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 [V]

    抱着袖炉候在远处的乐云见到华音与侍卫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侍卫便自己走了过来,她原本想要回避,但想了想还是没动。

    虽然脚上没有动,但心里却很忐忑。

    不一会侍卫走到了跟前来,冷若冰霜的道:“夫人请你过去一聚,但不能带婢女。”

    听到夫人二字,乐云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夫人?

    那这外边传大人要把九姨娘扶正的传言是真的了?

    乐云惊愕之余,还是随在侍卫的身后走了过去,待走近之后,见到几个月没见的华音,还是免不了愣了一下。

    华音的脸色不仅比之前在府中更红润了,且好像还圆润了不少,可见这段时日被养得极好。

    见了乐云,华音笑了笑,然后与她到寒院外不远处的亭子说话。

    亭子与院门不过就是一小段的距离,不管是院内,还是寒院外,在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地方之中都有人严密戒备着,且以华音的身手,倒也不用担心这乐云对自己有所不轨。

    入了亭子中,在石桌旁坐下后,乐云扭头往寒院院门处当值的侍卫看了一眼,然后才收回目光,低声说道:“不愧是大人身边的近卫,就是与其说上一句都让人觉得压迫感十足。”

    转回头看向了华音,她脸上尽是好奇,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逃跑了,又怎么忽然回来了?”

    华音想了想,问她:“我先前让你帮忙换银子,可有连累你?”

    乐云摇了摇头,回道:“大人根本就没有派人来盘问我。”

    华音心情轻松了些,随而回她:“我不想做妾便跑了,然后在逃跑的路上遇上了大人,大人抓了我之后,恰巧遇上了刺客,我因此受了些伤,养伤的期间,便与大人消除了芥蒂,也渐渐生出了几分真感情……”

    华音把事情精简了来说,但她说出来的时候都觉得少了很多的东西的串联。

    乐云听了华音的话后,双眼微眯,似乎在联想什么。

    这副表情,大概也是半信半疑。

    乐云看了眼华音,又看了眼那寒院,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一抚掌:“我知道了,肯定是因大人在遇刺的时候,你为了救大人而挡了刀子,所以大人不计前嫌,逐渐被你吸引,而你又不愿为妾,所以大人才会给予放妾书,重新八抬大轿来娶你为妻!”

    华音听闻她所言,一脸茫然的“啊?”了一声。

    随后又听乐云把那些个少了的内容串联起来:“听说大人在南诏待了都有一个多月呢,直到确定了那段什么来着为南诏王才回来的。”

    “段瑞。”华音补充。

    乐云点头:“对对,就是段瑞。”

    华音离开南诏后,在躲躲藏藏中倒也听到了一些南诏的事情。

    段瑞失踪了一段时日后被救了回来。

    后来华音向裴季打听,听他说段瑞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因为被关在南诏密林中,也就被饿了有七八日,没死也是奇迹了,被找到的时候很是狼狈。

    裴季说段瑞虽然不适合做南诏王,但和别人比起来,却有比较合适。

    段瑞为南诏王,可能对大启也没有什么好处,但现在南诏如今逐渐衰败,已经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而南诏朝臣也均服段瑞,让他来做这个南诏王也算是合适。

    但在今后十年内,必定要再度安插好在南诏的人手,防备段瑞的狼子野心。

    “肯定是这样对不对?”乐云莫名兴奋的追问。

    华音忽然想起当初在裴府的时候,这八姨娘就经常看那些才子佳人,或是巧取豪夺的话本,还借了不少给她用来消磨时间,现在这么看来,她这么能猜,也是话本看多了。

    但现在哪怕传出她与裴季即将要成亲,但裴季还没出面认同,现在这个时候,府中的人依旧还忌讳着她,不敢和她走得太近才是,怎么这八姨娘……

    “你现在跑来见我,不怕我连累你?”华音疑惑的问。

    乐云挥了挥手,似乎看穿了一切似的:“我从以前就看出来大人待你的不同,并不觉是因你摔了一跤就喊你过去侍寝那么简单。毕竟那么多个姨娘就选中了你,这难道不是合眼缘?”

    “一而再地喊你侍寝,那就是长在了大人喜好的点上,你重新遇上大人后,大人没有第一时间要了你的命,那就是不舍得。”

    华音闻言,好似还真的是那么回事,裴季那样多疑谨慎的性子,却一而再地喊她侍寝,而且也本该在第一回见她就该杀了她的,但并没……

    华音这些想法戛然而止,差点都被八姨娘给偏了。

    “所以你来寻我,就只是为了确认这事?”

    乐云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头道:“是也不全是,最主要是现在有好几个姨娘都已经被送去嫁人了,我就是想过来向你求个情,我绝对不会与你抢大人,当然我也没有那个能耐,我就想问问能不能不要把我送走?”

    华音一愣:“被送出去嫁人了?”

    乐云点头:“是呀,在传出大人要迎娶九姨娘为妻的时候,二姨娘,姨娘,十姨娘都被送出去嫁人了。”

    华音微微眯眸思索,裴季把这些姨娘送出去嫁人,真的是因为要为了她清空了这后院吗?

    虽然知道有没有这些姨娘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这些姨娘也只是被养在府中的小蛀虫,并不是名正言顺的姨娘。

    只是裴季这无声无息的态度,着实是让华音感觉到了惊喜。

    华音看向她:“能得嫁人为正妻,不用为人妾,不是很好吗?”

    乐云叹息了一声,很是无奈:“哪里好了,那几个姨娘本早有相对眼的人了,当童管事来问大家伙可有想嫁的人,有的人不敢说话,但先是刚进府也还没一年的十姨娘,陆续是三五姨娘,可我完全没有想嫁的人,总不能摸瞎嫁一个吧?”

    “就算嫁了,谁知道送我来这裴府的那位大人会不会寻麻烦,也不知道我那黑心得没皮没脸的婶婶会不会再寻来,更不知道所嫁是不是良人,倒是一个妾一个妾的纳回来,那还不如在这府中坐吃等死的好。”

    这么一想,乐云便觉得待在这裴府有吃有穿,还有人伺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华音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传来童之清冷的声音。

    “不知夫人与八姨娘在此谈些什么?”

    二人听到了童之的声音,都不约而同地往亭子外望去。

    童之目光落在乐云的身上扫视了一眼,那戒备怀疑的眼神让乐云不禁挺直了背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平日那么温和的童管事,但在这一刻,乐云与其对上视线,却是感觉到有些背脊发凉,有些害怕,觉得自己被他当成了犯人一般。

    在这裴府,童之的地位却比任何一位姨娘都要高,她自然是怕的。

    童之走入了亭中,略一颔首,喊了声“夫人。”然后看向乐云也喊了一声“八姨娘。”

    华音感觉得出来,童之似乎不大欢迎乐云,也看得出来乐云似乎有些不自在。

    便与乐云道:“你先回去吧,我与交好,自会让大人给你一个好去处。”

    童之笑了笑:“我送送八姨娘。”

    乐云扯开嘴角,笑得勉强:“童管事事务繁忙,不用送了。”

    童之道:“我也要去一趟后院,不妨事,走吧。”

    乐云还想拒绝,可望到童管事那看似温和却瘆人的笑容,她把话都咽了回去,道:“那就有劳童管事了。”

    华音看着二人离去,无奈地笑了笑。

    *

    等二人走了一段路,童之脸上的笑容渐无,冷声道:“在离府之前,八姨娘最好安分守己。”

    乐云一听,懵了懵:“童管事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没安分守己了?”

    顿了一下,她反应了过来,反驳道:“我不过就是找九……夫人请个安,又如何惹事了?”

    童之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朝着她身后的两个婢女拂了拂手,婢女会意,往后退了一段距离。

    人离远了,童之道:“府里不再留吃白饭的,与其想怎么留下来,还不如去想想如何嫁得良人。”

    童之一语点破了乐云的心思,随而转身便走,把乐云落在了身后。

    乐云恼得瞪了眼童之的背影。

    如何嫁得良人?

    良人是那么好寻的吗?!

    说得到轻巧,她日日在这府中,哪里识得什么良人?!

    *

    傍晚前,裴季回来了。

    华音帮他把脱下的大氅挂到了炉子旁的衣架上烘干,问他:“皇上可有怪罪你?”

    裴季笑了笑:“我与他说了你的身份与你做过的事。”

    华音一愣,“后来呢?”

    “皇上倒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在这么多个姨娘中,偏偏就看中了你这么一个……”

    话语一顿,想起那事也不能再随便挂在嘴上,随即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华音明白,但还是撇了撇嘴,问:“那你怎么回的?”

    裴季把她拉到腿上坐下:“还能怎么说,就说我喜好素来与人不同,我就爱呛人的番椒,越呛越喜欢。而且我这皮子长得好,又有这么大的魅力,便是杀手又如何?我也能让她折服在我的魅力之下。”

    华音:……

    这人好不要脸,明明就是他先动的心,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裴季挑眉:“怎么,看你的这表情,似乎不服?”

    华音朝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推开他,从他的腿上起来,拿了毛掸子去拍大氅上由雪花融化的水珠子。

    想来皇上那里也没有什么问题了,华音也不再说这件事。

    拍着衣服的时候,她道:“今日八姨娘过来寻我了,她与我说你要把府中的姨娘都送出去。”

    裴季倒了茶水,语气轻松的道:“我娶你,遣散她们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背对着他的华音,露出了欢悦的笑意。

    裴季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又不是真的姨娘,饮了一口水后,他道:“今日在进宫的时候,顺道也与皇上说了沈峋和血楼的事情,皇上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

    华音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转头看向他:“什么惊喜?”

    “他说成立一个暗夜营,若是剿灭血楼有功者便可入营。毕竟他们是杀手,也杀过人,所以不可能轻松赦免他们,而这暗夜营自然也不是什么好差事,入营之人需得戴上面具掩藏真实容貌远赴边关。若是再次立功,面具可解的同时,也可帮他们洗清背景,或为将领,或为寻常百姓。”

    华音一怔,随而一抚掌:“杀手本就敏感多疑,盼头太容易得到,反而会让他们怀疑,从而不敢冒险。但这个盼头虽然艰难,但却有成为正常人的机会,比起永远见不得光,暗无天日的杀手来说又好得太多了。”

    看向裴季,认真道:“虽然你为摄政大臣,可一朝天子,天子无戏言,皇上的话确实比你的话有重量。”

    裴季摇头:“不止,还会有圣旨。”

    华音寻思了一会,放下毛掸子,坐到了他的对面,感叹道:“这小皇帝才不过十一岁左右,但心思却不简单,那些个杀手无论哪方面来说都是个人才,若是真能降服为己所用,必然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想了想,又道:“而他们脸上的这面具,则更会让他们想要以真面目见到阳光,从而会拼了命去建功立业,小皇帝这一招棋走得还挺妙的。”

    裴季一笑:“说实话,今日皇上确实让我意外不已,如此,再过不久估摸也不需我辅佐了。”

    华音闻言,面露出疑惑:“什么意思?”

    裴季放下杯盏,语声淡淡:“原本打算待皇上十八时,让他自己收拾皇后母族李氏,同时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少年帝王后,我便会辞去北镇抚司一职,逍遥快活下半辈子。但现在我觉得不用等到十八,再过几年便可了。”

    说罢,看向华音:“你可介意我不再是北镇抚司指挥使?”

    华音默了默:“那你积攒的钱财呢?”

    她可记得他这些年头积攒下来不少的家底。

    裴季偏了偏头,一哂:“一部分上缴国库,一部分用来逍遥快活,也足够我们挥霍了。”

    闻言,华音笑颜一绽:“坐在那个位置,你终日被刺杀,有什么好的?拿钱自由自在的,不是更好?”

    裴季勾唇-笑,一双黑眸中更是噙着浓浓的笑,可见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多好。

    他提起另一壶茶水,给她倒了一杯茶。

    许是听了爱听的话,连着语气都温柔了不少,他与华音道:“你先睡一会,子时我便与你去见沈峋,血楼的事情尽早解决了,然后便是我们的大婚之礼,大办特办,好攒足够让我们挥霍的金银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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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章 [V]

    子时,夜深人静,大雪纷纷。

    华音披上了厚实的狐裘,戴上了兜帽随着裴季一同从府中暗门出了府。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看着平平无奇的小院外。

    与裴季一同入了院子,一路走来,才发现别有洞天。

    在山景之间,入了密道。

    在密道中走了约莫两刻左右,竟然出现在一座山前。

    山前的一个密室之外,守着一个格外高大壮硕的男人。

    走近了之后,华音才发现这个男人高壮得可怕,裴季便已经够高了,可这人竟然还比他要高近两个头,还比那码头的脚夫还壮。

    这俨然就是一个巨人,让人压迫感十足。

    不像裴季那样强者对弱者的压迫,这个男人对别人的压迫感而只是单纯来自于他身高与无比健硕。

    这时华音才注意到在密道前,有一块与那巨人差不多高的巨石堵着密室,目测至少有千斤重,便是华音去挪动都非常的困难,哪怕是裴季,估计也要费许多的力气。

    如此密室,确实算是安全的了。

    停在了巨人的面前,巨人憨憨的喊了一声“大人”。

    裴季颔首,略一摆手道:“把密室打开。”

    巨人应了一声,而后转身,那双长而大的双臂直接抱住了那一大块巨石,只见他酝酿了几息后便把石头抱了起来,然后抱到了一旁。

    华音暗暗一惊,同时心道裴季的身旁还真多这些能人异士。

    转念一想,自己可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他连原本来刺杀他的杀手都能娶为妻,说出去都能让人竖起大拇指来钦佩。

    步入密室,华音也敛去胡思乱想的心思,心绪沉重的随着裴季入了通道。

    密道幽深昏暗,靠着墙上光亮薄弱的油灯,也只能勉强视物。

    一路向着最里头而去,密道也没有任何人看守。

    直到走到了底,裴季的脚步才停了下来,取钥匙把房门打开。

    华音在外等候,他先行进去。

    裴季进入了密室中。

    密室的墙壁凿有铁柱,同时有四根坚固铁链牵引出来,从墙面延伸出到地上,再到简陋床上,最后拷在沈峋的双手双脚为终点。

    而沈峋则坐在床沿处,双手放置在膝盖之上。裴季进了屋中后,他才缓缓抬起冷漠锐利的双眼,往裴季望去。

    四目相对,沈峋轻嗤一笑:“你特意把我放走了,又把我抓回来秘密囚禁在此处,想让我帮你对付血楼?”

