差不多,很多买保险的今天觉得儿子好, 填写了儿子名字,明天又觉得女儿好, 又要改成女儿名字。合同不可能不停作废重出,所以就有了补充手续。买保险的越高额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越高, 大富之家是非多……”

    谢悯认真研究完手里的宣传页要了个信封装起来放在了旁边后, 提出了新一个需求。

    “我们想了解下乐瑶购买保险当天以及来修改收益时的情况, 有办法吗?”

    谢悯问的是有办法吗,而不是谁知道。

    工作人员通过谢悯的问法看出来,警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他们来调查乐瑶的事。

    “我查查,他们大小是个名人,应该进了贵宾室洽谈。看看他们在哪个贵宾室完成的合同,我们贵宾室都有监控,专门提供给大客户使用。”

    工作人员说着,手里不停的敲击键盘,过了几分钟,查到了具体的签约房间号,日期,又进了监控系统,调出了当天的记录。

    大概是为了避免后续可能产生的纠纷,保险公司的监控画质清晰,录音清楚。

    乐瑶和蒲芳琢被销售带进了贵宾室,乐瑶表明来意需要了解和意外身故,意外受伤,高额赔付有关的所有险种。

    在销售介绍的同时,谢悯耳朵里听着,手上却不停的翻着桌面的保险合同。

    保险销售介绍完,乐瑶又问了几个问题,爽快的定下了意向险种。

    销售确实也推荐了公司的王牌系列,乐瑶一开始表现出了兴趣,翻看了资料后却兴致缺缺。

    谢悯忍不住再次翻了手上的资料,想要找到哪个点让乐瑶失去了购买兴趣。

    乐瑶咨询时坐在一旁的蒲芳琢全程未发一言,在填写合同受益人栏时,蒲芳琢终于说话了。

    “就不填了吧……”

    不填受益人具体名字就是默认「法定受益人」。

    对此乐瑶反对:“说好了,填你名字,你怎么又变了。”

    “咱俩还要活很多年呢,万一我死你前头呢?填我不是白费……”

    “你瞎说什么!”

    “做IT的熬夜猝死几率大,别填我了。”蒲芳琢说完似乎不放心,抢过笔写下了一行字,之后蒲芳琢翻出了每份合同都写了一行字。

    谢悯估计「法定受益人」那字就是蒲芳琢写下的。

    对此乐瑶很无奈,但是也勉为其难接受了。

    之后就是交款,开票,签字盖章等流程。

    整个签约看起来毫无异常,甚至是蒲芳琢和乐瑶的小小争议也不能算特别。

    第二段监控时间在半个月前,顾添算了下,刚好是他们查到乐瑶离开望北岛的前两天。

    乐瑶独自来了保险公司,提出更改受益人,工作人员没有任何询问,按常规给她办理了变更,之后乐瑶离去。

    看起来,同样没有异常。

    顾添提出需要复印两份合同带走,工作人员挑了两份保额最大的合同复印好交给两人。

    “有没有办法查查乐瑶再其他公司有没有购买保险?”谢悯离开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凭身份证到各家保险公司任何一个分公司都可以查询。”

    坐上车,谢悯手扶在钥匙上琢磨了半晌,让顾添安排个人挨个去查全国所有的保险公司,有没有乐瑶的购买记录,最近有没有新增变更。

    顾添挂掉电话,谢悯还没有发动汽车。

    “你是还有什么指示吗?还是我们要去别的保险公司?”

    “算了。”谢悯说了两个字发动汽车开向了市局。

    顾添坐在副驾驶上一会往左侧,一会往右侧,开车上路不到八分钟,他已经转了好几次了。

    路口红灯,谢悯踩下了刹车,忍不住问顾添:“你屁股下面是长刺了吗?扎得你坐不稳是吗?”

    “你是又觉得我哪做的不好吗?”顾添皱着眉头。

    谢悯瞅了他一眼没说话。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算了?你明明是有安排的。”顾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现在依然害怕谢悯觉得他做不好,自己背地里一个人跑去私下调查。

    “以前呢,身份所限,很多事情我需要亲自跑,亲自去了解。现在身份变了,可以有更高效的方式,刚才我不过是想到了,有个重要的信息回去打电话,甚至上网查查都可以了。不一定非要人去……”

    顾添长舒一口气:“什么信息?”

    “你自己想想,别什么都问我,我也不是什么都是对的。”谢悯卖了个关子,绿灯亮起,他踩下了油门。

    回到市局,蒲芳琢和刘翠娥的询问依然没有结束,顾添一推谢悯:“你去盯着去,我去安排人查信息。咱们过会开会……”

    谢悯一挑眉,看来这是想明白了,他走进了监控室,两个审讯室的询问看架势已经快要尾声,他刚刚站定,电话响起是苗宇打来的。

    他急匆匆走下了二楼法医办公室,苗宇看到他来立刻招呼他坐下。

    “首先申明,我没见过乐瑶本人,我的所有分析是基于她公布在官方平台的资料,以及通过浏览她的影像记录推测的。”

    “换言之,如果我看到的信息是真的,我的推测结果准确率就很高,如果我看到的是虚假的,那我推测的就不做数。”

    谢悯嗯嗯表示理解。

    苗宇在接到他的需求后,跑去查了乐瑶的很多访谈,视频,拍摄的平面照片,结合她自己讲述的信息,以及官方公布的资料推算出了乐瑶的身高,三围,肩宽,鞋码长度。

    然后在去测算了下视频里坠海红裙女的身材系数。

    结论是:两个人的身材有八/九成相似。

    为什么不能是九成以上,这就是苗宇没见过乐瑶真人,同时坠海视频距离较远,拍摄器材像素不够清晰展现细节等诸多因数,导致结论需要打折。

    以苗宇分析的结果来看,这个相似度很高了,甚至可能就是本人了。

    “嗯,很感谢你了,满足我这种非正规需求。”

    苗宇一摆手“嗨,小事。你就当我闲的……”

    “苗法医,不吉利的话可不能乱讲哦……”谢悯笑笑。

    苗宇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谢悯回到四楼,正巧黄玲玲送刘翠娥走出审讯室,刘翠娥冷着一张脸见到谢悯甚至冷哼了一声,一声招呼没打走了。

    谢悯笑着看着黄玲玲没说话,黄玲玲一摊手。

    “大概我暴露了,我并不是很傻很天真的本分,她不屑于骗我了吧。”

    “既然你这么聪明伶俐,那我就再交待个事情给你,立刻去办。”谢悯笑着说。

    黄玲玲心情十分愉快的全盘接受了谢悯的夸奖和布置的新任务。

    刘翠娥走后半小时,卓一鸣打电话,确认她彻底走了,没在附近停留后,放了蒲芳琢。

    表面上蒲芳琢和刘翠娥就这么被放走了,但是警方安排的干警悄悄的跟上了他们。

    会议室里陆斯和卓一鸣分别总结了两个人的询问情况。

    简单来说就是两个极端。

    蒲芳琢认为乐瑶失踪绝非本意,是不正常的失踪,生命可能受到威胁。而坠海视频中的红裙女绝对不可能是乐瑶。

    刘翠娥认为坠海视频要么就是乐瑶和蒲芳琢自导自演的把戏,为了骗保。要么就是蒲芳琢找职/业/杀/手弄死了乐瑶,要么就是乐瑶被蒲芳琢精神控制自杀。

    总之刘翠娥认为乐瑶无辜就是死了,或者就是和蒲芳琢一起变坏了!

    “这是亲妈吗?有做过亲子鉴定吗?这观点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两次询问刘翠娥都是陆斯和黄玲玲,完全没接触过刘翠娥的卓一鸣听到这个结论,怎么听怎么觉得怪怪的。

    “好像她女儿如果是好人就得死,还得是被女婿害死的。如果没死,就是和女婿同流合污,都不是好东西?”

    “亲妈谁愿意接受女儿死了?管她怎么死的!”

    “还有个亲哥哥?这妈偏心的离谱!”

    “玲玲,你查的情况怎么样了,说说……”

    黄玲玲清了清嗓子:“根据谢队告诉我的信息,我联系了乐瑶老家的人,有他们两口子曾经的小学初中班主任,有十几年前的村长,支书,蒲芳琢家曾经的邻居都被我找到了,了解的结果就是蒲芳琢和刘翠娥的话都是半真半假,隐瞒了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第131章.

    第 131 章.

    认尸

    乐瑶童年时期确实有过意外坠崖, 也确实是和哥哥一起外出时出的意外,是不是哥哥推的,大家都很含蓄的说没证据不好说之类的, 只说兄妹二人关系一直不太好。

    而乐瑶当时虽然年纪不大, 但是和蒲芳琢关系确实很亲近, 小学班主任的原话是。

    “那么点大的孩子,两人小学做过同桌, 说早恋真不至于,乐瑶什么事都爱找蒲芳琢, 蒲芳琢也乐意帮忙。”

    初中班主任说的是:“乐瑶成绩不太好,蒲芳琢成绩不错, 只知道他两住一家, 以为是远房亲戚之类的。要说亲密, 确实有点亲密,早恋谈不上。”

    蒲家的邻居说,两个小孩就是单纯的关系好, 乐瑶虽然住在他们家好多年, 但是一直拥有单独的房间, 而且蒲妈妈也是认她做了干女儿, 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刘翠娥几乎每周都会来找女儿,但是蒲芳琢很护着乐瑶, 有几次过年乐瑶都说好了回去住几天,结果蒲芳琢大半夜又把乐瑶接回来了。

    “诶, 不对啊。这么说起来,乐瑶是蒲家养大的, 那为什么刘翠娥又说蒲芳琢吃乐瑶的, 花乐瑶的, 乐瑶供他念大学?”顾添提出了疑问。

    “这个我也问明白了。”黄玲玲语气里透露着微微得意。

    蒲芳琢高三时,爸爸查出来了很复杂的病,医疗花了很多钱,虽然不至于欠债,但是也是掏光了家底,蒲芳琢当时不想上大学了想出去打工,而乐瑶因为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就去外面打工了,她承诺供蒲芳琢念大学,当报答蒲家这么多年的恩情。

    至于究竟蒲芳琢的学费生活费是不是都是乐瑶掏的,这个邻居们就不清楚了。

    但是大家都觉得乐瑶和蒲芳琢家都是善人,知恩图报,施恩不图报。

    黄玲玲说完,谢悯问刚才他安排的关于乐瑶购买保险的调查如何。

    结果跟他猜的差不多,乐瑶在结婚前在帝城和海东购买过多份寿险,财险,保险受益人填的都是蒲芳琢,最近在其他城市没有新追加保险,也没变更过受益人。

    待到各个信息汇总完毕,顾添提了个问题:“上次我们查到乐瑶和蒲芳琢几乎跑遍了逸林大大小小的保险公司,最后选择了一家,你们有想过他们为什么选择那家下单吗?”

    谢悯嘴角一挑,看来顾添还真的猜到了,他刚才想了解的信息。

    “保险额高?”

    “保费便宜?”

    “自杀也赔钱?”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出口,会议室里笑声一片……

    “谁连自杀都保,早就破产了吧……”

    “顾队,赶紧说说什么原因。”

    顾添斜眼瞧着谢悯:“免责期。”

    谢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是他刚才想到的点。

    “我查了几乎所有的保险公司,免责期根据险种,公司不同时间长短不等,最长可达半年,最短只有半个月。而乐瑶他们去过的保险公司,免责期基本都在一个月左右,他们最终购买保险的这家,他们所购保险品种免责期只有半个月……”

    顾添举起了谢悯带回来的产品宣传页:“包括这些王牌系列,免责期都在一个月以上,甚至有的达到了三个月,所以这就是乐瑶放弃购买的直接原因。”

    “也就是说,在乐瑶出发离岛的同时,她补充购买的所有保险都已经正式生效,无论她之后是意外受伤,还是意外死亡,保险公司都会赔付。”卓一鸣接着顾添的话顺着往下说。

    “所以……”

    顾添一个所以还没完,手机响起,他索性按了接听。

    听筒里苗宇的声音传了过来:“有出海的渔民发现了疑似乐瑶的遗体,我现在马上过去海边,你们来吗?”

    “来!”

    ——

    日头挂在天空中,炫目的白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平静无风的海边,海浪一层层懒洋洋的滑向海滩,撞上海边的凌乱的礁石,瞬间荡漾出了无数细碎的光点。

    海边公路上停了一溜闪着警灯的小车,礁石滩上拉起了警戒带,阻止路人的靠近。

    顾添停下车,打开车门跳下车,双脚刚占地一下蹦跶了起来。

    “我去,这地面怎么这么烫!”

