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杀生丸完全明白了过来,这个肆意妄为的半妖,早将戏台搭好,就等着他去唱了。


    黑发贵公子在褐眼侍从的期待目光下,取走了一直被他无视的天生牙。


    天生牙嗡鸣起来,在杀生丸的手中不住震颤。


    杀生丸发出一声冷嗤,这把无用之刀竟也有胆子排斥他杀生丸。


    锋利的天之名刀被无情者拔出刀鞘,斩向了前方。


    地念儿瞳孔猛缩,一切都在刀光火石之间,而他躲闪不及。


    直面死亡的威胁的那一瞬,地念儿又怎么能想起天生牙是一把无法斩杀之刃?


    雪白的刀刃仿佛要将他斩为两半,死亡的恐惧如影随形,地念儿睁着眼看到了他的走马灯。


    只见过数面的温柔地妖,数十年相处的优子,向他伸出手的犬大将,高傲俯视的凌月仙姬,无数或友好或敌视的西国同僚,最后画面定格在了黑发的杀生丸。


    从死亡的错觉中挣脱出来的地念儿拂去冷汗,他的身上毫发无伤。


    天生牙是把无法斩杀生命之刀,唯有身怀怜悯之心的持刀者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才能,斩杀冥界使者挽救逝去的生命。


    毫无怜悯之心的杀生丸挥出了天生牙,名刀择主,天生牙也在排斥着这位西国殿下。


    将天之名刀随意掷于地下,杀生丸冷声道:“没用的,天生牙在拒绝我。”


    地念儿弯腰捡起了被杀生丸当做废品的天生牙,他拍掉天之名刀上沾上的灰尘。


    天生牙发出鸣动,与方才对杀生丸的抗拒截然不同,震动的频率悠长而缓慢,似是在向地念儿求安慰。


    从没用过刀的地念儿笨拙而生疏地将天生牙别在自己的腰上,他不慌不忙地说。


    “哎呀,又不是让你用天生牙,谁用不是用,只要能斩到灵魂就行了,我来就好。”


    黑发贵公子抿唇地力道加重,他的目光徘徊于褐眼侍从的腰间。


    天生牙的鸣动立马停止了。


    地念儿轻抚刀柄道:“没事没事,天生牙别怕啊,杀生丸殿下就是瞧着凶了点,其实……嗯……其实也还过得去吧。”


    天生牙鬼鬼祟祟地颤了一下。


    杀生丸:“……”


    “好啦,用一下你就还给大将。”地念儿安抚完天生牙后,抬头对杀生丸道:“现在出发去六条府邸吧。”


    “先看看是不是羽衣狐,要真的是,就联合花开院家的阴阳师看看能不能趁羽衣狐将醒未醒之时将她解决掉。”


    黑发贵公子眼中淬毒道:“若是你失手就拿命来偿。”


    突然被领导扣上大锅的地念儿压力山大,他走上前去道:“要不还是殿下您来?”


    天之名刀的刀柄再次被地念儿送到杀生丸眼皮底下。


    这次西国殿下没有握住天生牙,他只道:“弱者的刀。”


    语毕,杀生丸甩袖离去。


    被深深嫌弃的天之名刀一动不动,刀刀委屈,刀刀心死了。


    轻拍刀柄,地念儿叹息道:“可怜的天生牙啊,你的未来堪忧呀。”


    天之名刀小小地抖了抖,仿佛说,我跟着你就不委屈了。


    从此时起,肩负重则的地念儿摸了摸胸口的辟火珠,愿一切顺利吧。


    自先太子病逝,六条御息所便携着年幼的女儿居住于位于六条的河原院,一直过着隐居生活。


    抄写诗词的女子手中一顿,一大团墨从毛笔尖滴在上好的宣纸之上,污了一大片秀美的字。


    女子心烦气躁地掀翻了矮几,砚台里的墨,宣纸上未干的字,将室内弄得乱七八糟。


    “闭嘴!”女子捂着耳朵,一脸痛苦地斥道:“我叫你闭嘴啊!”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惧容。她们不敢进去,擅自闯入一定会受到六条御息所的惩罚。


    屋中只有女子一人,女子却像是自己同自己吵架一般,时不时地叫嚷着安静。


    障子门被六条御息所甚是粗鲁地拉开,她朝着因主人冷待而萧条的庭院喊道:“都安静些!”


    侍女们纷纷低头,不敢看向举止癫狂的六条御息所。


    “你们有听到了那些声音吗?!”六条御息所又朝着侍女们大声道:“不仅是屋子里,屋子外面更是吵闹!”