    他琢磨了一晚便想通了自己为什么能逃出来,又为什么轻易的被裴季抓了。

    裴季漫步走到了桌前,慢条斯理的撩袍坐下。

    沈峋慢声道:“我不会像华音那般被你所欺,所以你也别白费心思了。”

    密室外屏声敛息的华音:……

    这话怎么听着,她像是个容易受骗的小姑娘似的?

    裴季戏谑地勾了勾唇,道:“如果要娶她为妻,给她安稳的生活是骗她的,你也可以骗一骗她。”

    沈峋双唇一抿,脸色沉了下来。

    只一条安稳的生活,便是所有杀手都难以办得到的。

    裴季也不与他废话,直言道:“是华音与我说想与你谈一谈,我才想方设法地把你弄到这里的,不然……”眸色凌冽:“你早就死了。”

    沈峋双眸微眯,眼中闪过几分疑惑。

    裴季收起凌冽,淡淡笑道:“也是华音与我说要拉拢你,她的要求,身为丈夫自然要满足。”

    “我与她商议后,若你同意便解蛊。同时,你能说服杀手为朝廷办事,只要等血楼覆灭,便收编为朝廷的暗夜营,戴着面具远赴边疆,立功者可取下面具,可得自由与加官进爵。”

    沈峋眉一挑,忽然一笑:“权谋者擅长蛊惑人心,你觉得我会信你?”

    他的反应也在裴季的意料之内,转了转扳指,轻悠悠道:“除却这个要求,那你与你残余的五十二人将全部被处死。”

    沈峋面色没有丝毫波澜,反问裴季:“你觉得亡命之徒,怕死?”

    “不怕死,那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华音的声音从密室外传了进来。

    沈峋抬眼往门口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华音缓步从外边走了进来。

    自南诏一别,已过两个余月,她的气色不仅没有憔悴,反倒越来越好了,脸也圆润了一些。

    华音目光落在沈峋的手脚的锁链上,嘴角微抽,随而看了眼裴季。

    ——这就是你拉拢人的态度?

    裴季撇开视线,看向沈峋:“华音想与你谈一谈。”

    说罢,起了身,走到华音身旁,低声嘱咐:“我在外边等你,莫要太靠近他。”

    华音点头,目送他离开了密室。

    人走了,华音转而看向了沈峋,淡淡一笑:“许久不见。”

    沈峋面色冷淡:“若是要做裴狗贼的说客,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

    华音沉默了一下,然后道:“裴季与我说,他已经找到了解蛊的办法,有五成五的把握能把血毒蛊解开,不若等血毒蛊解开了,再做决定也未尝不可。”

    沈峋呼了一口气:“你忘记了你惑心蛊的事了?”

    “我记得,但便是裴季给你们下惑心蛊,一回去鬼医便会察觉,又有何用?而且血毒蛊是活抓,尚能再活十日,如此,就算鬼医手里的母蛊也不会有所察觉。”

    血毒蛊的解蛊法子是裴季与她说的,到底没有母蛊在手,所以也伴随着凶险。

    沈峋呼了一口气,看着华音,语重心长地道:“华音,若我只是一个人,我或许会动摇,可我身后牵扯到的不止裴季手上的那些人,还有外出执行任务的人,我若领其他人叛变,鬼医一旦毁了母蛊,他们也会死。”

    “那就杀了鬼医。”华音斩钉截铁的道。

    沈峋蹙眉:“杀鬼医,谈何容易,只怕未能近身,便成了一滩血水。”

    “杀不了,也不愿降服……”华音漠然地看着他:“那么便甘愿一辈子做蝼蚁偷生,没有半点的盼头,一辈子受制于血楼做杀手?”

    “杀不想杀之人,包括那些孱弱妇孺,违背着自己的良知,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没了人该有的感情,也不能正大光明的过一天像样的日子,终日提心吊胆,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过的,还是其他血楼中的杀手想过的?”

    她又说:“血楼的人谁都不无辜,你说过会连累外边的人,可这牢中的人呢?”

    话到最后,华音叹了一口气:“裴季所言,自是有凭证的。小皇帝会下圣旨为证,只要血楼不复存在,那只有一个官家的暗夜营,两条路都不好走,可起码后者不至于向前者那般一路到头都是黑的,这条路还是有光明的,话尽于此,还请三思。”

    话到最后,华音幽幽的唤了一声:“阿烨哥哥。”

    听到那一声“阿烨哥哥”,沈峋冷峻的目光逐渐湿润,随而闭上了眼睛。

    在南诏密林中,时隔多年他再喊了她一次“珠儿,”,现在时隔多年,他又再次听到了那几乎忘了的名字,那一段尘封的童年记忆也如同潮水涌现。

    他与阿爹坐在瓜棚中促膝长谈,阿爹问“我们的阿烨,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满是憧憬地说要成为一个读书人,然后考取功名做大官。

    他想起在田野边上,阿娘高声喊着“烨哥儿回来吃饭了。”夕阳把阿娘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想起,他每次在河边抓了小鱼儿,在树上掏了鸟蛋,都会拿去哄小珠儿喊他一声“阿烨哥哥。”

    那时候的幸福不过是粗茶淡饭,但却让人觉得日子充实,快乐。

    而这样朴实幸福的日子,在他被人贩子买入了血楼后,再也感觉不到了。

    自他拿起了刀,双手早已全是杀戮与血腥,脏得再也洗不掉了。

    华音望了一眼那闭上了双眸的沈峋,什么都没有再说,转身便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看见裴季,她说情:“再给他两日时间。”

    裴季点了头,随而道:“你先出去,我与他再说几句话。”

    华音颔首,率先出了密道。

    目送她离去,裴季复而入了密室,看向那依旧双目紧闭的沈峋,他冷声道:“没有你帮忙,我亦然能把血楼攻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这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沈峋睁开了双眼,平静的望向他:“所以你为什么非得让我背叛血楼?”

    裴季负手在腰后,抬起下颚,面色冷峻:“血楼只要存在一日,华音的虐杀令也会多存在一日,她已经有孕,我想给他们妻儿一个平安无忧的环境。”

    听到华音有孕,再听到他要早早灭掉血楼的理由竟是如此,让沈峋愣怔了许久。

    裴季又道:“我只会让你与你的两个心腹离开,为免鬼医毁了母蛊,会帮你们解蛊,但凶险自负。而留在牢中的其他杀手他们自愿选择背叛与不背叛,不背叛便也留不得,背叛便解蛊。”

    “若是你应,便与你说计划,不应,血楼我也势在必毁。”

    裴季离去前,道给他最后两日考虑的时间,时间一到,便除之。

    说罢,也转身出了密室。

    在密室通道的尽头与华音汇合,他把她的帷帽戴上,轻揽她的腰身,淡淡地道:“回去吧。”

    华音回头往通道望了最后一眼。

    在没有与裴季相知之前,这世上唯一会真心盼着她好的,或许只有沈峋。

    她也希望,他也能好好的。

    *

    回府的一路上,裴季都未曾说话,就是回来都不发一语,华音察觉到了不对劲。

    躺在里侧的华音琢磨了一下,想来他是听到她喊沈峋那一声“阿烨哥哥”,所以吃味了。

    想了想,华音挪了挪身子,微抬上身,头枕到了他的胸口,长指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在他的胸口上划着圈:“怎么,不高兴我喊别人哥哥了?”

    声音继而柔得似掐出水的喊:“是不是呀,季哥哥?”

    裴季蓦然睁开双眼,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粗声道:“你知道我这人爱记仇?”

    华音愣了愣“嗯”了一声,又听他眯眼瞧着她,说:“不仅爱记仇,还爱记账,我秋后算账也是一把好手,你想试试,嗯?”

    华音略一琢磨他的话,顿时反应了过来,随后很自觉的收了手,从他的身上离开。

    她怎会知道就一声“季哥哥”就能惹火上身,若知晓,她定然不会撩拨他。

    裴季呼了一口气,随而恶狠狠地看向华音:“我已经算在账上了。”

    华音:……

    他还挺小心眼的。

    “那你还生不生气?”

    裴季扯了扯嘴角,朝着她冷笑了一声:“我若寻个女子在她闺名后便加一句妹妹,你能高兴?”

    得吧,他还真生气了。

    但想了想他所言,她立即皱眉,抬起下巴,不甘示弱:“你试试?”

    裴季微眯着双眸,又听她恼骂道:“我为你叛出血楼,为你生儿育女,你就为了一件小事与我置气,还要喊别的女子做情妹妹,那你去喊呀!”

    说罢,转身背对他,似乎已经生气了。

    裴季轻叹了一口气,贴了上去:“不过就是吃了一下味而已,你置气做……”

    话语一顿,裴季才反应了过来。

    ——不是,现在错怎就变成了他?

    背对他的华音闭上眼,嘴角微微一勾,心情愉悦。

    哄一下没哄好,她才懒得继续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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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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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三章 [V]

    第二日傍晚,便传来了沈峋同意合作的消息。

    沈峋会同意,华音虽没有太过意外,可还是担心他会途中变卦,背叛裴季。

    她琢磨之后,便想到她尚且对沈峋不放心,那裴季更不用多说。他压根就不信沈峋,自然想到了应对沈峋会途中变卦的对策。

    再说他们谈攻打血楼的事情,华音也没有过问。

    纵使裴季是信她的,但华音还是自觉地避嫌。不仅没有过问,更没有再提出要与他一同过去见沈峋。

    可她不追问,并不代表裴季不说。

    早间,在用早膳候,裴季道:“前日沈峋说他要看到效果,所以让我先给他解蛊。”

    正喝着粥的华音愣了一下,放下碗看向他:“所以解了?”

    裴季点头:“解了,只是这解蛊也还有一定的风险在的,五成五成算,四成五的败算,我没料到他会要求自己先来。”

    失败就意味着可能会丧命。

    华音虽不知这解蛊有没有成功,看裴季的脸色平静,依旧一副云淡风轻之色,很难在他的脸上看得出什么。

    但思索了几息,再想了想裴季的性子,华音心里有了数:“成了。”

    裴季夹了枣糕到她的碟子中,面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其实我还挺期待那四成五的。”

    华音:……

    看他的脸色,似乎还真的挺失望的。

    “你对沈峋的成见倒是挺大的。”华音道。

    闻言,裴季放下银筷,神色逐渐认真的看向华音,问她:“你以为我是因何事而对他有成见。”

    “难道不是吃味?”她道。

    裴季没好气一笑:“我是那种心眼狭小的人?”

    华音神色不变,没有迟疑的点了点头。

    裴季:……

    就,忽然有些怀念华音还没恢复记忆那段时间的温柔小意,哪怕那时候都是装出来的,起码没有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气人。

    二人无言以对了几息,裴季决定不与她计较这点问题,而是把目光落放到了她那曾经受过箭伤的胸口位置。

    薄唇微启,语声缓慢:“他曾想杀了你,而且还是险些杀了你,我只会利用他,决然不可能看他顺眼。”

    话到最后,裴季的脸色更是多了丝丝冷峻。

    闻言,华音默了默,到底也没有再说什么。

    若换做是童之伤了他,哪怕他不在意,可她也依旧看童之不顺眼。这也就是为何之前童之对她冷言冷语,她并没有介意的原因。

    “那现在蛊解了,可是要把他放了吧?”

    裴季敛去冷峻,低下头继续用早膳,淡淡道:“他已把血楼的讯息全交代出来,等再确认准确性后再让他离去。”

    说到这,他暼了眼她:“可好奇我以什么条件来拿捏着他?”

    华音摇头:“不好奇,朝廷中人善权谋,你又凌驾于这些权谋之上,我对此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裴季轻笑了一声,随而道:“除却那四五十人外,我什么要挟条件都没提。”

    他的答案出乎华音的意料。

    “没有要挟,你就敢放他,不怕他中途变卦背叛你?”

    裴季轻嗤一笑:“自然,我虽没有提要挟的条件,但也做好了他若变卦的准备。”

    听到他有万全的准备,华音也就松了一口气。

    *

    裴季在放沈峋离开的前一晚,去寻了他,把一个包裹扔到了他的面前。

    沈峋拧眉看向他:“这些是什么?”

    裴季抬着下颚,冷声道:“国库中寻来的金丝软甲,效果没有鲛纱软甲的好,但依旧能抵挡刀剑的伤害。还有这回血丹,只要不死,便是受重伤都能让提着一口气活得久一些。还有便是五粒清毒丹,你血毒蛊已解,避免回去后鬼医生疑,从而给你下毒试探,一粒丹的药效能持续一日。”

    听到是这些东西,沈峋愣了一瞬,随而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包裹,再而抬眼看向裴季,很不能理解地问:“你我本就是宿敌,哪怕现在暂时为营,也不至于给我这些好东西吧?”