    谢悯指了指周围连棵树都没有的环境:“无遮无拦,烈日直晒。”

    海面远处一艘渔船在一艘白色小型海警船的带领下缓缓驶向岸边。

    一列人站在岸边,深情严峻,苗宇手里提着沉重的勘察箱,汗水顺着手臂滑到了箱子上,积攒出了一小滩水迹。

    渔船从一个小点再到一个巴掌大,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缓缓停靠在了岸边。

    舷梯刚刚放下,苗宇立刻带着人走上了渔船。

    海警船上走下来几位海警,双方互相敬礼致敬后,海警将渔船在海面上遇到遗体的情况,以及发现地坐标,天气,温度,洋流走向等信息详详细细告诉给了市局刑侦支队。

    卓一鸣和黄玲玲,一人拿着一支笔捧着一个本子记得飞快。

    最后海警留下了联系电话,表示后续有任何需要了解的信息,可以和他们联系,最近一个月,他们都在这片海域执勤,天气情况比较清楚。

    和海警沟通结束,顾添踏上了渔船甲板,除了船长以外,其他几个船员躲在船舱里,伸出头往外瞧着,一脸惧色。

    甲板上搭起了专业的勘查帐篷替代了之前的大伞,顾添往前走了几步,微风带来了混杂着潮湿味道的腐味。

    法医身前的甲板上有一张还没解开的渔网,渔网孔洞规格较大,专为大鱼设计,此刻里面裹着的不是鱼儿而是一位穿着红裙趴在甲板上看不清脸的女子……

    干涸的红裙上面带着一道道不规则白痕紧紧贴在女子身上,线缝变得扭曲,裙摆翻折贴在小腿肚上,露出泡得雪白肿胀的脚踝和小腿。

    “诶,这不就是那天坠海视频里那个女人?”几个干警通过衣着都判断出了死者身份。

    “你这张渔网价值多少?我们可能需要破坏……”顾添招手叫过来船长准备和他协商赔偿事宜。

    海里泡了几天的遗体,要从渔网里扒拉出来,很可能表皮就脱落了,这样不仅不太好收拾,且可能破坏残留的证据痕迹。

    最好的办法只能是损坏渔网,直接收殓。

    “没事,你们剪开就行,我们能修补的,不要紧的……这点损失不做数的。”

    这一趟刚出海就网到这么个「大鱼」,啥都没干,报警,调头,出去两天不到就返程,区区一张渔网修补相比起来不值得一提。

    据船长介绍,他们是流网捕鱼,出海后开始撒网,撒完了就定时检查每张渔网捕捞情况,他们的渔船配了大大小小一百多张渔网,全部撒完需要三四个小时,他也不知道这张网是什么时候撒下去的。

    清晨他们起床检查渔网,发现了这张网有点异常,拖上来一看……

    虽然都是大风大浪里捕鱼了几十年的渔民,浮尸不是没见过,也不会认为不吉利。

    但是穿成这样的颜色,迷信来看,实在是有点「凶」。

    一船人也无心捕鱼,打电话通知了海警后,就按指示往回调头。

    虽然不知道这具遗体从何处网到,不过渔船配备了GPS导航设备,详细记录了渔船的行进路线,待到顾添从驾驶舱导出渔船行驶记录走出来,苗宇已经把遗体小心的放进了袋子。

    那张脸虽然肿胀发白,有些变形,依然能辨认五官,确实是乐瑶。

    “通知家属认尸吧……”

    车子从郊外的海滩一路开回市局花了不少时间,车子刚停稳,顾添还没打开车门就听到了哭天动地的哀嚎。

    “我苦命的女儿哟,你死的好惨啊!”

    “你告诉妈妈,是谁杀了你,妈妈给你报仇!”

    刘翠娥从大门外哭嚎着跑了过来,扑在了顾添车前哭得眼泪横流……

    黄玲玲跳下车拉起了刘翠娥,先一步来的蒲芳琢在办公楼里听见动静也跑了出来。

    跟着蒲芳琢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个他们没见过的年轻男子。

    蒲芳琢小跑到车前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法医们小心搬运着一个黑色袋子从他面前经过。

    他睁大眼睛目送法医们走上台阶,进入玻璃门,再然后消失在视野。

    顾添走过去,他如梦初醒一把拽住顾添的袖子:“警官,确认了吗?会不会看错了?会不会只是长得像?”

    “一会会抽取直系亲属血液化验DNA,稍等会安排你们家属认人。”

    顾添没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只是告知了蒲芳琢流程。

    黄玲玲把刘翠娥带到了二楼抽血,卓一鸣把蒲芳琢带上了四楼,有意隔开两个人。

    刘翠娥抽完血,那头也准备好了,刚一打开门,远远看见躺在那里的红裙女子,刘翠娥哭得双眼紧闭,满眼泪痕,嘴里反复念着苦命的女儿,死的好惨,谁害死你的。

    刘翠娥站在门口哭得嗷嗷的,一步都不肯往前走,黄玲玲小声询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刘翠娥仿佛没听到,不停哭。

    又过了一会,黄玲玲继续问她:“您要进去看看吗?还是我们先出去,等化验结果?”

    “好。”刘翠娥泣不成声,瘫在黄玲玲肩膀上,低着头花白的头发从额前滑落遮住了她饱经风霜的脸庞。

    黄玲玲琢磨了下,不知道她这个好字是说去看,还是出去,于是扶着她往前走。

    黄玲玲没用什么力气,往前走了两步,刘翠娥还站在原地哭,她退后把刘翠娥往门外扯了一下,刘翠娥再次靠在她肩膀跟着她退出了解剖室……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2章.

    第 132 章.

    不可能自杀

    黄玲玲将刘翠娥带到了会议室, 这一路刘翠娥仿佛抓着救命的稻草,一直靠在黄玲玲的身上嚎啕大哭。

    刘翠娥哭得伤心,黄玲玲心里也不好受, 之前那点对她的芥蒂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坐在旁边任由刘翠娥扑在她怀里哭的肝肠摧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陆斯走了进来, 刘翠娥的放声嚎哭变成了嘤嘤啜泣,黄玲玲又安抚了她几句把她扶着靠在椅背上抽身去通知顾添。

    顾添和谢悯带着蒲芳琢走去了二楼, 门一推开,蒲芳琢疾步走到解剖床边, 伸手颤抖着抚上乐瑶的脸庞。

    刚一触碰到脸颊, 冰凉的手感激得他迅速撤回了右手。

    “乐瑶身上有什么胎记, 伤疤之类的吗?”顾添问。

    蒲芳琢咽了口唾沫:“他后背,背心位置有两颗并排的红痣,芝麻那么点大……”

    苗宇拿出平板调出他们刚才拍摄的照片, 递到蒲芳琢眼前:“是这个吗?”

    蒲芳琢的眼泪无声滑落, 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顾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如梦初醒一把拽住顾添的胳膊:“警官, 帮帮我们,瑶瑶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她不可能自杀。”

    顾添点点头:“跟我们上去介绍下情况。”

    顾添掏出手机让黄玲玲安抚好刘翠娥,如果苗法医那边有结果了也先别通知她, 以等结果的名义稳住她,等他亲自来询问。

    坐到审讯室里, 蒲芳琢双手抱着头, 双肩微微颤抖, 嘴里反复念叨:“想不通,怎么会这样。”

    “蒲先生,对于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我们深表遗憾,为了早日理清乐瑶女士的死因,我们需要了解更多详细的信息,包括再次对你进行询问,后续到你家,以及乐瑶公司进行情况了解。你没有问题吧?”

    蒲芳琢摇了摇头:“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保密,我不希望流言在公司传开,虽然乐瑶的公司我是没有能力继续经营了,但是我也不希望影响大家的心情,毕竟……”

    毕竟死于非命这种事情,很多人也会担心自己莫名其妙遭此厄运。

    “可以,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我们技术部门需要到你们公司进行技术方面的取证,你找个由头通知公司同事配合我们工作。”

    顾添说完推了推蒲芳琢放在桌上的手机,蒲芳琢干脆利落拨通电话交代完毕,顾添立刻安排了技侦出发。

    “详细介绍下你和乐瑶的情况吧。”

    虽然很多信息他们已经查到,但是顾添还是要让蒲芳琢以他的视角再说一遍。

    “说什么?”蒲芳琢有点诧异。

    “从什么时候开始说?”

    “现在没有任何一种证据直接表明乐瑶是自杀或者他杀,如果是他杀为财,为情,个人恩怨,随机行凶等可能都没有确定,所以你提供的信息越详细对我们破案帮助越大。”

    蒲芳琢一点头,从他两小时候认识开始说起。

    前半截和黄玲玲查到的情况一致,同一个地方长大,蒲芳琢是县城里的人,乐瑶是乡镇,两个人从小学开始是同学。

    因为诸多记不起来的原因,两个人关系走得越来越近,那次蒲父救了乐瑶后,乐瑶住在了他家,做了他父母的干女儿,两个人一直当兄妹。

    高中蒲父病重,蒲家经济陷入困顿,乐瑶提出要资助蒲芳琢读大学,蒲芳琢大一第一学期的生活费是乐瑶给的,之后蒲父情况好转不用持续医疗,家里的经济缓和,加上他自己打工,经济能够应付。

    两个人在蒲芳琢大二确定了恋爱关系,之前一直是暧昧,但是他们向双方父母宣布这个事情时,两家父母态度截然不同。

    蒲家开心,刘翠娥坚决不同意,甚至找来媒婆说媒,要给乐瑶另说亲事,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蒲家没钱了。

    乐瑶假意答应相亲,同意交往,趁着出门约会跑了……

    那几年蒲芳琢和乐瑶在不同的城市,见不到几面,只能靠短信联系,蒲芳琢读书,乐瑶打工,所以乐瑶究竟干过哪些工作,蒲芳琢也说不上来。

    到他毕业的时候,他去了乐瑶在的城市,帝城。

    蒲芳琢找了一份工作,两个人住在了一起,那个时候乐瑶告诉他在自己做奢侈品销售,提成挺高。

    奢侈品是什么他完全不懂,以为就是站柜台卖东西……

    蒲芳琢大学学的是IT专业,毕业后找的工作是写代码,虽然辛苦,但是工资收入还不错。

    蒲芳琢想着乐瑶站柜台辛苦,承担了家里所有的支出,租房生活开销,让乐瑶有钱留着自己花。

    乐瑶不物质,除了上班需要化妆,买一些化妆品护肤品,衣服鞋子都很少买,两个人勤俭节约一直过着不宽裕但是宽松的小日子。

    “乐瑶的经济状况当时如何?”顾添打断了蒲芳琢的讲述。

    蒲芳琢对着顾添苦笑的摇了摇头:“你也发现不对了是吧?你们警察见过世面确实不一样,我要是早发现就好了。我后面会说的……”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两年,感情与日俱增,在没有得到刘翠娥认可的情况下,他们还是领取了结婚证。

    “乐瑶户口本怎么来的?”既然刘翠娥根本不同意他两交往,怎么可能轻易给出户口本让他们领取结婚证。

    蒲芳琢苦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了后面的讲述。

    两个人婚后没多久,乐瑶说,有个大老板看中了个新的业务模式,想要尝试投资,让她去管理经营做领导,做好了以后他们就有自己的事业了。

    但是现在都是新科技,她读书少不懂,希望蒲芳琢去帮他,会给蒲芳琢发工资,但是就是要离开帝城,到逸林。

    因为逸林是经济特区,对于新兴产业有各种扶持优惠政策。

    蒲芳琢问清楚乐瑶说的新科技不过就是要他做程序写代码,一点犹豫没有跟着乐瑶来了逸林。

    来了逸林经过筹备,新公司开始运营,蒲芳琢才知道乐瑶说的销售和他以为的不一样,是直播销售。

    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闷头做购物网站代码,写程序,优化购物体验,做各个合作方的接口,很多工作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只有理论。

    所以蒲芳琢这几年一直很忙碌,一面学习新的知识一面运用到工作上,紧张而充实。

    蒲芳琢本以为来到逸林是更好生活的开启,可以抛去过去所有无谓的人和事,和乐瑶一起奔向更美好的生活,谁知道却在抵达逸林后不到三个月梦想就被打碎……

    刘翠娥出现了,堵在了他们公司门口,哭诉乐瑶不尽赡养义务,她有病没钱治都不给钱……

    乐瑶当时很强硬表示:“不会再给她钱,这些年挣的钱都被她拿走了,现在她结婚了有自己的生活不会再给!”

