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蓟城影视基地,车子直接开到片场外才停下。
《血落之城》在三天前就已经开工,俞榕和祁凡宇以及有相应戏份的配角也依次进组,由于许单单的通告排在后面,所以她即使晚到剧组都无所谓。
菲菲先下车,在门边撑起伞接许单单和咩咩,“单单姐,咩咩崽戴口罩吗?我准备了儿童口罩。”
咩咩怕闷,小脑袋甩成了拨浪鼓,“咩咩不要戴口罩。”
许单单一面帮他解安全带,一面的菲菲道:“没事儿,我给他戴帽子就行。”说完,她就把一顶破洞牛仔渔夫帽扣在咩咩的脑袋上,顺手理了理挡眼的小卷毛。
“宝贝的头发有点长了呢,待会儿让剧组的造型师阿姨帮忙剪一剪?”
咩咩软软地答:“好~”
随后许单单又把他的小水壶斜挎在他的肩上,菲菲见了道:“咩咩崽,菲菲阿姨帮你背?”
许单单阻止她道:“别管,他自己能背。”
“好吧。”
眼下这片区域是影视基地的现代街区,开机仪式的现场就设在右前方不远处的圆形广场上。
矩形高台满铺着红地毯,四周扎着红绸,挤挤密密地摆放着花束。在台子往右十多米的地方则是演员粉丝的应援花墙,巨幅海报上垂坠着色调相适的鲜花,华丽又不失清新。
《血落之城》目前拍摄的戏份是外景,百来十号人都在片场边围观,许单单便没有去凑热闹,而是领着咩咩和菲菲站在一处阴凉下看着。
俞榕饰演的女主早年丧夫,中年又遇丧女,她由此变得孤僻潦倒,独自生活在鱼龙混杂的筒子楼里。
某天她意外得知女儿的死另有隐情,在某天终于鼓起勇气怀揣着费尽心思收集来的单薄证据前往派出所报案。
奈何后续不了了之,她一再上门询问都被三言两语的打发。她想拿回证据,不想也被轻描淡写地告知证据意外丢失。
在绝望和悲愤的情绪交织下,她意志崩塌,面上却愈发平静自若。
她给自己做了一碗掺进百草枯的汤面,筷子拿在手里游移着吃与不吃时,祁凡宇饰演的男主突然敲响了家门。
她几番犹豫将人请进屋。
对方说明了来意,并且将声称是捡到的证据交还给她。
愣头青办完正事也不走,眼睛瞄到那碗面,直说肚子有点饿,厚着脸皮讨要吃食。
女主冷淡地拒绝了他,下楼来到自己的小卖部店面,一如往常般守生意。
男主担心她还要寻死,找尽借口留下来,寸步不离。
俞榕的妆容和扮相都颇为沧桑,干枯毛躁的发丝,廉价的外衣,满脸灰败的神色,失去光彩的双眸,将历经坎坷的普通女人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见任何俞榕本人的影子。
她坐在布满污垢的陈旧玻璃展柜后,表情呆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论呆头呆脑的祁凡宇说什么,全都置若罔闻。
此时,有常常在她这儿消费的小地痞从旁路过,见一个身穿蓝色衬衫制服的片儿警表现殷切,不免心生疑惑,主动上前插话打听…
俞榕的演技自是无可挑剔,而祁凡宇却经验不足被对方压了戏,以致于看上去稚嫩无措,稍显生硬。
秦森容色深沉,目光冷峻,压着唇角似在隐忍怒意。他摘下耳机往桌上一扔,旋即扬声喊:“Cut!”
俞榕和祁凡宇闻声立即结束剧情状态,立在原地等秦森上前讲戏。
两人的化妆师也及时跑过去给他们补妆。
趁着这个间隙,许单单拉着咩咩走近。
沈若珩坐在秦森旁边,偏头的瞬间他眼角余光有所察觉,随即起身移开椅子让咩咩坐上去。
咩咩礼貌道谢,“谢谢沈叔叔。”
沈若珩的脸上贯来没有多余表情,此时也目光柔和地揉揉咩咩的头,“不用谢。”
许单单打趣他,“咱们沈总心情不错啊?”
沈若珩勾了勾唇,没有多说。
“妈妈,”咩咩拉拉许单单的手,“你也坐呀!”
许单单从菲菲手里接过手持小风扇让咩咩拿着,然后道:“宝贝自己坐就好,场务叔叔很快就会拿来更多的椅子。”
她说完将视线移向片场中的祁凡宇,“他的状态怎么样啊?”
沈若珩只说了四个字,“遇强则弱。”
“不自信?”
沈若珩不置可否。
许单单抿唇,盯着祁凡宇在被秦森教训时忐忑又专注的脸,有点发愁,“俞姐都带不动吗?”
“分情况,”沈若珩淡声道,“左右他状态的因素有点多,比如戏份的难度,对戏的演员,还有他自己的心理建设情况…”
“不过他一直在积极补短板,学习劲头很好。”
许单单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有的人开窍会晚一点。”
周围的工作人员见剧组里来了这么个Q弹软萌的小糯米团子,好奇地围上来想招呼却又不好开口。
咩咩甜甜地对他们笑了笑,而后就拿圆溜溜的葡萄眼打量片场的一切。看着看着,他扯扯许单单的衣袖,跃跃欲试,“妈妈,咩咩想玩。”
许单单料准了小家伙坐不住,于是让菲菲领着他四处走走,叮嘱道:“别走太远哦,也别撒开他的手。”
菲菲喜提独自带娃的任务,美滋滋的,“没问题!我们很快就回来!”