    这些东西,便只是清毒丹都已经买到了百两黄金一粒,更别说那回血丹,还有那价值连城的金丝软甲。

    这世上也就寥寥几件而已。

    裴季面色不变,语气平平:“你若是能活着,华音总归还是高兴的。”

    听到这话,沈峋沉默了下来。

    裴季长话短说:“五日后,子时三刻,不管你能拉拢多少你可信的人,或是你孤身一人,又或者你叛变了,我的人都会准时攻入血楼。”

    血楼的位置与其他几分分舵的位置,沈峋已给出了位置,现在已经找人去探了。

    沈峋现在这他手上,也传不了信息回去。

    所以这位置信息若是准确的话,便会放沈峋回去。

    而之所以定五日之后,是为了以免生出意外,且就算血楼有所准备,哪又如何?

    沈峋不知会有多少人去攻打血楼,也不知他是什么样的布局,只是知道了他攻打血楼的时间罢了,

    若是沈峋真能里应外合,那么这场仗的损伤会降到最低。

    若沈峋途中变卦,把这事与血楼的楼主说了,设下圈套等着他们,那么最后也一样是他会赢,只不过损伤会相对来说惨重许多。

    自然,他也更不担心血楼和分舵的人会暗中逃走。

    以陆殷这么多年都没还放弃杀他的念头来看,也是血海深仇了,巴不得他死的同时也有着病态一样要强的尊严。

    这样的尊严,是绝不会允自己在裴的面前落荒而逃。

    裴季没有与沈峋多言便离去了。

    童之候在密室外边,看到小叔空手出来,便知那些东西全给了沈峋。

    回途中,童之赶着马车,问马车里的裴季:“小叔把珍稀之物给了沈峋,可是为了小婶婶?”

    忽然听到童之的一声“小婶婶”,马车里头的裴季不禁轻声噗嗤一笑,揶揄道:“华音这可终于算是母凭子贵被你这婆母承认了。”

    童之:……

    小叔都是哪些地方听来这些玩意的?!

    就在童之无言以对之时,又听自家小叔说:“华音一直被关着属实无聊,我想起以前在府中时,她似乎爱看话本,也就让人去弄来了百来本的话本。我偶尔得空也看看,你这反应倒与话本中的婆母有几分相似。”

    ……

    童之沉默了许久后,面无表情的道:“侄儿问的是沈峋的事情。”

    马车中的裴季笑意微敛,但嘴角却是斜一勾,淡悠悠的道:“除却华音的原因外,不过就是恩威并施罢了。”

    虽然不待见沈峋,但既然要用他总要使些手段来拉拢。

    “而金银珠宝,不仅俗而且笼络浮于表面,不若舍下些血本,攻心为上。”

    童之闻言,还是免不得担忧:“杀手最为冷血,只怕舍下了血本,也不见得能笼络得了。”

    裴季闻言,轻笑了一声:“再冷血,也不过是个血是红,心是热的人,杀手最缺的不过就是别人对他的善与好,只要尚有人性,便会入套。”

    童之闻言,细思了片刻,却是慢慢的认同了小叔的话。

    确实,有些人从未受过他人只好,在接受到善意的时候,这份善意哪怕微乎其微,也会被无限放大。

    就好似在小叔不知道他是裴家人的时候,他在宫中的地位是最底层的,谁都可欺辱。

    小叔不过是顺手相助,帮他解决了一次麻烦,却让他记到至今。

    *

    裴季最近越发的忙碌了起来,平日里都会与华音用一顿早膳,但近来不仅早膳,便是晚上也很少回来用。

    不过倒是又听说有两个姨娘被嫁了出去,如今这府中好似就剩下五个姨娘了。

    这么一算姨娘的数量,裴季若是那种好色之徒,还真的挺混蛋的。若真如此,那她定然是决然不会对他动心的。

    要是他荤素不忌,她还嫌他脏得慌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裴季时下繁忙,她多少都猜得出他是为了什么事。

    不会是旁的,唯有血楼一事。

    他忙了约莫七八日后,夜半大雪时回来了。

    门一开,便有冷风灌入,华音也瞬间清醒了过来,从床上坐起,抹了抹惺忪的双眼,低声开了口:“回来了?”

    裴季把身上沾了血与雪的斗篷脱下放到了屋外,道:“今日发生了些意外,回来得晚了。”

    华音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眉头皱起:“又是血楼的刺客?”

    这个月都已经第三回了。

    先前裴季都会换下衣服,沐浴再回来,但依旧能让华音察觉到端倪。

    先前本来就做那一行的,如何能感觉不到?

    后来,裴季索性也不隐瞒了。

    他从外间走进,在盥洗架应了一声“嗯。”

    华音下了床,到衣柜前取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捧到了一旁的软塌上。

    裴季擦了手走了过来,看了眼她就寝穿时的单衣,道:“以后我自己取便好,你也别下床。”

    说着走到床边,把她挂在架子上的厚实短袄拿下,披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对这孩子的到来暂时还没什么感觉,但对着孩子的娘倒是见不得她吃苦。

    华音拢了拢短袄,轻叹道:“但愿这血楼没了,再也没有行刺一事。”

    裴季脱下衣物更换,一笑:“怎么可能,但行刺一事会比往年少了一半,或许会更多。”

    血楼位于三大暗杀楼之中,往年能查得到的刺杀,多余一半出自血楼,以前倒是没有料到全是因这血楼的楼主有血海深仇。

    以前总觉得树敌多又如何,可现在倒是渐渐地的想安定下来了。

    裴季望袖炉中加了梅花碳饼,点了火后放入炉套中给了华音,随而坐在了她的对面,道:“我明日要出门了。”

    华音心底明白是所为何事,也没有多言,抱着袖炉暖了一会手后,她面色温和的对他浅浅一笑,声音也很是轻柔:“平安回来就好。”

    若是并未怀孕,她也想与他一同并肩去攻打血楼。

    只是她不能拖他的后腿,多她一人怀着孕同去,只会让他分心、而心无旁骛则是他最佳的状态,所以她明白自己留在府中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快正文完结了,番外的话就是家宅日常,和裴狗贼教孩子养孩子日常。

    ~

    八十四章 [V]

    裴季离去,童之留在府中做好戒严。

    若是血楼真被剿灭,难免会有逃脱的残余,没了窝,必然会穷鼠啮狸偷袭裴府,所以定时要做好戒严准备。

    华音在院中回廊散了散步,便察觉到了寒院中的肃严气息。

    半年前的寒院,戒备已经够森严的了,后来她从密室搬出来后,便加多了一半的戒备。

    华音看了眼院中每五步便有一个腰背挺直,腰间别着悍刀,神色冷峻警惕的侍卫,暗暗一叹。

    时下,估摸着连寒院飞进一只苍蝇都逃过不他们的眼睛。

    在院中遇上童之,华音问他:“现在府中尚有多少个姨娘?”

    童之掐指一算:“还有四位,太后送来的二姨娘和六姨娘,十一姨娘,以及还没想好去处的八姨娘。”

    八姨娘暂时还没有去处,是华音特意嘱咐的童之,让他找到好人家再把她嫁过去。

    而至于那几位,却是赖着不走,六姨娘和十一姨娘是李府庶女,可不能随便嫁了。

    若是回府,那便会比在裴府还难过,如此,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想到这,华音忽然觉得做他人侍妾的,好似最适合安享晚年的地方竟然还是裴府。

    华音呼了一口气,随而道:“那十姨娘的账等血楼平定后再算,现在你也多派人手到各个院子,加强戒备。”

    血楼的作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是到了绝境,杀不了裴季,估摸着也会来杀裴季在意的人。

    在血楼看来,裴季能为她做到这等地步,自是把她放到了心尖上。

    不能杀她,也能抓了她做筹码。

    童之笑了笑:“那几个姨娘若觉得苗头不对,估摸着人都跑没影了,不过……”沉吟了一瞬,继而道:“八姨娘那处却是得安排些人。”

    仅剩的几个姨娘中,倒也就她没有什么小心思。

    华音点了点头:“那这段时日,就有劳你了。”

    童之颔首:“这些也不用夫人操心,我来打理便好,夫人只管养好身子。”

    说着,略一点头便离去了。

    华音目送童之离开后,收回了目光便抬头望去。

    原本还灰沉沉的天空,已有雪花轻悠悠地飘下。

    华音轻叹了一声,也不知裴季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

    寒风肃杀,周遭皎洁茫茫,地上已铺上了一层薄薄积雪,但却被一股股血流染红,便是刚飘落的莹白雪花都好像挟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时下街道被浓重血腥味所笼罩着,让人欲呕。

    激烈的战况,让周遭满目疮痍,房屋顶破,柱子断裂,残肢断臂,尸体几乎一路铺到了镖局门外。

    血楼位于闹市,一条街都是他的地盘,哪怕这镖局有所错漏,但这城的知府也因有把柄被血楼拿捏,所以为其做掩护。

    厮杀依旧还没有停,临近镖局门口的四面有夜行衣,便衣,锦衣军服的与镖局衣物,寻常衣物的人交手,但后者已经节节败退。

    镖局之中,皆是血楼最为顶尖的杀手,此时却是分为了两拨人在相互厮杀。

    沈峋一身特立独行的白衣全被血染红,但面色依旧冷峻。

    他与惊雷堂堂主交手间,堂主怒道:“那狗贼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以至于让你背叛血楼,杀了鬼医,我们血毒蛊都还没解,你怎么敢杀了鬼医!”

    惊雷堂怒吼了一声,刀刀带着极为怒气。

    沈峋利落避开他的杀招,随即反守为攻。与其蛮横的刀法不同,沈峋的刀法与步法婉若游龙,但依旧利落狠厉。

    在众多堂主之中,沈峋的刀法是最为出众的,所以最受陆殷重用。

    沈峋的身手在惊雷堂堂主之上,但却有所保留,并未击杀,而是给了他答案:“他给我解开了血毒蛊,也承诺了未来,够了。”

    昨晚是几位堂主回到总楼向楼主汇报,却不想夜深之际,外边忽传来被袭击的消息,而领头的人赫然是那北镇抚司指挥使,也是血楼死磕了多年的裴季。

    形势越发的不利,有人建议先撤退,可谁知楼主直接下了死命令,谁敢退,便直接诛杀。

    不曾想,不仅是朝廷的人,就是负伤回来的沈峋竟也联合了清风堂堂主背叛了血楼。

    月令堂旧部和清风堂的部下也开始叛变。

    而本该在北镇抚司大牢的月令堂旧部,竟也与北镇抚司的人沆瀣一气,攻打血楼。

    陆殷派人去请鬼医的时候,却发现鬼医早已被扔进了蛊池中,被成千上万的蛊虫啃食得已见白骨,密密麻麻的蛊虫让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鬼医死了,那么那些蛊虫便没有人再能控制,若是血毒蛊的母蛊死了,他们一众人也会死。

    如今也只能与裴季的人死拼到底,保护住着蛊池另寻解蛊之法。

    夜半到天亮,还来了大批官兵,血楼不知死了多少的人。

    毋庸置疑,这定然是沈峋交代出去的。

    鬼医死了,那么多人的蛊都解不了,没有定期的解药,解不了蛊便会被折磨而死,他怎么敢?那些人又怎么敢?

    可现在惊雷堂的堂主听到沈峋的话,瞪大了双眼:“不可能,血毒蛊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解了!”

    若是这么简单的解开了,那么这□□年来,早该解了!

    因失神,惊雷唐堂主便立即被沈峋伤了手臂。

    沈峋再度攻来,他立即回神,不敢再放松警惕,立即还击。

    沈峋冷漠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裴季几乎抓尽南诏多练蛊之人,难道这么多人就不敌一个鬼医?”

    “裴季有解开血毒蛊的方法,而他迟早会攻入血楼,那些蛊虫也会被毁,唯有解蛊方能保住性命,他也允诺只要叛出血,为朝廷效力,之后便可去掉杀手身份,自然也有相应的惩罚。”

    交手间不适详细说明,但能让对方知道并未许诺荣华富贵,可信度高便好。

    “裴季的话你也信?!就算他真给你解了蛊,他还是会等到血楼覆灭的时候要了你性命!”惊雷堂堂主虽然惊愕沈峋能解蛊,但也还是很谨慎,很清醒,没有轻信。

    沈峋早便可击败惊雷堂的堂主,可他现在只想能拉拢一个人是一个人。

    沈峋自嘲道:“我们这些人,若是为朝廷所用,最擅去做些危险之事,也算能人,他们为何要杀了我?”

    “还有,现下裴季的人都已经攻到血楼外了,等他们攻进来,便是死路一条,但归顺未必不是置于死地而后生。”

    惊雷唐堂主的还击已经慢了下来,心底似乎已经在动摇了。

    是呀,裴季打进来得死。不打进来,血毒蛊发也会被折磨死。

    见他已动摇,沈峋继续道:“小皇帝已拟旨成立暗夜营,入编后远赴边疆,成功者可恢复自由之身,可加官进爵,可为平民百姓。裴季或许会反悔,可朝廷最重的便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沈峋继而劝:“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则和血楼共存亡。”有活路的人,自然不可能忠心血楼。

    “二则归顺朝廷。”

    沈峋蓦地停下,在屋檐之上退后了两步,随而利落朝着袭来的血楼杀手砍去。

    惊雷堂的堂主静默几息,朝着外边街道望去,遍地猩红,血楼杀手的尸体也堆积在了街道之上。

    以裴季现下势如破竹的气势,不出半个时辰,血楼便会被击溃,他也会成为众多尸体中的一具残破尸体。

    眼神逐渐凛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且血楼将来也不复存在,所谓追杀令与虐杀令也不会再存在,如今叛出血楼又如何?

