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黎恕依旧没有回来……
栀栀都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踩着十几厘米高的积雪,跑去施教授家问情况。
施教授这次和黎恕他们一块儿去了,如今也是没回来。师母带着长子长媳大孙子,以及小儿子、小儿子的女友正在家里准备年夜饭。
见栀栀挺着大肚子过来问情况……
施师母连忙柔声安抚她,“栀栀啊你别着急啊,他们出了海,不可预测的事情可太多了……哎,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是那个……出门在外嘛总会有些意外拖住脚,小黎是第一次跟着科研团出海,但我们施教授可不是第一次,我跟你说呀,他出门十次,有九次半都有可能会拖延……所以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事儿的!”
施师母是过来人,比较有经验,又教导栀栀道:“你放心吧!真不会有事儿的,我天天在家拿着收音机听天气预报呢,自从他们出海以后,南海就一直风平浪静的。这冬天啊,天气一向不做怪,要是到了夏天呢……就不好说了,夏天有台风嘛!”
这一点,栀栀是认可的。
自从黎恕出了门,她也天天在看电视,还专门弄了个本子来记录南海天气预报,确实最近风平浪静的……
师母继续说道:“所以栀栀啊,你也不用太焦虑,回家安心等消息。过年呢,就好好过年……他们要是能赶回来过年的话,那是一定会赶回来的,万一真赶不上,那肯定就是被其他的事儿给绊住了脚,咱们是家属,要稳定住情绪,做好家里的工作,别给他们添乱就好。”
栀栀连连点头,她只好回去了。
到底还是牵肠挂肚的。
姜女士和老黎看出了栀栀的失落……
一个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嫁个男人如同守活寡,不但感同身受,眼圈儿也红红的;另一个呢,看到青春妙龄的儿媳形只影单还要强颜欢笑的,突然体会到妻子年轻时候的不容易,也是心中十分难受。
大家很刻意的欢腾了起来。
老黎信誓旦旦地要做一道行军美食给家里人吃,就带着铁蛋在院子的一角先是刨开了地面积雪,露出土地、又挖了个浅浅的坑。然后他杀了一只鸡,在肉鸡身上抹了一层盐巴,再在鸡肚子里塞满削了皮的土豆……当然了,土豆表面也抹了盐巴。
接下来,他用粽叶包裹住肉鸡,里里外外包裹了好几层,再在粽叶外头糊上浅浅一层湿泥……
准备工作就完成了。
看到这儿,栀栀和姜女士也明白了——这不就是叫花鸡么!
跟着,老黎在浅坑里生火点燃了木炭,等到两三块木炭快要燃尽的时候,赶紧把泥巴糊好的肉鸡放进浅坑里,再铺上一层薄土,然后再将几块燃烧的木炭置于薄土之上。
全程围观、且热情地成为帮爷爷的小助手的铁蛋惊诧万分,一直指着被泥土糊成一团的肉鸡嚷着:“粑粑……粑粑!”
栀栀和姜女士笑喷了。
老黎眼睛一瞪,“这不是粑粑,这是叫花鸡!可香了!再说这个是粑粑,一会儿一口都不让你吃,爷爷一个人吃完!”
铁蛋更加惊讶了,“爷爷吃粑粑?”
气得老黎张开蒲扇大的大手就去拍铁蛋的肥屁屁。
铁蛋一扭屁股跑了。
老黎故意在后头慢慢撵,铁蛋飞快地在前头跑……
栀栀笑到肚子痛,姜女士扶着门框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老黎用余光看到妻子和儿媳笑得如此畅怀,愈发想要逗她们开心,嘴里呜哩哇啦地要去撵铁蛋……
铁蛋也一边兴奋地尖叫、一边围着院子飞快地跑。
“吱呀——”
院门被人推开。
黎恕风尘仆仆地站在院子门口,又惊又喜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的欢笑声齐齐一滞。
铁蛋奶声奶气地大喊,“爸爸——妈妈!我爸爸肥来啦!”
然后一头朝着黎恕扑去。
黎恕扔下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一把就将儿子抱了起来,笑问:“乖儿子,想爸爸了没?”
“想!”铁蛋大声答道。
黎恕又问,“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吗?”
“想!”铁蛋大声答道。
黎恕再问,“那有没有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
铁蛋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爷爷一眼,告状,“爸爸!爷爷吃粑粑……”
黎恕一时没听清楚,“啥?”
“爷爷吃粑粑啦!”铁蛋中气十足地大喊!
栀栀和姜女士扶着墙,再次狂笑了起来。
老黎气狠了,上前就抡起巴掌想要装模作样地拍铁蛋屁股一巴掌——
可刚才他和大孙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闹着玩儿,早把院子里蓬松的雪地给踩得实实的,这会儿步子迈大了些,一脚踩过去……
“嘶啦!”
“哎哟我的妈——”
布料撕裂的声音伴随着老黎痛苦的叫嚷声……同时响起。
原来,老黎脚下一滑,摔了个劈叉。
动作还挺标准?!
栀栀和姜女士被吓住,回过神来,不觉又好气又好笑……
黎恕赶紧把儿子提溜起来,放到了肩膀上骑着,然后过去把老爹给扶了起来,“爸,你要不要紧?”
老黎虽然已经不年轻了,但至今仍会跟着大兵们跑全程负重拉练,身体素质是不错的,就是这劈叉……确实有点儿肌肉拉伤,当下也就没强忍着,就着儿子的掺扶,慢慢走上了台阶,上客厅休息去了。
姜女士已经飞快地上楼给老伴儿拿新的秋裤、毛裤和外裤……
栀栀则上前去,想把铁蛋接过来。
黎恕柔声说道:“没事儿……让他跟着我。”
没一会儿,姜女士拿了换洗的裤子下来,又赶了栀栀一家三口去厨房,“念之才回来,栀栀你带着他上厨房里用热水洗把脸去!”
栀栀知道,婆母这是让她们避嫌呢——公爹摔了个劈叉,裤子都扯烂了,这是想在客厅里关上门换下来呢。
于是栀栀和黎恕带着铁蛋去了厨房。
黎恕自顾自的打水洗脸擦颈脖,栀栀牵着铁蛋在一旁问他,“这回怎么晚了一星期啊?路上还顺利吗?”
黎恕笑道:“简直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船上的几个老把式说啊,咱们这一趟出海这么一帆风顺,等于是给以后的工作也开了个好头,以后肯定顺顺利利的!”
“那怎么晚了那么久?我还担心你赶不上年夜饭了呢!”栀栀说道。
黎恕,“主要是,船上有十来个同志想直接回家去……要是回了淮安,他们几个再转火车和长途班车的话,就怕来不及了!所以我们就绕了路,分批沿着海岸线送他们上岸……”
说着,黎恕又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们其他人也跟着上岸了,然后……快过年了嘛,就买了点土特产和年货!呃,停靠的地方多了,就、就……”
栀栀明白了。
“就做起了倒买倒卖的生意来了,对吧?”她把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给说了出来。
黎恕嘿嘿笑,“挣了这个数!”
遂伸出了五指山。
“五十?”栀栀问道。
黎恕骄傲地挺胸,“……五百!”
栀栀惊呆了,“怎么会这么多!”
黎恕得意地说道:“你男人眼光好呗!”
然后快速地解释了起来。
——黎恕在海鸥岛的时候,没少跟着辫子爷爷他们学习钓鱼、捕鱼的技术。要是在海鸥岛、正义岛,他那手钓鱼捕鱼的功夫实属残废,但在科研船上,他的捕鱼技术就算得上登峰造极的水平了!
除去能供上整一船人每天一顿饭的量之外,黎恕还把多余的海鱼给弄成了咸鱼,本来是想着等活动结束后,把这些咸鱼分给大伙儿的,因为快过年了嘛!
结果在沿途送人上岸的时候,黎恕手里实在缺钱,就拿了一部分咸鱼去赶集摆摊叫卖……想不到啊,生意是异常的火爆!
黎恕一下子就挣到了二十几块钱!
又因为平时家里都是他在买菜,十分了解物价,觉得A地的土豆那是相当便宜啊,淮安五分钱一斤的土豆、A地只要两分钱一斤!于是黎恕一口气买了八百斤土豆,全都拉上了船。
科研船行驶到B地,将同行的同伴送上岸,黎恕依旧跟着下岸去赶集……一打听,土豆居然要六分钱一斤???
黎恕当即卖掉了五百斤土豆!
然后他又发现B地的土法红片糖特别特别便宜……
就这样,一倒一卖的,他挣了五百块,外加还拎了不少土豆、糯米、红片糖什么的回来。
栀栀又问,“别人有分到东西吗?”
黎恕答道:“反正后头下船的全都分到了,前头下岸早的同志没分到,我跟大伙儿说好了,没拿到东西的全都折成钱,等过完年开工了我给人送去!”
栀栀点点头。
黎恕笑道:“我已经算过了,我在米国的时候借的钱……这回就能全还完了,然后应该还能余下二百块钱左右,栀栀你想要啥,我给你买!”
栀栀笑道:“我什么也不缺,还是给爸妈买点东西吧!”
正说着,客厅那边开了门,姜女士扯着嗓子喊铁蛋过去。
栀栀和黎恕心知,父亲应该是已经换好了裤子,便带着铁蛋一块儿过去了。
老黎和姜女士是赶过来当家属、照顾怀孕的儿媳的,来了这儿快一星期,他俩也没事儿干,早就已经把家里家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说是年夜饭了,就是整一个春节要准备的年货与吃食什么的,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年夜饭其实就是一大盆卤味,外加一尾红烧鱼,一个清蒸鸡,再加个猪骨头底的火锅……各种配菜蘸料全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煮一大锅米饭、同时蒸个鸡,再来个红烧鱼就好。
于是,黎恕过去给和父母打了个招呼,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他就上厨房来煮米饭、做红烧鱼了……
那一边,老黎就去翻看黎恕带回来的东西,姜女士忙着穿针引线缝补丈夫的裤子。
栀栀担心黎恕在外头忙着赶路,顾不上吃东西,连忙用筷子从卤水盆里戳了一只卤蛋,送到黎恕嘴边。黎恕确实已经被饿坏了,张嘴两口三口吃了,又笑道:“再来一个。”
栀栀给他戳了一块被卤炖得烂烂的猪蹄膀。
黎恕果然喜欢。
但他吃完后,见栀栀还拿着筷子想再戳一块的举动,他又赶紧制止,“够了够了,我这做好红烧鱼就能吃饭了……”
栀栀才不管那么多呢,又戳了一块猪蹄膀肉怼到他嘴边。
黎恕张嘴吃了,又没收了那根筷子,栀栀才作罢。
趁着黎恕在做红烧鱼,栀栀就问起他,这次出海有没有收获。
黎恕苦笑,“说实话……没有任何头绪。只能说,咱们是去摸了一圈儿地形。只是大概地熟悉了一下海域情况。”
说着,他又沉吟道:“走了那么一圈儿,我觉得哈,还得回去向正义岛求助。”
栀栀和黎恕早就讨论这一点了——再没有人的水性比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更好,也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外海。但目前比较让人觉得忧虑的就是,黎恕的项目还没正式启动,而叔叔爷爷们却在渐渐老去,就怕将来他们会力不从心。
黎恕叹气,“我会尽快抓紧时间的!”
