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檐的滴雨声啪嗒啪嗒,林柚柚有点迷茫,“啊?什么?”
小姑娘的语气不是震惊也不是羞恼,而是那种真的没听清楚的疑惑。
黑暗里,周穆张口,“我叫你……”后面的话没说出来,突然就转身往外走去,“没什么,我刚刚在抓耗子,以为进了你房间,现在看来并没有。”
话音随着关门声同时落幕。
林柚柚见人走了,猛然坐起来,长吁出一口气,拍拍小胸脯。幸好幸好只是找耗子不是来劈她脖子的。
定神后复又躺下,脑海里开始不自觉回播刚刚的情景--
“你起来,再亲……”
亲什么?后面她是当真没有听清楚。难不成是:
“再亲我就打你”?
亦或是:“再亲我就丢了你”?
要不就是:“再亲我就弄死你”?
她结合着周穆平时惯常挂在嘴边的话翻来覆去地猜测,再加上刚刚他说那话比平时还要凶上三分,估摸着就是说的“再亲我就弄死你”。
可怕,以后就是亲猪头都不会再亲哥哥了!
她拉过薄被来把脸一蒙,睡觉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
这边厢的妹妹打定主意再也不亲哥哥之后就很快进入了梦乡,而那边厢的哥哥却是许久都没能入眠。
他直挺挺躺在床上,双手抱胸,望着黑漆漆的房梁。
想着补屋顶那一幕,林柚柚从扶梯上摔下来,他下意识赶过去拽住,林柚柚整个人跟着就压了下来。
然后是……味道。一丝馨甜。
如果说那夜的紫茉莉花海是错觉,那么今晚是什么?
要命了,真希望今晚是另一个错觉。
他这人鲜少想象某一件事,而此刻,他居然开始想,如果不是错觉,她身上有他失去的味道,那么往后的日子里,岂不是非她不可?
曾经听大夫说,有的人嗜甜会上瘾……
不,绝无可能!
只是世间最常见最平凡的味道而已,他尝不出那种味道已有五年之久,不也活得尚好。
真是越想越觉得很有必要尽快把林柚柚解决掉。
*
第二日,天光放晴,昨日下的雨,今天即便太阳很早就冒出了头,地面仍旧泥泞。
周穆三两下收拾完就踏出了院门,周大娘不住地喊他,叫他等等妹妹,他也只当没听见。
林柚柚紧赶慢赶收拾好:“干娘,我走了。”和站在门口的周大娘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
周大娘站在原地看着已经走到老远的儿子,再看看飞奔住过去的柚柚,无奈地摇了摇头。
儿子真有那么不喜欢柚柚吗?她开始在心里想,如果等他们长大后,穆儿喜欢了别家的姑娘,辜负了柚柚可怎么好?
要是真有那个时候,她干脆正儿八经收柚柚做女儿得了,再替她重新找一个靠谱的人家出嫁。
好像这样也挺不错的,如果做不成儿媳妇,多一个闺女也行!她开始谋划等儿子年满十四周岁时,她就问问兄妹俩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站在风口久了一点,亦或是昨晚从屋顶摔下来的确还是有点影响,周大娘突然觉得头有点晕,赶紧回屋去了。
林柚柚直到追出村子也没能赶上周穆,眼看哥哥是追不上了,她决定放弃,停下脚步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着气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做了个决定,以后再也不要为了追哥哥把自己累得半死,有点不划算,反正她对去学堂的路早已滚瓜烂熟,哥哥不想同路那就不同路吧,她以后自己去上学。
再加上昨晚哥哥闯入房间的事,她摸了摸后脖颈,有暴力倾向且本身又能打的哥哥她招惹不起额……
“谋划”好今后上放学自己走的计划,林柚柚也休息够了,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步子和缓下来,再也不像刚刚追人那样累了。
已经走在前面不知多远的周穆渐渐发现身后的拖油瓶没有跟上来,不过他也没有过多去想这个问题。没跟上就没跟上吧,他巴不得。
行至七洞子桥附近,一阵轰隆隆的急流声远远的传入耳际,等到了岸边一看,昨夜一场大雨竟导致河堤涨了水。
周穆把目光落到不远处的河面,滚滚河水浩浩汤汤,七洞子桥已经完全被淹没,只隐约可以看见桥面。
如果淌水过去,以他的身高,河水大约到膝盖处,不算太深,只是水流有些急,身子单薄下盘不稳的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冲下水,不过这对于他这个练家子来说并不是问题。
他弯腰脱了鞋,挽起裤管,露出两节消瘦的小腿,说是瘦,但看着力量也不弱,大概和他平日经常锻炼有关。
把黑布鞋栓在箧笥手柄上,走进湍急的河水里。
虽说已是六月,但清晨的河水还是有些凉,如果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一下去就会凉得打颤,但这对于周穆来说不是问题。
甜水河河面并不是太宽,他很快就淌了过去,上岸后,他用袖子擦擦腿上的水渍打算套上鞋子离开,一边擦着一边看了一眼河对岸。
青草茂密的河堤上,此时没有一个人。
拖油瓶动作真慢,竟然还没有跟上来。
河水这样深,依照她的高度,大概得把大腿都淹没了,水流又这样急,她那小身板没准一下来就会跟一片轻飘飘的竹叶似的卷进漩涡里……
被水卷走了更好,这可是一个正当的意外,天然的丢掉她的理由!