    见主人行为诡异,侍女们哪敢出声,她们埋首不语,生怕刺激到精神失常的六条御息所,使她做下更为恐怖的事情。


    迟迟得不到回答的六条御息所面目狰狞地站在原地,突然间又变成了高贵的夫人。


    女子整了整因为先前大动作而凌乱的发丝道:“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侍女们连忙应是,找衣服的找衣服,烧水的跑去烧水。


    只留六条御息所穿着沾上墨点的污衣立于院中,她的目光涣散,身形消瘦。日益干枯的女主人衬得缺乏打理的寂寥庭院更显荒凉。


    趴在庭院围墙的隐蔽之处,宫水真一与翠子望着院中的憔悴贵妇人,心中百感交集。


    宫水真一道:“这女子也是可怜啊。”


    翠子点了点头。


    宫水真一接着道:“渣男还真渣的可以,得亏葵姬没爱上那烂人。”


    翠子再次点头。


    宫水真一又道:“咱们该怎么做?”


    本想点头的翠子顿了顿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啊。”宫水真一抵住下巴思索着。


    在宫水真一思考时,翠子猛地扭头,手臂一抬,手指夹住了一张符纸。


    “咦?”宫水真一回过神来,立马警惕地绷起四肢。


    当两位不请自来的巫女一起看向符咒飞来的方向,身着蓝色狩衣的眯眯眼阴阳师朝着她们微微颔首。


    宫水真一与翠子对视一眼后,默契地从围墙上翻了下来,来到了阴阳师的面前。


    “在下是花开院家的阴阳师,”眯眯眼的少年阴阳师自报姓名,“我叫花开院秀元,不知两位巫女的芳名为何?”


    翠子仰着头,上下打量了花开院秀元,四魂还算纯净,她放下了警惕道:“翠子。”


    直觉面前的少年阴阳师是好人的宫水真一道:“宫水真一,来自乡下的糸守镇。”


    花开院秀元朝翠子微微作揖道:“没想到尽然是在这种地方见到了百年来最具天赋的翠子巫女,在下先前失敬了。”


    小巫女人虽小见识却不少,她也朝眯眯眼少年微微鞠了一躬还礼道:“我听过你,你是花开院分家这一代最强大的阴阳师。”


    两人你来我往,宫水真一看了看翠子,又看了看花开院秀元,什么啊,自己这是被无视了啊。


    并没有无视宫水真一的花开院下一代当家朝来自糸守的巫女也是一鞠躬。


    “这位宫水巫女,在下看不出你的深浅,想来也是一位强大的巫女啊。”


    被人称赞的宫水真一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我就是个乡下的无名巫女啦。”


    花开院秀元微笑着打出直球:“两位强大的巫女为何会趴在河原院的围墙处呢?”


    偷窥且被人抓包的宫水真一面上一红。


    而翠子倒是心中无愧道:“我和宫水前辈正在调查左大臣爱女被害的真凶,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河原院里面的六条御息所,是她的生魂离体缠上了左大臣家的姬君。”


    用纸扇轻敲手掌,花开院秀元道:“那我与巫女们的目标倒是一致,我也是来调查六条御息所的,不如交换一下情报?”


    方才已经将所有知道的事情一口气说出来的翠子:“……”


    宫水真一替翠子答道:“我们就知道这么多,现在是来解决六条御息所生魂离体的。”


    “这样吗?”花开院秀元展开了纸扇,挡住了半张脸道:“两位想怎样解决六条御息所的生魂离体呢?”


    翠子直言道:“不知道。一般人类的生魂只要离开躯体便开始涣散,即便是我们这些修行之人也不过是灵魂更结实一些。生魂能害人,这件事闻所未闻。”


    眯眯眼阴阳师的双目微睁道:“翠子巫女还真是直白呢,我也不能遮遮掩掩的了。想来翠子巫女应该知道我花开院本家一直以来的诅咒,花开院本家的孩子都会早夭,只能从分家挑选优秀的后代过继到分家。”


    在京中神社修行过的翠子确实有听说过名门花开院一族的典故,她点了点头。


    花开院秀元接着道:“一般生魂自然做不出害人的事,六条御息所的生魂定有古怪,前些日子我收到了一封信。”


    “信上说,此事或许与百年前的羽衣狐相关,而我族的诅咒就是羽衣狐种下的。”


    听到如此秘闻,翠子的眉头不由皱起来,没想到葵之上的事情尽然牵扯出这般多的事。


    长于闭塞乡野的宫水真一从没听说过什么花开院,什么羽衣狐,她倒是自信满满。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联手好了。纠缠葵之上的古怪生魂也好,诅咒你家的羽衣狐也好,反正我们一起想办法搞定它,事情就解决了嘛。”


    花开院秀元听了宫水真一的话朗声笑了起来。


    “宫水巫女也是很有趣啊,我也正有此意,那便一起将这件事解决掉吧。”


    “不过,还要再等等,还有重要的演员没登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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