    赌一把!

    眼神瞬间变化,转身向着镖局内,声音洪亮:“惊雷堂听令,裴季有解血毒蛊的方法,月令堂与其被抓部下已解,从而归顺朝廷,想活命的,就随我归顺朝廷!”

    惊雷堂堂主的这话犹如堂名一般,一声惊雷平地起,震动的何止只是惊雷堂的人!

    血楼现在的楼主能坐上血楼的位置,靠的便是与鬼医狼狈为奸,在继任的时候给所有人都下了蛊,毒发之时更是犹如身陷火海,被灼得浑身开始腐烂,唯有听命才能活命。

    如此情况,若是解了蛊,还能有多少人肯效忠血楼?

    听到惊雷堂的话,哪怕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可一众杀手的心依旧还是乱了。

    三层楼台之上,一人坐在高坐上,轻抚着手中的刀。

    听到惊雷堂堂主的那一声高喝,他眉头略一挑,随而站起,缓步走向窗口。

    窗户敞开,一眼便看到沈峋。

    微微眯眸,随而轻描淡写地开口:“把月令堂与惊雷堂的两个堂主杀了。”

    楼阁之中左右护法瞬间从两旁敞开的窗户跃出。

    自接管血楼后,八堂堂主逐渐被陆殷看好的苗子所替代,他们所练的各种刀剑拳法,皆由左右护法教导,所以两个护法也最为了解他们的招式与习惯。

    只要两个护法出手,他们便不是对手。

    惊雷堂堂主带头叛变,原本沈峋这边人少的形势有所扭转,再者诸多杀手的心已经乱了,更是有所不同。

    只能杀了二人来震慑一众人的心。

    陆殷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相互厮杀的人,神色淡淡,似乎没有被影响到,好似早已知道会这一天一样。

    目及左护法刺中沈峋胸口,可却没有鲜血涌出,露出来的却是一角金丝甲。

    看到那一角的金丝甲,陆殷的表情才微微一变。

    裴季竟然舍得给沈峋这好东西,还真让人意外。

    官兵与锦衣卫已经攻到了镖局外头,里边与外边的人里应外合,已然攻入。

    似乎有所感觉,陆殷往镖局大门远远望去,之间裴季在一众厮杀之中,从容不迫,不紧不慢的步入镖局大门。

    陆殷眯起了眼,五指一并,瞬息握把腰间的刀柄。

    多年仇恨,今日该做一个了结了,不是裴季亡就是他死。

    强烈杀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裴季瞬息察觉。

    裴季抬起头,现任北镇抚司指挥使与前任指挥使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裴季没有任何意外的朝着那楼阁之上的人勾唇一笑。

    态度是何其的轻慢,何其的散漫。

    ‎

    作者有话说:

    我写得很卡,所以补不了欠下的章节了QAQ,番外应该最少有七八章,不用担心。

    下一本可能开这个,有兴趣的先收藏,大概这个月20号开。

    《重生之侯府主母》

    文案:翁璟妩十六岁时,父亲救回了失忆的谢玦。

    谢玦样貌俊美,气度不凡,她第一眼时便倾了心。

    父亲疼她,在瞧出她的心思后,便以恩要挟谢玦娶她。

    可毕竟是强求来的婚事,所以婚后夫妻关系冷冷淡淡的。

    而且成婚没过多久永宁侯府来了人,说她的丈夫是失踪许久的永宁侯。

    情势一朝转变,怕他报复父亲,她提出和离,但他却是不愿了。

    随夫上京后,侯府与京中贵眷皆说她是边境小城出身,粗俗不知礼,不配做侯府主母。

    再加上丈夫性子冷,夫妻间毫无温情,更是让翁璟妩再无留恋之心。

    她再次与谢玦说要和离归家,可却恰逢他带兵平叛,他说回来再议。

    可没等到他回来,却先传回了他战死的消息。

    她守寡了三年后,却莫名重生回到了初入侯府的那一年。

    *

    谢玦近来发现他的妻子似乎变得奇怪了起来。

    在他面前不再小心翼翼。吃穿用度不再节俭,一切都要用好的贵的。打扮不在素雅,越发的娇艳。就是对他也越来越敷衍了。

    这种奇怪的迹象不得不让谢玦警惕了起来。

    他的妻子,莫不是移情别恋了……?

    *

    *

    *

    八十五章 [V]

    雪越下越大,铺天盖地都是白茫茫一片,让人视野模糊。

    可依旧如此,伪装成镖局的血楼中,战况依旧未曾停止。

    其他几堂的人只有短暂的一瞬心乱,但因惊雷堂堂主被左护法杀了,就是沈堂主也险些被杀,一众人被震慑,心思也就不敢再乱。

    而惊雷堂堂主一死,惊雷堂其他人一时不知该向着哪一边。

    可血楼其他人早拿他们当叛徒,刀刀砍来,他们现下除了站向裴季外也没有了选择。

    这一场仗若裴季赢了后,只希望沈堂主或是清风堂的堂主也还活着,如此也有个能与裴季说上话的人给他们求情,宽厚处理。

    被左右护法前后夹击的沈峋,险些被抹了脖子,好在裴季带来的几个武功高强的锦衣卫也随而上前帮忙抵挡,他才得以分心往裴季那边望了一眼。

    裴季与陆殷二人相对立在了屋顶之上,二人之间相隔着约莫十来丈距离。

    白雪挟着凛冽如刃的寒风像裴季袭去,黑衣衣玦翻飞,墨发凌乱飞扬。裴季脸上的那抹倨傲的笑意带着几分邪炁,在这惨烈血腥的场面还能笑得出来,那副坏人模样衬托之下他好似才是血楼的楼主一样。

    只一眼,沈峋收回目光,继而加入激烈的打斗之中。

    谁能料得到,四个月之前在南诏他与裴季还针锋相对,拼个你死我活……也不对,只有他们血楼的人拼死拼活,裴季依旧云淡清风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没有人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与裴季会有并肩作战,来对付这血楼的一刻。

    裴季与陆殷依旧屹立未动,似乎都在等什么。

    直到城外寺庙隐隐传来一声钟声,二人瞬息抽刀疾步如飞穿过风雪,瞬息两刀相撞,震出一声铮鸣。

    一个是死士出身,一个做了□□年的杀手,所以二人的招式皆是招招毒辣直冲要害,没有一个多余的招式,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

    二人招式之快,几乎让人看不清。

    交手之间,陆殷问:“裴季,你可知道我这九年是如何过来的?”

    裴季仍笑着,轻慢道:“一个将死之人的过往,我没兴趣知道。”

    反手便是一刀向他的脖子砍去,陆殷瞬息挡住,随即阴恻恻一笑:“睡梦之中总会出现妻儿死前的惨状,身子与头分离,七窍流着血让我为他们报仇。”

    说着话,动作丝毫没有迟缓。

    “以前总想让你死,但最近我发现,与其让你死,不如让你也尝一尝我这些年受过的滋味。”

    裴季眉眼一挑,又听陆殷说:“以前我未想过有朝一日裴季你也会有在意之人,看来我送的那个美人,你是非常的满意,所以才会因虐杀令而大动干戈杀探子、杀手,抓血楼的同党来警告血楼。”

    说到最后,他忽然幽幽一笑:“虐杀令,不过是我用来试探你的把戏罢了。若是你在意,那么这道令它就是真的,而且这道令也不是下给血楼楼中所有的杀手。”

    裴季眼神蓦然凌厉,气场陡然一变,招式瞬息霸道,招招狠厉。

    陆殷感觉到了杀气,又是一笑:“人人都以为血楼只有八堂,就是其他八堂堂主都是这么认为的,但实则是有九堂,你可想知道最后一堂在何处?”

    裴季眼神冰冷,沉声道:“不管是在何处,我府中的人可不是饭桶,华音也并非你想的那么无用。”

    “是吗?”陆殷一笑,继而道:“但我还是想与你说一下,当你来攻打血楼的时候,九堂便也会去杀华音,而且成功的可能性也非常的大。”

    裴季眼神一凛,招式毒辣,招招猛逼,不给他一丝一毫还击的机会。

    裴季的身手在十年前就在陆殷之上。

    哪怕陆殷在这么多年里头精心苦练,但却依旧能感觉到自己依旧差裴季半招。

    风雪之中,二人再无对话,陆殷退后了一步,裴季却紧紧逼近。

    陆殷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

    大雪初霁,皇宫忽然传出小皇帝被行刺的消息,小皇帝无碍,可刺客却逃了。

    如今不仅是皇宫,便是金都城的大街小巷都是抓拿刺客的官兵。

    人人自危,干脆躲在家中不出门也不做买卖,好好休息两日。

    华音初初听闻这消息,隐隐觉得有些不寻常。

    小皇帝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因为依旧还是裴季掌权。

    那么到底是谁想杀小皇帝?

    总该不会想借行刺杀小皇帝之事来嫁祸给裴季?

    华音思索间,被调来伺候她的碧玉端着热水从屋外进来,随而把外头听到的事告诉华音:“也不知怎么回事,朝廷说要挨家挨户搜寻刺客,竟然胆大的搜寻到咱们府中来了!”

    闻言,华音眉梢一跳,看向她:“进来了?”

    碧玉摇头:“童管事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进来,且不说如何,我就是一个下人也知道来者不善,若是真的随便逮个人就说是刺客,那么这天下人还当是咱们大人……”

    话到这,碧玉声音戛然而止,不大敢继续说下去了,尽管如此,华音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若是“刺客”从裴府中被抓出去,那么裴季就有窃国弑君的嫌疑。碧玉所说,与她方才所想竟也不谋而合。

    可见这目的性太强了,就是普通人都怀疑不对劲了。

    而且这敢来裴府搜查的人,自然不是裴季这边阵营的人,那也只能是太后那边的人了。

    可若真的是太后想要算计裴季,那李家独子都还在诏狱中,她怎敢来这么一出,就不怕自己弟弟的性命不保吗?

    华音着实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道道。

    而就在下午,宫中忽有口谕传来——小皇帝要召见华音。

    童之以夫人身体不适,不便入宫围由给拒了。

    不到一个时辰,宫里的太医便前来了,说是要给裴夫人看诊。

    童之让太医在正厅等候,他则回了寒院。

    见了华音,童之把太医前来的事情告知。

    “圣上决然不会趁着小叔不在之时召你进宫觐见,再者现在你与小叔尚未完婚,算不上名正言顺的裴夫人,时下入宫,不合规矩。”

    华音闻言,在房中踱步片刻,看向童之,猜测:“刺客,搜捕会不会都是太后搞得鬼?”

    童之琢磨了一下,赞同的点了点头:“极有可能,但现在太医在外头,只怕你得出去见一见。”

    说罢,又担心:“只怕没那么简单,若真的是太后所为,她假借圣上口谕,难保不会假传圣旨传你进宫,到时候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华音眉头紧蹙了起来:“太后引我进宫,莫不是想要用我来威胁你小叔?”

    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是有这个可能。

    说话间,飞卫忽然出现在门口外边。

    二人相继看去,童之问:“何事?”

    飞卫急声道:“有大批官兵围在了府外。”

    童之闻言,立即道:“立即防备!”

    华音听闻这话的时候,沉思了下来。

    他怀疑太后此行,不仅仅是想要抓住她来威胁裴季了。

    她这已经明显要与裴季撕破脸了,可现在连小皇帝都不听她的,朝臣大多数也都站队裴季的这种情况下,胜算不大,她怎么就敢硬碰硬?

    不对劲。

    飞卫离去,童之也正要离去,华音喊住了他:“且等等。”

    童之转头看向她,华音狐疑道:“不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吗?”

    童之皱起了眉头:“哪里不对劲?”

    华音反问:“据我所知,太后以往动手都是暗中行动,可现在为何要闹这么大的动静?再者裴季就算在意我,她怎么就能够确定裴季真的会为了我而与她谈判?”

    “就算她的目的是想趁着裴季不在,把刺杀圣上嫁祸于他,让他成为弑君叛臣。可这行刺圣上的理由也太站不住脚了,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这把戏。毕竟都已经辅佐多年了,要杀了圣上也就早杀了,自己也坐上皇位了,哪至于等到今日?而且行刺没有成功,谁会信?”

    华音继续道:“最后一点,她那亲弟弟的性命都拿捏在裴季的手中,一动手,她弟弟也活不成了,所以可为何偏偏要挑这个时候动手?”

    “没有任何征兆……”顿了一下,她问:“近来大人与太后或是李家可有过冲突?”

    童之也反应了过来,面色一沉:“小叔最近都在忙血楼的事情,根本无暇搭理李家,或是太后。”

    二人目光相对,似乎明白了什么。

    无论怎么说,现在这个时候动手不仅有可能害死自己的弟弟,也有可能适得其反,连太后都做不成了。

    二人沉默了许久,华音大胆猜测:“李家,该不会也有人为血楼所用吧?或是有什么把柄被拿捏在血楼之中?让太后不得不现在动手?”