很快,黎恕这边煮好了米饭、蒸好了鸡、也做好了红烧鱼……时间也一晃就到了下午四点半,虽说这个点儿就吃年夜饭,确实早了点儿,但全家人都心疼黎恕为了赶路,从昨天开始就没精力搞吃的,索性就开了饭。
依着淮安这边的传统,家家户户在开动年夜饭之前,都需要先烧一挂鞭炮。
由于栀栀肚里怀着孩子,黎恕和老黎带着铁蛋上巷子口去烧炮仗,免得吓坏栀栀和胎儿……
姜女士则用几个大碗装了些卤味,捱家捱户地给紧捱着自家小院的邻居们送食,又拜托他们、我家儿媳怀着孩子,如果要烧鞭炮的话,麻烦请到巷子口去烧……
邻居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平时和栀栀相处得也很融洽,当然没有不依的。
同时,姜女士送出去几碗卤味,便也收获了不少红烧肉、炖鸡等硬菜。
下午五点整,一家子终于坐在饭桌前,吃起了年夜饭。
黎恕是真被饿坏了。
老黎卤了一整只二十来斤重的蹄膀、整一只猪头的猪面肉、外加五斤五花肉、五十只卤蛋……当然了,被姜女士送出一小部分,但之前老两口是打算这些卤味要吃两天的。
结果,黎恕给老妈和妻子各挟了四五块卤猪蹄膀,给了铁蛋两块,剩下的他和老爹分吃完了!猪面肉、卤猪五花也是一样,就更别说火锅锅底里的五斤炖肉了……
黎恕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啊!栀栀看到了黎恕扒饭的速度,以及他一看起来就……黑了一圈儿、瘦了一圈儿,想也知道,在船上肯定没怎么好好吃饭。
姜女士已经念叨了起来,“你跟着栀栀去米国也是两个月,那会儿你回来的时候,就不像现在!你瞅瞅你现在的模样儿,就只剩下一个骨头架子了!唉,你啊……要是栀栀不陪着你,你的生活可怎么办哟!”
栀栀也心疼。
——黎恕饭量远比普通人大,她和黎恕去米国的时候,只要呆在大使馆,就自己用电饭锅煮饭,未必能吃好,但一定能吃饱。两人在大学里交流、吃食堂的时候,栀栀也总会要求多点两至三份餐给黎恕吃。
可是,在科研船上,黎恕是负责人,他自己肯定不好意思搞特殊化!
所以???
他不会生生饿了两个月吧?
栀栀叹气,“妈你放心,等我肚子里的这一个卸了货,我也能跟着出海,以后有我在,我会管着黎恕吃饭的。”
姜女士说道:“只要你俩在一块儿啊,我才能真正放心!”
一家子又聊起了黎恕这一次出海时,在海上的伙食和起居。
黎恕他们带了足够的大米、挂面、土豆、海带、香菇干、腐竹干、黄豆、咸鱼、各种辣椒酱、调味品什么的上船,再加上黎恕还带了渔网、钓具什么的……
一船三四十个人,吃饱肚子还是没有问题的,蔬菜方面只有土豆、海带、香菇、腐竹和豆芽这几样,伙食比较单一,但可以克服。
但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淡水和睡觉。
这次黎恕邀请了几个老渔民一块儿去,中途可以找几个小岛补充淡水,但在半路上,淡水还得省着花,在船上是不能洗澡的,每人每天只能在三餐后,各分到小半杯的凉白开。
睡觉更加成为了噩梦!
因为船无时无刻不在随波逐流、高低起伏,颠簸感很重。人一上船……基本坚持不了三四个小时,一定会呕吐,然后茶饭不思、头晕脑涨。整个人都陷入迷迷糊糊地状态,到了晚上,又会由于白天迷糊多了,神智非常清醒,根本睡不着。睡不着呢,晕船恶心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刚开始的时候,黎恕也是这种状态。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他才慢慢适应过来,然后才全身心投入工作,闲余时间就用来捕鱼、改善大家的生活。
讲完了黎恕的事儿,老黎也开了口。
他讲的主要是时政方面的事儿。
老黎告诉儿子儿媳,“风向快要变了……如今已经开始清肃反正,从明年起,上面儿先开始。要是上面顺利,估计过两年就到下面儿了。记着,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越要谨小慎微,绝不能出任何一丁点儿的错……”
姜女士忍不住问道:“那清肃反正不是好事儿吗?”
“因为要抓典型了,咱们别撞枪口上。”栀栀小小声说道。
老黎点头,“就是这个理儿!你们是不知道啊,小昭她爸又降了三级……”
“哈?”姜女士诧异万分,“不已经降了三级吗?难道还降了三级吗?”
老黎嗯了一声。
姜女士万分不解,“为啥啊?”
“小昭她妈可能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吧,就找关系求到XX那儿去了……”老黎隐晦地说了半句就打止了。
栀栀、黎恕和姜女士全都明白了。
尤其是栀栀。
她毕竟经历过后世,知道再过几年……到了七九年,XX就会彻底垮台。
栀栀凝神细想:
今年已经是七六年了呢!
七七年恢复高考,七八年知青返城,七八年改革开放……
是啊,好时代就快要来临了。
姜女士则为小昭妈的行为感到疑惑万分,忍不住说道:“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小昭犯了错误,就应该要承担错误,为啥她妈还觉得走投无路?”
老黎冷笑,“妻贤惠三代,妻蠢毁三代!”
然后他又交代儿子儿媳,“你们等着瞧吧,时代马上就要变革了……你们能跟团出国访问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栀栀与黎恕连连点头。
第442章
年初七,老黎率先回了京都。
姜女士留下来照看铁蛋,顺便看护栀栀。但她也不能呆太久,毕竟还没退休……出了正月,也就是公历一月中旬,姜女士不得不带着铁蛋回了京都。
公历的三月中旬,栀栀的大嫂单朝凤风尘仆仆地从老家松市赶来,准备侍候栀栀分娩生产。
栀栀还是很要强的。
想着自己已经是讲师、可肚里怀着孩子,还马上就要分娩了。她打定了主意产后只休息一个半月就要回归讲台,而且也已经跟一师许明奎说好,在她住院、坐月子的这一个半月的时间里,请他帮忙代课,课时费也会全部给他……
但栀栀还是不希望让自己太长时间退出。
又及,导师那边的项目,有一个是她全权负责的呢!
栀栀也不敢怠慢,抓了一众师弟师妹过来,认认真真地天天跟他们开会、核对数据,建立复查审核机制……
就这样,单朝凤到了淮安以后,看到的就是挺着大肚子的栀栀每天都健步如飞的……不是去海大给学生们上课,就是去实验室轮班儿,晚上回来了还要和黎恕讨论数据、项目细节到深夜……
单朝凤暗暗咋舌,心想别家父母子女都是工作狂,这一点可真是铁证如山了。
她略劝了栀栀几次:你也别太拼了。
栀栀笑答“反正我是闲不下来的”糊弄了过去。
没办子,单朝凤只好花心思做好一日三餐,争取让栀栀和黎恕吃好喝好……有了好的身体,才能好好地工作嘛!
四月九日,栀栀像往常一样来到课室给学生们上课。
海大有个美人讲师,已经是远近有名的事儿了。
哪怕这位讲师已嫁作□□,还是个孕妇,但她会用诙谐有趣的语言,把枯燥无趣的专业讲得十分有趣……
所以,栀栀的课是整个海大上座率最高的。
她在本专业的班,一个班只有三十人,学校安排的是百人堂。
就是字面意思:至少能坐一百人。
但栀栀的每一节课全都爆满,来得晚的学生只好去其他的空课室搬来椅子坐在门口旁听。来听课的,包涵了大一新生,本校的大一、大三、大四,甚至还有从外校慕名而来旁听的学生。
所以这学期一开始,学校给栀栀安排的课室是小礼堂,能坐满五百人。
到如今,几乎她的每一节课至少也能挤满半个小礼堂。
今天也不例外。
不过,栀栀上着课,突然感觉到……小腹处传来有规律的宫缩?
她愣住。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还差一十分钟下课。
她便坐在椅子上,继续给学生们上课。
宫缩的动静不太大,阵痛也在她承受范围之内,于是她生生地捱完了这节课,这才挥手招来了学生,“同学,请你帮忙去一趟学校后头农研所那儿,找中四实验室的黎恕过来一下可以吗?”
这学生素来喜爱栀栀,知道她怀孕快临盆,也知道她丈夫是黎恕,听了这话,他紧张地问道:“老师,你是不是……”
栀栀含笑点头。
“老师你等着,我马上《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去找黎老师!”说完,这学生撒开脚丫子就狂奔而去。
在这过程中,栀栀也没闲着,喊了另外一个同学去找许明奎过来,然后她还和许明奎交接了一下她都给学生们上到哪儿了,又把自己存放备课教案的地方告诉他,交代他呆会儿就去她办公室拿教案……
很快,黎恕飞奔而来,焦急地问道:“栀栀,发作了?”
栀栀的预产期是在四月十一日,但之前她生铁蛋的时候,就比预产期提前了两天。所以一进入四月,黎恕就不敢再出差了,一直呆在实验室里工作。他甚至还想劝栀栀开始休假,但栀栀没同意,想不到还是提前了几天发作……
但黎恕也不是完全没有准备。
他早早跟熟人打好了招呼,借来了三轮车、车斗里铺好了一床旧棉被,这会儿他是骑着三轮车过来。
以及,他还委托了同门师弟,让帮忙赶紧回他家去通知大嫂单朝凤一声,让大嫂直接去路口等他和栀栀。
接下来,黎恕抱起了栀栀,带着她匆匆离开小礼堂,走到外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车斗里,这才蹬着三轮车飞快地朝着学校门口骑去。
骑行到约定地点时,黎恕和栀栀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单朝凤飞快地从巷子口那儿跑出来,一手里拎着个挎包,手臂上还挂着栀栀的两件衣裳,另一只手里拎着汤罐,正急急忙忙往这边儿冲。
黎恕赶紧骑着三轮车过去了,“大嫂!快上来!”
“哎!”
单朝凤跨上车斗,和栀栀坐在一块儿,问道:“栀栀啊,发作了?”
栀栀白着脸儿含笑点头。
“见红了?还是破水了?”单朝凤又问。
栀栀颤声答道:“是肚子痛……没去厕所不知道有没有见红,但大概率是见红了。”
因见栀栀脸色惨白,单朝凤赶紧拿过了一件衣裳,披在栀栀身上,又把栀栀抱在怀里,让栀栀靠在她身上,跟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桔子糖,剥开糖纸喂栀栀吃。
栀栀身上暖和了,嘴里含着酸甜浓香的糖块,感觉没那么糟糕了,窝在嫂子怀里不想动,又问,“嫂子,你生溪溪的时候……是不是不像生巍巍的时候那么疼?”
——巍巍是单朝凤和别燕东的长子,溪溪是单朝凤的次子。
单朝凤想了想,答道:“生巍巍的时候可遭罪了……挣扎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生溪溪的时候确实快,但也花了一整天……栀栀啊,一会儿到了医院,嫂子把你安顿好了就马上回家给你做吃的。依我看啊,恐怕最快也要明天上午孩子才会出来,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可千万别挑食,嫂子做什么你吃什么啊!”
栀栀点头。
黎恕把三轮车蹬成了风火轮。
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到了医院,黎恕飞奔着去挂了急诊,找来医生护士和移动病床,把栀栀抱上移动病床,又被一路送到产科病房……
医生给栀栀做了检查,告诉栀栀和黎恕,“别栀栀开一指了!去待产房吧!家属可以陪护,要准备好产妇的衣裳,小孩子的衣裳哈……还有就是给产妇准备点儿吃的!”
单朝凤确认栀栀的情况是正常的、可控的,这才把汤罐递给黎恕,她则赶回家做饭去了——这几天就是栀栀的预产期,单朝凤每天都会炖汤,今天也炖了骨头汤。
栀栀被黎恕喂着,喝了半罐汤、吃了几块骨头肉,就被阵痛揽得烦躁不安。
她挣扎着起来了,扶着黎恕在待产房里来回慢慢地走……
中午十一点法,单朝凤做好饭送过来给小两口吃。
不得不说,单朝凤的厨艺很厉害,哪怕是烦躁不安的栀栀,在看到了红椒肉片木耳炒大葱、家常红烧豆腐和葱油蒸鸡这三样菜,也觉得很有食欲……就是肚子疼得厉害,吃一会儿、停一会儿的,吃了足足一个半小时,才终于吃完了。
吃得饱足,情绪也没那么焦躁。栀栀甚至还在黎恕的抚背之下,迷迷糊糊睡了一小时午觉。
醒来后她继续下地慢慢走……
下午五点,医生再给她检查了一下,说开了五指。
吃完单朝凤送来的晚饭,栀栀继续慢走……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开了七指,医生不让她再走动,吩咐护士推她进产房。
凌晨四点多,栀栀开始发作……
清晨六点,她生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孩子。
到此时,栀栀又困又累又饿,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先是听到孩子那洪亮的嗓门哇哇大哭,然后又听到护士们笑眯眯地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看”、“也太好看了像个女娃娃似的”什么的,最后护士抱着洗过澡、称过重量还穿好衣裳的新生儿,用张小被子包住,放在了栀栀身边,笑道:
“别栀栀,你生了个男儿……记住啊,孩子是四月十三日早上六点一刻出生的,五斤六两重!”
