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鸣对祠堂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一觉睡的香甜。


    第二天他是被断断续续的拍门声吵醒的。


    池鸣睡眼惺忪地揉着眼,打着哈欠打开了门。


    来人一看到池鸣这般,忙不迭惊讶地道歉道:“啊,池先生你还在睡啊,真是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妇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一双眼睛却是偷偷地往人身上打量,饶是见了几次,还是被眼前这个少年的好样貌和气质震慑。


    “池先生你瞧,这是婶子家今年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柿子,给你尝尝鲜。”


    这穿着半旧麻衣的妇人叫邱琴,三十来岁,就住在几百米开外,算是离池鸣家最近的一个邻居。


    “谢谢婶子。”


    池鸣看了眼篮子里满满当当叠放整齐的大红柿子,心里想着这邱婶也太实在了,他昨日不过是顺手送了五斤野猪肉给她们家,她就急着摘柿子还他人情了。


    他知道自己若是此刻不收,邱婶心里定会不安,日后怕是会一直记挂着。


    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收下。


    “这柿子不值几个钱的,若是吃完了就去婶子家的山头摘,甭客气。”


    邱婶递过柿子后,原本紧绷的脸顿时露出了笑容,像是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这是家婆一早就交代的。


    这池先生样貌长得极好又是个好品性的,她看着也欢喜。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背井离乡来了她们这穷乡僻壤。


    她听家婆说这池家祖上发迹了,举家都迁去了京城。


    京城啊,那可是她一辈子都不敢肖想的地方……


    邱婶转身要走的时候,池鸣叫住了她,匆匆从厨房拿了一包油纸包着的卤肉塞到她手中。


    邱婶晕乎乎地回了家,她本该拒绝的,可这肉实在是太香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家门口了。


    鼻尖充满了勾人的rou香,家养的小黄像是闻到了人参果的气味般,兴奋地直往她身旁凑,尾巴不停的甩着,口水滴答答的直往下淌。


    邱婶“啐”了一口,紧张地往家婆紧闭的房门瞟了眼,低低咒骂了声,将手中的油纸包护的更紧了。


    直到关上门进了屋,这才小心地将油纸包打开。


    “娘,什么东西这么香啊,香的儿鼻子都快掉了。”原本赖在床上还不愿意起来的幺儿这会一咕噜滑下床,光着脚小跑了过来。


    “嘘,小声点,这是池先生给的,你赶紧吃,别被奶知道了。”邱婶心虚地看了眼对面的房子,那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咳嗽声。


    家婆什么都好,就是好东西都要藏着掖着,不舍得给底下的人敞开了肚皮吃。


    就拿昨晚的那块肉说吧,就只堪堪割了拇指大一的肥肉熬油,煮了一锅素面,连点肉沫星子都看不到。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们家三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她这当娘的真是愁死了。


    不是她小气,他们家人口多,那么点肉,一分就没了。


    “唔,娘,真好吃,这是儿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哎,你慢点吃,给你爹和哥哥姐姐留点。”张婶闻着勾人的味儿,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克制的把眼睛从香喷喷的卤肉上拔了出来,只捡出两片递给小儿子,随后又背过身唆了唆捏过肉的两指。


    这才小心的重新包好放到了一个土罐子里,像是不放心一般,又把罐子搬起来藏到了床底下。


    池鸣把昨天抹了盐的肉都用草绳串了起来,挂到了院子里的竹竿上。


    今天没有太阳,刚好可以风干。


    早饭后,他又马不停蹄地把柿子都去了皮同样串了绳晒到院子里的枣树下。


    一来一回,就去了一上午。


    想着好久没吃面疙瘩了,池鸣索性中午就做麦虾面解馋。


    汤底是昨晚熬制一宿的骨头汤,里面加了芋头丝、萝卜丝、浸泡软的小香菇干,等到浓白的汤底上下开始翻滚,池鸣才不紧不慢的拿起菜刀对着碗口将糊状的面疙瘩一片片下到锅里。


    他刀工了得,下刀轻巧又动作漂亮,面疙瘩又薄又长,很快就下好了一锅。待到里面的水再次烧开,放上几颗一指长的小青菜,烫上几秒,等到青菜变熟后马上捞起。


    这麦虾面还是他早年跟着老爷子在南方一座小县城的苍蝇馆子学的,因为形状像虾,又用面粉做的,故而取名麦虾面。


    盛出一大碗面,把切丝的卤肉和切条的猪肚,连着烤干翻炒过的虾米盖在上面,最后再放上烫好的水灵灵的小青菜,撒上一把翠绿的野葱,一碗香气四溢的麦虾面就做好了。


    让池鸣没想到的是,就因为一碗麦虾面,他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里两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围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说他没良心吃独食,说他是不肖子孙……


    池鸣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坐了起来,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就像是一万只鸭子犹在耳边不停地叫着。


    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头疼的扶着额头,头重脚轻地起身去院子里的水井洗了把脸。


    冰冰凉凉的井水让他的精神一震,一丝陌生的凉意滑过骨瓷般纤细的脖子。


    他缩了缩脖子,又扯高了领口,心有感应般回头看了眼合着门的祠堂,那里一如既往的死寂。


    犹豫了下,池鸣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些自制的糕点推开了宗祠的大门。


    案桌上的猪头已经变得有点干巴巴了。


    池鸣将糕点放到供桌上,转身又从暗抽里拿出三根黄草香熟练地cha到香炉里。


    驻足间又想起昨晚梦里的场景,那两个自称是他老祖宗的人一直在吐槽他上供的香太难吃。


    池鸣默默抬头看了眼上面十几个灰扑扑的祖宗牌位。


    睁眼就回到了14岁被池家赶出门的那天。


    他没有像前世那样愤愤不平,像被全世界背叛了一般的无助,最后还被人架着扔到了大街上。


    现代生活的丰富见识和良好修养让他干脆利落地拿了东西走人。


    一个已经走向落败的池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人生在世,短短数载,何必和这群极品亲戚傻鼻们浪费未来大好的岁月。


    无论是先去的父母,还是祖母,他一次都没有梦见过,反倒是梦到了自己的老祖宗???


    池鸣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新牌位后面那几个老旧的祖宗牌位,那上面的字迹都快不可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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