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薛宝钗秀女家事发、迎圣驾世家竞修园
宝玉要念书,自是荣国府上头一等大事,但凡有什么好的就紧着他先来。又有了贾母和王夫人的帮衬不出三日,就诸样都预备好了。
将宝玉住处外的一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当中设了两张书案,并香炉,兰花,笔筒,笔洗等文房之物,一应俱全。
还专门有小丫头负者看水,端茶,写完了字沾了墨洗手等用。
又过得十来日,贾元春却是终于从宫里被放出来了,圣人体恤这些女子女官辛苦多年,都给了谕旨赏赐,虽是个虚名,但好些女子就算图这个虚名,一辈子却也还得不到。
元春归家,娘儿们抱头狠狠哭了一场,万幸当下贾元春还不算是人老珠黄,若是仔细寻一寻也能找得个人家。
荣国府在暗中为着这一大姑娘物色夫婿,而元春回来之后,不出十来日就是渐渐能帮着料理家事,王熙凤身上担子也轻了不少。只是在银钱之上不似早前那么便利。
一日王夫人叫了元春来说话,“你姨妈的意思是说,你既然从那宫里来,又自自在那里面这么些年,规矩肯定是一等一的,教一教你妹妹,将来她若去了,也不至于抓瞎,万世不知。”
荣国府大姑娘一听,才知原是为了宝钗待选那事,元春见过诸位姊妹,相处下来却是宝钗理事最为得体又端庄大方,若是去那种地方,正经选秀,就是不走门路也当能顺利。
只是元春毕竟是在皇宫中谨慎了这么些年的人物,早已把各家底细了解清楚。
想到薛蟠那事,便问母亲王夫人。“母亲,我听说姨妈家的薛哥儿早前犯了事,可是真的?”
王夫人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官府都判了无罪。”
元春一看便知母亲对自己有所隐瞒,于是又道。
“官府是官府,圣上说的话,还有对不上的,我问了丫鬟,她们也说不清楚,所以只能来问母亲。”
王夫人听了也是有几分心虚,又道,“却也是他年轻气盛做的事。”
“这事情薛家并不在理,只是那人不是当场没的,才叫钻了空子。若要我去说,薛家妹妹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就算一时间真被选上了日后闹出来,指不定是祸事。”
贾元春知道母亲顾着姊妹情谊想帮薛姨妈一把,但她作为荣国府的大姑娘,必须事事为自己考量,便也不客气,直接将此事与王夫人讲个明白。
“我晓得母亲想帮姨妈孤儿寡母,只也要看看,万一咱们家也牵扯了?”
“那此事就缓一缓。”王夫人也也犹豫了,她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只是心中想着哪一件事已经被官府摆平,又有王家人大力出手。
听得元春如此说,她素来耳根子软,也歇了心思要帮忙,只先拖一拖,而后再想法子拒绝了薛家,免得伤了姊妹和气。
好在京中选秀女的消息传开后,今次却不似往年,圣上直言各皇家儿女不当做此形状,要人服侍,故而侍读今后都不许再选。
宝钗这身份若是还想选秀,便只能入宫去当最末流的宫女,不不似元春还能做个女官,于是薛姨妈也舍不得女儿,倒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唉!原想着宝丫头能有个出路,却是她命不好。”薛姨妈聊到此事,心中仍是遗憾万分。
元春晓得姨妈心中着急,薛家自南边来到京城,眼看着宝钗也快到了年纪,却也是最该定亲的时候了。
她只得安慰薛姨妈道:“这些贵人们的心思,咱们也猜不着,宝丫头这样的人品,姨妈又何必操心。”
薛姨妈见元春自己的事情还没着落还要开解自己,心中怪不好意思,娘俩又随意聊了些家常事情,这就散了。
元春自薛姨妈处回来,路过宝玉住处,听见那边吵吵嚷嚷,一看是正有丫鬟在帮忙搬弄文房等物,上前问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见家里能主事大姑娘来了,怎么能放过这等大好的告状机会,便对元春道。
“真真那林哥儿和二爷闹出的故事,两人本是一处书房里念书,如今那林哥儿吵着不与宝二爷一处,非要自己一个屋子。”
元春怎么听不出这婆子话中的机锋,也不生气,于是又道。
“宝玉那边又不是没屋子,收拾出来不就是了。”
那李嬷嬷又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宝玉屋子里的晴雯出来了,见了元春,好似见到了救星。
“大姑娘您赶紧去看一看,二爷那边正哭呢!”
元春就随了晴雯过去,那书房里两人真是在闹,就连她进了门都尚未察觉。
只听那林家的林律,在书案的一边,手中还执着笔未曾放下,对埋头在桌上的宝玉道。
“你也莫要哭,我不过叫你念书勤勉些,这么一来,你家中人就又要说我欺负了你。”
宝玉见元春来了,心中就更加委屈,背过身去抹眼泪。
“哥哥。”黛玉忽得出现在了门外,她单手扶着门框,后面还跟着饱着一摞宣纸的紫鹃。见了这状况,自然要问。
“这是怎么了?”