栀栀略微转头,看到了安静睡在襁褓中的漂亮婴孩。
他和铁蛋不太一样。
铁蛋刚出生的时候有六斤七两重,肉乎乎的,浑身红彤彤的,五官水肿得厉害、也看不出像谁……
枕边这孩子呢,就长得眉清目秀的,一眼看去就觉得很像黎恕。
栀栀看着孩子微微地笑,心想这又是个男孩儿……恐怕公爹婆母得失望了。
因为她不打算再生孩子了,无论是男是女,两个孩子已经足够。
栀栀和宝宝并排躺在移动病床上,又被护士推出了产房。
黎恕正焦急不安地等在外头。
见栀栀出来了……
他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栀栀,你还好吗?”
栀栀含笑点头。
然而看到栀栀疲倦的模样儿,腊黄的脸色和布满血丝的眼……
黎恕心疼得不得了。
“辛苦了!栀栀……”他欲言又止,纠结片刻,轻声说道,“栀栀,咱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以后咱们不生了好不好?”
他实在不想看着她为了生孩子变得这么辛苦,也不喜欢她怀孕时挺着大肚子还要忙来忙去,更不喜欢她进入产房里,他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
栀栀笑了。
可她连笑也没力气,只抿了抿嘴,用气音说了一声“好”,又示意他,“看看孩子……他很漂亮。是个……男孩儿,五斤七两重……”
“你别说话了,”黎恕心疼地说道,“我先送你回病房,你吃点儿东西就马上睡觉!”
栀栀含笑点头。
第443章
七六年四月,栀栀生下了次子。
黎恕给孩子起了个乳名儿叫铁柱……
因为铁蛋出生的时候比较胖,浑身肉乎乎的,再加上栀栀怀铁蛋的时候,肚皮总是崩得紧紧的、硬硬的。
但铁柱出生的时候,瘦巴巴、长条条的,所以黎恕觉得他长得很像火钳,故此取名为“铁柱”。
栀栀:……
不过,关于两个孩子的大名儿,黎恕由于奸滑躲懒,直接把取名的权利双手奉上,请老父亲和老岳父做主。
于是老黎纠结了一个多月,反复斟酌,最后取了铮、锵一字。看得出来,老黎还是希望两个孙子将来会成长成为刚正不阿之人。
别逢君则给孩子取了“怀瑾”、“怀信”两个名字,皆出自楚辞,都有极好的寓意。
于是铁蛋的大名儿就叫做黎铮,字怀瑾;铁柱的大名叫做黎锵,字怀信。
与此同时,由于政策风向的改变,栀栀和黎恕的亲友们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七七年高考恢复。
对于广大知青们来说,这无异是个爆炸性的新闻!
大多数下乡插队的知青都经历了生离死别、背井离乡之苦,现在恢复了高考?
在乡下劳作的知青们就没有不想回城的!
参加高考最就是最好的回城途径。
对于没有背景、没有工作的城市青年来说,参高考也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
所以高考是整一个七七年最最最火爆的话题!
对于栀栀和黎恕来说呢,七七年也是个很重要的分水岭。
在栀栀和黎恕的家人方面:
——铁蛋……噢不,黎铮小朋友已经三岁多,生得人小鬼大,开始上军区幼儿园了。
——别逢君老将出征,于坐五六的年纪,接受国家征召,在改革开放的春天即将到来之前,毅然决定前往条件最艰苦的大西北。至于他研究的到底是什么,别逢君一直不肯说。但据黎恕的猜测,岳父估计是在研究武器有关。
——本来应雨时想帮着栀栀带小黎锵的,可一想到别逢君年纪大了,还要去大西北,她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她向上级打了报告,辞去松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的职务,跟着别逢君一块儿走了,去当一个无级别的随队队医。
为了这事,向来恩爱的老两口起了争执。别逢君并不希望妻子跟着他一块儿去大西北,一方面他是觉得她已经为家庭牺牲了很多,现在好不容易事业有成,他更愿意看到她每天意气风发的样子;一方面他担心大西北条件不好,觉得妻子跟了他一辈子也没享到什么福,现在老了还得跟着他去捱苦受罪。
但应雨时却哭着说道:“我在医院工作,是在为人民服务,救治的是人民群众。我跟了你去,我也是在为人民服务,救治的也是人民群众啊!老别,你只管和你的战友们往前冲,我保证不拖你们后腿,而且我还会当上你们的保护神,有我在,你们整个儿队伍都会平平安安、齐齐整整的你信不信?”
别逢君难过愧疚了很久,最后和妻子相拥而泣。
七七年的春天,两人就一同启程去了大西北。去之前,他告诉儿女们,“勿挂念,如果还能活着回来,当然一切安好。倘若回来的是两捧灰……辰辰(别家最小的孙子,别一之子)结婚的时候给我和你妈念叨几句就成。”
儿女们哭得稀哩哗啦。
——别燕东升任松省省厅,单朝凤随夫升入省城银行任副行长。
——别燕南亦升入省城,王宗秀随夫迁入省城,如愿以偿考到教师资格,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至此,松市就只剩下别棠棠一个人在了。
应雨时曾经劝过她,希望她能跟着兄长们一块儿去省城,这样的话,兄妹姑嫂之间也有个照应。但别棠棠不肯,一是她奶奶还在,她舍不得离开奶奶;一是她觉得她现在在钢铁厂里已有的荣誉是她靠双手挣来,她舍不得放弃、从头开始。
应雨时又希望棠棠可以尽快解决婚姻大事,但棠棠表示:她就是没有遇上喜欢的人,所以她不想结婚也不愿意处对象……这让应雨时十分无奈。
——姜女士为了照顾小黎锵,曾动过退休的念头,但被栀栀劝住。于是姜女士花钱请了一个姜家的四十多岁的女性乡下亲戚过来,让帮着带小黎锵,平时在家呢有赵阿姨帮着看,姜女士下了班赶回来再教养一下两个孙子……倒是比她辞职带孩子强。
——黎家、姜家的亲戚们,变化都不太大,从军的从军、从政的从政,大家都稳稳当当。
在栀栀和黎恕的学习和工作方面:
——栀栀顺利毕业,已经拿到了硕士学历,目前正跟着黄教授读博。
在黄教授的帮助下,栀栀申请的“淡化海水无土栽培农作物”的项目已经立项,栀栀准备把这个项目拿到海鸥岛去做一期实验。
——黎恕的学习进度比栀栀稍慢一点,毕竟他所涉及的学科多,项目也更复杂。他倒也不着急,只是按部就班的继续一点一点开展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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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就到了一九七八年的暑假。
栀栀和黎恕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海鸥岛。
说起来,栀栀和黎恕是六七年来到的海鸥岛、七三年离开,七八年又回到了这座美丽的海岛上,忍不住思绪万千。
海鸥岛和正义岛似乎还是以前的模样儿……
但细看下来,又有着种种不同。
双岛早就成为远近闻名的示范性基地,不但是“优质农产品展示与培育中心”,同时也是整个南方八省幸福指数最高的“富裕生活小区示范中心”。
其中,海鸥岛是优秀农产品展示中心:
——海鸥岛上的目测可使用土地,已经全部开发为实验田,井井有序地种植着各种优质作物。
——从年头到年尾,都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单位和组织过来,一是参观、一是培训。
——当初栀栀离岛时,海鸥岛上已经有七个科研项目,到现在已经承接了一十一个科研项目。当然,海鸥岛为科研主岛,这几年来,南瓜岛、东陵岛等一些岛屿逐渐成为海鸥岛的辐射区,也成为了科研岛。
——为保证海鸥岛的工作环境,目前岛上只安排了值班宿舍,只有在岛上值班的知青们才会暂时住在海鸥岛上。
那么,大家都住到哪儿去了呢?
当然是住到了隔壁的正义岛。
正义岛是富裕生活小区示范中心:
——正义岛上现在共有近三百户住家。原来的叔叔爷爷们,有一部分人和珍珠山的婶婶姨姨们联姻,还有一部分人则与南陵附近的寡妇结婚,这部分人不满百户,他们结合之后,大约有三四十户人养育了孩子。
——正义岛上还有一百多个叔叔爷爷们,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不愿意再结婚了,所以他们住进了集体宿舍去。
——还有近一百户人家,则是在这几年里,在南陵地区结婚、迁居的知青们。他们是目前海鸥科研中心的维护者,也是双岛社队的成员。他们把家安在正义岛,平时往返于海欧岛和其他科研岛,有时也会领着双岛社队的任务出差……
所以正义岛上的房屋被修建得整齐漂亮,多以楼房为主。
三百多户人家,约有一千一三百人。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一百多,四十以上的中老年人一百多,三十以上的中年人一百多,三十以下的年青人三百多,十岁以下的孩童也有近一百个……
为此,岛上设立了医务站、学校、图书馆,还有小卖部、文体中心、电影院、公共食堂等基础设施。
虽然比不上大城市,但在南陵来说,正义岛上的居住条件算是最最最好的了。
栀栀和黎恕来到了海鸥岛,大家都高兴坏了!
这会儿大家陪着栀栀和黎恕参观完海鸥岛和正义岛后,便拖儿带女的坐在昔日的食堂里聚餐,热烈地聊起天来。
大家都变了许多。
当初和栀栀一块儿登岛的十一人里,除去栀栀,还有洪禾禾、李晴玉、方丽娟,陶容冶、申书华、陈跃进、李爱国,后来又多了龙强、高甜甜、于露和傅明宇……
那会儿除了龙强、高甜甜、于露和傅明宇,其他人都是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年。如今大家都成了奔三的成熟人士,男性稳重沉静,人人都被历练成能独挡一面的主力军;女性多半因为生育的原因略较从前丰腴了些,但人人都带着自信、以及浓厚书卷气、与不服输的韧性儿。
栀栀含笑一一看向小伙伴们:
——洪禾禾与栀栀同年、小月份,今年也是一十八岁,禾禾已经和大周结了婚,也是生了两个娃,大娃比黎铮小八个月,一娃出生刚半岁。
——李晴玉和申书华,是和栀栀、黎恕同时结的婚,他俩生了三个孩子。大娃比黎铮大三个月,今年五岁,一娃两岁半,三娃也是半岁大。
——陶容冶和于露是七四年结的婚,他俩只生了一个男孩儿,今年三岁。
——陈跃进选上工农兵学员,去上大学的时候,和一个女同学结了婚,两人是今年才回到的海鸥岛,目前还没要孩子。
——李爱国和老家的未婚妻结了婚,也生了两个孩子。但他妻子不愿意随夫,就一直带着孩子住在老家。他每年春节会回去陪伴妻儿,他的妻子是小学老师,每年暑假会带着孩子们过来住两个月。
单下来的,就是龙强、高甜甜和傅明宇了。
说来也是令人感到唏嘘。
龙强和高甜甜本是公认的情侣,两人经历风雨、同甘共苦,最终却……一直没有结婚,不得不让人感到惋惜。
傅明宇呢,就更让人感到唏嘘不已了。
——他为棠娘苦守八年,可棠娘至今未归。
旁人不知道棠娘生了个女儿,栀栀和黎恕却是知道的。不过,当年棠娘留话给栀栀,说一去三年返,这都已经过了七八年了,棠娘怎么还没回来?
