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裴季要留宿兰茵院。华音就纳闷了,自己还能是长生不老肉不成?
不然以那般位高权重,后宅还有九位貌美如花的姨娘的裴季,怎就偏偏盯着她不放?
华音郁闷至极。
回房消沉了好一会,心思百转了半晌,有了装病的念头。但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就病着,虽然差不多快好了,可也是事实,何须再装?
心中有了想法,便把碧玉喊了进来,吩咐:“你去一趟寒院,与童管事说一声。”
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就说妾身风寒尚未痊愈,怕把病气过给大人,所以让大人今晚莫要过来,等妾身再休养一些天,大人再唤妾身过去。”
“我怕病气,还是病气畏我,这还真说不准。”
略带玩味的声音自门外忽然传了进来,华音心底一凛,不禁的轻抽了一口气。
主仆二人听到这道声音,脸色都变了。
碧玉惊瞪双眼,华音只是惊了一瞬。
华音自觉听觉敏锐,她可以感觉得到这院子里边的风吹草动,但唯独裴季的到来她是察觉不到的。
他总是能悄声无息的出现,然后把她吓一跳。
华音自位上站起,看了眼还在惊惶的碧玉,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的往门口望了眼。
碧玉回过神来,也会意过来了,忙转身去开门,开门前还暗暗的调整了一下呼吸。
门开了,一袭黑色金边锦袍的裴季负手立在门外。
应该是到了一小会了。
裴季目光望入了屋内,落在了华音身上。
目光一看来,华音就低下头,盈盈一欠身:“妾身见过大人。”
裴季抬脚入屋,在桌前撩袍坐下,看了眼碧玉:“让侍从把茶水端进来。”
碧玉退了出去,望向院门,只见那处有侍从端着茶水和茶点站着。
碧玉暗道大人如此谨慎,连茶水都自备,那定然是不放心姨娘的,既然如此,大人怎会来兰茵院过夜?
碧玉带着疑惑下了阶梯,与侍从道:“大人唤你把茶水端进去。”
侍从点头示意,然后面无表情的从碧玉身旁经过,走路也似无声一般。
碧玉在裴府多年,知晓这府里卧虎藏龙,不稍多猜测便知这侍从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华音面容病弱,语声轻柔:“大人怎忽然过来了?”
裴季扣了扣一旁的桌面:“你大病初愈,坐下说话。”
这话,说得想恩典。
华音心头倔了一下,轻声道:“妾身站着回话便好。”
裴季抬眸望向她,华音却是在他望过来的时候低下了头。
裴季望着眼前柔顺的女子,眼中多了几丝思索。
他这九姨娘看着柔顺,但实则却是个硬脾气的。
“怎么,还在生闷气,嗯?”他这九姨娘到底是与其他的姨娘有些区别的,只要不过分,也可以给她些许的纵容。
华音心底一沉,差些被气笑了。
没有脾气的那些是观音圣母娘娘,她便是嘴上说不气,他也不见得会信,所以华音选择沉默。
她就是有气,又如何?
若是让他不高兴了,拂袖而去才是最好!
这时侍从把茶水和茶点都端了进来,一一放到了桌面上。
裴季漠声道:“退下。”
侍从颔首,拿着托盘退了出去。
华音看了眼桌面上的茶水,也是与碧玉一样的心思。
都这般防备了,怎又会放下戒心的留宿兰茵院。
怕不是想继续试探她吧?
又或是意思意思的待一会儿,然后就有人来把他喊走?
房门阖上,只余二人。
裴季翻了两个自带的杯盏,往其中倒入了琥珀色的茶水,茶水落入杯盏中,荡起微微的涟漪,清淡的茶香四溢。
只是闻着都有道沁人心脾的香味,那这茶叶应当价值不菲。
裴季推了一杯茶到一旁的桌面上,端起了一盏,放在鼻息下轻轻一嗅,随而才入喉。
浅浅一品,目光落在半盏茶水中,道:“大理上贡的金瓜贡茶,一年只产二到三十斤左右,不尝尝?”
话落,抬眸看了眼华音。
华音琢磨了一下,思考她若是不坐下,他会不会离开?
就这么过了几息,裴季似乎没了耐心,眉头微微蹙起:“就这么想让我走?”
华音:……
是了,这人会读心术。
沉默了几息后,华音还是识时务地坐了下来。
华音坐下后,还是端起了那杯听说堪比黄金的茶。
不喝白不喝,这可都是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呀。要说裴季不是个贪官,华音第一个不信。
茶水入喉,回味甘香,虽不懂茶,但也能喝出与平日喝的区别来。
但在华音这处,食物能入喉填饱肚子,茶水能解渴,便是两文钱一个包子,两文钱一壶茶水都是可以的。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她琢磨了一下,既然能生出这种想法,那自己应当也过过很苦的日子,以至于现在失忆了,对这种观念就像是刻在了心底一样。
华音饮了一口茶后,思索了一会,斟酌用词问:“大人今晚真要在兰茵院留宿吗?”
