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深夜, 冷寂幽凉。

    顾沉望着楚熠步入黑暗中寂寞的背影沉默良久,心中千丝万缕的情绪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这一晚两个人睡得都不好,顾沉热得翻来覆去, 楚熠在车里衾寒枕冷, 一夜难眠。

    次日一早,顾沉和楚熠都有些没精打采。楚熠精神状态更差一些,也许是被顾沉传染了,也可能是在车里睡了一夜着凉了, 嗓子火辣辣得疼。

    陈清泉家里仅有的食材不多,楚熠又煮了阳春面, 一碗阳春面热气腾腾放在桌上, 为这间狭小清冷的屋子增添了一分暖意。

    楚熠摘下围裙,热切地看向顾沉,期待顾沉吃下面。顾沉只是看了一眼, 目光移向空无一人的门外, 皱眉问道:“陈清泉去哪了?”

    “他一大早就去海边了,”楚熠声音沙哑,“顾哥你别急,他不会跑的, 吃了早饭再去找他吧?”

    顾沉听出楚熠声音不对劲, 不禁多瞄了楚熠两眼,若是换成以前他早就对楚熠嘘寒问暖,找药添衣了。而现在他抿住唇瓣, 平淡开口:“我没胃口。”

    顾沉走向门外,楚熠想拦, 手臂刚伸出去又缓缓垂下了。他看着孤孤零零的面碗, 眼神落寞, 他多期待顾哥能关心他一下,即使不说关心的话,给他一个关怀的眼神也好啊。

    清晨的海边凉风阵阵,陈清泉坐在礁石上平静的望着海面,经过一夜的冷静,他已经打定主意要面对这些年一直懦弱逃避的担子。这时有人来到他身边,陈清泉看也不看他,缓缓开口:“我要回去。”

    顾沉背着手,海风掠过柔软的发梢,目光深邃难以捉摸:“你现在还不能回去。”

    陈清泉抬起头颅,重新正视眼前这为沉静寡言的男人,心虚求教:“我脱离陈家很多年了,很多事情不了解,顾先生有什么主意吗?”

    顾沉看了陈清泉一眼,随即在陈清泉身边坐了下来。二人谈事情时,楚熠就站在远处看着没有上前,他知道顾哥防着他,肯定也不愿意让他听到谈话内容。与其上前被顾哥冷言冷语赶走,还不如识趣点等在这里。

    楚熠逆风靠在海岸边的栏杆上,海风吹起他的衣角,漂亮的双眸里透出淡淡的颓然,仿若迷失了方向的海鸟儿,不知天地在何处。

    忽然一只皮球飞快地从楚熠脚下滚过落入了海中,一个小男孩儿小跑到楚熠身边,小心翼翼拉住他衣角,急切道:“大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捡一下皮球呀,他掉海里了。”

    楚熠转过身看着海面上缓缓飘向远处的皮球,迟迟没有动。小男孩儿难过地轻轻抽泣:“大哥哥,帮我捡一下吧,这个皮球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呜呜呜。”

    清晨的海面万分平静,微风吹过只有些许浅浅的波浪。楚熠看向男孩儿哭红的双眼,轻轻摸了下他的头:“抱歉我……”

    男孩委屈地盯着越来越远的皮球,突然哭得更大声了。男孩母亲跑来抱起男孩儿,抱歉的对楚熠说道:“对不起,我儿子太任性了。”她用力拍了两下男孩儿的屁股,有些生气:“既然喜欢这个皮球怎么不知道好好爱惜,非要失去了才知道重要吗?再说怎么可以让哥哥帮忙捡球,多危险啊,这可是大海,哪能说捡就捡!”

    男孩儿在女人怀里拼命扭动着身躯奔着海里的皮球使劲,肉乎乎的小手胡乱的在空气中抓着,他抽抽噎噎的小声呜咽:“可、可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的,他搬家了,这是他送给我的最后的一个礼物了,这很、很重要,没了这个球,我不知道以后要拿什么与他相认,呜呜呜。”

    女人抱着男孩远去:“可也没办法呀。”

    然而男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仿若萦绕在楚熠耳边,他瞄到不远处的空渔船上有捞鱼网兜,目测了一下皮球距离岸边的长度后,叫住了女人:“等一下,或许有办法。”

    女人停下脚步,男孩儿惊喜地望向楚熠。楚熠飞快拿来渔网,半个身子越过栏杆,艰难地挥动长柄捞取水面的皮球。

    男孩攥紧小拳头:“大哥哥加油!”

    另一边顾沉刚和陈清泉谈完事,就注意到了不远处楚熠的举动。陈清泉也看到了,笑道:“小楚倒是挺有爱心的。”

    顾沉转过头:“有爱心的人很多,也不是稀奇的事。”

    陈清泉掏出烟盒,先递给了顾沉一根:“顾先生会吸烟吗?”

