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矜。”柔贵妃方才眼里含着泪,看什么都雾蒙蒙的,等她目光清明地反应过来时,何矜一张小脸早就怼到她面前。她想摸摸这个胞妹的手,却摸到一大块粗粝的纱布,心疼得她直皱眉头,“这是怎么,伤着了?”
“哈,阿姐说这个?”何矜这才想起来她之前背上小腹都巨疼,根本没顾得上手,垂着眼一笑,“不小心摔了一跤。”
福宁公主挥挥手让侍婢都退出去了,内殿里只留下她们三个人说话。
幸亏何矜现在早就适应了何二小姐的人设,并把她和柔贵妃的事打听了个差不多,表现自然到一点都看不出是个冒牌货。
柔贵妃的长相跟何二小姐还是有几分相像的,仍算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捕捉到的那种出挑。由此不难推测,她们早死的剽悍娘亲肯定也是个大美人,可见要当个成功的母老虎,还是少不了颜值加持的。
柔贵妃跟她的名字一样,看起来就病弱柔和,虽说未施脂粉满脸病容,但眼神清澈,说起话来一直都是温声细语的。可她实在瘦得厉害,虽然裹着锦被,却像被筒里根本没这具身子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狗皇帝的后宫里受了磋磨才变成这样的。
不管怎么说,何柔进宫是受了何二小姐的连累,否则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人估计就换了自己,何矜对她实在有种发自内心的感激。
“阿矜你不知道,我是既盼着你来,又不想让你来。”柔贵妃看着何矜面带纱巾,心里也知道她的用意,轻轻一叹道,“毕竟这种地方来了我一个就够了,不能让你再落了进来。”
福宁公主虽然还在一边,但她也知道柔贵妃这话说得委实不错,换了她早拿条白绫吊死了,都不会嫁到这破后宫里来。
她替自己的皇兄说了声造孽,也知道何矜大概不忍心揭柔贵妃的伤疤,但这又不是小事,还得赶快问清楚的:“柔姐姐,这个孩子,你可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嫔妃间的倾轧陷害,你告诉我,皇兄不管,我就去没完没了地烦他,非得让他来主持公道。”
福宁公主知道皇后八成是指望不上了,这个一国之母早让承顺帝伤透了心,失了个孩子后成天躲在寝宫里不出,就差挂个“天塌了都别来烦老娘”的门牌。
柔贵妃听见这话就垂着眼,分明又想哭,但只是摇摇头哽咽道:“是我自己不小心。”
但凡欲言又止处,总会透着不简单。
阿姐,如果你被威胁就眨眨眼。
福宁公主知道这下是怎么也问不出来了,便也不再坚持,只是说了那么几句让柔贵妃好好养身子、不要太过伤心、孩子还会再有的套话后就离开了,留下她们亲姐妹俩说些体己话。
福宁公主才走,柔贵妃就趴在何矜怀里,再也崩不住地失声痛哭。
“我明明已经很小心的,可还是这样,阿矜,为什么会这样……”
说不准这些话、这场哭,她一直憋到现在才爆发。
何矜有些烦闷地一把扯下来面纱,哄小孩似的摸摸柔贵妃的头。
尼玛,这么惨的事,书里为什么没写?
只有亲身经历了,何矜才能越来越觉得,《权盛天下》这本破文,除了烂俗透顶的升级打脸套路,简直一无是处!
作者不会就是那个傻狗道人吧?
“恩人您找我?”
死了几天的系统音复活了,但这回不再像电话客服,倒成了个流里流气的男声。
何矜忍住不骂:“你就是那个傻狗……仙汪道人?”
对方瞬间回应:“是的恩人。”
“这都是什么玩意?为什么我走的剧情在书里根本没有?你这不是玩我吗?”
“哈。”那边笑得更欠,“为了让您有更真实的玩家体验啊,您不用担心,既然为了报恩,在这本佳作中,我当然是才为您千挑万选定下的原主。只要您不得罪谢幸安,别的都是渣渣,对您构不成威胁的。”
这玩意也能叫佳作?不会真是这傻缺自己写的吧?
何矜抽搐着嘴角:“我谢谢你,我没那么大的狗胆,但是现在,那你能不能看在我救过你命的份上,把我长姐的剧情告诉我?我很心塞。”
傻狗的回复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一块响起来,何矜忍着头疼还是竖起耳朵仔细听:“按照规……是不……但您……恩……柔贵……生太……封后……”
再次突然中断,归于平静。
得,这破玩意又抽风了。
但傻狗说的也并非全是废话,起码何矜仔细把这些东西拼凑到一起,还是能明白个大概的。
柔贵妃会生太子?还会封后?
