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耽搁下去,时间会晚。
顾云隽便及时发话说在附近的酒店订了中餐包间,一行人除了顾星觅,浩浩荡荡而去。
饭后,魏棋玉和覃忻一道离开,顾云隽的车子将许单单送回医院。
月高风淡,疏星点点。
咩咩腻着许单单不愿意放手,童言童语道:“妈妈都能住在医院,为什么咩咩不可以?咩咩也要留下来陪爸爸妈妈。”
“医院的陪床又小又窄,咩咩睡,妈妈就不能睡;妈妈睡的话,咩咩又没地了呀!”
许单单慢声细语地解释,“况且咩咩正在长身体呢,得睡得好睡得足,以后才能像爸爸一样高高的。”
咩咩嘟着小嘴巴,脸上虽然还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他任性的时候,哼哼唧唧,“好叭,咩咩知道了。”
车子没有再进停车场,而是停在医院正大门前的临时停车位。
许单单捧着咩咩的脸狠狠香了一口,“宝贝,妈妈走啦!”接着她又跟景舒、顾云隽道别,“伯父,伯母再见哦,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就要推门下车。
景舒坐在咩咩的另一边,她探出半个身子,“辛苦你了,明天我会带咩咩过来。”
许单单合上车门,立在窗外跟里面的人挥手,“咩咩,晚安。”
“要乖乖的哦。”
咩咩扒着车窗,小脑袋映在路灯投射下的昏黄光影里,暖乎乎的一团。他乖顺地点点头,“妈妈,咩咩在睡觉觉前可以跟妈妈聊天吗?”
许单单笑道:“当然可以。”
咩咩终于高兴了不少,“嗯嗯,妈妈明天见!”
“快进去吧!”景舒又道。
许单单应下,“好。”
话虽如此,她还是立在原地目送车子汇进车流才转身。
菲菲乘坐的是另一辆车,她甩着两根羊角辫摇头晃脑地走在许单单身边,碎碎念道,“嘿嘿,单单姐。”
“今天过后我也能吹嘘说我被顾总请吃了两次饭哈哈哈。我把这事儿发到公司群里,同事们都羡慕得嗷嗷叫。”
许单单笑看她一眼,转而道:“现在也不早了,让司机送你回去?”
菲菲没所谓道:“我租住的小区离中心医院很近,早回晚回都是一样的。”
许单单十指不沾阳春水,也难知人间疾苦,偶尔上网却能看到不少北漂生存不易的报道,于是问:“房租贵吗?我给你再涨点工资吧。”
不像经纪人有提成拿,助理的话就纯粹领死工资了,哪怕启星娱乐各个职位的薪资水平在业界前列,相比于蓟城的生活成本,刚入职的新人也很难实现财富自由。
菲菲实诚得很,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单单姐。”
“我转岗后沈总已经帮我涨过一轮工资啦,要是没过几天就又涨了,其他同事会闲话的!”
“再说了,我住的房子是年代久远的老破小,房租非常便宜,一点压力也没有!”
许单单了然,“行吧。”
她待人向来大方,想着逢年过节给团队里的员工多发点红包总没问题了吧?
两人边走边随口闲聊,在等电梯时也就没注意到从另一头走来一个同样身穿病号服,拄着拐杖的高大英俊的男子。
他双眼微眯,细细打量了许单单一瞬,最后主动开口道:“单单。”
许单单闻声回头,见眼前的人俊容苍白颓丧,单脚打着石膏,她眉心不自觉地蹙了蹙,“你怎么在这儿?”她问完后瞬间恍然,“哦,你肋骨断了。”
她话里的语调无不幸灾乐祸,听得梁禹辰心口梗得慌。
彼此话不投机,许单单意兴阑珊的收回视线在电梯到了后就直接与菲菲走进去,没管梁禹辰。
梁禹辰有心不放她走,一把按住电梯按钮,“等等。”
许单单面上闪过一丝嫌恶,想着到底是共用电梯,她没道理霸占着不让人进,也就顺着他的意,没有强行关电梯。
梁禹辰的助理大步从后面追了过来,一脸焦急,“梁总,你现在的情况怎么能随便乱走?”
“我接个电话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人影,吓死我了。”
梁禹辰表情淡然,松开按按钮的手跨进电梯门,一面问道:“我妈呢?今晚还来看我吗?”
助理拖着他的胳膊,小心不让他被磕碰到,“夫人的意思是酒会结束的时间比较早就会过来。”
梁氏现在仍然处于“食品致癌”的丑闻风波里,连带着梁父梁母的应酬都增加不少。
奈何梁禹辰在关键时候受伤住院,对很多事都是有心无力。
他的目光扫了许单单一眼,默然不语。
随着电梯上升,许单单发现梁禹辰两人迟迟没有按楼层按钮,她满腹狐疑,没问出口但也频频向梁禹辰投去古怪的视线。
梁禹辰对许单单的一举一动何其敏感,立时便有了察觉,掀唇淡声道:“我也到25楼。”
许单单会错了意,警惕心四起,“你想干嘛?”
她瞪圆了眼,瞅瞅梁禹辰病怏怏的模样,转而又联想到顾星觅现下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多少,心里满是对梁禹辰的怀疑,“你不会是打算趁顾星觅手脚不方便,要找他报仇吧?”
梁禹辰嗤笑一声,像是被许单单伤得狠了,颇有些心如死灰的意味,因而他眼下即使被误会也不解释,只表情难堪道:“现在在你眼里,不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心有不轨,别有目的是吗?”
“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除了某些事,我对你不够好吗?”
