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抿紧薄唇, 虽说他有心借这个机会出来,却还谈不上「利用」这个词。他什么也没解释,毕竟他早已经不在意楚熠对他的看法了。

    顾沉牵着男孩儿从愣神楚熠身边走过, 手机在这时响了, 顾沉看到消息后眉头一皱。姜海的人告诉他因为下雨的缘故,缆车出了故障,不能下山了。

    可坐不了缆车,又要怎么把人送出去?直接牵下山未免太明目张胆了。

    这边顾沉专心想着对策, 那边的楚熠终于不纠结顾沉「利用」他的问题了,他追了上来, 反倒和顾沉做起了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能帮到你就好,只是下次能不能和我串通一下,那么烫的水全洒裤子上了,”楚熠想着顾哥裤子下的皮肤肯定被烫红了, 不禁心疼起来,“其实可以不做这么真的。”

    顾沉仿若没听见一般,转头问向男孩儿:“缆车坏了时,你们家人怎么上下山?”

    楚熠:“……”

    从小到大耀眼非常, 无论走到哪都存在感极高的楚熠, 却在顾沉这儿吃尽了被无视的酸涩。

    “顾哥,你能理我一……”

    顾沉看了楚熠一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别吵,”随即摸上男孩儿的头,神情温和,“你说吧, 没人打扰你了。”

    楚熠忽然有点嫉妒这个可以被顾哥摸头, 亲和对待的男孩儿了。

    男孩觉得叔叔和哥哥很有趣,哥哥怕叔叔的样子又像爸爸怕妈妈,又像爸爸怕爷爷,他咯咯笑了两声,指了指天上:“我们家有直升机,叔叔伯伯们都用直升机。”

    顾沉再次陷入沉思,与此同时姜海发来消息告诉他陈清越要留他们住一晚,没人有异议。可今晚他必须要离开,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他执意要走,陈清越那么多疑,一定会觉得他有问题。

    此时出来已经快二十分钟了,为防止有人怀疑,顾沉打算回去再接着想办法。他告诉男孩儿:“你等在这里,半个小时后如果有黄头发的人来找你,你就和他走。如果没有,你就回去乖乖睡觉,叔叔一定会想到带你走的。”

    男孩乖巧点头:“好。”

    顾沉再次回到酒局,桌上的已经有人醉倒了。姜海没醉,他打个哈欠:“哎,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陈清越道:“姜总就在这住一晚吧,睡哪不是睡啊?”

    姜海笑着摆摆手:“那可不行,答应老婆了要准时回去。”

    “那只能姜总走着下山了,你也知道缆车坏了。”明明有直升机可以送人,陈清越就是不说,他巴不得姜海走着下去,好出口自己被狗吓到的气。

    姜海离开的提议没有效果,他不紧不慢的看向顾沉,好奇顾沉要怎么做。

    顾沉安静片刻后,这场酒局没怎么碰酒的他突然喝起了酒,他想利用醉酒装病。

    虽然手段简单了点,却有可能成功,陈清越再怎么也不会不让他下山治病。

    楚熠见顾沉越喝越多,突然猜到了顾沉的用意。一想到顾哥胃不好,酒喝多了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实际上身体难受极了。

    他在下面拽了一下顾沉衣角:“顾哥,别喝了。”

    顾沉并不搭理他,实际上楚熠的担心一向是多余的,他心里有数,只是为了把戏做足。

    楚熠见到顾沉眼里的决绝,不禁想到他还不认识顾哥时,顾哥是不是也是这样为了公司或者为了别人,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孤注一掷的做每一件事?

    阎宇目光始终在楚熠和顾沉之间游走,猜测楚熠出去后又惹到了顾沉,顾沉在喝酒撒气。

    楚熠打定主意,在顾沉往嘴边送酒杯时,他一把按住酒杯,然后拿过一旁的白酒瓶满到自己杯里,一口饮下。

    顾沉诧异地看着楚熠,楚熠凑到顾沉耳边放低声音:“顾哥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想要用动陈家的直升机,我这个阎冠的儿子效果应该最好。”

    楚熠说着话,皮肤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片。

    顾沉眉头紧锁,楚熠原本惨白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他突然捂住胸口,压制住身体的不适。

    陈清越注意到楚熠有些奇怪,刚要问,就见楚熠一头趴在了桌子上。顾沉原本想着不就是喝了一杯酒,楚熠这戏也太过了,陈清越又不傻,怎么可能会信。

    但瞧着楚熠越演越像,连冷汗都冒出来了,突然意识到不对,急忙扶起楚熠问他:“你来之前吃了什么?”

    楚熠轻喘着气艰难开口:“我点了头孢……”

    顾沉捏着楚熠肩膀的手紧了一下,陈清越惊了:“什么头孢?不是,那怎么还喝酒啊!你作死呢?赶紧把他带上直升机送医院!”