    刘翠娥看到旁边的蒲芳琢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女儿骗了,扑上去就要打蒲芳琢,被人拉开了……

    顾添搓了搓下巴大概已经想到了乐瑶是怎么拿到户口本的了……

    “瑶瑶之前上班挣的钱被疯婆子以看病吃药的名义都骗走了。瑶瑶为了和我结婚,找了他们一个帝城的男同事上门提亲,给了一百万彩礼拿出了户口本……”

    “这一百万是借的?”顾添问。

    “对,我两一起还。瑶瑶本来想的是,给她一百万就算买断两不相欠了,以后各过个,哪知道这么快她又找来了……”

    “钱花光了?”

    “给了她儿子大部分,其他的她都买彩票了……她儿子赌博,她赌彩票,两个人一个德行。这几年,她一直纠缠我们,瑶瑶后来妥协,每次她来就会给她钱打发她,这么多年我们还租着房子住……”

    提起这茬,蒲芳琢忿忿不平。

    而对于乐瑶的公司为什么会盈利不足//交税,究竟每年业务量,利润有多少,蒲芳琢一概不知,按他的说法,他只知道搞技术,其他经营也不懂。

    “跟你一起来那人是谁?”

    “瑶瑶的远房堂弟,乐锋。也是学IT的,毕业了就来公司上班了,技术这块就我们两主要负责。”

    “行,你休息一下,有结果了我们通知你,我去找他堂弟了解下情况。”顾添抬脚走出了审讯室。

    乐瑶的堂弟对于刘翠娥这个婶婶,抱怨比蒲芳琢还要多,大概是从小耳濡目染大人的看法,提起刘翠娥也不叫婶婶,直呼其名。

    提起过世的叔叔和乐瑶,他夸上了天,对蒲芳琢也是夸,说起刘翠娥除了抱怨就是不屑。

    “我姐要是真被仇家害死的,你们可得查查刘翠娥外面惹了什么事。那女人不是个玩意,他儿子喜欢一个姑娘,人不同意,他强行把人家祸害了,然后怀孕了。刘翠娥一分钱不给,骗那个姑娘说在城里给他们置办房子,让他们结婚,结果姑娘肚子好大了都没动静,后来生了个闺女,她直接翻脸说不知道哪的种,别赖我们刘家……”

    “那姑娘挺漂亮,生下来那娃丑得跟她还有她儿子一模一样,就这还有脸不认!”

    第133章.

    第 133 章.

    身材难道不是线索?

    乐锋除了佐证刘翠娥的母女关系, 和女婿的关系以及婆家亲戚的关系都不太好以外,并没有提供太多有价值的线索。

    顾添很快结束了询问叫出来刚才一起询问蒲芳琢的卓一鸣。

    “你去询问刘翠娥吧,我跟谢队去乐瑶家里看看, 问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吧?”

    “放心, 我知道的。”

    “你让陆斯去找哈士蟆, 咱们不是前几天才查过,乐瑶最后出现在海东吗?把海东的城市监控弄过来, 结合她的手机信号链接轨迹,尽量查查她最后出现在城市监控里的地点, 时间。”

    “好嘞,哥你放心, 我马上去跟小陆说去。”

    一行人带着痕检, 蒲芳琢, 回到了乐瑶位于望海大道附近的一处商住综合体海滨汇的居住地。

    海滨汇底楼一到三层是商业街,有餐饮,美发美甲, 咖啡厅, 西点店等店铺。

    从四楼到三十二楼全部都是LOFT公寓, 有的居家, 有的办公。

    一到三层完全开放式,四楼以上分了几个单元得从后面的门厅进入。

    乐瑶和蒲芳琢的家位于中间一个单元, 在九楼。

    走进两夫妻的居所,映入眼帘的场景和他们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没有太奢华的布置,从装修到家具简单到有些简陋。

    进门处左边是开放式的厨房, 除了一个电磁炉, 一个冰箱没有别的厨具。

    厨房旁边连着卫生间, 推开看也是普普通通的陈设。

    客厅里放着一张高脚宽木桌,看样子办公吃饭都在这里,几把高脚凳代替了沙发。

    木桌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电视,下面有个电视柜放着路由器,数据线,小音响等零碎。

    二楼阁楼的卧室更是简单,靠墙一排衣柜,一张双人床,连个梳妆台都没有。

    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女式服装,仅有的一些男装被挤在角落里。

    顾添随手抽了几件出来,翻开标牌一看都是名牌。

    谢悯摸了一把面料:“做工用料挺好。”

    “应该都是正品。”

    蒲芳琢听到顾添的话立刻解释:“瑶瑶现在需要露面的地方很多,所以她买了很多贵一点的衣服,其实她对这些不看重的,都是工作需要。”

    “你们外债还完了?”顾添瞟了一眼柜子里的衣服,密麻麻上百件不止,一件就算按两千来算,加起来不是一笔小数目。

    更别提这里面有的款式是限定款,五位数一件的。按蒲芳琢说的两个人还背负着债务,不应该这么大手大脚。

    “还完了。大概来了这里大半年,公司业绩增长迅速,瑶瑶分红了不少钱,就都还了。”

    “你们在这里住了多久了?”顾添问。

    “还完债后搬进来的,其实也不太想搬,想攒钱买房。但是刘翠娥三天两头来堵我们,这里安保比较好,她上不来,所以……”

    “租金多少?”

    蒲芳琢不仅报出了租金,将每个月物管水电都说出大概,最后补充了一句,这部分支出由他负责。

    “你负责?那乐瑶负责哪些?”顾添觉得有些意外,这两个人的收入表面看差距挺大,不说AA吧,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的钱本来我们想都攒起来,准备以后买房。第二,她还要应付她那个不省心的妈和哥哥。但是今年出了这事,她存的钱都搭进去也不够,我家也没办法帮我们……”蒲芳琢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翠娥经常来要钱?”

    “经常,只是她知道我反对瑶瑶给她钱,所以她都是私底下找。我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跟着,所以具体这些年给出去了多少,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少。不瞒你们说,我偷偷查过瑶瑶的银行卡,没多少钱,所以我能负担的都我这边负担。公司才起步,也许熬一熬就好了……谁知道……”

    蒲芳琢说到这里禁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曾经憧憬的一切美好,如今都破灭了。

    痕检在屋里仔细搜寻一圈,找到了不少生物检材,顾添一看时间已经不早,和蒲芳琢约好明天一早公司碰面,带着人离开了乐瑶居所。

    回到市局,刘翠娥已经做完笔录离开,分别跟着他们的干警又换了一轮,顾添叫了声开会,大家齐齐走进了会议室。

    顾添摸出一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辛辣刺激透心凉,激得他闭上眼睛张大嘴吐了两口气。

    几个干警看他的样子捂着嘴偷偷笑起来,他索性从包里掏了一把扔桌上。

    “这玩意提神醒脑,来大家都吃一点,保证你们不用抽烟了……”

    有人跃跃欲试的拿了一颗放进嘴,登时,会议室里响起了此起彼伏倒吸凉气的声音。

    “都清醒了哈,都清醒了,咱们开会。大家说说看法,自杀还是他杀……”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终于有小小的声音试探着问:“好像不太像自杀,怪怪的……”

    跟踪了刘翠娥几天的干警举手示意发言,顾添扬了扬下巴:“说说,这几天有什么发现。”

    “刘翠娥就去了三个地方,这几天,超市买挂面,彩票店蹲着刮奖,买时时彩。然后去了趟租住地附近的银行咨询。”

    “她去咨询什么?”

    “她走后,我们去问了,她是看见银行门口写的保险广告进去的,问买保险自杀能赔多少,银行明确告诉她自杀不赔,她又问了保险赔偿谁可以领。银行工作人员都跟她详细解释了……”

    “难怪刘翠娥今天来态度变了,不是说蒲芳琢逼死乐瑶了,而是说蒲芳琢杀死乐瑶,原来她知道了自杀不赔啊!”黄玲玲恍然大悟。

    “对,我询问她时,她反复强调蒲芳琢杀死了她的女儿,如果有不在场证据就是买/凶/杀/人,一定是蒲芳琢杀的,让我们不要放他,要抓住他。”卓一鸣确认了刘翠娥明确的态度。

    “那那个视频不对啊,按刘翠娥之前说的,如果蒲芳琢想要骗保,那么视频一发人尽皆知自杀了,保险不可能赔偿啊。”

    “如果视频是意外呢?他们没挑日子,哪晓得那天是天文奇观有人彻夜守候呢?”

    “就算没人拍视频,自杀和意外坠海……”

    “并不好分辨……”

    “加上蒲芳琢咬死乐瑶不可能自杀……”

    “难道是假戏成真?本来想演一下结果真掉下去了?”

    “如果不是做戏,我只能怀疑她服用了精神类药物,被人骗上去的……”

    会议室里一时间争执不停,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每个观点都有合理不合理的地方。

    大家争论一番发现了一个共同点:乐瑶不可能轻易自杀,真的要自杀都会伪装成意外坠海……

    因为乐瑶购买保险又修改过收益人名字,她很清楚自杀是不会赔偿的。

    谢悯闷着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顾添小声问他怎么看,他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等尸检报告吧。”

    “我刚才问过苗法医,这次的尸检可能比较复杂,很难确定乐瑶的入水地,明天我和谢队去乐瑶公司了解情况。你们分几组,追查她和蒲芳琢,刘翠娥,还有刘翠娥儿子的最近联络人,银行卡账户变动信息,经济状况。你们跟苗法医那边多沟通,如果忙不过来,需要和海事部门沟通的,咱们多做点,今天先到这。”

    走出市局天色已经黑尽,顾添坐上车启动后,出了大门直接左拐去向了滨海半岛的反方向。

    天气越来越热,虽还未立夏,逸林的气候已经夏意满满。

    此刻已经八点过,车上依旧车水马龙。

    谢悯看着窗外的路灯陷入了沉思。

    顾添一路开着车走到了顺利路,他一抬头,上次来的枝繁叶茂已经修剪了不少,摄像头一个个露了出来。

    谢悯环顾四周:“怎么开来这里了?”

    “太久没吃鳗鱼饭了,顺道来看看这里的树枝修剪没。”

    顾添放慢速度慢悠悠的溜过了整条街,这才开去了吃鳗鱼饭的店。

    撩开深蓝色的布帘,虽然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仍然坐着不少人,顾添挑了个角落的桌子,菜单都没看就点好了两份鳗鱼饭。

    坐着等饭的时间,顾添意味不明说了句:“多吃点,一会有力气干活。”

    谢悯一笑没有接茬。

    现烤的鳗鱼铺在白生生的米饭上,端上桌还滋滋作响,谢悯小心翼翼吹凉喂进嘴里,比上次他们打包回去还要鲜美,肉质嫩滑,味道刚好。

    两个人闷头吃完饭,谢悯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肚子,舔了舔嘴唇。

    “喜欢吃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常来,现在先干活……”

    上了车合上车门,谢悯问顾添:“你认为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杀。”顾添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

    顾添掏出手机调出了存档的红衣女坠海视频,点击播放后放在了驾驶台的手机座上。

    “仔细看看,这段视频。”

    寂静的清晨,伴随着海浪声声,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一步步艰难的走上了海边悬崖。

    因为摄影设备架在高处,所以她就像突然闯入了镜头之中,从何而来毫无痕迹。

    视频即将播放完毕,顾添再次问谢悯:“看出什么了吗?”

    “身材不错。”谢悯点评。

    “没叫你看身材,叫你看线索呢!”

    谢悯反问:“身材难道不是线索?”

    「嘿」顾添伸手摸了摸谢悯近在咫尺的脸。

    “没白吃我的饭,知道我想什么呢……”

    谢悯一把拂开他的手:“开车,太晚了更看不见了……”

    “看不见才好干点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事呢……”顾添嘿嘿一笑,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第 134 章.

    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十次

    顾添慢悠悠发动了汽车缓缓驶向城市的边缘, 全封闭的车窗隔离了马路上的喧哗,只听到车内排风口呼呼的声音,随着路上的车越来越少, 顾添却放慢了车速, 打开了天窗, 不时抬头望向高处。

    越看得久顾添的嘴扁得越厉害,谢悯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顾添的嘴唇。

    “你能想到的, 他们也能想到。”

    顾添张嘴顺势咬了一口谢悯的手指,似要发泄心中的郁闷。

    那一口咬得不重, 谢悯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父亲好朋友家的那只大白猫,他一去就摊在他的脚下亮出肚皮给他摸, 摸两下方向力道不对不满意了立刻凶狠地一口咬过来, 却是含住他的手指轻轻磨一下就松口。

    看起来像警告, 更像是撒娇……

    谢悯甩了甩手指,嘴角浮上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顾添瞟了他一眼。

    “你别讹我啊, 我没用劲。”

    “挺自觉……”谢悯的笑意更甚。

    “被你讹了那么多次, 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十次!哼……”

    顾添扭头再次看向窗外, 虽然情况并没有转变, 甚至和他预期一样不太好,但是他的心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 只要走过必留痕迹。

    九点过,顾添开着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海边度假酒店门前的马路上。两人跳下车回头一望, 度假酒店望海这面的客房大片黑压压的窗户,亮着灯的房间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入住率十分低。

    酒店在马路的左侧, 右边是和路面有着近三米高落差的沙滩, 路灯勉强能照着沙滩靠近公路的一小段区域。

    顾添沿着木梯走下沙滩,靠着路基一面站直了身子。

    “你还看得见我吗?”