    童之沉思不语,半刻后,与华音道:“你且去密室躲一躲,若真如你所想,那么这些人目标是小叔,也是你。”

    说罢,童之急急走出了屋外。

    华音往门外看去,紧紧蹙眉。

    若太后与血楼有关系,那这血楼到底是布了多大的局来等着裴季。

    那陆殷以前能坐上北镇抚司的位置,看来也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而且还是个极为心术不正的厉害人物。

    若不是夺嫡之际站错位,等他权势大了起来,这世道也不知被他祸害成了什么样子。

    华音再而猜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把柄,以至于能让一国太后也要受制于那做杀人营生的血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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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4-09 21:54:12~2022-04-10 23:5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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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八十六章 [V]

    一个时辰前,皇宫。

    有内侍匆匆走过宫巷,往安懿宫而去。

    入了安懿宫,在殿外便见素来面无表情的嬷嬷候在了廊下,内侍走了过去,把外边的消息告知。

    听了之后,嬷嬷面上没有表情变化,而是点头转身入了殿中。

    殿外寒风刺骨,一入殿中便温暖如春,可尽管如此,太后却还是坐在炉子旁发抖。

    不是冷,而是气得发抖。

    见心腹嬷嬷入了殿内,太后蓦然转头看向她,忙问:“裴府现在如何,还是不肯让那女人进宫?”

    嬷嬷略一行礼,随后道:“裴府的人无视口谕,借口说那女子身体不适,不宜面圣。”

    闻言,太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想了想,眼神逐渐狠厉,冷声道:“让人低调去北镇抚司随便抓个锦衣卫,就说是刺杀皇上的刺客,再查封裴府,若是抵抗格杀勿论,再下通缉令,就说是裴季刺杀皇上不成,已经潜逃。”

    仔细一想,又立马嘱咐:“先以满城搜捕刺客为由来调动北城禁军,然后再陆续往裴府而去,查封裴府,抓拿那女人的动作要快,绝不能等到护城军赶来。”

    裴府人便是再多,不过也是数百人,纵使各个身手了得又如何?若是面对数千人,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

    嬷嬷颔首:“奴婢现在就去让人安排。”

    说罢,低头退出大殿,转身之际,嘴角微微一掀,再出大殿,面上已然全无表情。

    嬷嬷退了出去,太后紧紧撰住了双手,因用力,指节隐隐泛白。

    陆殷,裴季。

    最好全都没了才好。

    *

    裴府严阵以待,似乎有什么危险将至,后宅几个姨娘收到消息说有官兵围了裴府之事,慌了神,连忙收拾细软,打算逃走。

    乐云这边也是慌得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从院中出来,去了前院,看见从寒院出来的童之,连忙上前询问:“童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童之无暇理会她,冷声道:“不想死,便回去躲着。”

    乐云愣了一瞬,随即有侍从匆匆而来,停在童之身前:“管事,那些官兵说大人派了刺客杀皇上,要入府查封,现在已经在硬闯了。”

    乐云闻言,脸色蓦然一变。

    童之问:“约莫多少人?”

    侍从回:“约莫有上千人。”

    童之脸色一沉。

    太后不可能不知小叔不在城中。

    或许如华音所言,她有什么把柄在血楼的手中,不然也不会冒险硬闯裴府。

    毕竟就是小叔不在,这朝中大臣也多有向着小叔的,便是护城军也是小叔挑选的人,只要她有任何举动,半个时辰便会有护城军与禁军前来。

    她怎么就敢与小叔正面开战?

    她这么做的目的,一则是把脏水泼了,二……

    童之眉头紧蹙的转回头往寒院望去。

    二则应是要抓住华音。

    如华音所言,太后也没有万分的把握敢确定小叔会为了她与其谈条件,那么费尽心思抓华音做什么?

    该是血楼的手笔。

    血楼楼主陆殷,因他自己所为,累及家□□儿性命,但却把这些仇算在了小叔的身上。

    若是报仇的话,莫过于让小叔也体会他的感受。

    而小叔先前没有在意的人,如今有了在意的人,陆殷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会杀了华音,让小叔痛失所爱。

    陆殷曾为锦衣卫,对宫廷构造了解,也许也还有一些人脉。

    再者太后豢养男宠一事,也有不少人知道,太后不会为了这个把柄而被陆殷拿捏,既然能拿捏住她一事,或许只有圣上的身世了。

    童之回神,眉头紧蹙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乐云,目光带着沉思。

    乐云脚步微退,有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童之收回目光,镇定自若的对侍从道:“挡住他们,再派人去通知骁捧日军的指挥使,与其告知裴府的情况。但传信之际必然会被截住,所以不能只派一人去传。”

    侍从颔首,随即匆匆而去。

    童之看向被吓得脸白的乐云,转身道:“寒院比外院安全,八姨娘请随我来。”

    乐云心底的不安油然而生,摇头道:“不、不必了,我回兰韶院去就好。”

    童之闻言,半侧身子看了眼她:“八姨娘来此,不就是为了寻求夫人庇护?”

    她的小心思,童之一眼瞧穿。

    话到最后,淡淡说了二字:“进来。”

    说着转了身,那语气可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

    乐云踌躇了一下,想转头回兰韶院去,可不敢……

    她怯怯弱弱的跟在童之的身后,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就是那傻乎乎跟着狐狸入窝的兔子。

    生出了这个想法,连忙摇头,大概是自己多疑了。

    入了寒院,童之与院内的侍卫吩咐:“把八姨娘送去厢房,好生护着。”

    说着,便朝着华音所在之处迈去。

    华音这个时候也猜到了太后被拿捏着的把柄,所以正想去寻童之,便在门外与他碰上了。

    入了厅中,遣退了他人,把想法说了出来。

    “会不会是因皇上的身世问题?”华音道。

    童之愣了一瞬,讶异她反应如此快,而后点了头:“我想也是。”

    华音微微蹙眉,道:“可我听你小叔说那南诏郡主所生的孩子与皇上略有相似,皇上的身世怎可能有问题?”

    童之想了想,随即轻笑:“恐怕连太后都不确定皇上到底是不是先皇的,毕竟当年她为太子妃的手段并不光彩。”

    十一年前先皇从南诏回去,便被自己生母联合李家所设计,与其表妹发生了关系,不得只得迎娶。

    后来先皇仙去,她才暴露荒/淫本性,如此,谁能知晓在先皇之前,她是不是也早已与别人有染。

    童之又道:“太后尚未见过小叔从南诏带回来的小公主,也不知道除却皇上外,先皇还有一个孩子流落在外。”

    忽然外边传来隐隐兵刃相见的声音,华音看向童之:“怎么回事?”

    童之道:“恐怕是陆殷威胁了太后,让其抓你来刺激小叔。”

    说到这,他道:“你现在先赶紧去密室避一避,最多半个时辰,护城军便会赶来。”

    华音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我听裴季说过,皇上年纪虽小,但帝王之术已然逐渐成熟,必然不会任由太后摆布,可现在太后如此做,皇上也没有出来阻止,会不会是被软禁了?”

    童之的眉头也紧蹙了起来,若是太后虎毒食子,挟天子以令朝臣,恐怕护城军来了也无用。

    但现在就算是猜到太后被血楼拿捏着的把柄,极有可能是关于皇上的身世,但也无用。

    一旦这样的谣言传了出去,不管皇上是与不是先皇的血脉,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恐怕大启会乱了,会有人拿这事大做文章。

    裴季不在,无人拿主意,为今之计,只能从源头解决麻烦,让小皇帝出面来解决此事。

    可此事不宜张扬,所以定然不能让人进宫,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哪怕此人是裴季心腹也不行。

    可现在这裴府需得童之坐镇,他自然是离不得的。

    华音想了想:“我进宫去找皇上。”

    “不行!”童之想都没有想便直接拒绝。

    华音看向他,面色冷峻:“便是不进宫,太后软禁了皇上,护城军或许能为了救裴季而冒险,可绝不会为了裴府,为了我这个还未名正言顺的裴夫人而拿皇上的安危来冒险,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童之面色沉沉。

    华音又道:“现在这情况,恐怕城门也被太后以抓拿刺客为由而关闭了,裴季就算赶了回来,也进不来,更何况他还未返回,或许……”

    华音朝着童之一笑:“或许没有什么地方比皇宫更加安全的了。”

    华音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太后的人只会在裴府挖地三尺,或是在皇城大肆搜捕,但短期内所有人都不会想得到华音会自投罗网进了宫。

    而且皇宫里边要藏一个人,说难,但也很容易。

    对那些不擅任何伪装,没有人掩护,且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人来说,自然是难的。而对于有人掩护,且擅长伪装,而自保能力强的人来说的,在宫中过个一年半载都是容易的。

    童之沉默了一瞬,当机立断:“我现在立即去把皇宫地图与进宫令牌寻来,以现在的情况,皇宫虽然森严,但禁军统领是小叔心腹,令牌在,便能暗中进宫不被人知晓。”

    “入了宫中,探寻小皇帝为次,自保为重,毕竟你……”童之沉默了一瞬,看了眼华音的小腹,悠悠道:“不是一个人。”

    华音点了点头,随而问:“现在裴府外都是太后派来的官兵,府中可有密道?”

    童之摇了摇头:“只有密室,并无密道,但我有法子让你离府,但需得先换一身衣裳。”

    想了想,他道:“府中的人尚能撑两刻,你稍等。”

    说着,便从屋中走了出去。

    童之离开了有些久,好似不仅仅去寻了衣物与地图、令牌,还去安排了她离开的事宜。

    他约莫一刻后才拿来了东西。

    他与华音精细的说解了一遍宫中的地图,再把密令令牌给了她:“直接与那禁军说出你的身份,再说你已有身孕,太后欲挟持你为难小叔,你进宫是为了躲藏,他应会安排你暂在宫中为宫女。”

    随而把衣服给了华音:“把府中侍卫外衫套在外边,里边穿上寻常少年衣裳,等一出去,立马脱掉外衫,往皇宫而去。”

    华音颔首,随而去换衣服。

    换衣服返回,才问:“如何突围?”

    童之道:“我让人假扮成你的模样,你便随在其后护送,莫要恋战,找准机会立即脱身。”

    话到最后,童之语重心长地道:“小婶,必要小心为上。”

    虽然知道华音从南诏离开,回金都寻小叔那一段路,也是凶险万分,她一样熬了下来,且腹中的孩子也很是健康,但童之依旧还是担心。

    不仅仅是为腹中的堂弟堂妹而担心,也为自己这未来的小婶婶担心。

    一声“小婶”让华音一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应:“我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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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七章 [V]

    裴府被官兵团团围住,无论是哪个方位都堵得严实,为今之计只能集中大部分的武力来攻破一处了。

    童之在金都地图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给华音挑选了一条最快且最为安全的进宫线路。

    童之在华音的脸上做了些简单的易容,原本艳丽的脸,顿时平庸了不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少年郎。

    直到偏门处,华音才见到假扮成自己的人,身高与身段也差不多,戴着兜帽与面纱,看不出是何人。

    可华音是什么出身?

    杀手出身的她,一双眼何其的毒辣,所以一眼便瞧出了女子的身份。

    她蓦然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试探性的问:“可是八姨娘?”

    被抓住了手的乐云有些激动的连连点头,声音轻颤回应:“是我。”

    华音转头看向童之,压低声音惊道:“八姨娘不会武,你竟让她涉险?!”

    寻个会武的婢女都比八姨娘要稳妥得多!

    童之没有半分羞愧,面色依旧冷静的道:“八姨娘的身形与夫人最为相似。”

    华音:“可八姨娘……”

    话还没说完,侧门外忽然传来高喊:“把这门撞开!”

    情势紧急,根本不可能再去另寻他人了。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不走也不行了。

    童之看着华音,压低声音道:“我承诺夫人,必然会保护好八姨娘,不会让她受到伤害的。”

    乐云闻言,转头看向童之。仗着他看不见,用自己那双又红又湿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这回若是能平安度过,她说什么都不要再留在府里了,实在不行就找个人嫁了得了。

    嫁人之后,日子可能没有在府里过得那么安逸,可总好过像现在这样被抓了壮丁做替身,稍有不慎,说不好命都没了。

    他还承诺说若是此次能平安度过,她的下半生便也就无忧了,他也应允她一个不过分的要求。

    要是命都没了,还谈何要求?还谈何的下半生无忧!?

    就知道忽悠她,她不想答应,他却道那她便留在府中,等着那些官兵闯入,把她当成夫人杀了。

    她就知道他让她进寒院避难没安好心,果然!

    她在寒院,指不定就被官兵当成了华音!

    她早早就该和其他姨娘那样嫁出去了,不仅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嫁妆,还不至于淌入这趟浑水!

    童之瞬息把华音握着乐云的手拿开了,反之抓住了乐云的手腕,与华音道:“夫人保重。”

    说罢,他没有给华音与乐云反悔的机会,旋即看向挡在门口的锦衣卫,略一点头。

    锦衣卫会意,顿时把侧门打开。

    外边的官兵见侧门打开了,正要涌进,高处忽有数十支利箭咻然而来,有官兵被一箭毙命,其他人有短暂迟疑不敢再上前。

    也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数十人簇拥着假扮成华音的乐云从院内疾步而出。

    北镇抚司各有一套隐秘的传信方式,在童之与华音商议过后,他便悄无声息地准备好了纸条塞入羊皮中,再把羊皮塞入了比小指还小的竹筒中,放到了裴府小流中。

    裴府建得奢华至极,还有一条贯通府邸的小细流水。细流流入城内的环城河,别人都以为裴季奢华爱享受,但却不知这也是用来传信的方式。

    北镇抚司能调动的人虽不过是数百人,但皆能以一敌十,可现在皇帝被软禁,朝中大臣必会有所顾忌,所以不适合硬碰硬。

    如今传信,不过是让其准备好马车,外应里合,把人接离,再暗中把华音护送进宫。

    官兵来时收到了命令,抓住裴季的女人得以加官进爵,所以在看见了裴季的未婚妻被簇拥着出来,便很快的就一拥而上了。

    华音看向童之,低声嘱咐了一句“小心。”后,她便提起刀往外突围。

    说实话,见到这么多人围攻上来,看见华音动武,童之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华音尚有孕在身,出不得半点意外。

    若是出了意外,只怕小叔发疯的程度是他无法想象的。

    他见过最疯的小叔,便是在殿上直接砍了质疑先帝遗诏大臣的脑袋,以狠绝手段镇压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华音若是有意外,小叔恐怕会直接进宫杀了太后,这也极有可能。

    那么,裴家又将会被戴上谋反的帽子。

    童之暗呼了一口气,蓦然搂上乐云的腰,与华音反方向而去,大声道:“护送夫人安全离府!”