    楚熠被保安送上了直升机,姜海也跟着蹭上了直升机,带着他的大狗笼子离开了。

    顾沉没有走,他还有一些收尾工作要坐,这一晚他睡得并不踏实,总是梦到楚熠被扶着离开时虚弱的回过头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的画面,他的脸已经因为身体的痛苦而皱成一团,眼神却是计谋得逞的喜悦,仿佛是在等待夸奖的小狗狗。

    顾沉想不通楚熠,曾经在一起时他看不透楚熠对他的忽冷忽热,现在分开了他又看不透楚熠的执着,在他看来这份执着始终只是「小孩般地不甘心」「占有欲」「自私」在作祟。

    第二天早上,顾沉离开陈家时,依旧没有人发现陈清泉儿子不见了。

    在得知楚熠还在昏迷后,他没有先去医院,而是先去见了陈清泉,和他看完陈老交给他们的陈清越的罪证,有了这些扳倒陈清越就容易太多了。随即二人又谈了很久后面的计划,等一切谈妥时,已经到晌午了。

    林墨初提醒顾沉:“顾总你早上都没吃饭,中午想吃什么?”

    顾沉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沉默半晌后开口:“不用了,我要去一下医院。”

    “那我送你。”

    顾沉觉得有些疲惫:“好。”

    去医院的路上,顾沉靠在座椅上,缓缓点燃了一支烟。经过一晚上的思考,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彻底一点和楚熠有个了断。再这么和楚熠不明不白下去,只是在纵容楚熠这种「没有尺度的付出」以及「自我感动」。

    昨天楚熠可以为了他喝酒过敏,明天说不定就可以为了他丢了半条命,他不需要这种不计后果的付出,只会让他心有负担。既然是断,那就断干净,谁也别再欠谁才好。

    林墨初通过后车镜频频瞄向顾沉,他见过顾总很多面,可每一面都沉稳绅士,处理问题游刃有余。唯独碰到楚熠的事情时,会露出这种犹豫苦恼的神情?他想不通楚熠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顾总到现在还被他影响着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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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满是消毒水味的vip病房中,阎训靠在沙发上恨铁不成的瞪着楚熠。

    病床上苍白漂亮的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四周看看,目光越过阎训,又望向门外。

    阎训抱着手臂泼他冷水:“别看了,你心心念念的顾哥根本就没来看过你。”

    楚熠垂下了眼眸,失落却也坦然接受了了这个事实。

    “没事儿,他忙。”

    “啧,”阎训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楚熠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是股东大会,一群老辈等了你一上午,给他们气得脸色铁青不说,你爸还打电话骂了我一顿。”

    楚熠清醒了许多,他拔掉针头坐起来:“他们现在人走了吗?”

    “走没走有什么用,反正是不待见你了,你为了这次股东大会准备了那么久,却因为这件事,”阎训叹气,“算了,不说了,没劲,反正无论是你做当家人还是阎宇做,我都不吃亏。”

    楚熠的确很看重这次的股东大会,他需要这些人的认同才能顺利接替阎冠,有了足够的权利后,他才能不让他们再为难顾哥。

    只是昨天见顾哥为难,便没想那么多。顾沉穿鞋往外走:“只要他们人在就好,会有办法让他们认同我的。”

    阎训嗤笑一声,瞧着楚熠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摇摇头:“商场的事没你那么简单。”

    楚熠没精力和他掰扯,推门走到走廊了。随即看到了走廊拐角处站着的男人,他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眼瞬间明亮,刚要走过去又看到了出现在他身边的阎宇。

    楚熠收回了自己刚迈出的脚。

    另一边,顾沉看着春风得意的阎宇,不紧不慢的问:“有事吗?”

    “当然有,”阎宇笑容更大了,“楚熠今天没去股东大会,原本我还怀疑你只是假意与我合作,没想到你真让楚熠没有出出席,还不费吹灰之力让楚熠主动掉入陷阱,顾总真是厉害。”

    阎宇仔细打量着顾沉平静的面孔,突然发现这个男人长得一点也不差,甚至非常有魅力。

    他抱着玩玩的心态动起了顾沉的心思:“顾总跟我怎么样?我可以告诉你更多东西。”

    顾沉淡淡道:“别废话,既然是合作,你能给我的消息呢?”

    阎宇上前一步,勾住顾沉肩膀:“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我还可以告诉你更多。”

    顾沉刚产生掰断肩膀上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手时,突然有人捉住阎训手臂狠狠甩开。

    楚熠听完这一切心脏疼得都要胀开了,他是不信顾哥会算计他让他去不成股东大会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忍得指尖发颤:“顾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阎宇揉着快要被捏断的手腕,冷眼瞧他:“你不都听到了。”

    “闭嘴。”楚熠阴鸷地眼神刀子般扫过阎宇恶意的面孔,这双眼漆黑压抑,阴沉沉的仿若藏着令人胆寒的野兽。

    阎宇心跳忽然慢了一拍,他见过这种可怕的眼神,在阎冠那里。那一次,阎冠亲手摔死了他养了三年的狗。

    楚熠盯着顾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顾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顾沉开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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