殊不知,栀栀含笑看着日思夜想的小伙伴们,小伙伴们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人人眼里含着泪光。
“栀栀,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吗你是离岛最久的人,这些年来,我们全都轮流出去上大学了,大家都回来了,就你没回来……虽然知道你一直回不来是因为学业和工作的事,但你知道吗?当我们在岛上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栀栀在就好了!”
“现在栀栀回来啦,以后就好了!”
“栀栀啊你怎么不把你家铁蛋和铁柱带过来啊?”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啊,反正我是看出来了,十年前栀栀就是现在这个模样儿、这副身段儿,现在十年过去了,栀栀还是老样子!倒是我们,看看,秃的秃、肥的肥……哎哟!”
“去去去!我这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吃出来的月子肥,李爱国你一男的你也有月子肥吗?”
“李爱国,你要是不会说话呢也可以不说!”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栀栀笑道:“我没把孩子们带过来……是因为我和黎恕有新任务,可能还得走,要是把孩子们带过来了,反而还没人管教,不如让他们跟着奶奶呢!”
洪禾禾眼睛一亮,“又有新任务啊?什么新任务……哎栀栀,快说来听听!”
栀栀看了黎恕一眼,笑了笑,正准备开口——
突然有人大喊道:“栀栀?是不是栀栀回来了哟?”
第444章
栀栀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连忙站起身,朝着门口跑去,“辫子爷爷!”
果然,辫子爷爷笑吟吟地站在食堂门口,激动地看着栀栀,“丫头啊,你总算回来了!”
林小满扶着辫子爷爷,也惊喜地看着栀栀。
栀栀和小满打了声招呼,然后看着眼前身形佝偻、皱纹满面、秃瓢上的冲天辫变得既细薄又雪白的辫子爷爷……
一时间门,她热泪盈眶。
辫子爷爷他……
老了。
在栀栀离开的五年里,其实正义岛的人,每个月都会给她送一次鱼。
前几年辫子爷爷还会去,后面两年,辫子爷爷就不大去了。
栀栀问过几回,胖叔叔喟然长叹道:“他老啦……可能是胃不好,吃不下东西,又拉血又咯血的,最近一次下了海,没抓到什么鱼,回去还感冒发烧了,躺了七八天才好……徐拥军就不让他下水了。”
虽然知道辫子爷爷的近况,可亲眼看着他……
栀栀才知道自己心里有多难受。
“爷爷!”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哽咽。
林小满扶着辫子爷爷进了食堂。
栀栀上前,扶住了辫子爷爷的另一条胳膊,一块儿把辫子爷爷扶到条凳上坐下。
辫子爷爷环顾四周,看到了黎恕。
黎恕连忙上前向辫子爷爷问好。
辫子爷爷又问道:“栀栀啊,铁蛋呢?还有……听说你还生了个小的,叫铁柱?”
栀栀含笑点头,“铁蛋要上幼儿园,铁柱太小了又不会走、又不会说话,所以我把他俩留给他们奶奶照顾了。”
辫子爷爷连忙说道:“哎,我们正义岛上也有托儿所!你把他们带来,有人照顾的……”
一时间门,栀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
——刚才当着年龄相当的小伙伴们,她倒是可以坦荡荡地告诉大家,不带孩子来,是因为她和黎恕即将投入忘我的工作之中,实在无法顾及孩子。
可她要是真这么对辫子爷爷说了……
依着辫子爷爷对她的无限包容与支持,势必身先士卒!
但辫子爷爷已经老了啊。
栀栀沉默着,没说话。
这时,高甜甜开了口,“辫子爷爷,刚才栀栀还说,本来她也想把孩子带来的……可这么一来,铁蛋奶奶就寂寞了呀。栀栀和念之为了工作,不能陪伴在长辈身边,那么把孩子留给他们,倒也算是尽孝。”
辫子爷爷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啊!”
栀栀看向高甜甜。
高甜甜朝着栀栀一笑。
栀栀也笑了。
辫子爷爷又问起了栀栀家里人的情况,别家父母怎么样、黎家父母怎么样……又说起当家别黎两家父母来到海鸥岛做客的时候,他教老黎和别逢君怎么钓鱼的事儿……
大家特别开心。
午饭时分,林小满娴熟地帮辫子爷爷整好了一碗汤泡饭——在白米饭上浇点儿菜汤,用勺子把米饭粒儿压得碎碎的,又找负责掌勺的人让蒸了一个葱油鸡蛋羹,给辫子爷爷准备的菜,也是绵软的南瓜泥、蒸鱼肉这样的容易吞咽和消化的。
林小满还想喂辫子爷爷吃饭。
辫子爷爷老大不乐意的,“我自己吃嘛!我也没老到这程度……”
林小满无奈地说道:“你说的啊,你自己吃!那你要吃完哦!”然后就把勺子递给了他。
辫子爷爷赌气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泡饭,又盯着那一勺子混着稀烂米饭碎、南瓜糊和被刻意压成泥的鱼肉,喃喃说道:“像shi一样……”
说完就恨恨地将勺子怼到嘴边,视死如归地吃了。
栀栀忍不住偷笑,却又心酸不已。
“栀栀啊,你想不想吃蓝脚花龙?”辫子爷爷挤眉弄眼地对栀栀说道。
栀栀当然知道辫子爷爷的言外之意,笑道:“现在不想——”
为了不让辫子爷爷失望,她撒了个谎,“我最近肠胃不好,黎恕不让我吃生冷……不过,好些年没吃着地道的双岛海鲜了,还是挺怀念的。一会儿我就和黎恕去海滩上走走,赶赶海。”
辫子爷爷连连点头,“要得要得!”
大伙儿吃完午饭,林小满要扶辫子爷爷回去休息。辫子爷爷不肯,“我再跟栀栀说说话哩!”
林小满不同意,“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想跟栀栀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但是该休息的时候就得好好休息!”
栀栀倒也劝道:“爷爷你先回去,一会儿我下午过去看你。”
“真的?”
“真的!”
辫子爷爷笑了,“那要得嘛!你过来看看我们的养老院里头嘛,花花草草都养得很漂亮哟!我和瘸子七住一个屋,是楼房咧,屋里很光亮的,有床……床铺很软和!栀栀你下午过来哟,爷爷给你留了去年冬天捡的板栗,烤熟了吃,又香又甜又糯!”
辫子爷爷的笑容里饱含着满满的骄傲与自豪。
栀栀含笑点头,“好,我四点半肯定到。”
辫子爷爷这才跟着林小满走了。
栀栀和林小满的关系比较一般,刚才见面时,因见林小满一脸的憔悴与疲惫,她也不敢多问,怕自己说错了话。这会儿林小满扶着辫子爷爷走了,栀栀才小小声问洪禾禾,“小满近况如何?”
洪禾禾叹道:“别提了!说起来就是伤心事儿!”
“怎么了?”
洪禾禾说起了林小满的事儿。
几年前,林小满听从父母的安排,回乡结婚。皆因男方家里说,只要小满和他家儿子结了婚,就给小满安排调离、还给安排回城岗位。
小满趁着春节回老家时,同意了,和那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结了婚。
可结了婚以后,男人又说,得让小满怀了孩子,他才能帮小满解决回城问题。没法子,春节过完,小满又回到了正义岛……并且发现,她真的怀孕了!
男人听说了,欣喜若狂,立刻动用一切关系,还真的给小满办好了回城调令、和岗位指标。但在小满兴高采烈拿着调令准备离开时,小满收到了老家她的老同学寄来的信。
老同学在信中,告知小满真相。
——原来,小满已经是男人的第五任妻子了。他的前四任妻子都生不出孩子,所以每一任妻子都只跟他维持了三四年的婚姻,就以离婚告终。而且这男人的第一任、第二任前妻皆在本地,第三任、第四任妻子娶的都是外地农村姑娘。
他的第三任、第四任前妻离婚后就回了娘家,大家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的想法、更加不知道男人和这两个女人之间门的婚姻是怎么样的。
倒是听他的第一任、第二任妻子说,这男人在夫妻生活里……根本不行!
于是,当老同学听说林小满要嫁这个男人的时候,吃了一惊!她本想告知小满实情,奈何小满被林家人看管得太严格,她几次上门找小满玩儿,身边都有小满的父母、兄嫂或者侄儿侄女。
没办法,老同学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小满高高兴兴地嫁给了男人。
思来想去,老同学最终还是决定将这男人的情况告知于林小满,并且在信中千万交代: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话是我说的,毕竟我还要在本地生存。
林小满看到了这封信,当场就愣住了。
她脸色惨白,当即晕死过去。
与她共事的孔兰薇被吓坏了,赶紧摇着小船儿把怀着孕的林小满送到了镇上的医院。
林小满苏醒以后……
她与孔兰薇朝夕相处多年,早就处成了亲姐妹。当下,她就把那封信递给孔兰薇看,又嚎吻大哭了起来。
孔兰薇看了信,也被吓住,目光落在了林小满的肚子上。
——小满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啊!
“有没有可能……是你老同学搞错了?”孔兰薇问道。
林小满哭道:“其实我也有觉察到,就是不敢肯定……”
原来,洞房那天晚上,林小满被灌醉,夫妻行房的时候她都晕晕乎乎的,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她被痛到清醒,听到男人喘着粗气喊了声“嫂子”……
她被吓住,当即喊了男人的名字。
从此,男人再也没有说过话。
第二天,她问男人,为什么半夜的时候要喊她“嫂子”?据她所知,她男人是家里的长子,底下还有三个弟弟。最年轻的也已经三十了,三个弟弟都是有家室的。
男人的脸色差极,但安慰她说,是她听错了。
林小满只好把这个疑惑压在心底。
另一个让她感到很疑惑的就是:她和男人结婚二十多天,男人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她,夜里简直热情似火,白天却对她很冷淡。
而且每天夜里都是从她睡熟了以后开始,她要求开灯,男人从来不允……而且一晚上来好几次,她实在受不了,在男人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第二天白天她又有些担心,会不会下口太重,便用手碰了碰男人的肩。男人当即有些恼怒,还骂她不检点……小满呆住,急忙解释,“我就是想问问你,昨晚上……我是不是把你咬疼了。”
没想到男人的脸更黑了,怒气冲冲地把门一摔,走了。
林小满觉得诧异极了。
晚上的男人、和白天的男人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但不管怎么说,当时春假结束,她要回海鸥岛了,白天的男人才开始才她体贴了起来,还千万交代,如果一旦怀了孕,就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她的身体,只要她怀了孕,他立刻想办法把她调回来。
顿了一顿,男人又告诉她,他想带着她和她腹里的儿子远走高飞。
林小满觉得很奇怪——她之所以和他结婚,还不嫌弃他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为了就是回城,结果他还想和她离开家乡?
她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结果,男人的脸又黑了。
两人不欢而散。
直到现在,林小满收到老同学寄来的信……
再联想到洞房那天晚上的那声“嫂子”,她咬在对方身上的牙印,以及……男人说,他想带着怀孕的她离开小城???
林小满猜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可能性。
孔兰薇也被吓住。
两人三再权衡,决定让徐拥军去一趟林小满的家乡小城,打听一下情况。
于是,徐拥军冒充林小满的远房表哥,去了小城,先是秘密找到男人的第一任、第二任妻子打听情况,然后又去其他的地方找到男人的第三任、第四任妻子打听,这才知道:
林小满的丈夫根本就是个性无能!他和第一任妻子还有过几次夫妻生活,但妻子始终怀不上,再加上他脾气不好,愤而离婚。娶第二任妻子的时候,就基本没有同房过,后来妻子也提出了离婚。
又由于男人的几个兄弟虽然都有生育,但正好膝下都只有两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谁也舍不得把唯一的儿子过继给男人。
于是,男人的父母就想出了一个损招:
娶外地的农村媳妇儿,然后让男人的其他兄弟上,怀了孩子……无论男女都记在男人名下!