    谢悯抱着手站在路面:“这里肯定看不见。”

    “那你走远点去酒店那边看看几楼能看见……”

    顾添说完半天没等到回答,他直起身子,谢悯已经走到了他头顶的位置蹲下了身子。

    “这黑灯瞎火的,我走了……”

    “没事,我不怕黑,没有幽冥恐惧症,你视力好,你去看比我看效率高,快去吧。”顾添轻轻推了谢悯膝盖一把。

    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刚刚消失听不见,手机响起,顾添按了接听。

    “别挂,就这么通着,我们好沟通。”

    “我现在刚跑过马路,即将进入大厅,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

    “我现在在大厅门口看不见你……”

    “我去前台让他们协助我进下房间,你别挂……”

    谢悯只是把手机稍微挪了下位置,听筒里依然清晰的传来了他在前台出示证件,要求对方配合她打开一些房间让他进去观察对面情况的声音。

    许是酒店入住率很低,前台几乎没有任何反对,就让保安拿着几张房卡领着谢悯走向电梯。

    “我们走楼梯,电梯信号不好……”

    “这家酒店三楼开始才是客房,一楼挑高两层,我走上去告诉你情况。”

    夜里再次起了风,不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岸边发出持续不断的嘶吼,顾添曾经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却不妨碍他此刻更深体会了什么是「心安」。

    有一个可以相互鞭策,相互激励的对手,搭档在身边,让他的斗志永不磨灭,支持着他不断前行,就是心安。

    听筒里不断传来谢悯汇报自己所在位置视野的声音,他不断的以「嗯嗯」回应。

    阵阵麻意涌上了举着手机的右手,不知不觉,谢悯已经站在了酒店的最高层住房。

    酒店一共十七层,那天拍摄到坠海视频的人住在十六层,基本上要站在十四层以上的房间才可能勉强看到顾添所在位置的情况。

    话筒里传来蹭蹭的脚步声和谢悯的喘气声。

    “我去大厅查下那天的入住率,你别着急,我马上回来。”

    “你坐电梯,跑那么累干嘛……”

    “电梯信号不好,通话可能会中断……”

    因为谢悯一直没有中断通话,所以那头的沟通顾添听得清清楚楚。

    被抹上了异色的海滨度假酒店,除了放假各家酒店饱满时价格和入住率能稍微正常点,平时房价便宜得发指。

    所以那天晚上除了为了拍摄流星雨的客人预定了十六层的套房,其他入住的客人只有两位,还是定的标准房,酒店安排在了十楼以下。

    也就是说,那晚上如果不是有人拍摄流星雨,红衣女坠海很可能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谢悯举着手机一路跑回了顾添身前的公路才挂掉。

    顾添伸出手:“我牵你下来,这光线不好,你别摔了……”

    谢悯迟疑了一下,伸出了右手。

    顾添牵着谢悯走下柔软的沙滩:“这沙子太软了,我扶着你免得摔……”

    说是扶,顾添却没扶住谢悯的胳膊或者肩膀,而是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谁都没说往哪走,脚步却是朝着同一方向迈出。

    两人走到了红裙女坠落的海边悬崖底部,却并不往上攀爬,而是转了个弯,沿着底部走向了海边……

    当时搜救是所属辖区的区大队负责,他们并没有来过,现场环境并不十分清楚。

    这会黑压压的一片,两个人摁亮手机电筒四处晃,终于在悬崖靠海的一边发现了另一座矮一点的大礁石。

    礁石和悬崖并没有完全靠拢,留下了差不多可以侧身通过一个人的缝隙,两个人侧着身子钻过去,脚下是退潮后的海水,浅浅的海面露出了一大片崎岖不平的礁坪。

    悬崖和礁石上下两段颜色明显,就算只是电筒扫过,也十分容易区分。

    顾添举着手机在分界线扫过:“这个地方应该是涨潮后水位能达到的高度。”

    “呵,有点意思……”谢悯冷笑一声。

    顾添举着手机照向对面,也有一处礁石,两处礁石加上悬崖形成了品字形,中间包着一个小小的海湾。

    顾添把手机往裤兜里一揣,叮嘱谢悯帮他照着点,冲着手掌吐了两口唾沫,抹了抹攀上了面前的大礁石。

    谢悯一把拽住他:“危险,明天来。”

    “放心,我身体可是很好的!回头给你试试你就知道了……”

    灯光没照到的黑暗里,谢悯脸一红松了手……

    顾添就像一只灵活的猴子,麻溜的爬到了礁石顶上,他小心翼翼找好了平稳的落脚点,举着手机电动垫着脚照向悬崖的侧面,他缓缓移动光点不放过每一寸地方。

    灯光扫过一处石缝时,本来暗哑的石头面上迸出了细微的银色闪光。

    银光很细微但是在黑漆漆的环境中很容易被捕捉到。

    “有金属物!”顾添站在礁石顶上蹦了几下没看清楚那里到底是什么。

    站在下面举着手机的谢悯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你小心点,不行明天再来,先下来!”

    “没事,你去我车上,后备箱应该有手机支架,还有强光电筒。你去拿过来,我用支架就能照到了。”

    顾添掏出兜里的钥匙抛给谢悯。

    “能行吗?”谢悯犹豫不决。

    “试试呗,快去,一会说不定涨潮了,今天就白来了。”

    谢悯狠狠心叮嘱了顾添两句,拔腿便跑。

    柔软的沙滩不久前刚刚经历过海水退潮的洗礼,靠近海的部分并不是彻底干爽,踩上去有点类似软泥的感觉,谢悯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跑到公路上,按顾添说的找到了强光手电,带着拍照遥控线的长柄支架。

    他把手电揣进裤兜,举着支架跳下沙滩,跌跌撞撞往海边跑。

    就算他拼尽全力,这一趟也花了二十几分钟,等他跑到礁石下,顾添早已没了身影。

    谢悯心慌的叫了两声顾添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扯开嗓子对着海面呼唤。

    “顾添!在哪,别闹!赶紧出来!”

    远处传来轻笑:“嗨,我在这呢……”

    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谢悯举着强光电筒一扫,顾添已经爬到了对面礁石顶上,举着手和他打招呼。

    “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顾添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举着手机电筒扫过了靠近对面礁石位于悬崖上的另一块地方。

    同样的黑夜中闪出了一道微弱的亮光。

    “这个怎么拿?”谢悯举着手机支架似乎还差了很长一截才能碰到顾添的脚。

    “我下来,你过来扶下我。”顾添指了指脚下。

    谢悯听话地站到了礁石下,张着手,准备有任何意外第一时间接住顾添。

    顾添蹲下身子,面朝谢悯,小心翼翼伸出脚掌试探着落下了第一步。

    有了第一个落脚点,后面的下撤变得顺利,顾添下落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谢悯眼看着他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五米。

    三米。

    两米。

    “啊!!”

    顾添惊叫着扑了下来。

    第135章.

    第 135 章.

    非工作时间就能非礼领导

    谢悯顾不得其他猛地上前接住了顾添。

    “吧唧!”伴随着耳边响亮的一声, 谢悯脸颊留下了一片柔软温热还带着一点潮湿。

    他立刻推开顾添,摸了一把脸颊,没关闭的电筒光投在了顾添笑嘻嘻的脸上, 他站得笔直端正, 笑得恣意飞扬, 哪有失足跌落的慌张和心有余悸?

    “工作时间请勿非礼领导。”

    谢悯算是看出来了,刚才那一出就是顾添故意的, 想想他叫的地方距离地面撑死了一米高,必然不会有事, 只是当时自己听到他叫慌乱了……

    “那意思是非工作时间就能非礼领导吗?”顾添准确抓住了话里的漏洞。

    “你非工作时间还非礼的少吗??”谢悯非常生气,至今他还不能拥有独立睡觉的权利, 这往大了说都侵犯人权了!

    “嘿, 那不是你不愿意吗?”顾添振振有词。

    “我愿意还能叫非礼??那叫合……”谢悯硬生生咬下了后面的字。

    “对嘛。你看, 也不是我的问题是不。”顾添一摊手颇为无奈的样子……

    谢悯把电筒塞给他:“上去干活去!”

    顾添并不接,而是摁开了手机,邀功似的递给了谢悯面前。

    “瞧瞧, 看得出是什么吗?”

    谢悯看见照片, 一眼认出了是什么,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惊喜。

    “你刚才是故意支走我的?”

    顾添在他离开的那一小段时间里, 自己上蹿下跳,不仅爬了两块礁石顶, 还可能爬到了悬崖边,拍下了两张珍贵的照片。

    这个照片现在拍还是明天白天再来拍, 谢悯认为区别并不大,但是顾添一个人在黑黢黢的海边, 就这么爬上爬下, 如果一个不小心……

    他实在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后果……

    顾添拍到的照片也意味着他们此行的目的达到了, 不用在这里待着了,谢悯说完不等顾添回答转身就走。

    本来提这个问题就是多此一举,谢悯只是发泄情绪。

    刚才走过的脚印还在,谢悯沿着刚才踩出来的路迅速的走向公路,顾添在后面追着,不断叫他。

    “嘿,谢队,你跑那么快干嘛?”

    “怕我没事干,非礼你了吗?”

    “诶,你等等我啊……”

    谢悯一个字回应都没有,顾添终于觉察出来谢悯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好像很生气……

    谢悯打开车门跳上副驾驶拴上保险带,双手抱在胸前,眼一闭开始装睡。

    顾添悻悻然坐上驾驶座,并不着急发动汽车。

    “喂,我干了活,你怎么连句夸奖都没有……”

    谢悯懒得理他,转个身朝向窗外。

    “我上去很小心的,你看我手掌都磨红了。”顾添摊开右掌碰了碰谢悯的胳膊。

    没开灯的车内全靠路灯的光晕,除了能看见他手上一层黑,什么红不红根本看不清。

    不过谢悯懒得看,动都没动。

    这摆明了软硬不吃……

    顾添没辙了,摸了摸后脑勺,心里琢磨着对策……

    不解决了不能开车,回去绝对谢悯就要借故回次卧睡,再骗来可难啦……

    顾添心里千回百转,最后心一横,干脆一脚跨过去,侧坐在了谢悯大腿上。

    “你干嘛!”谢悯惊呼着推了顾添一把。

    「砰」顾添的头顶借势有计划的撞在了顶上。

    “啊-头撞坏啦,失忆啦,怎么办啊!”顾添摸着头顶埋在谢悯肩头上来回蹭。

    “失忆了失忆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你快帮我回忆下,我刚才干嘛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怎么办!”

    “你带我回家吧,我谁都记不得了……”

    谢悯真的是气笑了,自从认识顾添,他每天都在刷新对「不要脸」的新认知……

    顾添没听到谢悯说话,索性伸手搂上了他的脖子。

    “哎呀,我命好苦啊,都失忆了,都没有个好心人来捡我回家。”

    “滚下去开车回家。”谢悯狠狠掐了一把顾添的腰。

    顾添笑着扭了扭抬起了头,捧起谢悯的脸,迅速的在他嘴唇上一点而过。

    “哎呀,我好了,都记起来了,你可真厉害!”

    谢悯心里有气,可是这会只能憋着,他怕顾添再使出什么不要脸的新花招。

    车子停进滨海半岛地库已是凌晨,顾添跳下车关好车门,两步撵上谢悯,拽着他的手腕走进电梯。

    谢悯指了指头顶:“顾队,有监控,能注意点影响好吗?”

    “注意什么影响,难道物管还会因为我是基佬多收我物管费吗!”顾添说什么都不会撒手,他可真怕撒手没……

    “顾队,你可是直男!”

