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问？”
褚延垂下眼睛，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乱画, 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情。
“因为我觉得你可能会去国外上啊。”他说。
然后他听到霍峤“嗯”了一声。
褚延怔了怔, 一股很大的失落突然就砸中了他。
他品出了一点苦涩。
失落中他听到霍峤问：“那你要出国么？”
褚延一瞬间变得十分无措。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闷闷地说：“不会，我妈也会不放心我。”
王梅跟褚延原来的父母不一样。
她连其他城市都没去过几次，如果褚延突然跑到国外去读书, 她一定会很担心。
况且最重要的是，褚延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钱。
只是褚延不想霍峤为这个费心, 所以没有说出来。
霍峤又“嗯”了一声。
褚延心里的苦涩更浓了一点。
他悄悄地抬眼看去，就看到霍峤正勾着唇看着自己。
褚延愣了一下。
霍峤伸出手揉了揉褚延的头发，他的声音很平静，“所以我也不会出去。”
褚延眨了眨眼，他犹豫地说：“可是……”
他想说，霍峤的父亲肯定希望他能按自己的安排走。
如果霍峤不听他父亲的话，两人的关系一定会闹得很不愉快。
霍峤却说：“没有可是。”
他转了转笔，懒懒地道：“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尽管褚延曾经也大胆而奢望地设想过这种猜测，但他没想到真的会被霍峤说出来。
一时之间褚延怔怔地看着霍峤，感受到心脏都被涌上来的喜悦跟感动弄得一阵酥麻。
霍峤见他吃惊的模样, 顿时有些无奈。
他抬起笔敲了一下褚延的脑袋，轻轻挑眉, “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努力学习是为什么？”
褚延闻言惊讶地睁大眼。
霍峤轻啧一声，“我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男朋友？”
他看向褚延, “还是你打算跟我异地恋？”
这话一出, 褚延连忙摇头, “不要, 不要异地恋。”
“这不就得了。”
霍峤道：“其他的你别管，我会弄好。”
褚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想要留住霍峤很自私，可是又是真的不想放开霍峤。
褚延感觉眼睛有点酸涩，只好垂下眼睛。
霍峤见他这样，轻轻拧了拧眉。
“又钻牛角尖了？”
他无奈道：“我爸原来想让我出国，是因为我成绩差。现在我能考到好学校，自然就不是问题。”
是这样的吗？
褚延一下子抬起头，感觉心情变好很多。
接着他又被霍峤用笔轻敲了下脑袋。
“你怎么会这么笨？”霍峤问。
“我才不笨。”褚延小声说。
他心里因为可以跟霍峤待在一起、霍峤也不必因此受到责罚而开心不已，忍不住就扬起脸笑了笑。
霍峤看着他的笑容，内心都变得很柔软。
“你想考哪个大学？”他问褚延。
霍峤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褚延眨了眨眼，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T大。”
这是霍峤在小说里上的大学，也是全国最好的大学之一。
霍峤挑了下眉，“目标这么高？”
“是啊。”
褚延点点头，他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霍峤：“我们一定可以的！”
霍峤轻啧了一声，揉了揉褚延的脑袋。
……
他们刚在元旦假期说到要报考的大学，上课后大家聚在一起就又谈论到了这个话题。
大概是因为高考越来越临近，这早晚是他们不得不面对的一件事。
那是星期六补课结束后，陆凯声他们提议去吃焖锅。
一起去的人正好是十一假期时去西亭湖玩的一行人。
有褚延、霍峤、肖程程、秦漠、陆凯声、林芊绵和段佳霖。
自从高三开始周六补课后，他们就时不时会聚在一起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几人也都玩得很熟悉了，后排联谊会也从一开始的五人变成了七人。
之前褚延因为疏远霍峤，有一段时间没有跟着大家集体活动。
现在跟霍峤关系变好，他做什么都想跟霍峤在一起，自然也就跟着一起行动。
还好其他人都没有问他什么，而是笑嘻嘻地跟他说，他们就知道他和霍峤迟早会和好。
褚延不由有些心虚，他和霍峤可不止是和好这么简单。
他悄悄望向走在前面的霍峤，正好霍峤也回头朝他看过来。
霍峤的脸上带着一些似笑非笑的笑意，褚延被他一看耳垂就红了红。
而后才意识到霍峤是在等他，褚延的心里开心地冒出了泡泡。
他快走几步，走到霍峤身边。
霍峤似乎在回答段佳霖的问题，他“嗯”了一声。
随后褚延就听见段佳霖很惋惜地说：
“真不给啊？那女生人挺好的，也没想要跟你怎么样，只是想留个联系方式。”
褚延顿时呆了一下，他看看段佳霖又看看霍峤。
霍峤见他这样，轻笑一声，“没必要。”
“……不愧是你。”段佳霖抱了抱拳。
秦漠在一旁笑得不行，“早就说霍哥不好泡的了，段段你还是太年轻！”
段佳霖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啊，是小学妹非要拜托我。”
褚延这回听明白了，他眨眨眼看向霍峤。
霍峤轻咳一声，低声对褚延说：“秦漠说的不对。”
“嗯？”褚延有些疑惑。
就见霍峤笑了笑。
“我很好泡的。”霍峤道。
“只是小学妹不行，小男生才可以。”
褚延的脸开始发红。