    大部分的官兵都朝着童之而去,只有少部分关闭与其他分散的裴府侍卫打斗。

    锦衣卫与府中侍卫以寡敌众,可却也以势如破竹之势把假扮成华音的乐云护送出重重包围。

    北镇抚司中锦衣卫早已收到了信息,驱着重型马车而来,马车遍布尖锐锋利的利刃,更是刀剑不入。

    缺点在于目标大,且速度比寻常马车要慢。

    府中十名用长/枪的侍卫,把长/枪相互交织在了一起,长童之揽着乐云越上枪柄交织成的平面。

    侍卫动作一致,忽然往上用力一抬,童之借力跃出了重重包围,踩上官兵的脑袋,往重车而去。

    现在官兵的注意力都在童之那处,谁还能注意到那么一个两个要逃的侍卫?

    没有任何的意外,华音顺利脱身。

    躲到无人之处,迅速地把身上的外衫脱下,再按照童之所指之路,迅速往皇宫而去。

    重车之上,乐云紧紧地抓住童之的手臂,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

    “安全了,松开。”童之提醒。

    可乐云依旧恍若未闻,还是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

    童之眉想要抽出来,蒙着脸的八姨娘却是轻泣中带着颤音说:“我、我害怕,别让我松开。”

    童之一默,看了眼自己那尚在八姨娘怀中,被她饱满双脯挤压着的手臂,眉头轻蹙。

    “你的胸脯,压得太实了。”童之语声很平静。

    面纱之下的人,哭声停了一瞬,顿时哭得更狠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

    说得好似他吃了什么天大的亏一样!

    也不想想吃亏的人到底是谁!也不想想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乐云虽然还是黄花闺女,但到底是被买进过青楼,也被那里的老鸨调/教过,自然不像寻常姑娘那样胆怯害羞。

    她就偏不松开,自己吃点亏又怎么了,他要是直接把她丢了,她命就没了!

    再说,他做过太监,也不是男人呀,他都占不了实质性的便宜呢!

    乐云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呜呜咽咽的听着让人烦心,童之沉默了片刻:“抱着也行,可事成之后,要求就甭提了。”

    说着,也不再理会她,而是拿着刀防备着后边紧追不舍的官兵,心里也只有一个担忧。

    ——但愿华音能顺利入宫。

    入了宫,哪怕寻不到皇上,但也总比像现在这般逃亡的好。

    小叔远打算在放云霄离去的五日后攻打血楼,现在已经是第六日了。

    攻打血楼最多花个一两日时间。

    而金都内的信息定能传到小叔那处,小叔无论如何都会在五日内赶回来。

    最多十日,小叔便能拿回金都的主控权,太后也掀不起什么波浪。

    所以这十日,华音藏在皇宫中,也是安全的。

    *

    因有人行刺皇上,皇宫守卫比平日更加森严了。

    禁军统领听说皇上派人围了裴府,还下了口谕道谁都不准擅离职守,若有违抗,犹如抗旨不遵。

    禁军统领无论如何都想不透皇上为何这么做,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就是刺杀一事也是古怪得很。

    宫中竟然传出是裴大人派人刺杀的。

    可这话谁信呀?

    可偏生皇上信了。

    但大统领仔细想来,这事透着诡异。

    那北城护城军可是李家的人,皇上与太后母子素来是面和心不和,再者皇上对裴大人更是敬重,又怎会莫名其妙的对裴大人起疑,更是没有半点犹豫。

    禁军统领入了宫,想要面圣,可却被告知皇上惊吓过度,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

    而且元贝大元殿伺候的人,全换成了太后的人,裴大人安排的人竟悄无声息地没了踪影。

    如此,更加加重了禁军统领的怀疑。

    这事,定有猫腻。

    太后与裴大人素来不和,恐怕这事没那么简单。

    禁军统领才从宫中出来,便有人说是家中仆从一飞有急事寻来,他朝着那人看去。

    是个陌生人。

    一眼就能被他瞧穿的身份,却敢明目张胆地说是他府上的人,肯定有什么隐秘。

    略一琢磨了“一飞”二字,便瞬间反应过来这二字的谐音为衣与非,一组合便是一个裴字。

    裴府出事,有人来寻,并非巧合!

    心底惊讶,但面上依旧从容,上前走去,把人领到了一旁之后,那人直接递给他一样物什。

    他接到掌心,摊开一看,眸色微微一变,只听面前的少年用女子的声音,小声道:“太后派人到裴府,主要是为了抓裴大人的未婚妻来威胁大人,而我便是那未婚妻,因有孕,不宜四处奔波躲避搜捕,童管事说太后决然不会想到我在宫中,故而让我来寻大统领,安排我入宫避难。”

    华音甚是镇定,没有半分的怯懦退缩,一番话,清晰说出了自己的处境。

    禁军统领抬起视线,看向面前的人,仔细瞧才能瞧得出来此人做了伪装。

    他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毕竟裴大人下令的令牌从不居于一块,每一块令牌都是特制的,不一样的令牌下令于不同的人。

    而下令于他的令牌,则只有三人知晓,除却裴大人与他,还有便是童之。

    若非不是童之或裴大人亲自把令牌给的她,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哪一面令牌是向他下令的。

    见令牌如见大人,禁军统领自然不疑有他,当即把令牌还给了她。

    果断道:“先随我来,等到晚间巡逻换值,你便扮成侍卫随我入宫。”

    大人已经离开金都,此事大统领是知晓的。而且大人在离去前,也曾嘱咐,若是金都有所变故,务必护好皇上。

    与此同时,还嘱咐了一事,若是裴府有骚乱,派去护城军,务必以他妻子为重。

    那时大统领便有一瞬的震惊,他还当以裴大人那样倨傲冷酷的性子,这辈子与情情爱爱无缘了,可谁曾想竟也有了在意之人。

    亲自嘱咐保护其妻,可见在意的程度之深。

    以裴大人杀伐果断的性子来瞧,回来之时,若知孕妻出了意外,恐怕会掀起腥风血雨。

    为了日后金都能安定,这裴夫人,必定得毫发无损。

    思及此,大统领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这担子重得让他几乎扛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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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八章 [V]

    已是深夜。

    华音穿上禁军衣物,随着禁军大统领进宫。

    分散其他人去巡逻后,留下华音跟随。

    领着她一路入了宫中偏僻的院子,此时已有人在那处等候了。

    那人尚宫局掌管司薄宫女的嬷嬷,大统领白日便与其打好了招呼。

    宫中六局的旧人,太后只动了几人,其他人倒是没有大动,毕竟若是大动,裴季必然也会有所动作。

    而这掌管后宫宫女名籍的嬷嬷,太后若换了,裴季必然会第一时间把她安排的人替换了去,也就没有安插自己的人。

    没有替换,便谁都不偏向。

    一个约莫三四十岁的嬷嬷朝着大统领略一行礼,而后看向大统领后边的人,道:“这位就是乌大统领外边养的小美人吧?”

    华音低垂着脑袋,温温软软的朝着那老宫女喊了一声:“妾身见过司簿嬷嬷。”

    入宫前,乌大统领便与华音商议了进宫的理由。

    最后决定以他外室的身份进宫养胎避风头。

    谁都知道他妻子是郡王之女,身份娇贵,脾气也骄纵,还爱拈酸吃醋,不允别的女子与自己的丈夫有半分亲近。

    所以乌大统领的理由便是——那连生了三个闺女的妻子知道他在外养了个外室,还有了身孕,便吵着要找到那女子把她给废了。

    不得已,为了不让发妻寻到了外室,也就先安排进宫,个把月便接出去。

    那司薄嬷嬷原本是不肯应的,但因欠了大统领的人情,又是个贪的,最后还是点了头。

    大统领把一大袋钱袋子给了嬷嬷:“好生照顾她。”

    “大统领怎如此客气,不过顺手之劳罢了。”嘴上虽然说着客气话,但还是实诚的收了沉甸甸的银子。

    忙要帮,银子自然也是要收的。

    “今日有刺客,夜里不允频繁走动,我也不好久留,小夫人换了衣裳便与离开。”

    说着,那司薄嬷嬷看向华音:“小夫人且随我来。”

    说着转身入了无人居住的小院,约莫一刻,华音从里边出来。

    司薄嬷嬷看了眼她,倒也没有多好看,怎就把这乌大统领迷得神魂颠倒?

    乌大统领看向华音,道:“有事便寻我。”

    华音颔首。

    乌大统领告诉裴夫人,他每隔一日当值,当值那日皆会进宫巡逻三回,他也把时辰与何时经过何处告诉了她,让其方便联系他。

    乌大统领不曾久留,很快便离去了。

    华音跟随在司薄嬷嬷身后,观察着她走路的姿态,随而慢慢学起了宫人步子,免得旁人生疑。

    司薄嬷嬷低声嘱咐:“我只是还乌大统领一个人情,你在宫里变安分守己些,莫要给我寻麻烦。”

    华音柔声应:“奴婢明白,嬷嬷还请放心。”

    听到她自称“奴婢”,司薄嬷嬷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倒是个省心会看眼色的,不用特意教导也心里神会。

    “往后你便随在我身旁打理一些杂事,旁人问起,你就说你年幼入宫,是先前伺候太皇太妃的宫女,帮我寻得珠钗才得调来尚宫局打杂。”

    太皇太妃先前在宫里最偏的宫殿养老,几年前人就没了,那宫殿也只剩下几个打杂的人,后来也陆陆续续的放出了宫外。

    回想了一番,记起先前伺候太皇太妃的宫女中,有个年纪相符的,便道:“你现在叫喜儿,可知道?”

    华音点头:“奴婢记住了。”

    “还有别的事情,明日我便与你一一详细的说。”

    说着,领着华音往尚宫局宫女所住的院子而去。

    今日皇上被刺杀,宫中戒备较之更森严了,便是第一次进宫的华音都能感觉得出来。

    路上有宫女迎面而来,便朝着那司薄嬷嬷行礼,华音默默记下行礼的方式。

    从宫巷而过,前方再次有人迎面走来,华音暼去。

    是一个约莫三十来岁,模样肃严的嬷嬷,随行之人有八人,阵仗略大。

    在那嬷嬷的身前身后除却提灯的宫女外,还跟着四个捧着托盘的宫女。

    那托盘上似乎是装着吃食的捧盒。

    司薄嬷嬷看见来人,心里一惊,忙压低声音与身后的华音道:“随我行礼。”

    华音低下头,回想起方才宫女的行礼方式,随即朝着来人行礼。

    前头的人走近,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味飘了过来,华音嗅觉灵敏,一下便闻到了。

    那几人停在了她们二人的面前,司薄嬷嬷恭敬道:“见过尚宫。”

    尚宫扫了一眼她身后的宫女,再看向司薄,声音冷漠:“这么晚了,怎还闲逛?”

    司薄道:“想起尚宫局有些事情未做完,便去了一趟。”

    尚宫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未做完,便等明日再做。现在宫里戒严,晚间就莫要随意出来了。”

    “是。”

    那尚宫说完后,便领着一众宫女离去。

    华音抬起头,随着司薄嬷嬷离去,转而看了眼那些人的背影,心里有所疑。

    尚宫……那便是宫女之首了。

    现在已是亥时,早过了饭点,而且能让她亲自送去吃食的,定是主子。

    可小皇帝年幼尚未择妃,先帝更是只有太后这么一个妻子,所以在这宫中除却太后与皇帝也没有其他的主子了。

    根据童之给她瞧过的宫中地图来瞧,那个方向不是安懿宫的方向,倒像是小皇帝寝殿的方向。

    琢磨了一会,她似好奇地问:“嬷嬷,方才那位是谁?”

    这刚进宫的女子眼色一绝,让司薄嬷嬷松了一口气,对她倒有了几分好感,听到她这么一问,便也就说了:“那是尚宫局的尚宫,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你往后见到了,切莫记得要恭敬,或是回避。”

    太后的人……

    华音觉得自己已经确定了皇上的所在了。

    起码现在还是在寝殿的。

    华音低声应了一声“好”,随着司薄嬷嬷而去。

    *

    华音入宫的第四日,远远便见了两回那尚宫送膳去大元殿,因此也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确定了小皇帝就在大元殿中。

    她需得入殿中一探究竟才行,但需要乌大统领帮忙。

    在固定的时辰,乌大统领巡逻之地稍作停留,他便知她有事寻她,心领神会。

    亥时后,二人都到了之前与司薄嬷嬷见面的地方相见。

    见了面,华音便问:“可有裴府的消息?”