    “直男是对其他男人,我只对你基……”

    谢悯见说不听,干脆把手背到了身后,尽量避开监控探头,他还要脸……

    走进家门,顾添都没有撒手的意思,谢悯踢掉鞋子由着顾添给他带进主卧。

    “好了,今晚你就睡这里,你先洗澡,我去收拾。”顾添说完为表忠诚,立刻趴在了地上。

    “你干嘛,刚过完年,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顾添贴着地板,伸手从床底下勾出来一个白色条状物吹了吹灰塞在了谢悯手上。

    “喏,遥控板我都给你了,绝对不会捣蛋。”

    顾添说完走出主卧,外面传来了不断关门开门的声音,谢悯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他迅速的冲了个澡,抱着换下的衣服走出了房间,准备扔去洗衣机,却意外看见顾添从门厅那边走了出来。

    “你出门了?大半夜你去哪里?”谢悯立刻警觉起来。

    不过只有那么半秒的时间,他立刻放松了心情,滨海半道的安保不至于让可疑人员进来,所以顾添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追出去。

    “我亲自下了趟楼,扔钥匙……”

    “扔什么钥匙?”谢悯莫名其妙……

    顾添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间,谢悯退了两步,一个个房间门推了过去,除了被顾添用作储物间的次卧,其他房间都锁得严丝合缝。

    “你锁死了房间,然后扔掉了钥匙?”

    “对啊!这样才安全……”

    谢悯一副无药可救的样子摇了摇头,抱着衣服去了洗衣机……

    凌晨,两个人平躺在床上,谢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觉得还是要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好好和顾添说说。

    “顾添,你刚才为什么要支开我,自己行动?”

    “这是小事,你在肯定会阻止。因为你觉得危险……”

    “那你觉得危险吗?”谢悯反问。

    “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可能你觉得那个东西既然放在哪里那么多天了都没取走,明天来还是一样的。但是我就是想要快速解决,免生变数。”

    “我知道这很难说谁对谁错,只能说工作的方式方法不同。”

    “但是你担心我的安危,我很开心。”

    “我会为了不让你担心,在以后更加小心。”

    “我不愿意看见叶锐如今沉睡不醒,我也知道所有人都和我一样,不愿意看见身边的同事受一点伤害。”

    “为了你,我会加倍小心,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发誓,就像你承诺过不再背着我干什么,不再骗我一样郑重的承诺……”

    谢悯长长吐了一口气,顾添把他要说的所有话都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

    清晨八点半的乐直播公司,四五个着浅蓝色衬衣黑西裤的人已经站在玻璃门外等候许久。

    顾添和谢悯站在走廊的另一端,电梯门开一小姑娘从电梯里跑出来,捏着钥匙刚打开玻璃门,那四五个人急不可待得立刻走进了办公区。

    顾添见那几个人身影彻底不见,才慢悠悠走到前台敲了敲桌子。

    刚放下包,还没来得及坐下的小姑娘错愕的看着两个陌生人。

    “你们是?”

    顾添掏出证件一晃,小姑娘十分懵懂,来不及问他们要做什么,而是让他们等等,紧接着提起电话开始拨号。

    第一个电话没打通……

    第二个电话也没打通……

    直到第三个才拨通,简短交谈之后她挂掉了电话,满怀歉意。

    “抱歉,没人通知我你们要来,你们是来找谁?要不我带你们先去会议室等着?”

    顾添刚要说行,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位年轻姑娘,带着眼镜斜挎个小包看到顾添惊恐的叫了一声。

    顾添莫名其妙看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税务又变人了?”姑娘指着顾添问前台。

    前台一扬手:“跟你没关系,税务的人都到了,你赶紧去,还是昨那几个人。”

    年轻姑娘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前台说了不好意思后,领着两人往里走。

    “税务来的人员经常变动?”谢悯问了一句。

    前台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语就把两人带进了会议室,合上了透明玻璃前挂着的百叶窗。

    作者有话说:

    谢悯:好油……油死了……

    顾添:你看错了,这是蜜,甜如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第 136 章.

    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前台离去后, 顾添立刻起身扒拉着百叶窗观察外面的办公区。

    会议室正对面有三间独立办公室,看旁边挂着的铭牌依次是:技术,财务, 总经理。

    这会只有财务的门打开着, 刚才的几个人并没有完全待在里面, 有的站在外面的办公桌前,原因就是办公室太小, 装不下那么多人……

    顾添很轻易的看清楚了财务办公室的状况,就两张办公桌四面光墙, 连个大点的立式文件柜书柜都没有,更别说大型保险箱……

    中间是开放式的办公区, 整整齐齐摆着不少办公桌, 不过顾添数了数桌上有使用痕迹的只有不到十张办公桌。

    他在心里粗略估计着乐瑶这家公司目前的规模, 员工包括管理层应该不超过二十人。

    昨天和他们约好今天一早来的蒲芳琢一直没到,顾添拨了个电话却是关机。

    他紧皱眉头给跟踪蒲芳琢的干警发了个消息。

    “他那个弟弟昨天陪着他回家后一直没出来,两个人都没出来。”

    “要不要上去看看?”

    顾添刚要和谢悯商量要不要派人上去敲门, 新的消息又发过来了。

    “他弟出来了, 看起来正常, 要跟上他吗?还是我们上去看看?”

    “不用。你们门口盯牢就行”顾添相信他们的判断, 如果出了意外,乐瑶的堂弟不会那么一脸轻松, 并且海滨汇只有一个单元门,蒲芳琢没有别的出口。

    十几分钟后, 乐锋急匆匆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警官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你姐夫呢?”顾添问。

    乐锋摸了摸后脑勺, 满脸歉意:“他昨晚回去灌了一斤白酒, 我拉都拉不住, 劝也劝不听,抱着酒瓶子哭得稀里哗啦,最后醉得人事不省……我怕他出事守着他到天快亮了才睡着,所以早上没起得来……”

    “你来这公司也有一年多了吧?”

    “二十个月。”乐锋认真回答。

    顾添回头望了谢悯一眼,两个人眼睛里都迸出了亮光……

    乐锋是乐瑶的堂弟,应该有在以后被重用的计划,所以乐锋对公司了解应该不差,比起蒲芳琢来说,他可能更好问话。

    “行,你姐夫没来,你先给我们介绍下情况,你姐这公司一共多少人,分别都干嘛,就说你知道的。”

    “好的好的,我一定认真配合,让你们能够早日抓到凶手。”乐锋同样不相信乐瑶是自杀。

    顾添没看错,公司财务确实只有两个人,蒲芳琢管理的IT部都比财务人多,四个人。

    行政人事加前台一共三个人,其他人都属于市场运营部,主要做的是选品,跟单,谈单,客服等跟直播带货主营业务相关的事。

    这个部门的人最多时候十几个,现在只有八个人。

    加上乐瑶本人,这个公司满打满算十八个人,是一个规模非常小的公司。

    但是就是这么个小公司却创造了年销售额过十亿的成绩。

    两个财务能算清楚十个亿的账??

    顾添不信!

    外面办公区忽然传来了喧哗声,顾添拨开百叶窗,看见工作人员差不多都来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震惊,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一两部手机正在他们手上传来传去,顾添直觉出了问题。

    他让乐锋出去随便叫个相熟的同事进来问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一个年轻姑娘一脸懵的走进来,看见顾添立刻回头望着乐锋,满脸都是疑问。

    “你们在外面看什么?”乐锋询问。

    “网上说乐总被蒲总雇凶杀死了,变成了冤魂厉鬼要回来索命。”

    “什么!”乐锋睁大眼睛瞪着顾添。

    作为接受过十几年良好教育的人,他相信警方不会随便把案情透露给媒体,更何况昨天看警方的架势,肯定是希望暂时保密的。

    所以是谁捅破了这件事?

    谢悯打开手机,一眼瞧见了挂在本地热点最顶端的新闻。

    《知名女主播乐瑶意外死亡,凶手直指其凤凰男丈夫》

    文里没有配乐瑶死后的任何一张照片,甚至连那个坠海视频的截图都没有,配的照片都是她生前的照片,有接受访谈的,有出席活动的,有正在直播的……

    反正就是网上一搜肯定能出来好多张那种。

    新闻里开篇抛出了据公安局内部可靠消息,乐瑶已经遇害,祸起财产经济纠纷,说她发现了凤凰男丈夫贪钱的真面目想要离婚,凤凰男丈夫不肯,密谋已久,痛下杀手,财产分割直接变成遗产继承。

    新闻里只有乐瑶的照片,而蒲芳琢的照片只有一张,还是不知道初中还是高中的毕业照里截出来的。

    年代久远,早已经模糊……

    通篇除了讲述乐瑶的厉害之外全是痛踩蒲芳琢。

    毫无本事,一无是处,家庭贫困从小纠缠乐瑶,在乐瑶事业有起色后,精神PUA变本加厉。

    可以说这篇新闻里的每一个字都是试图竭尽全力挑起男女对立。

    新闻发出不久,评论已经过万,大半都是骂蒲芳琢吃软饭不要脸,激进点的以点扫面痛批性别整体。

    不敢躺枪的部分男性反唇相讥,一时间乌烟瘴气……

    这篇新闻无论怎么离谱,但是笃定的乐瑶已经死亡这个事情仍旧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就算官方没有发通报,许多媒体平台也不管不顾抓住了这个舆论热点,有的转载点评,有的急着撰写乐瑶的生平,使劲浑身解数吸引流量。

    有的自媒体为了引起更多的关注,翻出了前段时间乐瑶联和明星带货卖出去的那只手表的纠纷,说乐瑶得罪了富豪和娱乐圈两个群体,不排除此次意外身亡是被富豪报复或者明星封口。

    这个另辟蹊径的角度迅速带起了新一轮的热点,明星经纪公司忙不迭发文,表示对乐瑶的遭遇深表同情,作为合作过的伙伴,对方非常敬业,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不幸,希望乐瑶的家人保重。

    这么接连补刀,乐瑶真的怎么样了不重要,反正在吃瓜群众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而乐瑶公司并没有出来辟谣,所以舆论上,乐瑶被害身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没关紧的会议室门,外面的气氛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演变到现在的愤怒。

    愤怒的点不外乎两个,认为乐瑶死亡是编瞎话,其二完全是给蒲芳琢泼脏水。

    谢悯一声冷笑:“这谁干的?”

    顾添可笑不出来,骂了句脏话摸出手机拨通电话后只有一句话:“把她带回市局,没收手机给我查仔细了!不准她和外界联系!谁都不准见!”

    “你姐这事全民皆知了,我们没办法藏着掖着了,带我们出去问话吧……”

    谢悯干脆顺水推舟,既然都知道了,那他们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你们想先问谁?”乐锋也颇为无奈……

    “这样吧,你把财务都叫过来。”

    还是刚才那个年轻姑娘,她一直猫在办公室里配合税务局工作人员,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并不清楚,忽然听到警察叫她问话,脸都吓白了……

    她走进会议室瞧见顾添,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乐锋一把把她扶了起来,顾添也出手拽住了她的肩膀。

    “你别害怕!”

    “他们不是说,我好好配合查账,不会抓我吗?为什么你们来了??是要抓我坐牢吗??”

    “跟你没关系,主要跟乐瑶有关,还有公司业务有关。说说你的工作内容吧,你们公司财务部的工作内容,有几个人?只有你一个?”谢悯看这财务的反应,估计问不出什么重要的信息,也就不想跟她仔细解释。

    “两个人,还有个同事最近几天都在银行,这边要打什么流水凭证之类的,她就立刻在那头办……”

    “你们这财务部够简陋啊?那么多账算得明白吗?”顾添也经手过一些经济型案子,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是按乐瑶这个业务量应该配备的财务规模他还是有数的。

    “我们只管员工发工资,算提成,发奖金,然后各种办公场地,办公用品应付款,和货款的收入,支出做账,报税什么的都不归我们管。”

    “你们另外还有请财务公司?”顾添一听就明白了,这两个财务就是小会计,难怪她这么害怕,她都不知道乐瑶的税是怎么回事,只知道类似问题,财务脱不了关系。

    “对,另外的公司负责算税交税。”

    “货款收入,支出?”听小会计说得轻描淡写,谢悯直觉有问题,多少公司业务听起来简单,不起眼的一项就得三四个人忙活,这就两人怎么忙活,而且乐瑶年带货金额那么高,这账不可能是小数目。

    “对,收入就是从直播平台每个月提款一次,数额不定。我只需要记清楚是直播平台提款收入就行。货款支出一个月只有几笔,都是乐总给我数字,账号我转出去。基本上和收入差不了太多。”

    小会计说完默默念叨了一句:“我一直以为不赚钱,天天担心公司垮了没工作,哪知道……”

    “那你们账目上的钱怎么来的?”谢悯问。

    在她的陈述中,他们完全不管业务应收款,只负责记账,还是一个月提款一次的记账,那乐瑶合作的那些公司,就像顾添妈妈说过的,请她去直播售楼的房地产公司给的报酬去哪了?