穿上黑布鞋,离开。
可是不知道为何,前一刻还决绝离去的少年,在才走出去两步路的时候突然顿了足。
周穆在原地伫立顷刻,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后槽牙,又倒了回去,再次把鞋子脱掉,下水往过来时的岸边走去。
上岸后,望了一眼通往周家村的路,见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干脆蹲身坐在了岸边随意一颗石板上。
太阳光逐渐变盛,周遭的温度正在攀升,河边葱茏树木花草间开始响起夏虫的鸣唱,唱得少年有些烦躁,随意拾起身边的一片石片,往水中一扔,石片在水面上连跳了七八下才沉入河里。
蝉儿拉着二胡调子“吱--”,老长老长的调调,仿佛怎么也咽不下那口气似的。
烦!
他平时没觉得这冗长的蝉鸣声有多吵,甚至在静下心来看书时,觉得这蝉鸣声像是一首伴读乐曲,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想一巴掌把那些嘶鸣的蝉儿拍飞。
这人怎么走那么慢?
这么长时间,正常人怕是爬也爬过来了……
难不成中途出了什么事?他忽而想起刚刚路过的时候,有一段路上蹲了两只大狼狗。
其中一只他记得老爱咬小孩来着……
少年猛然起身,旋即往回走去。
一颗心提着脚步奇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之前看见狼狗的地方,果不其然,那两只狗都还在,此时正“汪汪汪”地围着一个小姑娘“大呼小叫”。
提起的心总算放下来,那丫头看着好像还没被咬,还来得及。
他正预抬脚走过去把人“救”出“包围圈”,突然听到两声奶凶奶凶的“汪汪”声,却原来是林柚柚正瞪着两只大眼睛一副凶萌的表情对着那两只狼狗叫。
“……”傻不傻,“你在干嘛?”
林柚柚闻声抬头,看见哥哥出现在眼前,喜出望外:“哥哥,看见你太好,这两只狗一直挡着我不让我走,一走就咬我,汪汪!”话音落时,又低头冲着狗子们“张牙舞爪”的奶凶。
周穆无语:“那你为什么学狗叫?”
林柚柚:“我想吓走它们。”
周穆再度无语,就这声音,恐怕连猫都吓不走。
“过来,走了。”周穆沉声命令。
林柚柚看看狗,又看看哥哥,然后怯生生挪步,一步,两步,三步……
“救命啊!”林柚柚突然加速,炮仗似的向周穆冲去。
而那两只狼狗也像是被刺激到了,紧随其后追过去。
眼看其中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咬到林柚柚的脚后跟,突然,她整个人飞了起来,狗子们扑了个空不说,还被一记弹腿一箭双雕踢飞了出去,掉到老远的草丛里,发出嘤嘤的惨叫声,紧接着迅速支棱起来,看也不敢看周穆一眼就仓皇逃走。
林柚柚先是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周穆竟然又一次把她扛上了肩。
狗子们跑后也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而是直接扛着她往河边走去。
“哥哥,那两只狗已经跑了,你放我下来吧?”说着,身子动了动,作势就要跳下来。
周穆尽量克制住把人像那两只狗那样踢飞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你走太慢了,不想被请家长连累我娘,就给我老实点。”
林柚柚闻言当真就安静下来,是的,她不能才去学堂就表现那么差吧。
只是……为什么又是扛着走?
还有,话说哥哥为什么挽着裤管?连鞋子也没穿?
“哥哥,你鞋呢?”
周穆闭口不答,可恨,刚刚为什么忘了穿上?
见周穆不说话,林柚柚也沉默下来,只是注视着周穆快速动作的后足跟,昨天下过雨,路面并不是太干,有的地方坑坑洼洼积压了泥浆,周穆也毫不犹豫淌过去,他原本还算白的一双脚早已沾满了泥。亦或是踩到石子,他却直接踩过,一声也不吭,仿佛那些石头也是平地一样一点也不硌脚。
林柚柚有些于心不忍,自己虽然瘦,但总归要比只兔子重吧,哥哥还要负重前行,他真的受得了吗?
“哥哥,要不还是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我用跑的,保证和你步调一致。”说着又开始挪动身子作势要下去。
周穆真是烦不胜烦,他发誓,在林柚柚出现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一个女孩子可以把人烦到这样的地步!
情急之下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下去。
小姑娘一怔,随即当真就安静下来。
不过很快就听小姑娘抱怨道:“哥哥,你干嘛打我屁股?我从小到大也只有我娘打过一次屁股,你怎么可以打我屁股!”
“就打你怎么了?”
“我娘说男子不能打女子屁股!”
“就打你怎么了?”这话再重复一次,并且像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在作祟,他一边说还一边再打了一下。
“哥哥!”林柚柚抱怨。
周穆的表情冷毅又倔强,对小姑娘的怨声置若罔闻。
只不过,林柚柚看不见,或许也是因为阳光过热的缘故,少年的耳尖逐渐由白转红。
十岁的少年其实什么也不懂,只是本能发臊。
他发誓,刚刚真的只是因为顺手……没想过会打在哪里……
烦死了,早晚要把这拖油瓶扔掉!没有拖油瓶就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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