黛玉进了屋子,才见被窗格遮住的元春,连忙见礼。
“元春姐姐好。”
元春也无奈笑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只一进来宝玉就在此处哭。”
黛玉让紫鹃先进屋里来,将手上那一大刀宣纸放下,又让她出去了。
“有什么好哭的,可是先生布置的课业太多,做不了?早前我见那边还有些好的纸张,特意给你们送来,怎么就哭上了。”
随即又上前对宝玉道。
“宝哥哥,我家哥哥心直,若是他什么地方得罪了,还望你瞧着他小你一月的份上,还请多担待。”
宝玉的下人会告状,但林律本身也是长了嘴的,自然也会说话。他也对当下看起来年纪最长的元春委屈道。
“元春姐姐,我本也无恶意,只是宝兄弟在书房,一会儿说要喝水,一会儿又要研墨,一会儿又说手酸要丫鬟来揉,我在一旁不能够静心,便说了几句。闹着闹着他又要说让我另一间书房,我想着也好,他就哭了。”
元春晓得自己兄弟的脾性,早前她已是偷偷来看过几次两人念书,林家哥儿说的一丝儿不错,宝玉进学,却也不上心。
但是元春也不说谁都对错,只叫了外面的人进来。
“你们去给林哥儿将那一间屋子拾掇出来,东西都摆好。”
那人听了元春道吩咐,即刻出门去开始指使人忙碌起来。
元春见宝玉一直不好,便又对林家两兄妹道。“你们且先出去,要我这个姐姐管一管他才是。”
不料黛玉却道,“元春姐姐,这倒是不必了,早前在那梨香院我们就说给哥哥置办一个书房。”
宝玉有元春护着,黛玉想到因林律是林如海过继的,这荣国府的人说话总是不怎么中听,与其要林律一直在此处受气,还不如回了梨香院。
黛玉的道行显然比不过宫中浸淫多年的元春,元春晓得这俩孩子一处。非是为着二人情谊,更也是贾家和林家的牵扯。
当下贾府里这状况,正式向外寻助力的时候,薛家这样的商户他们需要,而林家在官场很有前途,贾家更需要。元春又怎么能叫林如海的儿子走了,于是笑道。
“妹妹那边虽然清净,但是在这边若是你舅舅闲了,还可以指导学问,若是去了那边读书有什么不懂的,都没个商议去处。”
黛玉听了,只是笑笑,然后点头,见元春要和宝玉说体己话,书房又未曾收拾好,便辞了元春,两人先回梨香院去。
“姐姐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元春送了二人,心道这两人还真有些兄妹的架势,倒是比探春和环儿这对儿亲姐弟还刚好一些。
元春见二人走了,便转过头来教育宝玉。
“宝玉,我记得进宫之前,你才这么点高,教你读书识字,不多时就记住了,怎么如今。”
宝玉正气,见元春也这般说自己,心头就更火了,将书一甩。“如今我怎么了,我就是读不了这劳什子!”
元春依旧语重心长劝诫。“你若读不了,咱们家中今后可怎么办?又怎么保得住祖宗的根基。”
可惜元春进宫太久,宝玉也不是多年前那个幼儿,这样的话早已在袭人处听了千百遍,又发火道:
“可我就是做不来那等官场庸碌之徒!”
然元春也不是袭人,她可不是小心服侍的下人,而是宝玉的亲姐,见宝玉这个模样,心道是家中宠坏了。
只冷笑道,“我也不劝你了,只是父亲过几日必定会查你的课业,你只管瞧着办。”
这一招果然有用,宝玉当即就被吓住,也不敢哭了,更不敢闹了,元春也懒得再说什么软和话,只要下人好生伺候着,便又走了。
只是元春虽然先走了,但是心中仍是有着自己的计较,等过些时日总也要过来给宝玉立个规矩才是。
老太太真是把他宠的越发没个人样了。
楚彦见黛玉和林律两人一到回了梨香院,问反生了什么,那林律就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同宝玉的争执说了,又说了元春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说到黛玉回护自己是,林律那叫一个骄傲,连头都高昂了几分。
“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大姑娘,若是荣国府愿意给这位姑娘招婿,怕是能多过几年。”楚彦听完便摇头道。
只是荣国府里还有这么多男丁,哪里轮得到元春管事,又怎么会留了她在家里。
然宝玉命中却也有福气,过不得多时,贾政就没有心思管他这个当儿子的了。
宁荣二府的主子们都到了荣禧堂中,正商议大事。
“今日宫中下了旨意,圣上欲与民同乐,府上有园子,能作接驾之用的,可以递了折子,恭请圣驾!”贾赦向众人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眼中都泛着着光。
“咱们家中虽有,但是够不上园子,要不要也修一个,指不定就被圣上点了?”
一时间,众人都议论开了。
恭迎圣驾,多么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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