    而且小会计说,直播平台提款和付款数额差别不大,那公司用来维持运营,发人工的钱都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吗?

    财务一说,还真是天上掉下来的……

    第137章.

    第 137 章.

    顾队,管教无方啊

    小会计只需要关注账户余额, 低于五万块钱了就通知乐瑶最近需要支出的项目,一般不超过三天就会有进账。

    有时候几十万, 有时候一两百万, 然后乐瑶就会通知她这钱怎么花。

    “钱从哪来的?从哪转进来的?”顾添问。

    “有时候是乐总的账户, 有时候是其他公司的账户,没准。”

    “啪!”谢悯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吓得小会计狠狠缩了下脖子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你们胆子太大了!”

    谢悯作为在犯罪集团潜伏几年的卧底, 被这个操作深深得惊呆了。

    这都不用谁举报了,简直一查一个准啊。

    “我就是一打工的, 老板说什么我做什么,我都没交过税, 完全不懂, 现在我天天晚上回去都要啃税法……”财务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自从开始查税以来,她从一窍不通的一脸懵逼,到学习了解后的胆战心惊。

    “知道哪家公司给你们代记账吗。”顾添问。

    姑娘立刻从兜里掏出小本子, 告诉了顾添对方的联系电话, 办公地址, 也在逸林。

    顾添跟着财务走回了办公室, 扫过几位税务工作人员的胸牌,找到了一个职位相对高的把他请到了一边表明了身份, 请求借一步聊几句。

    因为要更详细的了解乐瑶偷税漏税的事情,顾添没有隐瞒乐瑶的死讯。

    税务人员十分诧异, 乐瑶一死意味着他们目前的查税工作即将遇到更多无形的阻碍,乐瑶是公司法人, 随着她的死亡一些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想了解下乐直播的经营状况, 以及乐瑶本人和公司偷税漏税的具体情况。”

    “没啥复杂的, 他们这简直就是低级偷税漏税,我们主要查两部分,乐瑶个人的偷税漏税,乐瑶经营的公司偷税漏税。我们在这这么多天,主要是他们的经营流水太庞大。”提起这个税务人员一脸轻松。

    乐瑶名下两家公司,主体乐直播,另外又注册了一个公司叫非凡传播,大部分经营收入都入非凡传播账户,而乐直播公司的账户,只在没钱的时候,由刚好那个时候打款的甲方或者乐瑶自己转入。

    而进入了非凡传播公司账户的资金,小部分通过各种方式回流到了乐直播账目里,大部分被乐瑶以各种不合理的项目支出到了各个个人或者海外户头。

    这种小伎俩对于普通人来说觉得复杂,对于身经百战的税务人员来讲,不堪一击,轻易就识破,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过就是要按年度查清楚每一笔款项的走向,数额。

    纳税是按年度汇缴,所以补税也是如此,得把这些纠缠不清的账目一笔笔理清楚。

    “我们之前通知过乐瑶自查整改,但是他们只花了一周时间就交上来了一笔几十万的补税,这太过糊弄人了。既然自查无用,那我们就只能亲自出马了。”

    “我听说乐瑶最近又筹到一些钱补缴到指定账户,能问问是多少钱吗?”顾添想要核实第一次叫蒲芳琢来问话时,他说的乐瑶出走的理由的真实性。

    税务人员摸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十二天前吧,收到了五十八万。这个数差太远了,才哪到哪啊,当时我就告诉她这钱不够,已经给过一次机会了,这次一开头我们就告诉她这次如不能按期缴纳,可能会坐牢。听说她出去筹钱去了嘛……”

    “也是怪了,挣那么多都哪去了……”税务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查税这么多年第一次碰见没钱要出去筹款补税的。

    “那我姐每年花那么多钱请代记账公司不是白费啦?”乐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进来,听完税务人员的介绍,他开始为乐瑶鸣不平,这不就是被坑了吗?

    税务人员笑笑没说话,和顾添打了个招呼回去继续工作。

    “警官,你说我姐是不是被坑了。”

    乐锋毕业就进了乐瑶公司,跟着蒲芳琢搞技术,对财务一窍不通,只知道他堂姐能赚钱,交税更是不懂,之前只知道公司交税被查了,堂姐可能会被罚款,后来听姐夫说过要好多钱,他不懂也不敢问别人,更不敢出去说。

    今天听了怎么回事,他觉得既然都找了代理公司,那出了财务问题,代理公司不应该负责任吗?

    顾添拍了拍乐锋的肩膀:“乐瑶为什么请代理公司,为什么要把本应该进公司户头的业务款,另外再搞个账户收支?这可不是财务代理公司教她的。财务代理公司只管把账目做平,至于其他的都按客户要求做。

    毕竟财务公司不可能了解真实的状况,都是靠票据数据来做账,所以你认为你姐姐无辜吗?”

    “你接了一个制作程序的单子,你按客户需求做好了程序,然后客户拿着这个程序去贩毒犯罪,你觉得你有责任吗?”

    “那管我啥事,我都是按他要求做的,我只要保证我做的时候没有违法,他们拿去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乐锋急了,这挣点钱还摊上违法犯罪连带责任了。

    顾添一摊手这不是一码事吗?

    乐锋手机响起,是蒲芳琢打的,他举着问顾添能接吗?

    “接吧,现在也没啥不能说的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了解信息,有什么事跟我们联系。”顾添说完朝着谢悯一甩头。

    “现在去哪?”谢悯问。

    “真账,假账,真货假货一起查了。”

    乐瑶聘请的代理记账财务公司已经被税务人员查过很多次了,确定了乐瑶提供给财务公司的凭证没有任何问题,发/票/也罢合同也好都是真的,只是给凭证的人的问题。

    网络上今晨升起的热点他们肯定也知道了,面对警察的来访丝毫不意外,很快把税务已经查过的资料全部搬了出来。

    “都在这,你们查吧,她名下两个公司的账目都我们做,我们曾经提醒过他们支出异常,让她注意下,这样下去肯定会扰乱经营秩序,也提醒她要完税,不能为了躲避纳税把公司盈利转成个人收入,她都说知道的。我们确实已经进到了提醒义务。”

    财务公司同时做两本账,自然会发现一些问题,但是他们只能尽到提醒义务。

    顾添翻出了经营收支相关的账本,随便翻着扫了几眼,单笔数字都不低,他干脆一边翻一边让财务公司帮忙全部复制一份。

    工作人员皱着眉头看着那一大箱:“我们都有电子档,发你们行吗?”

    “电子档要,影印件也要。公司资料你们有的都发我们一份。”谢悯强调。

    “好吧。”工作人员无奈答应。

    除了前两个,公司资料是最简单的,工作人员不到两分钟就把相关情况发给了顾添。

    顾添只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文字便按了转发。

    顾添专注于手里的账本,翻得稀里哗啦,翻了半晌终于被他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谢队,你来看看这个。”

    谢悯放下手里的其他文件走到顾添身边。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有些旧色的账簿上快速移动。

    所及之处是两行相邻的支出,一行是云升物流,一行是尚品甄选。

    云升物流的支出类目包括运输费,清报关劳务费。

    尚品甄选的支出数目不小,但是类目只有一个:货款。

    顾添翻了好几本都发现了这两个公司的支付,所以他们的合作时间不短。

    “我看了云升物流的业务来往不少。是不是……”顾添征求谢悯的意见。

    “我来联系下秦云婷吧。”谢悯掏出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对于乐瑶的公司,秦云婷完全不清楚,她确定在高升平死后,她没有接到过这个公司的任何新业务。

    但是他们的账本封存在了逸林,并没有带走,如果谢悯有需求可以告知他,她安排人去取了送过来。

    电子的业务记录之类的,她可以打包发给谢悯。

    “尚品甄选您知道吗?”谢悯接着又问。

    “知道,和我们有合作,是老客户了。刚到逸林那一两年,多亏他们信任,即使绕路也要找我们做运输,当时公司才得以维系下来。”

    秦云婷说到往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见过他们的负责人吗?”谢悯接着问。

    “是那个很干练的女老总吗?我就见过那一个,一起吃过两次饭,怎么了?”秦云婷有些警觉。

    “没什么,麻烦您尽快整理下账目发给我们吧。感谢。”

    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装订成册的所有账目记录,期间黄玲玲和卓一鸣分别来了两次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哈智俊来过三个电话……

    连苗宇都打过来一次电话。

    两人没想到这里会耽误这么久,拿上复印件,打消了继续去别的地方继续调查的念头,开着车赶回了市局。

    顾添车子刚停稳,还没来得及开车门,哈智俊手里提着证物袋咚咚咚跑了出来。

    一看那架势就不知道趴窗户上盯了多久了。

    哈智俊跑到顾添面前,笑得一脸促狭:“顾队,管教无方啊!”

    “这事你可得感谢感谢我,若不是我……”

    哈智俊说完递上手机,贴心的从兜里掏出一双手套递给顾添。

    顾添带上手套,取出手机,摁亮屏幕,一张照片摊开在屏幕上。

    他眉头立刻紧皱起来,退出照片,看清楚来源眉头立刻舒展,慢悠悠装回手机摘下手套。

    “顾队,这事您看怎么办?”

    哈智俊摆明了不讨到几句好话不罢休,他可是被顾添欺负了不少次了,好不容易抓到找回场子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第 138 章.

    死因

    顾添慢悠悠把裹着证物袋的手机往兜里一揣:“你备份了吗?”

    “我可没有备份, 我不干那龌龊事。”哈智俊一摊手,他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

    “你还不够龌龊?”顾添冷笑一声。

    “你!”

    “哈士蟆, 我警告你。这事怎么回事, 你心里明镜似的, 别他妈的想来要挟我。我根本不怕你备份,你有本事举报去, 你敢给我找事,我敢闹到上下皆知, 撒泼打滚也要让你停职,不信咱们就试试谁更不要脸!”

    顾添铁青着脸, 哈智俊愣住了, 气得浑身发抖, 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指着顾添:“你,你!”

    “我不跟你说,我找你领导去!”

    “谢队!”

    谢悯下车后就去了后备箱, 本来想抱那一箱子复印件, 哪里知道实在太重, 而两个人在旁边争执起来, 他干脆躲在后面懒得出来,这会被哈智俊点名了, 他躲不下去了。

    谢悯探出个头,一脸疑惑:“哈警官什么事?要帮我们搬物证吗?”

    顾添站直身子咧着嘴吹了一下额前耷下来的头发, 谢悯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他又不是聋子没可能没听到刚才顾添的威胁。

    哈智俊知道自己这次又没讨到好:“行, 你们刑侦厉害, 我不说了。”

    “哈士蟆, 我警告你,我的人,你别想打歪主意。”顾添说完意有所指的看了谢悯一眼。

    哈智俊冷哼一声气冲冲走了。

    顾添走到后备箱,谢悯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纯傻逼,我能处理,别担心。”

    办公室里外出的人都回来了,顾添抱着一大箱账本刚走进门,黄玲玲欢快地迎了过来。

    “啥东西这么沉,我来帮忙!”

    顾添看了她一眼,也不可能真给她,也就让她搭了把手放在了最近的办公桌上。

    顾添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抬头瞧了黄玲玲一眼,黄玲玲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莫名。

    “咋啦?我哪又错啦?”

    “没事,我叫你查的东西查好了吗?”

    “查好啦,能查到的都查啦!”黄玲玲脆生生的回答。

    “行,一会说。叫大伙开会,苗苗那边应该有结果了,催我好几次了。”

    苗宇捏着报告急匆匆走进会议室,人还没站定,已经先宣布了结果。

    “经过对比死者和刘翠娥的DNA,亲权指数99.99%,确定刘翠娥是死者生物学母亲。”

    “经过化验从乐瑶家中提取的生物样本DNA,和死者对比一致。”

    “确认从海里打捞上来的红裙女子就是乐瑶本人。”

    死者乐瑶,性别女,身高1米67。

    根据乐瑶的遗体状况,结合发现地的气象数据,日照长短,海水温度等综合分析,判断乐瑶入水的时间距离法医初步检测82到87个小时。

    “诶,那不就是凌晨到天亮这段时间?”有干警在心里一琢磨,迅速算出了可能的时间。

    “对,我觉得凌晨3-5点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苗宇说完接着播放检验尸体的记录存档照片。

    乐瑶体表完整没有勒痕,约束伤,抵抗伤……

    化验了乐瑶的血液,各个器官组织的情况,没有查出任何一种违禁品,有毒有害安眠物质。

    乐瑶的胃,小肠空无一物,她死前超过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过任何实物。

    “饿死的?人不吃不喝怎么也能挺一两天吧?”有干警出声询问。

    苗宇摆了摆手,接着往下说。

    “乐瑶的血氧很低,考虑到死后在水里泡了这些天,她的血氧在死亡时低于10%。”

    “缺氧而死,身体外表没有勒痕,那不就是溺死的?”

