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论儿子政老钻地缝、圣眷隆贾妃赏园
若是可以,若是这地上有个缝隙,贾政必定当即就钻了进去,将自己埋得深深的,半点脑袋也不露出来!
林律竟是已经考了童生!还是头名!今年还能再下场!
贾政略一算,这孩子当下才多少年纪,那他考童生时,年方又是几何?
偏生林如海说及此事,像是家常一般絮絮叨叨说来,半点没有炫耀之意,在贾政听来简直伤害到了极点。
再看看他家中的那个宝玉,平日里被人夸赞成这个样子,也不见有多大出息。林律自始至终冷眼旁观,半点不曾说什么,林家人也没宣扬过。
真是丢脸啊!
“这孩子年纪小,书虽读的不错,字却不算老成,唯恐将来于此吃亏。”林如海不经意间,又叫贾政会心一击。
贾政早前百忙之中看过两人的功课,见林律规规矩矩和宝玉一道写大字,有时写的还不如宝玉,故而将这二人看做差不多的水平。
如果多半时间都在读书,必然是没有这么长的时间练字,当下字写得一般,也是常理。然林律还比宝玉小一月,这个时候能写这么一手字,也不为差。
贾政掩饰住自己的尴尬,拱手道,“怪、怪不得,我就说林哥儿四书五经都通了,此番却也可以下场一试。恭喜大人,得此佳儿。”
这样的儿子何处去寻,贾政也想收一个当儿子,怪不得林如海眼也不眨就将人收了,记进宗族当嫡子!就说好些人家的养的儿子,十个中未必有一个这么成器!
林律这孩子,必成大器!登科及第不在话下,又有林如海这样的父亲,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这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然贾政才稍微自我疏解片刻,林如海又不放过,还是那等轻飘飘伤人于无形,依旧是个操心老父的模样,点点头,又对贾政道:
“正是如此,我瞧着这孩子能读书,只可惜当下家中哥儿是有了去处,但玉儿每日闷在家中也不好,若是能叫玉儿去考,想必童生不在话下。”
此番贾宝玉比不过林律这个读书的小子,也比不过在家中养着的黛玉,黛玉比宝玉还小一岁。
林如海也没说宝玉不好,只是作为父亲操心一双儿女,拳拳之心,要贾政也只强颜欢笑,赞一句。
“祖上果然家学渊源。”
林如海又连连摆手,“谬赞了,也是她母亲早年教的好,我见姑娘家学针线伤眼睛,也没个打发时间的,请了先生混教着。”
混教着也比宝玉强,贾政已是不想再论读书一事,这么下去只有更加自取其辱的份!便又问了其他事宜,再不提要宝玉和林家哥儿一处请了先生进学的事。
今日贾政见了林如海,下人们偷偷传了信,说是老爷不太好,王夫人担心是林家当下飞黄腾达,看不上公府,又担心贾政气出个好歹。
于是王夫人带了元春,往贾政那边去安慰,试探问到,“如何说?”
贾政恨不得直接将宝玉这个不成器的招来打一顿,
“还能如何说,这孽障不成器,我又有什么法子!人家林哥儿都考过了童生,预备趁着圣上开恩,去考国子监,早前在咱们族学中,约莫是找不到去处,又不好推辞,才过来了。”
听说林律已经考了童生,元春也惊了,又听他是头名,今年因为上京耽搁了下场,还要去考国子监。
元春晓得父亲为何如此动怒了,他们荣国府的行径,当真是可笑,那孩子在族学中进学时,指不定私下心中如何嘲笑贾府不学无术。
与宝玉一处时,想必也是笑宝玉绣花枕头,见贾母一干人等将宝玉夸的天上地下时,又不知如何。
□□国府也不能说林家有错,不能说这孩子有错,人家分明是谦虚,不将此事大作宣扬,也没有拒绝来自长辈的好意,荣国府请他来学里,林律也不嫌弃的过来。
况且林律除了课中睡觉和不听讲,并不与人眉来眼去,不干不净。
就连林律与宝玉闹的那几次,林律也没说宝玉不学无术,只要他莫要享乐,好生进学。
荣国府哪一个人能责备林家故意让他们丢脸?林家分明是处处为他们考量!
贾元春只得竭力安慰丧气的父亲,温声道,“此事也只能罢了,当下宝玉也赶不上,今后不可再放纵,也叫他进了国子监去。”
想到童生,王夫人又有了想法,早前宁国府那边为着丧事,连官都能捐,她问二人,“若说童生,能不能捐一个?”
贾政坐回自己的位置,狠狠瞪了王夫人一眼,是这耳根子软,心肠也软的母亲,将宝玉惯坏了。
“不可!圣上已是下了令,今后生员,一律不许,况且买来的,又不能买了学识!”