于是,第三任妻子过门以后……当天夜里妻子就觉察到不对,由于妻子长年劳作,力气比较大,直接把男人的兄弟给打趴下了,开灯一看,妻子万分愤怒。
这时男人和父母连忙冲出来,解释是兄弟喝醉了酒,还装模作样的痛打了兄弟一顿,然后再求妻子原谅,这事儿才勉强过去。
过了一段时间门,男人找机会把妻子灌醉,再让兄弟进了他和妻子的卧室……第二天一早,虽然事成,但妻子也知道了真相。愤怒的妻子直接把男人家乱砸了一通,扬言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一家子的龌蹉事儿!
男人家里慌了,千求万求,又想尽一切办法拖延了两三个月,见那次事成、妻子却并没有怀孕,只好赔给妻子一大笔钱……两人离了婚。
男人的父母还是不甘心,就张罗着为他娶了第四任妻子——也是一个农村姑娘。这位妻子非常安静乖巧还十分顺从,就是……相处几天后,家里人明白了,他们被坑了,这根本就是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傻子。
男人的父母又不甘心了,就怕傻子生出来的还是个傻子。于是就把傻子退了回去了,为了拿回彩礼,还扯了好长时间门的皮,最后也没能全额拿到……
最终,男人的父母把目光放在了过年回家探亲的女知青们的身上。
他们相中了林小满。
其实林小满的家里人未必没有听到过男人家里的事……但男人给彩礼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林家人喜滋滋地以亲情为挟,日夜轰炸般地给林小满做工作,最终让林小满点了头。
当时林小满已经二十五六岁了,但心性还是单纯的。
毕竟来到了正义岛以后,没人欺负过她,叔叔爷爷们把她当成晚辈,孔兰薇和徐拥军又把她当成了亲妹妹……她在正义岛上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
所以——
当徐拥军搜集到所有的证言和证据,并且带到林小满身边时,林小满崩溃了!
她发疯似的捶打着自己的肚子,并且毫不犹豫地去医院做了手术……
她给男人写了封挂号信过去,信里只写了男人的四个前妻的姓名、年龄、大概的居住地地址,以及她把她做人流手术的单子附上,还把调令也撕碎了一块儿附件,最后在信上提出了离婚。
半个月以后,男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正义岛,跪在林小满面前求她原谅,他说他爱她,就算没有孩子他也愿意和她过一辈子,求她不要离婚。
林小满愤怒地痛打了男人一顿,说如果不离婚,那她就把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男人不愿意,还做低服小的照顾了林小满一个多月。见林小满态度坚决,他最终还是同意和她离婚。
应该是男人和林小满离婚后,男人的父母去找林家要回彩礼,林家人这才知道林小满已经做了人流、还和男人离了婚,也气急败坏地专门跑到正义岛来骂林小满。
林小满披头散发地和兄嫂对骂,断绝关系……当然了,在正义岛上,林小满的兄嫂是讨不到半分好的,最后只好骂骂咧咧地走了。
可笑的是,那对夫妻走了以后,可能是觉得林小满插队的正义岛被建议得很好,还像个无事人一样,写信过来给林小满,问能不能把林小满的那个只会吃喝啃老的懒侄子也安排到正义岛……
林小满回信:只管来!我保证把他推海里!
后来就没了下文。
从此,林小满再也没有提过要离开正义岛的话……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原本活泼的林小满变得消沉了,人也憔悴不堪。
情况介绍到这儿,洪禾禾忿忿不平地对栀栀说道:“小满还是心软,当初事发的时候,我就说非得让那死男人赔一大笔钱给小满不可!小满却一心只想离婚……后来她哥嫂来闹事儿的时候,我也说让她找她哥嫂要一笔赔偿……她也是不肯,栀栀你说,她气人不气人!”
栀栀欲言又止。
一旁的高甜甜说道:“禾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格,小满性格温驯,一是她并不图钱,二是她这么做了……其实是在断她自己的后路。”
栀栀缓缓点头。
洪禾禾愣住,“什么?断她自己的后路?”
高甜甜说道:“她没要那男人一分一毫,所以那男人才没脸再来找她。你也亲眼瞧见了,当年那男人来找小满的时候,哭成那个样子……你再想想,如果小满拿了男人的钱,后续会发生什么事?”
洪禾禾呆住,“会发生什么事?”
方丽娟骂道:“这你都不懂?但凡小满拿了那男的一分钱,小满的哥嫂就不会停止对小满的骚扰啊!”
洪禾禾这才恍然大悟。
高甜甜继续解释道:“小满也没要她哥嫂的一分一毫……从此以后,也只有她哥嫂欠她的,她可没欠过他们。所以当她哥嫂厚颜无耻地写信给小满,想把儿子托付给小满的时候,小满才能骂得那么畅快……”
栀栀连连点头,“人的性格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就不同。”
洪禾禾还是有些意难平,嘀咕道:“可我们小满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被人这么欺负……”
“算计她最狠的,其实是她的哥嫂,这才是最让她痛苦的。”高甜甜叹道。
洪禾禾发了狠,握拳说道:“哼,小满以后可一定要争气!要有大出息,气死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闻言,栀栀失笑,又摇了摇头。
高甜甜犹豫半晌,小小声对洪禾禾说道:“不是告诉你了么……性格使然,小满她……本来就不一个爱出风头的姑娘。”
第445章
感叹了一回林小满的遭遇过后,栀栀把小伙伴们全都集中了起来,在办公室里召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如今种岛的任务已经成功立项,在场的又都是昔日和她一块儿打拼过的小伙伴,可信度高。于是栀栀拿出一幅国内通用的世界地图,先让黎恕挂上,再翻找出一幅她和黎恕在米国买的世界地图,也一块儿挂上了。
“大家来看看这两张地图有啥不一样。”栀栀笑眯眯地说道。
大家便轮流上前,仔细看了看这两张地图。
洪禾禾看得眼睛都快瞎了,她揉揉眼睛,答道:“乍一看……差不多吧?”
栀栀笑了,“本来也是都差不多的。”
洪禾禾愣住,“那为啥还让我们看?我还以为要来找不同呢!”
栀栀又问,“那这两张地图……有什么不一样呢?”
洪禾禾,“这题我会!这一幅世界地图,是我们国家的,所以呢,我们国家在地球上的地理位置,处于中心地带!旁边那个米国的地图呢,是以它们国家的地理位置为中心……”
“洪禾禾同学说得很对。”栀栀忍不住笑了,“同学们……我真的感觉到,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大家都笑了。
栀栀这才笑着说道:“所以……”她将手指放到了种花国印制的世界地图上,说道:“地球是圆的,我们假定自己是地球的中心,看看我们的邻居……”
接下来,栀栀让黎恕上场,向大家简单地解释和介绍了一下种花国的地理战略位置。
首先,种花国的地理位置就是全球最佳,所以它才是四大文明仅存至今的唯一硕果。
——东、南面均临海,有天然的港口与开放式的领空。而且东、南又不像其他的大陆块那样直接临海,总被霓虹、爪哇岛等岛国半包围,这就造成了……种花国历来很少直面台风的攻击。
——西部是高原,恶劣的环境就是最好的防御带。
——北边儿是茫茫荒漠,邻国地广人稀,无意且无力冒犯……
这样的地理环境极适合修养生息。
放在军事上说,种花国是个天然的宜守之地。又由于种花国人民天生善良、温驯的个性……人民就想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对于其他国家的版块扩张计划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所以主流思想认为,我们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
黎恕一边说,大家一边连连点头。
跟着,黎恕又带领着大家一块儿看米国版的世界地图。
他先是简单地介绍了一下米国的建国历史,把他和栀栀去米国看到的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大致说了说……
然后又简单地说了一下米国在一战、二战中扮演的角色,尤其在二战后米国主导的好几次国际会议,都有对种花国特别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恶意满满的一些条件……
以及种花国建国后米鹅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博弈与较量,种花国因为贫穷、基建落后、工业基础几乎没有,被夹在中间风雨飘摇的地位……
众人的情绪全都被调动了起来。
此刻,人人都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
最后黎恕说道:“现在我们回到这张米国版的世界地图上来,大家可以看看,现在它位于世界的中心,所以你们看,它的天然港口分为东岸、西岸,去往欧洲、或者亚洲都很方便……以及,它在A国、B国、C国D国全都有驻军在……这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着,它想要称霸全球!”黎恕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它要称霸全球,势必会打压我们了!那么,我们就真的只能……汝为刀咀,我为鱼肉?”
洪禾禾大声说道:“当然不能了!谁也不能阻止我们靠自己致富!”
黎恕点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要未雨绸缪!我们不能一直等着别人来打我们啊……对不对?”
众人齐齐点头。
黎恕说道:“国家会制订出很多办法来保护群众,我们海鸥岛和正义岛是祖国最南端的陆地形岛屿了,我们接受的任务就是……在最最最南端建造适合生存的岛屿,来配合往来船只的补给。”
“如果找不到这样的岛屿,那我们就……自己建一个适合生存的岛屿出来!”黎恕一字一句地说道。
众人惊呆了。
洪禾禾急道:“在大海里头……建个岛???”
黎恕点头。
洪禾禾,“我的天呐在海里怎么建?把喜马拉雅山给轰平了,推进海里啊?”
黎恕居然还认真想了想,说道:“禾禾说的是并不是没有道理,但要真把喜马拉雅山给轰平……难度很大,再搬到南海来?也是很费力气的吧?”
“就是啊!这怎么可能呢?”洪禾禾说道。
许久没说话的龙强轻声说道:“这不就是愚公移山、精卫填海吗?”
黎恕缓缓点头。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栀栀站起身,对大家说道:“同学们,就像龙强说的那样,这其实就是一个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超级工程。可能不会像我们建议海鸥岛那样,那么的顺利……第一年开荒,第二年就能吃上自己亲手种出来的粮食……”
“想在外海勘探出淡水,然后依地势在合适的地方种出几个岛,还要在岛上做建设,建房子、修码头和机场,种蔬菜种庄稼还要绿化……依我们眼下这样的简陋条件,除了一双手、什么也没有……想要达成目的,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看到效果的……”
“那我们……是不是就应该放弃呢?”栀栀反问大家。
众人全都皱起了眉头,眼睛又齐唰唰地看向了米国版世界地图——黎恕是军人,他又是负责这个项目的。现在国家这么穷,却依旧下狠心要做这个项目……也就是说,这是要勒紧裤带也要干的事儿了?
栀栀缓缓地说道:“不、我们不能放弃!这件事……可能会牺牲我们这一代人的青春,但肯定惠及儿孙!”
陶容冶第一个举手,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众人都笑了。
多年过去,陶容冶依旧是栀栀最忠实的拥趸者。
于露也朗声说道:“我也赞成栀栀的决定!”
慢慢的,众人眼里都闪烁着泪光。
龙强,“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高甜甜,“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洪禾禾,“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大周,“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于丽娟,“我赞成栀栀的决定!”
……
栀栀笑了。
她哽咽着说道:“同志们、朋友们,这一次我们很有可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做无用工,哪怕辛辛苦苦做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未必能做出成绩来……如果大家不想参与这个项目,我是不强求的。可我,又很需要一个配合默契的团队……”
洪禾禾大声说道:“栀栀你别犹豫了!我同意的!这事儿咱干了就完了!别说三十年都做不出成绩来……三十年以后我退休了,让大石头和小石头(禾禾的两个儿子)接着干!只要方法是正确的,总能干出成绩来!”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栀栀拉着黎恕,向小伙伴们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了!”
接下来,栀栀和黎恕又跟大伙儿约定好,晚饭后再开一次会议。
于是大家散会。
洪禾禾他们还领着双岛社队的活计,要去上班儿。
栀栀想去隔壁的正义岛看看叔叔爷爷们;黎恕呢,想去海鸥岛军营问问情况……夫妻俩各就各位,约定下午五点钟左右,黎恕去正义岛接栀栀。
栀栀自己架着小船儿去了正义岛。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多钟。
大多数需要工作的人们全都已经离了岛,留在岛上的……人数多、且最热闹的地方就是正义学校了。
由于岛上的幼童比较多,所以目前只开设了托儿所和小学。
孩子已经睡醒了午觉,分班跟着老师在小操场上上体育课,正在练习拍球;也不知从哪个教室里传出孩子们整齐稚嫩的歌声——
“当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栀栀忍不住笑了。
几个教导孩子体育的老师,是原来南陵镇上的男知青,隔着栏杆看到了栀栀,连忙跑了过来,激动又兴奋地问道:“栀栀?栀栀你回来了?要不要进来看看?”