    “溺死可不好判断是他杀还是自杀啊!”

    面对干警的疑惑,苗宇却并不着急解释,继续播放照片,陈述化验结果。

    “死者肺部,呼吸道充满了海水,但是肺部和鼻窦没有充血想象。我们化验了海水中的单细胞生物,只在有海水泡到的器官里找到了,骨髓里没有。”

    “并且我们化验了死者体内的铁镁等微量元素,这么多天过去了,含量上依然可以看到明显的增加。”

    “环境闷死。”

    “环境窒息。”

    顾添和谢悯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四个字。

    人如果入水时还有正常的生命体征,体内循环是正常的,呛水虽然水只会进入口腔,消化道,呼吸道,但是水里有一种单细胞生物,可以通过肺部毛细血管进入人体大循环,抵达人体内的其他脏器。如果体内循环停止,那么它就只能在有水的区域活动。

    苗宇的结论肯定了死者入水时人体循环十分微弱甚至可能已经停止,加之窒息和溺水在体内一些微量元素的含量变化上堪称分别明显,前者增加,后者减少。

    所以顾添和谢悯想到了最大的可能。

    “对!”苗宇给予了肯定。

    乐瑶真正的死因,濒死或者已经死亡情况下跌入海里,造成溺水身亡的假象。

    她在死前已经进入濒死状态,所以不可能自己掉进海里,只能被人扔进海里,所以不是自杀。

    “环境闷死是怎么个死法?”陆斯刚入职一年,还没接触过花样百出的致死原因,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个死法。

    “新闻上小孩跑进冰箱,滚筒洗衣机把门带上了,出不来,然后挂了,就是环境闷死。”顾添两句话让陆斯明白了。

    “神志清醒的成年人不能自己跑进冰箱吧?”

    “所以是他杀。也不是放进冰箱,应该是完全密闭的不大的空间,因为她的肢体上没有捆绑痕迹,死前应该是比较舒展的状态。”顾添盯着一张张照片推测乐瑶最后的时间里的情况。

    “我们已经请求海警在渔船行驶路径上采样海水标本,还没拿到。拿到后希望能够通过标本,尽量推测出死者的入水点,但是最近洋流有改变,所以……”

    “苗苗辛苦了,能确定她杀已经很重要了。”

    庙宇刚走,会议室里响起了长吁短叹,顾添敲了敲桌子:“干嘛呢……又不是第一次遇到棘手的案子,怎么还叹上气了。”

    “这不是确定了视频里坠海的不是乐瑶吗?坠海的还没找到遗体呢,找到了,咱们也得忙活啊!”

    “行了先说这头,昨天下午叫你们去查乐瑶在海东最后出现的监控,找到了吗?”顾添目光在卓一鸣和陆斯脸上来回扫视。

    陆斯面色一僵,坐直了身体,顾添以为他们忘记了,正要骂人,陆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查到什么结果都说,你那么害怕干嘛?监控头又不是你安装的,乐瑶也不是你看着的。”顾添瞧陆斯那反应就知道情况大概并不是很理想。

    乐瑶抵达海东机场后,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郊区临海的保税港。

    公路摄像头只拍到了她拖着行李箱独自进入港口,之后再没有在港口附近几条公路的监控画面里看到过他。

    港口那么大,到处都是集装箱,铲车,机器,每天无数的车进出,她究竟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她的手机信号也显示她那几天都在港口附近转悠,还和外界包括蒲芳琢都有联系,所以通过表面来看,不能确定她当时是否被禁锢,失去人身自由。”

    “她和蒲芳琢最后一次联系,是被害前一天的傍晚,我们也查了蒲芳琢的聊天记录,结合我们查到的监控来看,她进入港口之后就不在和蒲芳琢视频,最多语音通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字信息,连语音都不发。”

    “乐瑶4月6日晚间乘坐轮渡过海,在对面省待了两天,然后4月8日午后飞抵帝城,4月12日飞抵海东,然后行踪不明。”陆斯总结了乐瑶离开逸林后的所有能查到的行踪。

    “她到海东后,在信息里还跟老公说,筹够钱了还有两天就能回去,安慰老公没事,钱都搞定了。”卓一鸣补充。

    “可能当时她的状态不适合被老公看到,怕起疑心吧……”

    “哎-还是挺矛盾的。”黄玲玲叹了口气。

    “今天查的结果怎么样了?你一起说了。”顾添扬了扬下巴。

    黄玲玲陈述了顾添和谢悯在财务代理公司查乐瑶直播公司账目发现的一些明显问题。

    比如这家叫非凡传播的公司,同时履行本应该属于乐直播的一些事宜,如业务款项流通。

    她查询了这家叫非凡传播的公司,法人和股东,甚至是出资比例都和乐直播一模一样。

    法人乐瑶,股东之一,出资占比60%。

    另一位股东:刘翠娥,出资占比40%。

    “根据咱们侧面询问刘翠娥的情况来看,她并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公司股东,所以为什么乐瑶让刘翠娥当股东,不让自己老公当,有点奇怪。”黄玲玲百思不得其解。

    第139章.

    第 139 章.

    谢无情

    “想不通是因为咱们手里的线索还不够多, 等到多了就通了,每一个反常行为必然有其目的,大多数是不可告人的。”

    顾添说完让大家有什么想法继续提出来聊聊。

    “那天的日子难道特别适合跳水吗?坠海那个怎么也那么巧选那个时间?乐瑶不是浮起来的是被渔网勾住的, 那那个人的遗体啥时候浮面啊?”有干警忍了半天, 这允许发言了, 第一时间提起了坠海的红裙女。

    “坠海的找不到了!”顾添说起这句话居然语带得意。

    一屋子年轻小伙盯着他的脸莫名其妙,坐在谢悯旁边的黄玲玲嘀咕了句:“破案怕是破傻了……”

    “怎么找不到了?难不成被鱼吃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运气还是不错, 乐瑶的遗体没有被鱼破坏……”卓一鸣说。

    顾添指了指谢悯:“来,谢队来给这帮猴子解释解释。带他们太累了, 你来,我带不动了。”

    谢悯手一伸, 顾添把手机递了过去, 谢悯插上数据线, 调出了顾添保存的红衣女坠海视频。

    “大家看看,有什么想法……”

    谢悯为了让大家看的清楚,甚至点了慢速播放。

    大伙大气都不敢出, 盯着投影布看得认认真真, 看了半晌还是没看出来什么不妥。

    谢悯又放了第二遍, 之前跟着顾添去过乐瑶家里的干警终于嘀咕了一句。

    “这裙子好像看起来质感一般, 剪裁一般,乐瑶衣柜里的衣服看起来都挺好的……”

    让这群直男发现女孩的衣服质感不同可真是太难了……

    有人引导自然大家的关注点落在了衣服, 以及穿衣服的人身上。

    “这人身材挺好,这裙子穿在身上好像挺合身, 腰部甚至有点紧。她几次差点跌倒时,腰上好像都有点褶皱。你们女孩管着叫什么来着?”卓一鸣说着望向黄玲玲。

    黄玲玲撇了撇嘴, 没接茬。

    卓一鸣一拍脑袋:“赘肉!腰腹部的赘肉!黄玲玲你也有对吧!常坐办公室的都有!”

    黄玲玲撇着嘴翻着白眼摆了摆头……

    “那就不对了。如果这衣服这么合身, 那在海里泡了两天没崩坏?”

    “对啊, 乐瑶挺瘦的,据说上镜效果会打折,所以很多女孩为了上镜好看,拼命减肥。”

    “乐瑶身上那件红裙是绷在身上的,并没有破裂,如果她身前穿着就紧身了,膨胀了会坏吧。”

    “这衣服看起来质量一般般,纱质的肯定坏……”

    “这不是乐瑶,这是另有其人!”

    视频在第二次播放到尾声,大家终于发现了关键点。

    “那么这个人又去哪里了?是巧合还是……”

    从入职第一天就比狗还忙,稍微没案子都在心里祈祷多点太平的刑警们,可不认为案情分析会上,他们的两位头会闲得蛋疼,占用时间给他们播放无关视频。

    顾添翘着二郎腿侧坐在一旁冲着谢悯扬了扬下巴。

    谢悯点开了相册,昨天顾添拍摄的照片就在最前面,他估摸着点开了第一段视频。

    黑漆漆的画面里传来阵阵海浪声,远处偶亮起一两盏渔火,镜头一转拍到了后方远处的公路和酒店,谢悯适时按下暂停。

    酒店名字正好定格在画面里。

    “诶,这不就是红衣女坠落的海边?”

    大家对视频拍摄者居住的酒店名字记忆犹新,很快辨别出了黑压压的环境究竟在哪里。

    谢悯滑动鼠标,点出了清晰一点的照片,问大家。

    “谁认识这玩意?”

    凹凸不平的海边悬崖侧面,天然形成的小沟里,嵌着一枚银色的小东西,一个圆圆的头露出了石面一小节,大概有两三厘米,依稀可见一圈圈的螺纹。

    因为陷在崎岖不平的石崖表面,所以并不容易被人发现。

    “岩钉!这是岩钉!登山攀岩用的!”

    “对,外面漏出来那一节可以上挂片,紧螺帽。”

    有的干警已经拿起了手里的笔,用手指做演示,向其他不明白这玩意功能的同事讲解这个的作用。

    谢悯又调出了几张照片:“这是昨晚,顾队冒着生命危险,爬上了视频中的悬崖外侧面,在侧面以及周围的两块礁石顶上拍到的照片。”

    “一共发现了两枚岩钉。分别位于悬崖外侧面左右,和左右两块大礁石顶对应的地方。”

    “两枚?怎么用?”干警疑惑。

    “我在大礁石顶的侧面拍到了两个洞,大家看看。”顾添调出了几张照片,用他的食指做参考显示两枚圆洞尺寸应该是一样的。

    “这洞看起来挺新,而且和岩钉的直径差不多。”陆斯皱着眉头,看着几张图片。

    顾添拨过一张张照片,还有在网上找到的俯瞰图,然后点出了四个位置。

    “你们看看这个角度,可以做什么?”

    “这个地方似乎可以拴一张网,除非正面的海上有船只拍摄,左右两边的视野都被礁石刚好挡住。”卓一鸣推测了这四个点的作用。

    卓一鸣一提醒干警纷纷拿起纸笔开始模拟画图,最后结论,无论是栓网还是打保护绳,有了这四个支撑点,石崖顶上坠落的人全身而退不是不可能,如果下面再有人协助,那肯定能毫发无损离开。

    谢悯退出了照片,让大家在手机上翻出红衣女坠海视频,放大放慢继续看看有什么不妥。

    当发现可能的结果再去反推过程,就会更加容易发现过程中的漏洞。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有人率先报出了一个进度条时间注意。

    “你们就看这个位置。”

    顾添跟着拉动扫了眼,正好是红衣女子跳崖的瞬间,他嘴角一挑,这帮孩子也并不是那么难带吗。

    “好像有鞋,脚上有穿鞋。”

    “跟很细,不是平底鞋。”

    “高跟鞋,我知道了,高跟鞋!”

    “她之前走的跌跌撞撞是因为高跟鞋,攀爬困难。”

    “这种钉子一样的细跟一般都是六七厘米以上,明知道走路不方便还要穿,说明这个人真实身高肯定比乐瑶矮!”

    大伙兴奋莫名,此刻没有说出口的答案已经了然于胸,有人假扮乐瑶营造跳海自杀的假象,趁着天色未亮和地理位置对视线的阻挡悄然撤离。

    只留下了岩石上不容易被人发现,就算发现也很难联想到一块的岩钉。

    “她这样去假扮,难道不怕被发现吗?还有如果那天没有天文奇观,岂不是没人拍到他坠海了?”有人提出质疑。

    “如果这是有意安排的坠海,并且和乐瑶有关,他们肯定还安排了其他人拍视频以备扩散,只是路人视频流出来了,所以他们安排好的就不用了。”

    后一个问题稍微一思考就能想通,前一个问题大家撇了撇嘴不敢妄下结论。

    天文爱好者使用的设备先进,即使相隔如此远拍下的画面在放大后,依然客观呈现了当时的情况,那么如果有无聊的看客放大仔细看,模糊的画面中必然能发现蹊跷。

    那么精心设计的一切不就被戳破了?