贾元春见状不妙,怕父亲又斥责母亲王夫人,连忙搬出贾母来,“父亲也莫要再愁此事,书却也要读,当下有了个林哥儿在前,今后老太太也不能再说宝玉还小了。”
贾政想来只怪王夫人也不对,毕竟家中人人都知,宝玉是被贾母护着,也只得罢了,要元春什么时候将此事斟酌着告知贾母。
而后元春挑了个日子,和贾母提及了此事,贾母听到林家那哥儿竟是早已过了童生,嘴上赞着他读书上进,心中也有了计较。
当下等宝玉散学了,就喊来特意说了几句。宝玉在贾母跟前不便发作,只能应好,回到自己屋中,就与袭人道:
“怪不得他今日与我作辞,想不到竟是攀了高枝去!”
袭人好意劝他,“那本就是读书人该走的路子。”
宝玉气得将茶碗一摔,躺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不再说话!
就说林律辞了贾府的族学,林家还不忘送上一份礼。他在家中备考了几日,就去参加了国子监扩招的选拔,一次就过了。成了京中叫的上名号的神童,只是神童也不止林律一个,当下也有十三四岁能考得上的,今次考察不考八股,所以那些个年轻的才有机会出头。
若是考了八股,林律必定是进不去。
只是荣国府贾宝玉是没什么喜事,但贾元春有喜事,到了定下那一日,风风光光被抬出了门。因为是侧妃,不得走正门进王府,荣国府为着给女儿挣脸面,自然要把派头做主。
好在元春入了王府,王爷品性温和,王妃病着,果然是要她操持上下。贾元春在宫中当过女官,于此道上很有手段,不出几日就将有模有样的当起安宁郡王的家。
王夫人见女儿有了个好去处,心中大安,两相往来,荣国府的下人在外,就越发娇纵。
岁近年关,天气一日日冷下去,贾府里的园子也都预备好,上面也有了消息,还是安宁郡王府打探到了一二送来的。
“可是准了?”贾母关心极了,问才去王府,见过元春的王夫人。
王夫人道,“只是眉目,自然不准,但是就算圣上不来,侧妃娘娘说,圣上体恤各家上表的心意,便叫各位王爷,郡王,领了圣意,等元宵时节代圣上赏光,与民同乐!”
贾母点点头,龙椅上那一个贾府是不敢想来,但其他宗亲,宗能轮到一个,“也不知我们府上会轮到哪一家?”
王夫人又道,“这怕是要到临了那几日才有个准头,只是安宁郡王府上王妃病着,怕是轮不到,但也还有其他王府。”
贾母又吩咐下去,“只预备好了就是,不可出了纰漏。”
林家宅子里,林崔氏与楚彦一人摆了一张椅子,躺在园子中晒着太阳。
林家的消息,自然比荣国府更为灵通,林崔氏用扇子遮了脸,叹道:“唉,圣上为了要荣国府的大姑娘游大观园,也是颇为费了一番波折!”
一旁的楚彦翻了个身,“她如今只是个郡王侧妃,怕是资历浅了点,指不定还有人同她一起游园。”
这事也真叫楚彦说中,三日后宫里就来了旨意。
整个荣国府都沸腾了!
“老太太、准了!宫里说要咱们家大姑……安宁郡王府的侧妃娘娘和北静王王妃一道儿,代宫中娘娘游园记乐事,传旨的公公就要来了,还请赶紧去戒指。”
贾母原本歪在榻上,听了消息,立马坐了起来!“怎么是代宫中娘娘?”
贾赦连忙上前解释,“母亲,后院之中俱是女眷,若是王爷前来,那岂不是迎驾的都没有几个,这王妃来了,也就当是后宫里的娘娘来了,陛下和娘娘夫妻一体,还有什么说法。”
贾母听了又乐了,连连点头。“是,还是宫中周到,我这把老骨头,是越来越糊涂了。”
王夫人干忙上前来扶,“老祖宗,您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赶紧打扮上,接旨吧!”
贾母直道王熙凤贫嘴,要鸳鸯赶紧将衣裳找来,又问贾政去处,“你们老爷何处去了?”
“老爷带了二爷往园子中去,园子里那些景致,还没名字!”
“快去叫了你们老爷回来接旨!”依着贾母对吩咐,小厮一溜烟往园子去喊人。
荣国府这边倒是欢天喜地得了旨意,可林家就不一样了。
送走了传旨的公公,林家夫人拉了林如海进屋子,难得板着一张脸,像是对宫中的安排极为不瞒:
“怎么是咱们家给那荣国府做了搭头?!”
要说林大人如何作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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