    宫中宫女内侍慎言,几乎不谈论宫外的事,华音也无从知道童之他们现在如何了,更不知裴季回来了没有。

    乌大统领道:“皇上下了诏,说裴大人弑君谋反,直接下了通缉令,更是把裴府上下都关入了大牢中,而童千户暂时还未有消息。”

    华音目光锐利的看着他,沉声问:“大统领相信皇上下诏?”

    乌大统领一笑:“若是相信,现在便是把裴夫人抓拿了。”

    华音自然清楚他不信,所以才会来寻他。

    “既然大统领不信,那应该也猜到了有人做假圣旨,或许也猜到了皇上被人软禁了起来。”

    大统领看着华音的眼神微微变了,他听说裴大人这未过门的夫人原先是府里的姨娘。原本以为是个娇娇弱弱的美人,可现在看来,并不娇并不弱。

    也是,娇娇弱弱的美人万千,不是特别的,又怎会入得了裴大人那挑剔眼?

    乌大统领叹了一气:“虽然有所猜测,但现在大元殿谁都不得靠近,若是硬闯,恐怕未踏进去,便会被当成抗旨不遵,当即诛杀。”

    “我去一探。”华音忽然道。

    乌大统领惊道:“裴夫人去探?!”

    华音也不瞒他:“我会武,且擅隐蔽,但我需要大统领帮忙,给我制造小半盏茶时辰的机会,便于我潜入大元殿,再从中出去。”

    乌大统领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裴夫人你现在身怀六甲,若有意外,裴大人还不得把这皇宫给掀了。”

    华音无奈一叹:“我是身怀六甲而不是病入膏肓,我有自保的能力,乌大统领只管帮便可,不然……”

    华音转身看向裴府的方向:“皇上被人软禁,只怕朝臣都会有所顾忌,便是大人也会有所犹豫,所以唯有先确定皇上所在,把皇上救出,才能无所顾忌,除去祸害。”

    “就算去探,那也得是在下去探,裴夫人莫要冒险。”

    乌大统领如此,华音也没有在打算用言语说服他,沉默了一瞬,忽然朝着他身后望去,面露惊色。

    乌大统领见她变了脸色,也迅速地转头望去,但什么都没有看见,再转回头时却不见了裴夫人的身影。

    这时身后却传来了裴夫人的声音:“乌大统领你尚且都不能察觉,那大元殿把守的人应当也察觉不出来。”

    乌大统领蓦然转身看去,只见数息前还在自己身前的人,现在却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惊诧一瞬,再而沉默了几息,终点了头:“好,我答应裴夫人,什么时候行动?”

    华音神色冷静,干脆利落的道:“就今晚,等那尚宫送了膳食离去后。”

    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面,尚宫局的尚宫便让华音心生警惕,直觉告诉她,不能与其正面对上,得避开。

    *

    裴季与沈峋、清风堂的堂主,还有几个锦衣卫风尘仆仆赶回了金都,再而从暗河入了城内。

    金都潜伏在暗处的锦衣卫接应后,便立刻把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

    “四日前,北城护城军攻入裴府,童千户已经护着夫人离开,但因当时追兵众多,童千户与夫人已经失散,但能确定他们并未被抓。”

    裴季脸上似覆着一层冰霜,阴鸷骇人,声音冷硬:“让人继续搜寻童之与夫人所在!”目光一移,看向皇宫的方向:“宫里什么情况?”

    “皇上虽说下了旨,但已经四日未上朝了,宫中传出的消息是受了惊,病了,所以到现在也还未露面。而且很多人都揣测皇上已经被太后软禁。”

    裴季闻言,眼神一凛,只一息便做了决定,看向血楼的两个堂主:“你们二人随我夜探皇宫,我去找皇上,你们二人暗中寻找第九堂的信息。”

    如今这祸端源头是从宫中传出的,那么血楼第九堂的堂主便极有可能蛰伏在宫中。

    沈峋与清风楼楼主闻言,心下微惊。

    经此血楼一战后,裴季没有任何的试探与观察他们是否真心降服,就直接让他们二人随他立刻回了金都。

    现在更是让他们跟随,显然没有了怀疑,二人不知什么心情,但都心服口服。

    不约而同的一颔首,利落果断地应了一声:“是。”

    裴季又点了两人跟随,随而看向其他人,下令:“其他人继续搜寻夫人与童之踪迹,一有消息立即回告!”

    握刀之手,青筋突显,显然在压制。

    华音与童之定要无事,不然,他会直接提刀进宫杀了太后!

    虽心系二人,但裴季亦是没有半刻歇息,继而领着四人迅速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

    八十九章 [V]

    天寒地冻,大雪飘飞,北风凛冽地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疼得厉害。

    守在大元殿外的侍卫不仅脸疼,就是手脚都被冻得冰凉,尽管如此,也依旧不敢有半分松懈。

    尚宫局的尚宫传了太后懿旨,若是放进了不该进的人进大元殿,那么他们的脑袋也会因为他们的愚蠢而搬了家。

    而且也特意嘱咐过要防备这乌大统领,莫要让他进这大元殿一步。

    现在乌大统领忽然摔着一众禁军出现,让他们不由得警惕了起来,纷纷盯紧了他。

    大元殿新总管从檐阶走下来,停在了乌大统领的面前,道:“不知乌大统领这是做什么?”

    乌大统领面色冷峻道:“方才见到黑影往这边而来,便也就追了过来,想是进了大元殿这边院子,为保皇上的安全,我得在这大元殿搜寻一遍,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还望大总管行个方便。”

    总管蹙眉,道:“不劳大统领了,我让人去搜查便好。”

    乌大统领,道:“不管是谁搜查,我必要确定没有危险才能离去。”

    总管也怕那锦衣卫潜入了大元殿,便转身看向当值的将领。

    将领会意,领着一支十数人的小队去搜查。

    殿前看守少了一小半的人。

    看守大元殿的侍卫与禁军本就因软禁小皇帝而心虚,胆战心惊。现在担忧乌大统领会硬闯。

    硬闯后发现皇上被软禁后,他们莫说脑袋搬家了,就是全族能难以幸免,所以全部人都紧紧盯着乌大统领一行人。

    这也就给了华音机会。

    大雪遮掩视线,屋顶几乎没有任何的光亮,华音换上了从乌大统领那处拿来的夜行衣,攀上屋檐之上那一瞬,便瞬息伏下了身子。

    悄无声息地在屋顶爬行向前,寻到了突破的地方,从屋顶一跃而下,在别的侍卫打开其他殿门的时候,她也几乎同一时间推开了窗户。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几乎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沓。

    窗户打开,依旧会细微声响,屋中忽然传来一个介于男童与少年的声音:“是谁?”

    华音循声望去,重重轻纱之后,是床榻。

    床榻之上有一个男孩的身影。

    不用做他想,便知是谁。

    时间紧急,华音也没有时间过多解释。

    她疾步上前,压低声音道:“我是来帮陛下的。”

    床榻的人没有立刻回声,半会后才闷闷地道:“谁派你来的?”

    华音走到了床榻之前,略一颔首拱手行礼,径直道:“我是北镇抚司裴指挥使未过门的夫人。”

    床帏蓦然被掀开,华音便看到一个约莫十岁左右,身穿着明黄寑衣,哭成胡桃眼的半大男孩。

    ……

    和她想像中少年老成的帝王有些出入。

    待看到华音那普通的样貌,小皇帝一愣,有些不信她的话。

    毕竟老师与他说过,他要娶的夫人,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难道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已?

    华音察觉小皇帝的视线,随而解释:“臣妇在脸上做了伪装。”

    说着,把裴季在南诏时送给她的匕首给小皇帝瞧了一眼。

    匕首先前是裴季贴身所用,小皇帝与裴季关系甚好,应能认得出来。

    看到匕首,小皇帝脸色一变,喜道:“是老师让你来的吗?!”

    时间紧迫,华音也不多言:“夫君尚且不知臣妇在宫中,但臣妇必定会把陛下被软禁在大元殿中的消息传到夫君那处,夫君知晓后,自会来救陛下的。”

    小皇帝闻言,垂下眼睑,精神垂丧:“老师不会来的……”

    华音略一琢磨,便知这小皇帝因何事哭肿了眼。

    看来,她与童之的猜测是准确的。

    但现在也不能明着说此事,华音想了想,而后委婉的道:“等夫君回来了,便让夫君把小公主带进宫来,让陛下见一见长公主。”

    裴季在从南诏回来的时候,便与小皇帝说了自己还有一个姐姐的事情,但怕被李家人加害,便暗中保护在了其他地方,并未让姐弟二人见面。

    “朕不想见……”他闷声闷气的道。

    华音道:“陛下该见一见的,长公主与陛下长得很像,一看便知是亲姐弟。”

    小皇帝愣了一瞬,忽然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她:“像吗?”

    本来,小皇帝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觉,可现在听到自己与那姐姐的样貌相似,心底却是生出了几分微妙。

    华音点头,外边有脚步声传来,她立即道:“望陛下莫要怪罪!”

    说着便瞬息上了榻,入了小皇帝的被窝。

    小皇帝:……

    ……!?

    惊愕的下一瞬,门外忽然有敲门声响起,他一息便反应了过来。

    心绪一定,脸色漠然地看着房门被推开。

    新任大总管行礼后,道:“乌大统领道有黑影往大元殿来了,陛下且容奴才进来查看一番。”

    小皇帝冷声开口:“给朕滚出去。”

    大总管脚步未动,似乎不把小皇帝的命令放在眼中。

    小皇帝冷冷一哂:“朕便是被软禁在此,也能让太后砍了你的头,信不信?”

    小皇帝虽被软禁,但到底还是太后的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小皇帝有所要求,一个奴才的人头,太后自然会应。

    大总管有所忌惮,随而道:“朝中的乱臣贼子居多,他们想方设法离间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母子关系,太后娘娘也是无计可施才会如此,还望陛下息怒。”

    小皇帝不与他废话,直接一声“滚。”

    大总管一躬身,恭敬道:“奴才告退。”

    人出去了,从未与女子同一张塌的小皇帝双耳绯红了起来,掀开了被衾,不大自然的与躺在身侧的华音道:“师娘,人走了。”

    华音从榻上下来:“臣妇多有冒犯,还请陛下见谅。”

    “无碍的。”小皇帝道。

    华音道:“时间紧急,臣妇不便久留,但还请陛下这段时日莫要太过消沉。”

    听见她要离开,小皇帝忙道:“你且等等。”

    说着便下了床,快步走到殿内的一盏烛台前,把烛台拿起,在烛台上摸索了一番,然后烛台与底座分离,他从中取出了一小块青铜扳指。”

    把青铜扳指拿了过来,递给了华音,也不说是用来作甚的,只道:“若见到了老师,把此物交给老师。”

    华音一看便知此物定然是极为重要的。

    小皇帝留了防备她的心眼,所以也没有告诉她这扳指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但这份心眼,华音是理解与赞赏的。

    毕竟只不过是片刻相处,若是全然相信了她,那么小皇帝便太过单纯了。

    华音接过了扳指,应道:“臣妇定会交付到夫君手上。”

    小皇帝点头,最后神色肃严的嘱咐:“小心太后身边的刘尚宫。”

    华音略一疑,但也无暇多想,点了头:“臣妇明白,告辞。”

    说着,从何处来,便又从何处走。

    正殿门外有整齐脚步声巡逻,接着这微弱的声音,华音把窗户打开,而后离去。

    从入殿再到离开,华音待了不到小半刻,

    小皇帝看着华音离开的背影,再想起她那句他与长公主长得相似的话,沉闷许久的心情顿时松了一半。

    他与那素未谋面的姐姐长得相似,那他就有可能不是什么野种,而是父皇的儿子。

    他是父皇的儿子,老师也不会放弃他。

    他知道的,老师是因为父皇的嘱托才会继续留在朝中辅佐他。

    他也知道,老师为了辅佐他,做一个谁都不敢惹的恶人,以此来震慑朝臣。

    *

    华音顺利出了大元殿,正要寻个隐蔽的地方把身上的夜行衣脱去。可正躲入偏僻的假山后,瞬感背脊寒凉,蓦然回身看到有手刃袭来,千钧一发一偏,瞬息抬起手臂,以肘挡下手刃。

    但那人显然是个练家子,身手毒辣,那一击力道,几乎要把她的手骨击碎。

    华音不甘示弱,另一手瞬息以相同手刃还击,但对方的身手显然在她之上,也是瞬间挡住她的还击。

    两人赤手空拳,静若无声的利索快速的交手了七八招后,华音被逼退,肩膀撞到尖锐的假山石头,蓦地轻声一抽气。

    而只一瞬的失神,便看到对方的手刀已迎面袭来。

    瞳孔骤然一缩,可不知怎的,那手刃竟蓦然停在了她的脸前,凛冽掌风让她额前的发丝也随着一扬。

    华音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刃,呼吸瞬间停滞,便是心跳也几乎骤停。

    不过瞬间,那人手一收,上前一步,倏然一抱她,把她紧锁在怀中。

    华音:!

    这人在做什么!?

    打便打,怎就耍起流氓来了!?

    震惊了一息,随而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华音一愣,随而使劲地在那人的肩膀处嗅了嗅。

    “不过就是几日未沐浴,尚不足以发臭。”

    无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华音一喜,但下一瞬想起他方才的所为,猛地抬手在他的肩上捶打,低声怒道:“你想杀了我!?”

    裴季紧紧地抱住他,解释:“只是想擒住你,看看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

    毕竟是敌是友尚未清楚,他怎么可能杀她,但思及方才所为,心底后怕,嗓音低低的道歉:“对不起。”

    想起她撞到了假山,连忙松开她,问:“肩膀如何?”