    顾沉接过香烟,熟练地点燃吞云吐雾。陈清泉诧异道:“我这烟太劣质了,还以为顾先生会抽不惯,上次小楚抽我这烟就不是很习惯。”

    “谁?”顾沉想了一下,淡定地弹烟灰,“楚熠?”

    陈清泉点头。顾沉想着他不知道楚熠的事还真够多的,楚熠竟然还会抽烟?

    “我提这件事没让顾先生不快吧?”陈清泉吐出烟雾,“只是那天看到小楚很失落,和他聊了聊,开解了他一下,他说他喜欢的人生他气了,他哄不好了,然后我就给了他一根烟,让他缓解缓解心情。”

    顾沉不想听这些:“我和他没关系,你别误会了。”

    陈清泉摆摆手:“我可没有当说客的意思,就是忽然想到这了。”

    顾沉默默吸烟不再说话。

    不远处楚熠终于捞到了皮球,当他把球放到男孩手里时,男孩儿用一种崇拜的,仰望大英雄般地目光看着楚熠:“大哥哥你太厉害了,谢谢你!你是我的新偶像!”

    楚熠微笑着拍了下男孩儿肩膀:“祝你找到朋友,你还有机会再见他,好好珍惜这个球。”

    “嗯!”

    女人也朝楚熠道谢后,带着男孩儿离开了。楚熠还回渔网,见顾沉和陈清泉抽起了烟,显然是谈完了正事。他来到顾沉身边,顾沉看了他一眼后,起身往回走。

    陈清泉无奈笑了笑,也起身回家,对注视着顾沉的楚熠说道:“楚老弟,你这个爱人看起来很难追啊。”

    楚熠回过神与陈清泉并肩往前走:“顾哥本来性格很好的,都是我让他心寒了。”

    “顾先生是个精明有主见的人,你要多费功夫啊,”陈清泉忽然想到自己,眼神沧桑,“其实我之前骗你我没有家庭,我有一个儿子,也有个很好的妻子,但我对妻子关心太少,她离开了我,如今她另嫁他人,那个男人比我关心她更多,我也就放手了。”

    楚熠说:“我做不到你那么宽容,我不能把顾哥让给别人,他只能是我的。即便他有了别人,我也要缠着顾哥,把他们分开。”

    陈清泉笑着摇摇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很多事情勉强不来,如果能勉强来,那就说明对方心里还是有你的。”

    楚熠确实不能理解陈清泉。二人回到屋里时,顾沉正往外走,楚熠瞧了眼桌上依旧没被动一下的阳春面,跟在顾沉身后:“顾哥你还是吃一点吧?”

    “不吃,别废话。”

    楚熠识趣地闭上了嘴。

    接下来的两天里,顾沉没有了别的动静,只是电话比往常多了很多。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是唯一不可控的因素就是楚熠。

    从陈清泉家里回来之后,楚熠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了顾沉身边,只要顾沉去工作,他就像个贤内助加保镖一样,往顾沉身边一站端茶送水,但凡喜欢顾沉的男人过来他都像防贼一样防着。

    被当成贼的林墨初对想要抢他饭碗的楚熠非常看不过眼,三番五次挤兑楚熠,然而楚熠就像听不到一样,对他的挤兑视而不见。

    顾沉早就烦了楚熠这种献殷勤,每次想要把人赶走,还不等他开口楚熠就见机往外走,站在距离他十几米的地方等他。这让顾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也只好尽量无视楚熠。

    这天下午,老城区道路修建完工,楚熠也不在。顾沉去了一趟实验室,拿到了楚教授研制出来的针剂解药。他算了下日子,陈清越也该有动静了。快到家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下,打开一看是陈清越秘书发来的新项目的合作邀请,让他明天再去一次陈家。

    顾沉走到门口刚要开门,一旁的电梯门开了,楚熠身着西装出现在他面前。

    铃声陡然响起,顾沉接起电话,里面响起阎宇的声音:“顾总,与我合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不瞒你说,后天是阎家的股权大会,很多在海外的阎家大股东都要回来,虽然阎冠看好楚熠,但如果这些股东对楚熠有意见,楚熠就很难完全掌控阎家大权。”

    顾沉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楚熠,面不改色地稳住阎宇:“如果我答应合作,我又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给我想要的?”

    阎宇笑了两声:“我当然顾总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这样吧,为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给你一样阎冠的罪证,你查看一下邮件。”

    “好。”

    顾沉挂掉电话,打开邮箱,下一刻他被一个火热的身躯紧紧抱住。楚熠头抵在顾沉肩头,呼出的热气滚烫:“顾哥,我好像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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