好与不好,原主是爱而不得的日子里的守望者,作为不被爱的那个人,她对梁禹辰的所作所为最有体会,许单单无权帮她下结论。
更何况,绕来绕去,他说的依然是大差不离的话。
许单单都感觉自己的耳朵快包浆了,她往菲菲那边站了站,与梁禹辰保持距离,随后不耐烦道:“求求你打住好吗?”
“过去的事对我毫无意义,过了也就忘了,你自己不愿意向前看就别拿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烦我。”
倘若梁禹辰知道自己会悔恨失去许单单,那么他一定不会对她在感情上有所疏忽,也不会为这些疏忽在无心中伤害到她。
“对不起,”他终于低了头,面露几分凄楚,“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晚上往来医院的人少了很多,电梯也不如白天拥挤。
楼层越往上,轿厢里都人越少,直到只剩下许单单几人。也因此,梁禹辰才无所顾忌地袒露心扉。
“没必要,我们各走各的路就好。”许单单果断决绝,全然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
梁禹辰深感挫败,他神色黯然。静默良久,他忽而又开口道:“你认识顾星觅很久了吧?”
“让我猜猜,在宾大的时候就认识了是吗?”
否则,他无论如何都理解不了许单单为何会在短期内好似就像爱惨了顾星觅,并且心甘情愿地自降身份给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当后妈。
除非,他二人早有交集。
梁禹辰好歹是作者设定的男主,心思缜密,智商也在线。他心有疑虑之后,通过以前宾大的校友,确实打听到一些在他对许单单不闻不问时,许单单留学的日常生活的蛛丝马迹。
话问出口,梁禹辰意料之中地得到许单单的一个白眼,以及用她厌恶的语气说的“关你屁事”四个字。
看吧,她避而不谈的就是真相。
梁禹辰垂眸,眼前闪过她回国后的种种画面,心下蓦然开始怀疑顾星觅那个儿子都生身母亲或许都是许单单。
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胸腔内涌动的躁意,直言道:“单单,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神经病。
许单单嘀咕了句。
随后,两人都再未有任何交流。
电梯到达,梁禹辰被助理搀着先一步走出电梯,许是看到了什么,他的身形顿了顿,旋即转身往走道左边拐去。
落了三两步的许单单看到他的动作,顿觉社死,苦着脸对菲菲道:“vip病房都在同一层楼吗?”
“完了,我好丢脸。”
菲菲忍俊不禁,压了压唇角,用同仇敌忾的语气道:“别多想,分明是他故意误导你!没安好心!”
许单单人前惯会端架子摆姿态,人后其实是个脸皮薄的,她一想到自己在渣男面前自以为是的犯了蠢就臊得慌。
她满心哀叹,我高贵冷艳的形象啊啊啊!
麻了。
结果,更让她生无可恋的是一抬眼就发现顾星觅在刘妈的帮助下又下地活动了!
正好走到护士站!
那么不用想也知道他刚刚肯定看到梁禹辰了!
对上他那清凌凌的目光,许单单头疼不已,暗道这大醋坛子指不定又要借口作妖。
她脑子里千回百转,面上却尽量不表现出来,小跑着过去扶住他,“医生不是说最好不要过量运动嘛,你要听话呀。”
顾星觅斜睨她一眼,意有所指,“我挺听话的,就是有的人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嘶,真酸。
许单单亲亲密密地挽着他,“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嘛。我全程都没给他好脸哦,菲菲可以帮我作证。”
菲菲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就在许单单以为还要说一箩筐的甜言蜜语来哄顾星觅的时候,他却意外地好说话,轻哼了声就未再作过多的纠缠。
这样的反常,反倒让许单单的心随之一沉。
夜色深浓,星月的光隐在飘渺的云层后,乍明乍暗。
菲菲走后,没多会儿刘妈协助顾星觅刷完牙、洗完脸后也回去了顾家。
病房明亮的顶灯关闭,留了一盏床头的夜灯。
许单单简单洗漱过,便趿着拖鞋在自己的陪护床坐下,面向顾星觅。
他的腰靠着叠得高高的枕头,手里拿了一本书,面容沉静,似乎看得很专注。
许单单两手撑着床沿,半脱了拖鞋挂在脚趾头上晃了晃,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帮我约的心理医生呢?说好的下午面诊也没机会。”
顾星觅拿书的手一顿,沉默地看向她,良久才道:“你很想记起所有的事吗?”
经过许单单试探一般的提醒,以及自己的可以求证,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许单单与梁禹辰青梅竹马的许单单是两个人。
准确的说,他认为是两个人格。
如今眼前的许单单恢复了属于她和他之间的恋爱记忆,那么剩下的仍然处于缺失状态的记忆极大可能属于另一个许单单。
这也就能解释当初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一言不发就分手消失,甚至丢下咩咩置之不理。
在此之前,顾星觅有多希望许单单恢复记忆,那么他现在就有多恐惧随着记忆的全部恢复,自己爱的许单单也会再次消失。
到那时,他和咩咩又该如何自处呢?
许单单揣摩着顾星觅的神情,轻声道:“我很想。”
“为什么?”顾星觅拧了眉,“是梁禹辰吗?他跟你说了什么?”
许单单奇怪,“你联想到他身上干嘛?我只是有些问题不明白,所以觉得还是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比较好。”
顾星觅沉下心口窜起的无名怒气,眉眼微垂,勉力使自己冷静道:“如果我让你维持现状呢?”
“可是你不是一直主张我看医生吗?”
陪护床和病床之间就隔了一条很窄很窄的,人需要侧身才能通过的小过道,是以许单单稍稍往前倾身就能拉近与顾星觅的距离。
她牢牢锁住他的双眼,“你在害怕,还是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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