他想了想，小声提醒霍峤：“别的小男生都不可以，只有叫褚延的男生才可以。”
霍峤笑了一声，他捏了捏褚延的后颈。
而后低头凑近褚延的耳朵说：“醋劲这么大呢，男朋友？”
霍峤温热的气息喷在褚延耳朵上，褚延长长的眼睫毛都轻轻颤了颤。
他忍不住抬手揉揉发红的耳朵。
……
到了焖锅店，他们选了一个包厢。
点好餐后，褚延跟着肖程程出去弄调料。
他拿了两个碗，分别往里面放上不同的调料。
秦漠也跟着他们出来了，他看见褚延弄了两个碗，就问：
“你怎么弄了两个啊？”
“还有一个是给霍峤弄的。”褚延说。
秦漠愣了一下，笑道：“你们两个也是奇了。不好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一和好又好得跟什么似的。”
他只是随口一说，褚延却有些紧张地看了看他。
在听到秦漠说“好得跟什么似的”时，他就心里一紧。
好在秦漠并没有说其他的什么，褚延自己倒是不介意暴露性向的事，可他不知道霍峤会不会在意。
褚延想到霍峤家境那么复杂，还是觉得不要暴露对霍峤比较好。
他想，看来他得注意一下了，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只是褚延刚做下决定，霍峤却好像没这个烦恼。
焖锅里的第一道菜品是大虾，霍峤戴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开始剥。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剥虾的动作利落又好看，很快就把虾剥得干干净净，露出白白胖胖的虾仁。
褚延就坐在霍峤的旁边，他总是忍不住盯着霍峤看。
下一秒，嫩滑Q弹的虾肉就被放进了褚延的碟子里。
褚延怔了一下，抬头看霍峤。
霍峤又漫不经心地拿过另一只虾开始剥，同样的，剥好的虾肉还是放进了褚延碟子里。
褚延脸红了红，连忙摆手，“你吃啊，我自己剥。”
霍峤看了眼褚延，唇角微勾，他低声说：“下次带你去吃螃蟹。”
褚延眨了眨眼，突然想起有一次屈叔叔给他们家送螃蟹。
当时他在send上给霍峤说，他觉得吃螃蟹有点麻烦。
褚延没想到霍峤连这个都还记得。
他怔怔地看向霍峤，心里控制不住地想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霍峤啊。
……
焖锅很好吃，他们烫了很多菜，房间里又开了空调。
每个人都吃得身上暖洋洋的。
他们开始聊天，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关于未来的安排。
陆凯声看向林芊绵：“芊绵想报柠师大，我肯定是要跟着一起报的。”
林芊绵笑眯眯地说：“你最好考上，考不上你就死定了。”
陆凯声道：“哎，我尽力，我尽力。”
“靠。”秦漠看了看两人，“那以后你俩都是老师？陆老狗你教啥啊？”
“体育呗，”陆凯声乐了，“我这是要为体育事业奉献终生了。”
众人又问林芊绵。
林芊绵笑了笑，“我应该会考英语专业。”
“挺好挺好，你俩学生时代一个文艺委员一个体育委员，以后一个英语老师一个体育老师。”
“敬未来的两位老师！”
大家一起拿饮料碰了个杯。
“还好，柠市跟江州离得不远。”
段佳霖道：“绵绵，以后咱们想见面，坐个高铁一小时就到。”
“听你这意思你要留在江州了？”秦漠问。
段佳霖说：“废话，我一直就想考江大。”
秦漠对她举了举杯子，“英雄所见略同。”
他说：“其实我也有个江大梦。不过我还是切实一点，专注我的第二志愿江理工吧。”
褚延知道江州理工大学，贺嘉钦就在那个学校上，也是很好的一个学校。
听他们这么说，肖程程不由叹了一口气，“我也好想留在江州啊！”
——他最后还是决定出国了。
高三这半年肖程程经历了减肥、暗恋等等事件，已经比原先要成长了很多。
他本来不打算出国，但跟他父母仔细分析了留在国内和出国镀金的前景，终于还是做出了决定。
褚延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R国也不是很远，以后我们去找你玩或者你回来找我们都很方便的。”
他看着肖程程，认真说：“程程你加油，期待你做出很棒的动画来！”
“就是，”秦漠也道：“到时候肖程程你可要带我们玩。”
大家跟肖程程碰了碰杯，“敬未来的动画大师！”
“谢谢你们！”肖程程感动地抹了抹眼睛。
他又问褚延：“褚延你要考什么学校啊？”
其他人顿时也想要知道褚延这个大学霸会报考什么。
褚延因为之前已经跟霍峤商量过了，此时很自然地说：“T大。”
众人顿时“哇”了一声。
“牛啊。”
“厉害。”
“不愧是大学霸。”
他们又看向霍峤，“霍峤你呢？”
霍峤现在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也进入了众人心目中的学霸行列。
就见霍峤轻笑了一下。
模样英俊的男生抬眸看向褚延，声音有些懒散：
“跟我同桌一样。”
褚延也看着霍峤，心脏砰砰跳动。
他苦恼地想，想要装作不喜欢霍峤，真是很难的一件事啊。
明明每一刻，他都觉得他对霍峤的喜欢已经是最喜欢了。
但在下一刻，又会发现他变得比之前还要更喜欢霍峤一点。
喜欢会有尽头吗？
如果有，那褚延希望永远都不要达到那个尽头，他要长长久久地喜欢下去。
……
自从老鲁在课堂上宣布了放寒假的时间，剩下的日子简直像飞一样从众人指间悄然而逝。
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迎来了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期末考试。
最近两次考试，霍峤已经跟褚延在一个考场了。
褚延一转头就能看见霍峤。
——他们已经离得这样近，未来也一定可以一起同行。
这样想着，褚延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霍峤好像总有本事从看他的人中分辨出褚延的目光。