    “就算有人看到了,谁规定不能穿着高跟鞋跳海自杀?咱们是经过缜密调查掌握了第一手证据,证明了两个红裙女不是一个人,普通人上哪去佐证?即使有人质疑也很难拿出有力证明。”

    顾添说完停顿了下,看着大伙一脸凝重的模样,话锋一转,说到了证据以外的东西。

    “如果告诉你某人受了冤屈,誓要化为厉鬼索命,你还愿意去细看这个视频吗?”

    顾添问完环视一圈,大家都不说话了。

    抛开他们的职业身份,普通老百姓见到死人都绕道走,网上的一些血腥视频根本不愿意看。

    那么谁还会去追寻一个跳海自杀者视频的真假,谁还会去管遗体摔成了什么样?

    如果再冠以怪力乱神之说,普通人避之不及。

    谢悯放低了嗓音,幽幽开口。

    “传说中,蒙受冤屈的女子着红衣,饿着肚子选择在凌晨三到五点,上午九到十一点,午夜十一点到一点这三个时间点结束自己的生命,强烈的怨念会阻断自己的往生路,化为厉鬼飘荡在人世间报复所有加害过自己的人。佛挡杀佛,人挡杀人。”

    “凡是见过他们死状的世人,皆会成为他们报仇路上的引路人,如果她一天没报仇雪恨,这些引路人一天不得安生,轻则失眠萎顿,重则神经错乱……”

    窗外天色已经黑尽,拉上窗帘的会议室里只有投影仪唯一的亮光,会议室里连呼吸声都消失了,坐得端端正正的干警们越靠越紧,黄玲玲看了看左右抱紧了自己……

    “当然这些都是怪力乱神之说,毫无科学根据,要是真的这么容易,这个世界就乱了,咱们作为警察不知道被多少违法分子报仇呢。大家听听当个乐子。”

    “我说这个主要是想说明,两个红裙女虽然不是同一人,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两件事绝非巧合撞在了一起,他们可能属于一件事。”

    谢悯话锋一转,语调轻快。

    大伙长长出了一口气,相互推搡调侃着「胆小鬼」坐直了身子。

    顾添掩住额头低下头,轻轻的笑了起来。

    “那我们是不是又要追查这个替身是谁?”

    既然谢队都说了这两件事撞在一起绝非巧合,那么这个扮演乐瑶跳海的人是不是跟杀害乐瑶的人有直接关系?

    “不,不能查。找到这个人对破案没有实质帮助。”谢悯一口否定了大家的想法。

    “是啊,回头告诉你人家是在进行行为艺术,敬畏生命与大海,你能说不行吗?没哪条法律不准人在海边行为艺术啊?而且这扮演跳海的肯定不是凶手,查到他们头上,反而提前给凶手释放信号了,所以不能查。”

    顾添彻底打消了大家的顾虑,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我们可不是怕鬼,不让大家查啊。”

    会议室里一片尴尬的笑声,毕竟刚刚不少人被吓得够呛。

    大家伸了个懒腰,左右转动身体脑袋想要活动活动,缓解下有些尴尬的氛围。

    这一转再次定格……

    大家盯着投影幕布,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

    顾添茫然地一抬头,眼睛瞬间瞪大。

    他的手机还连着数据线投影在幕布上,刚才谢悯退出了相册,但是并没有关闭相册,他相册里设置的多个相薄就这么摊在了幕布上。

    “谢无情不能吃的东西”

    “谢无情可以吃的东西”

    “谢无情喜欢吃的东西”

    “谢无情的私房照”

    最后一个显示私密相册,带锁了的……

    刑警队里除了谢悯没人姓谢,更巧的是,放眼整个市局九层楼,跟他们刑侦支队相熟的部门,没一个人姓谢……

    顾添在市局四楼迎来送往这些年,就没碰见过第二个姓谢的。

    这就很尴尬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0章.

    第 140 章.

    此时无情胜有情

    会议室里的凉气吸完了, 大家伙低下头憋不住的笑了起来,眼珠子掩饰不住的往两个头坐的位置瞟。

    谢悯终于也察觉了不对,一抬头扫过去, 好家伙……

    他一把扯掉数据线, 屏幕变成了蓝屏, 可是已经晚了……

    “大家今天出去走访的信息怎么样了?”

    “先散会,我们带回来了一些资料需要整理。”

    两位领导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发生了南辕北辙的分歧……

    谢悯立刻改口:“对, 我们带回来了一些重要资料,大家先看看, 然后和手上今天拿到的信息汇总下,晚点我们再碰头。”

    “好嘞。”大伙高声回答, 纷纷起身, 转身就跑, 生怕跑慢了忍不住笑得太大声。

    “此时无情胜有情……”黄玲玲走出去的时候故意大声说了一句,走廊上的笑声更大了。

    “黄玲玲你说什么呢!”顾添吼了一句。

    “我说这案子虽蹊跷,不过就快要破了!”

    人都走光了, 两个人坐在会议室里谁都没起身……

    顾添是心虚的, 谢悯大概是气的……

    顾添瞟了谢悯两眼, 木着一张脸, 看起来好像波澜不惊的样子……

    顾添心中犹豫是在说:这不是你,别误会;还是说, 这只是我一个朋友……

    “这个……”

    顾添刚张嘴谢悯一记眼刀扔了过来。

    “就是你!谁叫你对我那么无情的!”

    顾添说完起身就跑,一溜烟跑回办公室气喘吁吁完全不敢回头……

    办公室里大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看见顾添冲进来立刻噤声,陆斯打了句圆场说他们在商量案情。

    顾添才懒得跟他们对线, 也没有勇气对线, 他一指那一箱复印件:“这是从财务代理公司拿回来的乐瑶两家公司的账本, 你们分下工,整理出她的重大收入支出,一会我们再开会合计。”

    谢悯坐在会议室里,数着投影仪射出的光束里飞舞的尘埃……

    心里在反思刚才他看清楚幕布上的内容时,内心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惊愤怒,而是窘迫……

    有一种秘密被人窥视的窘迫。

    为什么他要窘迫?窘迫难堪的不应该是顾添吗?

    他假装出来的愤怒不过是怕顾添不管不顾再进一步,如果顾添再要一次说法,他无法保证自己情急之下会说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话语。

    昨晚得知顾添背着他爬上那么高的悬崖去取证那一刻,他内心瞬间的反应出卖了他隐藏在内心,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感。

    他怕顾添受伤,怕顾添出事,怕某一天他又回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出任务。

    以前他听人说:人都是怕寂寞的动物。

    他嗤之以鼻,他寂寞了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样。

    他现在知道了,只是没有遇到那个人……

    他不想去分辨这究竟算是爱情还是友情,毕竟哪一种他都没有体会过。

    他只体会过出生入死的战友情……

    当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刻,谢悯安慰自己,站起了身子活动了下有些麻意的双脚。

    什么时候是合适考虑这些的时刻呢?

    谢悯自己也不知道。

    也许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

    谢悯走回办公室,大伙各自趴在桌前,左手翻着账本,右手敲着键盘。

    一派忙忙碌碌……

    走进隔间,顾添盯着电脑,眼皮都没抬。

    “秦云婷刚才联系我了,说把她那里有的账本电子存档先发过来,如果我们觉得不够再找她,我给了她我的邮箱。”

    “今晚可能走不了了,我点了宵夜,一会一起吃点。”

    谢悯刚要说好,顾添又抢下了话头:“秦云婷发过来了,我发给你,有点大,可能等得有点久,我出去一趟。”

    顾添走出隔间,叫了一嗓子卓一鸣,紧接着是两个人离开办公室的脚步声。

    秦云婷发过来的压缩文件很大,谢悯花了十几分钟才全部接收完毕,刚要打开黄玲玲端着一个小砂锅走了进来。

    “谢队,先吃饭,给您点的鳝鱼粥,不腥气的,挺好吃。”

    “顾队呢?”谢悯一直没有听到顾添回来的声音。

    “嗨,甭管他两,下去抽烟去了,抽都抽饱了,您赶紧趁热吃。”

    黄玲玲走出去没一会,顾添和卓一鸣回来了,不过顾添并没有回到隔间,而是待在了外面办公室。

    谢悯一个人待在空旷的隔间里,一点不觉得自在,反而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他默默吃完了鳝鱼粥,顾添依然没有进来,他似乎也找不到出去的理由,打开了秦云婷的邮件。

    他两刚才在等财务公司复印时,翻阅了原始记录,他记下了乐瑶给云升物流付款的几个时间点和事由。

    秦云婷的文件归置的非常清晰明了,按年份分成了几个大文件夹,点进去又按季度细分,最后是不同的名目。

    他很容易的就找到了乐瑶对应的账目,在云升物流的记录里,乐瑶的业务往来是记录在案的。

    包括付款时间,付款方式,给票时间,全部有记录。

    说明他们之间的业务往来是真实的。

    谢悯在云升物流的账目里同样发现了尚品甄选的业务往来记录。

    两家公司开始合作的记录从云升物流在逸林创建之初就开始了,这一点符合秦云婷的说法。

    三家公司表面看起来各自独立,却在财务上相互缠绕,谢悯不太认为高升平跟他们都是简单的业务来往。

    外面办公室里响起了稀里哗啦推动椅子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黄玲玲再次进来。

    “谢队要开会了,我要帮您把笔记本抱过去吗?”

    “好的,麻烦玲玲了。”

    谢悯和黄玲玲走进会议室,大家都已经坐好了,长条形的会议桌只有顶端还空着两个位置,而顾添却坐去了靠近末端的坐位。

    陆斯赶紧起身接过笔记本,拉开椅子让谢悯就坐。

    谢悯屁股还没落到板凳上,顾添宣布了会议开始。

    “刚才大家效率比较高,把乐瑶公司的账目都捋了一遍,今天税务局的同志跟我们说,乐瑶是低级逃税,想来大家也看出来什么问题了,结合你们今天了解到的情况挨个说说吧。先说说她的家庭吧。”

    乐瑶同母异父的哥哥刘天浩嗜赌成性,乐瑶生母刘翠娥爱买彩票,这两个线索经过多方证实属实,并非蒲芳琢瞎说。

    刘天浩的孩子的母亲陈述,女儿刚生下来还没满月,她就被赶回了娘家,这么多年刘天浩一分钱抚养费都没给过。

    “她说乐瑶是他们家唯一的人,其他两都是畜生。乐瑶这几年陆陆续续都有给她转钱,说知道养孩子费钱,让她别太担心,说自己能赚钱了,但是让她别对外说。”

    乐瑶老家的情况是黄玲玲调查的,方圆就那么大点地,提及这家人口碑两极分化,提起乐瑶和蒲芳琢都是夸,提起刘翠娥和儿子都是骂。

    “哦,对了,我补充一个事情,村长说,乐瑶还捐钱给他们修了公路。一笔不小的数,所以当地人都认为乐瑶在外面赚大钱。”

    顾添听得直摇头,这钱怕是来得不干不净……

    警方调取了近五年乐瑶的银行卡收支记录,只在最开始两三年有发现乐瑶给刘翠娥的转账记录。

    虽然时不时有,但是金额并不多,最近两年她的账户没给刘翠娥转过钱了,时间分割点差不多刚好是她来逸林创建乐直播那阵子。

    后来她的银行卡在接收到非凡传播打款后,会固定给几个海外户头转账。

    海外户头是匿名的离岸账户,资料暂时没查到。

    干警在调查时,一直记得蒲芳琢说过乐瑶给了刘翠娥钱,那么是怎么给的,大家一直没找到原因,直到刚才他们整理财务公司的账本,找到了答案。

    在非凡传播这家不存在实体的公司账目里,多了一些员工薪酬,除了蒲芳琢和乐锋的名字不在上面,乐瑶的家人都在上面,包括她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名字,还有刘天浩女儿的母亲名字……

    当然也有刘翠娥和她同母异父的哥哥刘天浩,并且这两个人还按月购买了五险一金。

    除了五险一金每月购买,发放薪酬的时间和金额都不固定,财务公司针对此情况做了情况记录。

    乐瑶声称,这些人都是业务员,没有基础工资,谈下来什么业务提多少钱都不一定。

    这些年,乐瑶给其母,其哥哥转账总额高达几百万……

    给其名义上的嫂子转账有二十几万。

    给自己父亲的银行卡转账金额超过一百万……

    “乐瑶给她父亲转账的具体数字多少?精确到小数点前一位。”顾添问。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