是这样吧?反正八九不离十。
等何矜回过神来,柔贵妃还在抱着她哭得正欢,抽噎当中,断断续续地说个不停。
柔贵妃的话讲得极为模糊,或许她也根本没打算能让何矜听懂,只是顺便倒倒苦水而已。
但何矜是谁?她刚刚经受了那刺刺拉拉的电流声洗礼,耳朵正支棱呢。
“褚秀女……赵御史……死谏……高掌印以为……”
何矜果然没猜错,既然柔贵妃自认倒霉打算吃这个哑巴亏,就肯定和那个死太监脱不了干系。
她用力搂着柔贵妃的肩膀,附在她耳畔轻声安慰道:“阿姐莫要太难过了,会好起来的,你还会有孩子,这些都会过去的。”
如果何柔的结局能生太子并封后,那她除了嫁给狗皇帝有些亏以外,倒还是极好的。
柔贵妃压根没信何矜安慰她的鬼话,毕竟这种漂亮话谁都会说,又不是发誓,无需负责。
但何矜说出来她就极为受用了,这个从小都被她一路袒护照顾的妹妹不知道何时长大了,怀抱都又香又软的,让柔贵妃舒服得像是再次看到娘亲一样,脸上还挂着泪就睡着了。
何矜怕惊醒了柔贵妃,就让她枕着自己的上臂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何矜跟柔贵妃是被寝殿外尖利的吵闹声惊醒的。
两个人赶紧披衣坐起,柔贵妃召来丫鬟简单地挽了个发髻,趁着梳头时问着:“出什么事了?”
丫鬟浑身发抖,声音也颤颤的:“是高……高掌印来了。”
柔贵妃的手用力按在梳妆台上,指甲折断了。
何矜赶紧摸摸她的手背安抚,柔贵妃只温和一笑道:“没事的,我们出去,把你的面纱戴上。”
“柔贵妃娘娘,可起身了?”何矜不得不说,这和电视剧里头嗓音尖利、阴阳怪气的老太监的说话声简直一模一样。
一出寝殿门,何矜就闻到了铺天盖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原来是高掌印,本宫身子不适,有失远迎。”柔贵妃一改昨日的温柔软和,并没什么反应,恨得笑时都脸上发冷,拉着何矜过来,“阿矜,还不快见过高掌印。”
何矜一边骂着死太监,一边学着样,假意躬身一福。
“这是何二小姐?”嘴上无毛,面色白得像死了七天的高善直往何矜脸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早听闻何二小姐可是容貌倾城啊,今日这是怎的了?把脸遮起来了?还不舍得给人看?”
柔贵妃正色答道:“阿矜吃坏了东西,脸上起了疹子,怕吓到人,这才遮起来的。”
“是吗?”高善走过去,距离何矜只隔三步时又转身走了回去,“那也太可惜了,照那原来的容貌,陛下若是瞧见一眼,宫里就得又多一位娘娘呢。”
柔贵妃指尖掐着掌心顺着说:“着实可惜,是阿矜无福了。”
高善笑得更加放肆猖狂了,指挥着两个小太监抬进来圈椅,他就地坐下:“柔贵妃前日里不幸小产,恢复得倒是快。看这样子,不日就能重新伺候陛下了。”
“高掌印说笑了,本宫身子还弱,且需得将养些时日呢。”
“娘娘自己伺候不了,大可以安排别人的。陛下总是醉着,哪能分得清谁是谁?”高善的眼神从院里宫女的身上一个个剜过去,“李代桃僵这种事,娘娘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何矜默默咬着牙,她只想立马冲出去把这个欠收拾的死太监揍个半身不遂。
眼看着柔贵妃捏住帕子不说话,高善更是哈哈一笑道:“娘娘莫要紧张啊,当年的事说不定陛下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咱家就是随口一提,跟您开玩笑的。”
“今日来冒昧叨扰娘娘,是想问一问娘娘,认不认识这个人。”高掌印大手一挥,“把她抬进来。”
何矜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兴许都不能再称作是人了。此人满身通红,但也能依稀看出穿着带有精致刺绣的罗裙,可见是个女子。
女子下裙破烂不堪,中裤裤腿以下空空荡荡,早就被砍去了双脚,袖口处也是并没有手露出来的。她的左耳被剪去大半个,两个眼睛只剩下了血窟窿,她一直没张口,不知道舌头尚在否。
要不是她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何矜很难相信这是个活人。
虽然书里常常写到死太监如何心狠手辣变态残忍,但何矜这可是头一遭身临其境,看到,听到,甚至闻到。
这玩意的名字居然还好意思叫“善”?
除了被血腥味恶心得想呕吐,何矜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能不能赶紧让唯一能收拾他的男主——谢幸安崛起,快点弄死这个混账东西。
此时的谢幸安搓搓手打了个喷嚏,系紧了搭在身上的外衣,天真是还有些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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