褚延刚笑了笑，霍峤就抬起头看他。
被抓了个现行，褚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霍峤似笑非笑地轻挑眉梢。
在他们同居很久后，褚延说起这件事。
霍峤才告诉他，不是他能分辨，而是在褚延想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想看褚延。
褚延奔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大步朝褚延走去。
……
考完试回到教室，各科老师又争分夺秒地来班级布置作业。
明明他们的假期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二十天。
但在老师们的眼中，他们好像是要放三个月。
大家跟老师们一番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减掉了一些作业。
其他老师离去后，老鲁撑在讲台上感慨地看着众人。
“最后一个寒假了，感觉怎么样？”他笑呵呵地问。
同学们顿时跟老鲁哀嚎，感叹作业太多了，根本就没法玩。
“还想玩？”老鲁说：“看来是作业还不够多。”
“别别别，”大家连忙说：“过年很忙的好不好。”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们。”
老鲁点了点大家，“一过年肯定就没心思好好学习。”
他道：“这次的作业，跟其他老师们商量过了，开学不用交。”
同学们顿时欢呼一声。
就听老鲁道，“开学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教学任务很重，寒假作业老师们也没时间去讲。”
因为老鲁说的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到时候我们会把答案发在教务平台上，你们记得要下下来自己订正。”
他语重心长地说，“全靠你们自觉了，孩子们。”
“行了，要讲的就这么多。”
老鲁笑了笑，“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同学们也纷纷预祝老鲁新年快乐。
……
褚延跟着霍峤出了校门。
这个新年他还不知道怎么过。
王梅应该会跟着屈叔叔回老家过年，褚延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跟着去。
霍峤暂时也不清楚过年的安排。
以往过年，霍渭平闲的时候会突发奇想带他去滑雪或者去哪里度假。
有时候两位老人也会回来过年，有时候则是他们去找二老。
他们家亲情并不浓厚，就是不过年也是有的。
“没关系。”褚延笑了笑。
他眼睛很亮地看着霍峤：
“我们到时候电话联系啊，就算过年见不到面，开学也总能见到……”
褚延正说着话，突然觉得鼻子一凉。
他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空中，就见有白色的雪花扑簌簌落了下来。
一开始雪还很小，很快就变得大了。
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兴奋地对霍峤说：“下雪了！”
江州很少下雪，在褚延的印象中，去年和前年就没有下雪。
霍峤微勾着唇看褚延惊喜的模样。
褚延很怕冷，最近天越来越冷了，他还在头上戴了一顶帽子。
白色的毛线帽，顶部还有个小球球。
此时褚延睁大眼睛看空中飘落的雪花，毛绒球球也跟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可爱得紧。
雪花扑簌簌落到褚延黑黑的睫毛上，又倏而化了。
褚延被冰得眨眨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去看雪花。
霍峤笑了一声，俯身去亲褚延。
新年的第一天接吻，冬日的第一场雪接吻。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每个特别的日子都比原来还要特别几分。
他们像打卡一样，在时光中刻下每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岁月那么长，喜欢那么多。
每一次的温情都将隽永，都足够为余生温一杯念念回甘的酒。
－
苏念清有好几年没见过江州的雪了。
他见过很多地方的雪，但江州的雪仍是特别的。
几年前他也遇到了一场雪。
那时他和宋翊修在雪中接吻，还天真地以为那一刻就是永远。
想到过往，苏念清轻轻笑了笑。
他没让司机来接，而是随意地往前走着。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下来。
——不远的前方有两个男生。
苏念清认出是霍峤和褚延。
他刚想叫他们，就看见霍峤低下头去亲吻褚延。
苏念清怔了怔，忽然就想到那一次在艺术馆。
他问霍峤相不相信爱情，霍峤说不信。
苏念清还以为遇到了跟自己很像的人。
霍峤却笑了一下，“还是不一样的。”
霍峤说，他不相信爱情，但他相信褚延。
苏念清到现在都还记得霍峤说话的模样。
男生的表情显得冷淡，说出的话却透着莫名的笃定。
当时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现在，看到于雪中接吻的两人，苏念清突然就想——
真的有爱可以坚不可摧吗？
他像觉得很有意思一样，唇角轻轻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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