裴季的茶水见底了,略有所思地摩挲着杯壁,淡淡的回她:“既不想我留宿,直言便是。”
华音还未说话,又听他慢条斯理的道:“不过,我不一定会顺你的意就是了。”
……
华音暗暗地用力握紧了杯盏。
轻呼了一息,然后望了眼他已经空了的杯盏,站起来提起茶水给他斟满。
“妾身自是没有这种念头的,大人能留宿兰茵院,兰茵院蓬荜生辉,也是妾身的福气,又何来不愿之说?”
斟满了茶水,华音放下了茶壶,柔声道:“妾身可先去沐浴。”
到底还没跑,也不能敷衍得太过,免得被他看出端倪,所以还是得继续温顺着。既无可避,那就必须得想个法子避免有孕才成。
裴季饮着茶水点了点头。
华音微微欠身,然后入了内间去取衣物。
华音取了衣物就退出了屋子。
待人离去后,裴季才放下了杯盏,打量了一眼这屋子。
做死士与锦衣卫时的习惯,再者也被刺杀惯了,到一处陌生的地方,总是会多留意。
裴季扫了一圈屋中阴暗角落,最后目光落在内间里便。
沉吟了两息,还是起了身,走到月门处,快速扫了一眼那些个能藏人的地方。
视线在床上和柜子上多瞧了两眼。
走到柜前打开看了眼又阖上,走到床榻边,撩开未挂起的帐幔,只看了一眼,又放了下来。
了解了这屋中的安全性,裴季才转身出了外间,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好似从未离开过座上一般。
华音磨蹭了有半个时辰,她暗暗的期待着自己回房的时候,裴季已等得不耐烦回去了。
但,华音的期待落空了,裴季的侍从依旧站在院中月门处。
她站在房门外略一调整心绪,就当自己今晚嫖了个好看却不听话的小倌。
这么一想,华音觉得自己的心情陡然变好了,面上的笑意也真了许多。
打开房门,只见裴季倚坐在软榻上看着书。
华音平日闲得无聊,便会像几个姨娘借些书来看,好在姨娘们并没有把什么艳\情话本借给她,不然裴季该以为她有多饥渴似的,或者又该让她把最为情\欲的地方念一遍了。
毕竟这人坏得厉害。
裴季从未看过这等话本,倒也觉得有趣,并未抬头看她,只道:“洗好了?”
华音轻“嗯”了一声,然后道:“妾身吩咐了碧玉,一会后会送水过来给大人净脚。”
裴季“嗯”了一声,长指翻动了页数继续阅读。
华音见他看得入迷,便入了里间,坐在梳妆台前梳发抹香膏。
因这屋里多了一个人,华音觉得浑身不自在,身体暗暗紧绷着,也随时戒备着。
透过镜子看了眼软榻上的人,华音留意了一下他看的那本话本。
那话本是乐云今日送燕窝过来的时候一道带给她的,所以她顺手放在了榻上。
到底写的是什么,华音也还没看,只听乐云说了一嘴,这话本说的是一个当官的与一个姨娘情情爱爱的故事。
华音当时就道:“既然当了官,有了正妻,还与姨娘情情爱爱岂不是宠妾灭妻了?”
乐云忽然笑得意味深长,解释道:“我怎会看那等宠妾灭妻的话本?这里边自然没有这等情节,那大人自始至终都只宠爱那姨娘一人,虽无正妻的名分,但一直到百年之后,也只有姨娘一人。”
华音不知为何,总有种莫名其妙熟悉感,但因那会有正事要与乐云说,也就没有细想。
现在仔细想想当时乐云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有些悟了。
当官的,姨娘,无正妻……
!
华音心头忽生出了几分颤意,裴季总归不会以为那话本所述,就是他所想吧?
这时,碧玉送来了温水给裴季净脚,也打断了裴季看话本。
碧玉伺候裴季净完脚,随即端着水出去了,房中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华音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起了身,从离间走出,看了眼裴季放在软塌一侧的话本。
面上的神色似乎才注意到似的,开口道:“大人看的这本话本还是今日八姨娘过来的时候给妾身送来的。”
裴季抬眸望了她一眼,似乎看明白了什么,忽然一笑:“这般急着解释做什么?”
……
华音觉得他是真的误会了,误会她有独宠的心思。
得吧,总归她逃跑后,他就该知道她有没有这种心思了。
想到这,华音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裴季暼了眼话本,道:“明日借我看完。”
华音:……
这女人看的玩意,难道他还看上瘾了不成?
华音面色温婉的应道:“大人想看的话,拿走便是。”
裴季穿鞋起身,朝着华音悠然道:“夜深了,就寝吧。”
说罢,朝着里间的床榻走去。
华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明白——不管是她,还是目的不明的裴季,今晚谁都别想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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