栀栀想着她和辫子爷爷的约定时间快到了,就摇摇头,“下次吧,我今天和辫子爷爷约好了要去看看他……对了,这几年来,你们过得怎么样?”
“我们啊,这几年过得可好了!”男知青笑道,“你是不知道哇,过年的时候我们都有回老家,总觉得老家那边儿的人啊,过得还没我们好!住的房子没那么漂亮,工作也不如我们体面,更别提工资了……”
“再就是啊,呆在这儿南陵最大的好处,就是海鲜管够,大米、面粉、黄豆红豆什么的……我们吃的可都是品相最好的……那日子确实过得很幸福!”
栀栀笑了。
说着,男知青又挠了挠头,说道:“就是啊……现在出了知青返城政策,这让我们觉得有点儿……不知怎么选才好。都是下乡插队的知青,谁不是背井离乡来到这儿的?那现在,到底回还是不回?回去了,以后的工作前途能比在这儿强吗?要是不回,又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
栀栀面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是啊,这确实是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男知青对栀栀说道:“好了栀栀,下次再跟你聊天啊,我得给孩子们上课去了!”
“快去吧!”栀栀笑道。
栀栀朝着集体疗养院走去。
当初她和黎恕离开正义岛的时候,疗养院已经初步建好,但叔叔爷爷们还没有入住。但现在,集体疗养院已经变得非常有生活气息了。
这是一个天井式回字型建筑,共有三层楼高,由东南西北四栋楼组成,每一栋每一层都有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最多可住四人,总计二百人。当然了,住在这儿的爷爷们也没有二百人,所以大家住得比较宽松,一个房间基本住两到三个人。
庭院植着草皮、铺着鹅卵石,用竹子和花树间隔出悠长又整洁美丽的小楼,还搭了木架让葡萄、丝瓜、苦瓜等植物来爬藤……所以啊,哪怕是一年四季都处于夏季的正义岛来说,这些木架也是凉亭,大白天的在这儿散步,爽凉又怡然。
栀栀沿着庭院里的卵石路慢慢地散了一会儿步……
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栀栀?”
她转头一看,不由得一怔。
——来人身材瘦削高挑,面容英俊沉静,皮肤也被晒成了古铜色,就是年纪轻轻生了满头白发。
栀栀叹气,叫出了他的名字,“……明宇。”
第446章
数年不见,傅明宇已经变了个模样。
栀栀初识傅明宇时,傅明宇是个二十四五岁桀骜不驯还带着点儿傲娇属性的男青年,天真不失韧性,热情而又坚持……
可惜遇上了命中注定的冤家。
算起来,十年过去,傅明宇已经三十五岁,棠娘的女儿也快十岁了……
“栀栀,这些年……你有棠娘的消息吗?”傅明宇红着眼圈看着栀栀,表情是绝望的,眼神又暗含着一丝希冀。
栀栀垂首,默默摇头。
良久,傅明宇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在躲我吗?”他喃喃低语,渐渐远去。
栀栀也叹了口气。
她也没有散步的心思,转身去找辫子爷爷了。
辫子爷爷已经睡醒了午觉,这会儿正在屋里坐着等栀栀。
栀栀一到,辫子爷爷先是很自豪地拉着她参加他和瘸子七共住的屋子:
看看我们这床,一米二宽的!单人床一米二宽,睡在床上都能打滚了!再看看我们铺的这床垫子!呐,这么厚的一层麦秸杆垫,一年换两次!麦秸杆垫上铺了草席,草席上铺旧布单,布单上是厚厚的一层木棉垫……
栀栀你压一压我这床垫子,是不是很软?
哎哟解放前啊连地主老爷都没有这么好的床铺咧!
栀栀你再过来看看我这屋里的柜子……我和老七一人一个衣柜!一人一张桌子!这椅子……特别结实!坐着——它特别舒服!还有这开水瓶、这手电筒、这闹钟……我跟你说,咱们这儿的人啊,全都人手一份!
栀栀你说说,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好哇?
辫子爷爷激动万分地说道。
栀栀连连点头。
一旁的瘸子七也说:吃饭的时候那才叫好呢!我也不知道是捡到啥宝了活到现在……现在啊,每天午饭晚饭全都是一荤一素一汤,大米饭管饱!而且米饭还有两种,一种干饭,一种是煮得浓浓烂烂的软饭!想吃哪种想吃种,我就爱吃那种软不拉叽的饭,不费牙口!
辫子爷爷大笑,“对对对!栀栀啊,要不今天晚饭你就在我们这儿吃?”
栀栀笑道:“没问题啊!一会儿黎恕也会过来,那我和他就在这边儿吃晚饭吧!”
几人聊了一会儿的天,辫子爷爷对栀栀说道:“你不是说,想去赶海?这个点差不多了……走吧!”
栀栀犹豫道:“要不还是不去了吧,爷爷,我们就在院子里散散步也是挺好的。”
——主要是中午辫子爷爷去海鸥岛的时候,是林小满搀扶着去的。
栀栀也不知道辫子爷爷是腿脚不便呢,还是哪儿不舒服,所以宁愿不去。
可辫子爷爷很顺溜地拿起了拐杖,豪情万丈地说了声“走”,然后一马当先的柱着拐杖离开了。
栀栀:……
她只好跟了出去。
在路过食堂的时候,栀栀进去借了个背篓和一把火钳,跟着辫子爷爷一块儿走了。
别看辫子爷爷柱着拐杖,但走起路还是挺利索的。
栀栀跟在他身后,还得小步快走才能赶上。
到了岸西海滩,栀栀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
她赶紧脱了鞋袜、挽高了裤脚,爬上了岩礁,拿着火钳开始翻找……
岩礁上吸附着密密麻麻好大一片藤壶和将军帽。
栀栀并没有密集综合症,但看到岩礁上层层叠叠的诸多吸咐型贝类……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带了火钳过来。
所以很轻松就将这些藤壶从岩礁上敲击下来,再捡起来放进背篓里就好。
正义岛和海鸥岛上的食物来源充足,大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为了吃饱肚子而来赶海。现在赶海成了一种消遣,而大家平时又忙于工作……已经鲜少有人花时间来撬这些壳多肉少的东西了。
但是栀栀弄了不少。
她吭哧吭哧地敲下来一大背篓,气喘吁吁地背下岩礁,将打回来的藤壶和将军帽全都堆在沙滩上,再背着空篓子回去继续打。
来回打了四五趟,栀栀也累了,这才不再去打藤壶和将军帽,而是留在沙滩上,和辫子爷爷一块儿撬贝壳取肉。
辫子爷爷虽然年纪大了,撬壳取肉的动作却麻利得很。
他随身带着个竹柄铁头的单叉鱼叉,用轻薄锋利的尖锐铁叉一撬,贝壳被撬开,再用铁叉一一剜,肥美的贝肉便壳肉分离了。
接下来,贝肉被扔进背篓里,空壳被甩到远离海水的沙滩一头——贝壳焚烧后便是石灰。
现在岛上的砖窑用得比较少了,大约两个月开上几窑,烧出来的砖块是用来修补房子的。到时候可以集中将这些贝壳拿到煅烧,制成石灰起一个沤肥的作用。
栀栀和辫子爷爷一边撬贝肉,一边聊天。
犹豫片刻,她还是把她和黎恕决定要在外海种岛的事儿说了。
辫子爷爷眼睛一亮,“在海里种个岛?”
他随即陷入沉思。
片刻,他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栀栀瞪大了眼睛。
辫子爷爷傲然说道:“这事儿要是放在十年前……我们兄弟还没老的时候,正义岛二百来号人,每人潜下海里去搬石头,然后再摞在一块儿。一人一天搬五十块大石头……二百人一天就能搬……我来算算哈,二五一十多个零再加前头三个零……那一天就能搬一万块大石头啊!”
“那干上三年五年的……肯定能堆起一座山来,山尖尖露出了水面,可不就是个岛?再说了,我们选个地势浅一点儿的、有淡水出口的海底不就得了?做事情要有聪明的头脑,不要傻乎乎去选那种很深的海沟子嘛!”辫子爷爷继续说道。
栀栀笑了。
辫子爷爷又突然沉默下来。
“栀栀啊,要是十年前你给我们布置这个任务的话,那岛早就已经种起来了!现在……哎,爷爷老了哟!”辫子爷爷伤感地说道。
栀栀只觉得眼眶热热的。
“爷爷,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外海种岛吗?也不用问问我,种个岛出来有什么意义吗?明明外海多的是无人荒岛,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千辛万苦地种个岛?”栀栀小小声问道。
辫子爷爷一愣。
“大当家不在么,就由你这个小当家来做决定啊!”辫子爷爷笑眯眯地说道,“我们老了,你跟我解释太多我也不懂……但你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个能耐把荒无人烟的海鸥岛搞得那么好,连着正义岛也搞好了……整个南陵地区都受益嘞!”
“所以栀栀啊,你想要去种个岛,这肯定也是天大的好事!爷爷一定会支持你的!”辫子爷爷说道,“我虽然老了,不中用了,但你胖叔还算年轻,他们还好使……我算算哈,嗯,起码能挤出一百个人来给你用!”
“栀栀啊,你莫要灰心……有你胖叔叔他们在,一百个人花上十年时间,就每天下水搬五十个大石头,怎么也能帮你把岛建起来了!”辫子爷爷安慰栀栀道。
栀栀久久不语。
实际上,她是不敢开口说话。
就怕一开口,就控制不住情绪。
正义岛上的叔叔爷爷们,和当初的棠娘一样,捱过最狠的饥饿、受过最不堪的贫穷、明明上了年纪,见惯了生死、看透了人情冷暖,可他们依旧天真善良。
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信;她想怎样,他们都配合。
这样人民太好了啊……
辫子爷爷却在一旁自言自语了起来,“……栀栀啊,依我看,这下海搬石头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说要是在岸上,又重又大的石头摞在一块儿,它确实很夯实。但在海里就不一样了,海水能载重啊,要是石头垒高了,一波巨浪卷过来就给打翻了呀……哎呀这个行不通、行不通呀!”
栀栀笑了。
这个么,靠在海底搬石头垒成高山……确实不可行。
但一切办法都应该拿出来好好分析、商量。有时候,未必只有来自西方的技术才叫科学,咱们种花国有五千年历史,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真正的高手出自于民间,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嘛!
栀栀正准备开口说话——
辫子爷爷突然一拍大腿,“栀栀我想起来了……”
“什么?”栀栀被他吓一跳,连忙问道。
辫子爷爷激动地直把刚从贝壳里撬出来的肥肥白白的贝肉托在手里,示意栀栀看,又说道:“这事儿……还非大当家不可!”
栀栀盯着爷爷手里的藤壶肉,皱起了眉头。
辫子爷爷说起了往事,“大当家的水下功夫可不是吹牛的,一般人在水下闭气两三分钟就不行了,我们呢差不多能闭气五六分钟吧,大当家闭气的最长时间是十三分钟……”
“嗐,我又啰嗦了不是?扯这么远……栀栀啊我跟你说,大当家会一种捉鱼的法子,就在她会在海底利用地势、珊瑚丛和大石头来摆个**阵,然后把鱼群赶进她提前设好的**阵里,就会困住好多好多鱼,我们只要潜下去,在大当家划了圈儿的地方拿根鱼叉子等着叉鱼就成……”
栀栀奇道:“**阵?”
辫子爷爷解释道:“大当家说,鱼的眼睛是长在身体的两边的,能看到远处的动静但看不清楚近处的动静,所以每次她都会垒一条窄窄长长的通道……把鱼群赶进去以后,鱼群就只能排着队在那条窄窄的道上游……咱们就守在出口,出来一条叉一条!”