咩咩欢欢喜喜地爬下椅子,主动去牵菲菲的手,眼睛亮晶晶的,“菲菲阿姨,我们快走吧。”
“好哒!”
许单单目送两人走远,转而对沈若珩说起了正事,“许继山那儿,通知他明天就配合陈律师走法人变更程序。”
“另外新收回来的公司也得审计,到时候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下哦。”
“嗯。”沈若珩点点头,随之又提及另一桩,“你妈妈的遗物,你打算存在银/行还是自己收着?”
许单单鼓鼓嘴,思忖片刻,“放我家里吧,晚上送去。”
“知道了。”
那边秦森着重点出祁凡宇的不足之处,掰开了揉碎了,甚至亲自上阵完整地饰演了一遍后,祁凡宇总算不负众望,且在俞榕润物无声的引导下,他二人配合默契,将身负命运重担的小人物的心酸困苦演绎得入木三分。
秦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
开机仪式在即,这场戏拍完后就意味着上午的拍摄结束。
俞榕没着急回化妆车里卸妆,而是走向许单单跟她闲聊,“你家小宝宝呢?刚不还在么?”
“我助理带他四处走走,”许单单笑道,“应该快回来了。”
“我远远儿地看了一眼,小家伙长得真可爱啊,洋娃娃似的。”俞榕离婚后少了家庭的束缚,眼下事业也渐有气色,心态都变得年轻许多,她冲许单单挤眉弄眼,压低嗓儿道,“我抓心挠肝很久了,你跟姐交个底,小家伙是不是你…”
许单单假意咳了两声,没说是,当然也没否认。
俞榕再明白不过,她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过去,似有所感地叹了句,“真好。”
秦森跟沈若珩还有副导对接了一下接下来的拍摄工作,很快追上许单单、俞榕的脚步加入闲话的队伍,同样是问:“单单,咩咩呢?”
秦森结婚晚,唯一的女儿又是独身主义,哪怕作为父母尊重孩子的选择,但也仍是希望有孙辈承欢膝下,自然而然,在心里对别人家的人类幼崽就保留了一分柔软。
许单单解释了原因,估摸着以咩咩撒娇耍赖的本事,他要是想多玩一会儿,菲菲指定束手无策。
她便决定打电话催一催,刚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却率先跳出了备注为“方圆”的来电。
许单单心头一跳,暗道顾星觅很少通过方圆联系她,难道出了什么事?
“方圆?”
“许小姐,你好,”方圆职业素养所在,即使事有紧急,他也仍然冷静,说话不疾不徐,“小顾总被人追踪遭遇了车祸,如果可以请你尽快赶到中心医院。”
车祸!
许单单顿觉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脑子里也有杂音轰鸣不止,使得思维都变得迟缓不已。
她紧掐手心,极力自己保持清醒,“严重吗?”
方圆不敢轻易断定,“目前在手术室抢救。”
许单单自己就是车祸的亲历者。
哪怕她已经淡忘了被碎裂的挡风玻璃穿胸的剧痛,但对满目的猩红血液,冲天燃烧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都刻骨铭心。
顾星觅眼下也在经历她经历过的惨痛吗?
他会不会、会不会像自己一般死去?
仅是想到这个可能,许单单都感到锥心刺骨的痛,手脚发麻,难以行走。
俞榕目睹她接了电话后,面色瞬间惨白的全过程,不禁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关切道:“家里出事了吗?”
许单单深吸一口气,勉强找回一星半点的理智,“秦导,俞姐,我现在有急事得马上走,抱歉。”
秦森和俞榕对视一眼,体贴地没有再追问具体原因,而是安慰她,“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别着急知道吗?”
“注意自己的安全。”
许单单点点头,心慌意乱也不想多说,沈若珩见她如此,便道:“我送你回去。”
《血落之城》是启星娱乐在《大明天下》之外的又一个重点项目,开机仪式上投资人没能参与也就罢了,公司高层也缺席的话,在外人看来不就成了笑话?
是以,许单单拦住他,“不用,你不能离开开机仪式的现场。”她没等沈若珩回答,边往保姆车的方向走,边给菲菲打电话。
“单单姐,我们马上就到。”
“好。”
许单单挂断通话,在车边等了会儿,但她坐立难安,总是忍不住去猜测顾星觅的状况。
等咩咩和菲菲的身影一出现,她赶紧招了招手,随后提步上车,谁料她心神不宁之下忘了弯腰,脑门猛地磕磕在车门上方,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妈妈!”
咩咩小短腿儿捣腾得飞快冲过来抱住她,“痛不痛?”
许单单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只觉一片麻乱,对痛觉的感知都减弱了不少。她不想咩咩担心,勉力扯出一丝笑,“宝贝别怕,妈妈没事。”
菲菲凑近瞅她,肉眼可见她白皙小巧的额头上起了红肿,不过她没点名,笑声道:“车里有药,赶紧擦擦。”
许单单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说:
我发四,明天单单就恢复她和顾星觅在一起的记忆,重点剧情都在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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