    华音道:“这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想了想,道:“我已与乌大统领约好在太皇太妃居住的废弃宫殿处见面。”

    裴季想了想,道:“你随我来。”

    有裴季领路,轻松避开了所有巡逻的禁军与侍卫,毫不费吹灰之力便到了废弃的宫殿。

    乌大统领尚要巡逻,估摸着需得约莫两刻才能到此处。

    在这时辰内,华音得以与裴季单独相聚。

    双双把面纱取下,华音取下面纱的时候,手肘酸疼,气得又打了裴季一记:“你方才差点把我的手骨都打碎了!”

    裴季闻言,拉过她的手,把袖子捋上,看到手臂那处已经青紫了一片,眉头顿时紧锁了起来。

    “你随我出宫,等出宫后,再给你上药膏。”

    华音抽出手臂,把袖子拨下,道:“我在宫中比在宫外还安全,且我已经确定了小皇帝确实是被太后软禁在了大元殿。”

    裴季闻言,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紧锁着她:“童之也在宫中?”

    华音摇头:“他为吸引官兵的注意力,所以护送假扮我的八姨娘离开,从而让我逃脱,我拿了令牌来寻乌大统领,他帮我进了宫。”

    裴季沉默半晌,问:“谁的注意?”

    华音“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让你冒险进宫,是谁的注意?”他面色看似平静的道。

    华音品出了暴风雨前的平静,琢磨了一下后,说:“是童之的主意。”

    大侄子,对不起了,这锅先甩到那处了。

    裴季眯眼:“你觉得,我信?”

    华音闻言,便知他不信。

    他又道:“若是同时身陷险境,为了裴家的后人,童之能豁得出去命。”

    知道他生气了,她伸出手,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捻他的袖子,扯了扯,小声轻喃:“这还不是因为外边凶险,宫里相对来说安全,所以我才决定躲到宫里来的嘛。”

    可飒可娇,变脸的速度倒是极快。

    可现在的裴季却是不吃这一套,他沉声道:“夜闯重兵把守的大元殿,你管这叫做进宫避险?!”

    见娇的行不通,华音蓦然甩开他的袖子:“我夜闯大元殿无事,可却是险些被你弄没了半条命,危险也不知是谁造成的。”

    裴季闻言,静默不语,眸色更是晦暗不明。

    默了半晌,蓦然把她拉入怀中,想要用尽全力拥住她,但顾及她的肩膀和手肘,他不敢太用力。

    “我只是气自己没有做好万全之策便率着精锐去攻打血楼,让你身陷险境。”裴季的嗓音极为压抑。

    华音愣了愣,不再演戏,而是抬起双臂环抱住他的腰身,侧脸贴进他的胸膛中,柔声道:“世上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万全之策,也没有人会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且你是为我急迫地铲除血楼,若是血楼不除,我的处境不也一样危险,所以谁都不必自责什么。”

    说罢,她又继续反问:“而且比起自责,时下我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你也完好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难道不比那微不足道的自责还要重要?”

    话到最后,华音轻声告诉他:“不仅我无事,就是我们的孩子也平安无事,所以你莫要太过于担心。”

    听到她劝慰自己的话,裴季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揽着她的双臂在可控的力道之下暗暗收紧。

    ‎

    第九十章 [V]

    华音与裴季二人都是承受能力与反应能力极强的人,所以很快便从再遇和危险交手之中平定了心绪。

    华音把方才从小皇帝那处得来的青铜扳指拿了出来,递给他:“是皇上给的,他让我交给你。”

    裴季从她手中接过了青铜扳指,看清了样式后,对这物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反倒是对给这物的人有些诧异。

    “皇上肯放心把这扳指给你?”

    华音对他翻了翻眼皮子:“一半一半。”

    裴季疑声:“嗯?”

    华音暼了眼他手中的扳指,道:“只给了这个东西,却没有与我说用处。”

    裴季一勾唇,扬了扬手中的扳指,道:“先皇驾崩前,除却我与整个北镇抚司外,还留了一支死士给他。”

    华音闻言,观察他手中青铜扳指的样式,是一头有着凶猛獠牙狼头。

    琢磨后,华音猜测这信物唯有死士能认得出来。而裴季曾是死士,自然能认得出这是什么信物,因她不知何用,所以小皇帝才会放心地把这东西给她的。

    裴季:“皇上因是怕我无人可用,所以才让你把这东西给我,让我调动死士。”

    说起小皇帝的事,华音想起她与童之先前猜测太后是因小皇帝的身世而被血楼要挟的事情,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出来。

    闻言,裴季眉梢微佻,随即轻嗤一笑:“到现在才担心,也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华音闻言,不解地问:“这话什么意思?”

    裴季负手在后,道:“早些年前,先皇便怀疑过血脉的问题,但准确推算过日子,再到滴血认亲,都显示是先皇血脉。”

    听到滴血认亲,华音皱眉:“可我听说,便不是亲生父子的血也能融到一块去。”

    裴季:“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太医做了各样的比对,再有便是皇上的长相。”

    “像先皇?”

    裴季摇头:“像贤仁宗,先皇的皇祖父。”

    回想起那个几乎灭了他满门的人,裴季却是面色淡淡。

    “既像贤仁宗,那太后怕什么,总归不会是那穆王之子吧?”

    裴季:“你莫要胡思乱想了,贤仁宗素来不喜太后这个儿媳,太后能见到贤仁宗的机会甚少。所谓像也不过仅是两三分,宫人不敢多言,加之太后心虚,旁人不过只是说两句皇上与皇祖父相似的话,她又怎会信?”

    话到最后,裴季再而道:“且锦衣卫早查了出来,一开始与太后有染的并非皇子,也非王爷,而是那陆殷。”

    华音惊“啊?”了一声,惊愕得微张嘴,太后曾与陆殷曾有苟且,这是她没想到的,难怪陆殷能如此有把握地拿捏住太后的七寸,原来他便是那个姘夫。

    陆殷对裴季的仇恨如此执着,她还当他心术不正,但也算是一个痴情人,可就这?

    转念一想小皇帝的年纪,应该是在先皇从南诏回来的时候才有的……

    “可那时陆殷不是在南诏的时候便被你制伏潜逃了,难不成在妻儿双亲被斩首之后,还与太后做那苟且之事?!”

    裴季眯眸道:“估计太后算计先皇的计谋也是陆殷所为,难怪,这些年来太后一直想要除掉我,原来并非全然是为了让李家掌权,而是她背后有这么一个陆殷在。”

    忽然知道这些事,华音心底对这二人满是嫌恶。

    恐怕陆殷也不确定皇上的身世,但为了拿捏住太后,估摸也做了手脚让太后误以为皇上真的是他的种。

    华音忽然反应了过来,锦衣卫去彻查,那便是先皇授意的。

    她纳闷地问:“既然先皇都已经知晓太后做过的事,为何还要留她?”

    裴季叹了一声:“那时先皇已是病弱之躯,我尚未掌权,李家借着太皇太后的势壮大,朝臣多唯其马首是瞻,恐怕一时半会也不能把李家根基砍断。”

    华音点头:“所以你才会以极恶人面目示人,以此来震慑朝臣?”

    裴季“嗯”了一声,一笑:“不得不说这大字很有用,且做恶人比做贤臣要好做许多,就挺舒爽的,可能我天生就是个恶人。”

    打趣完自己后,裴季又说回了正事:“与陆殷交手之际,他透露出血楼不止有八堂,还有第九堂。”

    “第九堂?”说到这,她又迫切追问:“血楼与陆殷现在如何?”

    裴季道:“血楼被毁,余孽尚在追缉,陆殷已死在我刀下。”

    听到血楼已毁,陆殷已死,华音眼神一亮,但随即又想到旁的,便没了喜色,她忐忑的问:“那沈峋呢?”

    她与沈峋自小有些情谊在,她心下到底是放不下他的身死。

    裴季倒也没有瞒她,如实道:“受了些许轻伤,此番入宫,他也来了。”

    “他怎也进宫来?”

    “第九堂的堂主最有可能潜伏在这宫中,故而我让他与清风堂的堂主一同进宫勘查。”

    “第九堂的堂主……”华音想起太后身边的尚宫,便道:“尚宫局的刘尚宫,不仅我觉得她有问题,便是皇上也让我小心她。”

    裴季办过不少的案子,对于细节更是细致入微。

    他们都怀疑那刘尚宫,他反倒摇了摇头:“若是第九堂堂主这么容易就被察觉得出来,陆殷便不说出来了。”

    沉吟了一息,微眯双眸:“我方从陆殷那处知道尚有个第九堂,你们又恰巧觉得那刘尚宫有所猫腻,就算刘尚宫不是九堂之人,估摸与九堂也有所联系,再者……”

    他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面色冷峻道:“陆殷说过,第九堂堂主若要杀你,很容易成事,那么极有可能潜伏在宫中,或是你身旁。”

    华音微微蹙眉:“可陆殷为什么要把这事与你说了,总该不会让你防备吧?”

    二人目光相视,华音思索了一下,分析道:“第九堂或许是真的存在,但陆殷这话未必是全真,他可能是在诈你,又或者是想让你关心则乱。”

    华音所言,裴季怎会没想过。只是有些事他可不在意,但有些事哪怕有九成九是假的,他也会万分谨慎。

    裴季:“如今我回来了,你今晚便随我出宫,关于皇上的事,我会解决。”

    现在知道小皇帝确实是在大元殿中,事情便好办了许多。

    华音摇头道:“不成,我现在在尚宫局当差,虽只是打杂的,不需怎么见人,但现在皇宫里头的人草木皆兵,便只是一个小宫女忽然消失了,都会让安懿宫那边的人警惕起来,难免不会转移了皇上所在。”

    沉吟了一下,她道:“等明日与那司薄嬷嬷打个招呼,让她寻个借口把我调走,待后日晚间我再随着当值的乌大统领出宫。”

    听到她是随乌大统领进宫的,他忽然问:“你与乌大统领寻的进宫理由是什么?”

    华音正要开口,想起那理由有些荒唐,忽然就开不了口了。

    裴季眼睛素来毒辣,见她似有难言之隐,再联想乌大统领家中的情况,随而微微眯眼猜测:“以见不得人的身份入的宫,比如养在外头的外室,为躲避发妻,从而进宫避难?”

    华音双眸一睁,惊讶道:“你怎猜到的?”

    不过是试探性一问,还真是……

    时下的情况,裴季自是不会心胸狭隘吃这等醋。

    斟酌之后,他应了她:“待乌大统领来了后,我再与他约定接应你的时间与地点。”

    话语刚落,裴季耳廓微动,眼神倏然一利,立即把华音拉到暗处。

    片刻之后,乌大统领走入荒废的宫殿,在院中低声唤了一声:“夫人?”

    听到是乌大统领的声音,裴季松开了华音的手臂,让她出去。

    华音从暗处走出,乌大统领便忙询问:“裴夫人,皇上可是在大元殿内?”

    华音应:“皇上确实在殿内,但因看守的人众多,我难以把他救出。”

    乌大统领在得到确定后,脸色肃严:“若是如此,只能硬闯了。”

    “这只是下策。”

    忽然有熟悉的男人声音从华音走出的位置传出,乌大统领愣怔一瞬,瞬息抬眼望去,只见明与暗交界处有人缓步出来,上半身隐在昏暗之中,明处先看到的是一双黑靴。

    乌大统领瞬息握住了刀柄,整个人都全然进入了戒备的状态,可两息之后,那人已全然从暗处走出。

    看清是何人,瞳孔骤然一缩,低声惊喊了一声:“裴大人!”

    裴季徐步走到了华音的身侧,看向他,慢条斯理的道:“每次由你领禁军到大元殿巡逻,最多不过是数十人,宫中早有部署来防你硬闯,你若硬闯,恐怕只会适得其反,不但救不出皇上,便是连自己都搭了上去,同时还会光明正大的软禁皇上来令百官。”

    乌大统领已从见到裴大人的惊讶中缓过了神,问:“那依大人之意,如何把皇上救出?”

    裴季看了眼身旁的华音,随而道:“后日你当值,把华音送出宫去,子时我会在朱雀街的天香酒楼中等候,那时,再与你说部署。”

    说罢,裴季继而与他说了接头暗号。

    裴季虽谨慎,但对乌大统领倒是信任的。

    乌大统领颔首,应了声。

    裴大人既已回来,裴夫人自然不用再躲藏在宫中。

    且如今掌控大局的人回来了,虽然现在尚处于劣势的位置,可以裴大人的能力,必然会逆风翻盘,反客为主。

    夜色渐深,过了子时,没有当值的宫人与内侍不得随意走动,若是被发现,轻者仗责三十。

    裴季看向乌大统领,道:“明早你看着能否给我夫人送去上好的祛瘀膏。”

    乌大统领愣了一瞬,有些莫名,心想这又没磕没碰的,怎忽然要送去祛瘀膏,尽管心里不解,但还是应了声。

    乌大统领告辞离开,裴季与华音也话别。

    “或许九堂的人就潜在尚宫局,所以在宫中这两日莫要再做其他事,只管等着出宫便好。”

    看着她那张妆得素淡平凡的脸。只要她低调些,九堂的人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华音点头:“我省的。”

    应下后,想起他一开始询问童之是不是与她一样在宫中,便知他尚未与童之碰头,故而道:“这两日你便先想法子找到童之,我很担心他们。”

    裴季颔首,看她衣着单薄,到底没有再让她多留,

    “我送你回去。”

    不亲自把她送回去,到底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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