栀栀恍然大悟。
所以???
“那棠娘是怎么垒那个通道的?”栀栀好奇地问道。
辫子爷爷有些赧然,他再次向栀栀展示手心里的藤壶肉,说道:“我也说不好,好像就是用这种藤壶肉和其他的什么玩意儿一块儿混合了,拿到海底去粘大石头……大石头就很稳当了,我们去掰都掰不动!就是大海龟和大章鱼也扒不动!”
栀栀一听,眼睛都亮了!
“棠娘可真厉害啊!”栀栀由衷地叹道。
辫子爷爷本来还笑眯眯的,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可大当家也已经离开……十年了!唉!”
栀栀咬住下唇,“爷爷放心,我会想办法把她找回来的!”
“什么?”有人失声惊呼了起来。
栀栀转头一看——
原来,白发俊颜的傅明宇和气宇轩昂的黎恕正并排而立,两人就站在距离她和辫子爷爷不远的地方。
显然,傅明宇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栀栀的话。
他激动万分,上前就扒住了栀栀的胳膊,“栀栀!栀栀!!!你知道棠娘在哪……是不是?是不是?”
栀栀被他抓得有点儿疼,想挣脱,“明宇,你冷静一点儿……”
傅明宇有些癫狂,他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说道:“我、我很冷静!我现在很冷静!栀栀你告诉我,棠娘在哪儿?她到底在哪儿?”
黎恕当即上前,抓过傅明宇的手,先令栀栀获得自由,又反手握住傅明宇的手,“明宇,你别着急,你冷静下来好好听栀栀说……”
等到他握住傅明宇的手时,才觉察到傅明宇失态时,手劲儿有多大。
傅明宇没有理会黎恕,只是含泪看着栀栀,说道:“栀栀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栀栀看了黎恕一眼,说道:“我打算动用手里的关系,让在新闻联播里播放寻人启事!只要棠娘还在国内,她总会得到消息的!”
黎恕立时明白了。
——栀栀是打算动用国安上级甲领导留给她的那个特权号码!
一时间,黎恕有些犹豫。
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栀栀,没吭声。
傅明宇呆了一呆,没有想到栀栀寻找棠娘的方式是这样……
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胡乱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痕,颤声问道:“那、那她会回来吗?”
栀栀说道:“正义岛需要她,她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辫子爷爷点点头,“是的呀,要是她知道正义岛需要她,她是肯定会回来的。”
傅明宇往后退了几步,突然转过头,朝着岸上狂奔而去。
“啊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跑,一边疯狂地大吼了起来。那狂如野兽般的吼叫声,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他此刻激动而又痛苦不堪的情绪……
栀栀看着傅明宇的背影,不禁有些担忧,“他这是怎么了?”
辫子爷爷摇摇头,叹气道:“随他啦!让他发泄一下吧!唉,孽缘呐……哪个能想到,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五谷不分的富贵公子哥儿,能为了棠娘而在这里耗了十年啊!一个人一辈子……有几个十年呐?”
栀栀咬住下唇。
是啊,一个人最好的十年青春,全都耗在无尽的等待之中。
这也确实太痛苦了。
第447章
栀栀和黎恕呆在正义岛上吃的晚饭。
如今整个正义岛、南陵镇第十二生产大队已经集体划入双岛社队了。也就是说,全民皆社员。
由于岛上人口老龄化的特殊性,集体食堂成为社员福利。
像辫子爷爷、瘸子七他们这些已经丧失、或者半丧失劳动能力,年纪为六十多快七十的人,住在岛上享受的是免费伙食、免费医疗的待遇,外加每个月发放一套新衣、每个月还能领到两块钱的福利。
对于岛上其他人来说呢,基本还属于壮年。所以他们不享受免费伙食、医疗的福利,但是有工资。
他们都是有家庭的人,大多数养育了两到三个孩子,当然也有只有夫妻俩的,更喜欢在家里烧饭吃,比较有家庭氛围嘛。当然了,如果太忙,他们也可以拿着钱上集体食堂来买饭吃。
这会儿栀栀和黎恕坐在集体食堂里吃饭……
诚如辫子爷爷所说,集体食堂的伙食质量,好到出乎栀栀的想像。
据说叔叔爷爷们的营养菜谱,全是傅明宇设计出来的。
一荤一素一汤,荤菜是每人一大块咸鱼蒸鸡肉饼,素菜是干虾鲜贝焖冬瓜,汤是鸡架炖香菇。
白米饭管够,另外还有为了牙口不好的老人们而特意多加水、煮出来的软米饭。
可能是傅明宇又担心叔叔爷爷们会嫌弃营养伙食过于清淡,每顿饭还会再加个炒腌菜或者凉拌黄瓜、木耳什么的,再放上一大盆辣椒酱……
栀栀和黎恕是花钱买的饭菜。
既然是花钱买,黎恕毫不客气地买了四份……
咸鱼蒸鸡肉饼是很好吃的,鸡肉去了骨、剁成泥,口感嫩嫩的,又带着咸鱼特有的海味儿,还配了些粉粉糯糯的芋头块,非常美味。
虾干鲜贝焖冬瓜,里头的鲜贝肉,就是栀栀和辫子爷爷下午赶海的时候弄的,冬瓜被炖得软烂,虾干提鲜、鲜贝肉让淡而无味的冬瓜块更加鲜上加鲜……
这道菜可是栀栀的最爱!
鸡骨香菇汤也非常鲜美,栀栀一口气喝上了一大碗!
对于栀栀来说,这顿饭算是非常完美了。
如果不是傅明宇一直坐在她身边,也无心吃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嘴里第一百零八次的问“栀栀你什么时候去找棠娘”的话……
这顿晚餐可能就更加完美了。
老实讲,确实有点儿烦……
可看着白发朱颜的傅明宇,栀栀实在没办法生气,干脆祸水东引,“这事儿我会交给黎恕去办,你等着呗。”
黎恕:……
傅明宇立刻转头看向了黎恕,更加殷勤地问道:“念之,那你啥时候去找棠娘啊?”
黎恕,“总得等我先吃完这顿饭……”
傅明宇马上说道:“你还想吃啥?凉拌黄瓜要不要?我再帮你盛点儿?”
黎恕,“再等我睡上一觉……”
傅明宇:???
您能别这么大口喘气成吗?
黎恕,“天亮以后我再去一趟南陵的岸防部队……”
然后他低头扒了几口饭,慢嚼细咽了,这才说道:“我才能把消息发出去。”
傅明宇面《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牢记网址:m.1.上一喜,“那——”
“但是唐棠娘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不敢保证。”黎恕说道。
傅明宇面上的欣喜表情一滞。
他又变得有些怅然,“她会回来的吧?念之你说,她会不会因为讨厌我……不想回来?”
黎恕看了傅明宇一眼。
傅明宇又转头对栀栀说道:“栀栀,如果棠娘是因为我,才不愿意回来的,那你答应我,万一她躲着我、偷偷回来找你……你可不能瞒着我!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栀栀,“你把棠娘当成什么人了?她要回来,那就是正大光明的回来,不可能瞒着你……”
话一说出口,栀栀突然有些心虚。
——棠娘可是背着人偷偷生下了孩子呢!
所以?
傅明宇不知道栀栀心里的想法,他就是特别着急,“我不管!反正你先答应我!要是她真的避开我、偷偷去找你了……你不能瞒着我!你一定要、要告诉我她的下落!要不然、要不然……”
他看着栀栀,急得眼泪都挂在眼角上,还恶狠狠地说道:“要不然就让我失足从望海峰上跌下来,先活活摔死,尸体再泡在大海里被鱼吃掉!”
“明宇!你给我闭嘴!”
“傅明宇你疯了吗?”
栀栀和黎恕齐声制止。
傅明宇恨声说道:“我不管,就当我已经疯了吧……再等不到她,我、我真的快要死掉了!”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起来。
栀栀与黎恕对视了一眼,心下微叹。
为了转移傅明宇的注意力,栀栀问道:“明宇,现在咱们岛上有几座水车发电机啊?”
是的,现在正义岛和海鸥岛全都已经通电了。
但通电程度呢……
正义岛只有每天晚上八点至十点,能通上两小时的电,会有电灯照明;海鸥岛那边呢倒是可以维持通宵有电,毕竟海鸥岛那边的电源,基本是办公室用电,以及为数不多的几个实验棚里会有通宵供电。
再就是海鸥岛的军营里、以及正义岛的雷达站也都有通宵供电的。
发电的来源,就是前几年在两个岛上兴建的水车发电机。
在别逢君的牵线下,栀栀通过父亲的关系,请来了这方面的专家和傅明宇对接,在正义岛和海鸥岛上巡视过后,指出了几处地势落差比较大的地方,还画出了图纸,告诉大家要怎么改建,最后还提供了水车制作图,以及发电机机芯的生产厂家资料等等。
傅明宇亲力亲为,一口气在双岛建了八座巨型的水车发电机,又号召大家勒紧裤带节衣缩食,生生凑到了一笔钱,买回八台发电机机芯和大量的蓄电池……
这才保证了岛上的用电。
当然了,部队也跟着双岛添置了他们专用的水车电源。
傅明宇为爱癫狂是事实。
但当栀栀问起他工作的时候,那他也是不含糊的。
他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又道:“水车发电机的工作效率其实不太高,但对咱们来说,利用海水落差来发电是唯一可行的了。电量不多,主要靠蓄电池储存。平时呢,每天晚上只通电两小时,足够大家有灯源洗漱就好。到了周末可以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供电,一直到凌晨十二点……”
“对了栀栀,我们还买了一台电视机,呐,就在那儿……呃,现在锁在那个木箱子里。每个星期天,从中午十二点开始,咱们就会开电视机,大伙儿会全部聚在这儿看电视、看新闻联播……”
说起工作来,那个对工作极端认真负责的傅明宇又回来了。
这才让栀栀和黎恕同时松了口气,当然了,他俩也为双岛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而感到高兴。
吃完晚饭,傅明宇把栀栀和黎恕送到了分配给他俩的房子里。
他俩的行李一早就已经被送到了这儿。
傅明宇告诉栀栀和黎恕:当初住宅区建好以后,大家就已经为栀栀和黎恕预留了房子。
这是一套位于顶楼、也就是三楼的三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才八十多平方,但样样家具全都配齐了。主卧的床上甚至还有崭新的铺盖、厨房里有全新的煤炉子、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厨房角落里还摆放着二三百个煤球!
这就是一个可以拎包入住的新居啊!
栀栀打量着这房子,和房子里简洁的家具与布置……还挺满意的。
傅明宇对栀栀和黎恕说道:“这屋子是大家一致决定,给你俩预留的。家具呢,是胖叔叔他们去年新打的……之前没打,那会儿是想着你俩短期内不回来,要是跟着我们一块儿打家具,等你们来了就变成旧家具了……”
“这些铺盖啊、锅碗瓢盆啥啊、煤炉子煤球什么的……全都是禾禾、晴玉和甜甜他们在前两个月里给你们添置的。啊对了,家家户户都通自来水……”
说着,傅明宇继续介绍,“我就住你俩对门302……要是棠娘回来了,我、我就和棠娘住。以后咱们就是门对门的邻居了……”
他的脸莫名一红,心中似乎荡起了幸福的涟漪。
栀栀害怕他一说起棠娘来……没完没了也就算了,主要是怕他又发疯,赶紧岔开话题,“那其他人住哪儿呢?”
傅明宇解释道:“你住的是301房,我住的是302房,楼下201房住书华和晴玉两口子,202房住禾禾和大周两口子。一楼101房住容冶和于露两口子,102房住跃进两口子……”
“那龙强和甜甜呢?丽娟呢?”栀栀又问。
傅明宇道:“咱们住的这一栋是干部宿舍的家庭楼,隔壁单元的格局也跟这边差不多,房子还空着呢,六套房子就住了一个爱国,他老婆孩子暑假会过来么……但龙强、甜甜和丽娟他们仨说自己是单身啊,不肯搬过来住。所以他们仨还是住那边儿的单身宿舍……其实他们要是想住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栀栀很想对傅明宇说:那你也是单身啊,你怎么也住家庭楼?
她不敢说。
就怕提起这事儿,傅明宇又发狂。
但也可以从中看出,傅明宇给他自己的定位,就是“已婚人士”……
这时,住在楼下的洪禾禾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抱着她的小儿子小石头蹭蹭蹭上来了,“栀栀!哎栀栀……今天你和黎排长第一次回来住,你再看看还缺什么?先从我家拿……”
李晴玉也听到了动静,开了门,端着个饭碗站在门口,冲着楼上大喊,“栀栀啊,你和黎恕回来了?等会儿啊,我给我家孩子喂完饭就上来和你说话……哎小兔崽子你别跑!”
随之而来的,是李晴玉的小女儿咯咯大笑的清脆声音。
禾禾的两个孩子也兴奋得呜哩哇拉一通乱喊。
楼道里的孩童欢笑声顿时响彻云宵。
栀栀也笑眯了眼。
她在想,等她和黎恕的工作稳定下来,到了暑假的时候,或者是真的可以把铁蛋和铁柱接过来……
栀栀不经意看到了傅明宇。
这时禾禾带着黎恕进屋里去了,因为栀栀这屋子最近以来全是禾禾在打理,所以禾禾一一告诉黎恕,她已经置办了哪些东西、都放在哪儿……
傅明宇便抱着禾禾的孩子小石头站在楼道里,他含笑看着怀里的小石头,听着楼下小石头的哥哥大石头正在和李晴玉的大儿子峰峰吵架,表情温柔安静,就愈发显得他温润如玉……
看得出来,傅明宇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栀栀忍不住又心想,将来棠娘与傅明宇相见,傅明宇又知道了自己已经有个十岁大的女儿的话……又会是怎样的一副天崩地裂的场面。
诶,栀栀扶额。
第448章
栀栀和黎恕来到海鸥岛已经好几天了。
黎恕按照栀栀的要求,给国安领导拨打了专线电话,请求帮忙寻找唐棠娘。
于是,在这个星期天的七点整,正义岛的人们全都守在食堂里看电视——新闻联播。
节目播映到一半儿的时候,女播音员突然说道:
“下面插播一条寻人信息——界南省林市南陵镇正义岛的唐棠娘,你已经离开十年了,现在正义岛的人民群众需要你尽快赶回去……唐棠娘,请你听到寻人信息以后,速速赶回正义岛。观众朋友们,下面继续为您播报新闻……”
正义岛众人皆惊呆。
半晌,大家突然欢呼了起来——
“你们刚才听到了没?我们正义岛上新闻联播了!”
“我的天,谁那么大的能耐,能上新闻联播去找人?”
“栀栀呗!她来的那天我听到她和明宇说,会上新闻联播找棠娘……但我没有想到,这速度这么快啊!”
“星期天的新闻联播,应该全国人民都在看吧?也就是说,大当家一定会看到的!那……大当家也该回来了吧?”
“也不是人人都有看电视的机会吧?”
“嗐,不看电视也会有人听广播的!这电视和广播是同步的啊!”
“阿弥陀佛,大当家可一定要早点回来啊……”
“大当家一去十年,你们说,她会不会变了模样儿?”
“我们都老了啊,她肯定也老了吧!”
傅明宇躲在一旁悄悄地擦眼泪。
之前呢,他害怕栀栀和黎恕拖延、不肯在第一时间内发动所有力量去找棠娘……
现在他最害怕的,就是这则寻人启事播出去以后,棠娘依旧不回来。
如果她一直不回来,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已经不在了?
他越想越害怕……
可他不敢惹栀栀,只好一天到晚的只要一看到黎恕,立刻就把他拉到一旁,不停地问“有棠娘的消息了吗?”、“要是棠娘避着人回来了你俩可不能瞒着我”、“这些年棠娘给你家栀栀递了信儿吗”之类的……
黎恕烦得不行,远远地一看到傅明宇就要绕路走。
时间一晃又过了一星期。
栀栀和黎恕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栀栀先是整合了一下双岛社队的工作,然后制订了团队新的发展目标的五年计划。这几天,她天天忙着上南陵各地实地考研、做现场调查。另外还要再审核和检查海鸥岛目前已有的二三十个科研项目。
黎恕呢,找来胖叔叔和几个水性好的叔叔们,他们天天摇了小船儿出去,在附近的一片水域里训练……主要是胖叔叔他们训练黎恕潜海,以及教给他各种潜水技巧。同时黎恕和胖叔叔他们还实地演练如果在水下搬石头、垒石头,如何固定石头不挪位……
一时间,夫妻俩都被忙得脚不沾地。
这一天,栀栀正在实验大棚里检查核对科研日志,突然有人匆匆过来找她,说办公室有人找她。
栀栀快速核对完数据,收拾好资料,转身往办公室赶。
办公室里门口站着一个剪了清爽短发、容貌清秀,穿着灰色薄外套,里头穿了件白衬衣,蓝色长裤的年轻女人。
女人一副风尘仆仆地模样儿,脚边还放着一个挎包。
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的。
“同志你好,我就是别栀栀,请问……”栀栀打量着年轻女人,朝她伸出了手。
年轻女人也一直都打量着栀栀,听了栀栀的话,立刻伸出手,与栀栀握了握,然后开始了自我介绍,“栀栀你好,我叫覃蓉,我是李爱国的爱人。”
栀栀恍然大悟,“覃蓉同志,久仰大名了!你这是……刚从老家赶过来啊?哎,一路辛苦了!啊对了,爱国他这两天不在岛上,要不,我马上找人通知他赶紧回来吧?”
覃蓉握住了栀栀的手,“不,等等……栀栀,其实这次我从老家赶过来呢,是特意来找你的。”
栀栀愣住,“你……是来找我的?”
覃蓉点点头。
“来,屋里坐。”栀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把覃蓉领进了屋。
她先是安排覃蓉坐下,又沏了两杯热茶,嘴里也没停下,问候了一下覃蓉和李爱国家里的老人和孩子们,又浅聊了几句旅途是否顺利、天气等等。
两人坐在了木椅上。
覃蓉也称赞了一下栀栀的美丽,然后聊了一会儿栀栀的家庭、孩子……
最后,覃蓉斟酌良久,终于开了口,“栀栀,虽然咱俩是第一次见面,但爱国和我在一块儿的时候,没少说当年你们十来个小伙伴是怎么同甘共苦的,他和你的关系就像亲姐弟一样!所以我一看到你呀就觉得特别亲切……所以呢,我、我就直说了哈!”
“都是自己人,有话就直说。”栀栀答道。
覃蓉叹了口气,说道:“栀栀,你也知道现在的政策……当初号召知青下乡,可到底是背井离乡、骨肉分离的。现在政策好了,允许知青回城了,也是一桩善举。”
“但这知青回城呢,也是有条件的。从政策上来说,没有成家的知青才能安排回城。爱国和我结婚已经四年了,他本来是不符合回城的条件,但我家里花了大本钱来走关系,总算是想到了把他调回老家的办法……”
“可不管我和爱国说多少次,让他赶紧办申请调离,他就是不肯!栀栀啊,我知道他有难处……他热爱工作、喜欢和你们在一起、也舍不得离开。同时呢,他工作能力强,你们也离不开他……但是从我和孩子们的角度来说……”
“栀栀,我是个女人,我也需要丈夫的陪伴啊!我们两地分居,家里和孩子,他基本没管过!我们一年只能在一起两次,孩子刚刚才认得他,就马上要分离!我生病的时候、孩子们生病的时候、家里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不在……”
“他还想让我把工作调到南陵来,说这样的话,我们一家四口就能呆在一块儿了。可是栀栀啊你应该知道,国家从去年起就已经恢复了高考,我是老师,我对这方面特别敏感……只有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南陵的教育水平……”
“栀栀,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所以你应该可以理解我这个当母亲的心情……我希望孩子能在教育水平和师资力量更好的地方上学,这有错吗?”覃蓉含泪说道。
栀栀叹气,对覃蓉说道:“我理解你,但爱国的想法呢?”
覃蓉吸了吸鼻子,眼圈儿红红地说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栀栀,你能不能帮我劝一劝爱国,让他跟我回去?”
栀栀沉默了。
覃蓉,“我知道你们有更远大的理想,可你们这儿能人这么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而他是我和孩子们的倚仗,我们更需要他呀!”
良久,栀栀说道:“你先在这儿住下来吧,我这就是托人去找爱国回来……”
覃蓉拼命摇头,“栀栀,你得帮我劝劝他!要不然啊,他回来了也没用,只会让我赶紧回去!我已经跟他说了好多次,他一概不听……”
“反正这一次啊,我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是他真不同意跟我走,那我就……和他离婚!两个孩子我也不管了,全都给他,让他好好尝一尝既当爹、又当妈的滋味吧!家庭是两个人组建起来的,孩子也是我和他共同养育的,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付出啊?”
“如果我们要一直两地分居下去的话,那么结婚到底有什么意义呢?栀栀你说……是我不近人情吗?是我不讲道理吗?”说到后来,覃蓉哭了起来。
栀栀赶紧安慰她,“覃蓉,你别哭……哭又不能解决问题。这样吧,你还是先去宿舍休息一下,等爱国回来了,我会和他谈一谈的,好吗?”
覃蓉哭着点头,“栀栀,你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说完,覃蓉一边擦眼泪,一边拎着行李往正义岛而去。
栀栀陷入怔忡。
是啊,七七年的高考、包括今年七八年的知青返城政策,以及即将到来的七九改革开发……
这些政策固然会使得国家越来越好,但也会让海鸥岛流失一大批的人才。
但无论是恢复高考政策、知青回乡政策还是改革开放带来的人口流动,栀栀既然没有办法阻止,也不愿意阻止。
——因为这些政策本身就是让人们变得更好,和她想打造海鸥岛成为示范岛、包括种岛计划一样……初衷也是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好,让人们变得更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就有小伙伴要退出了……
如果李爱国和覃蓉的谈判破裂,他不得不选择离开的话……那么,还会有其他的小伙伴们陆续离开吗?
栀栀觉得有些头疼。
第449章
覃蓉离开后,栀栀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没一会儿,陈跃进闻讯赶来。
“叩叩叩——”
“栀栀?”陈跃进轻叩了几下虚掩着的办公室门,推门而入,“……我听说,覃蓉来了?”
栀栀点头,“对……跃进,你快过来,坐啊!”
她起身,将覃蓉喝剩的残茶倒掉,换了个干净的杯子,给陈跃进沏了杯茶,递了过去,“跃进你来得正好,咱们聊聊天……”
——虽说栀栀的团队是个大集体,但也并不是十二个人全都一样要好的。就像栀栀和洪禾禾的关系最好一样……陶容冶和申书华极要好,龙强和傅明宇极要好,李晴玉和方丽娟极要好,高甜甜和于露极要好……
陈跃进和李爱国是穿同一条裤子、也是在同一所高中上学的好兄弟、好同学、好朋友。
“栀栀,覃蓉跟你说什么了?”陈跃进紧张地问道。
栀栀苦笑,“那你觉得……她还能跟我说什么?”
陈跃进皱眉,“爱国不想走。”
“覃蓉也找过你吧?”栀栀问道。
陈跃进叹气,“找!怎么可能不找呢?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也带媳妇儿孩子(陈跃进的妻子是同在南陵工作的女知青)回老家过年去了,覃蓉为了让我给爱国当说客,一天来找我三次,每次都是眼泪汪汪的,我媳妇儿都受不了……还为了爱国和覃蓉的事儿跟我吵!”
“要是撇开调动的事儿不谈,平时爱国和覃蓉的感情怎么样?”栀栀问道。
陈跃进想了想,“他俩刚结婚那几年,感情还是很好的。你想啊,要是没感情的话,人家覃蓉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一个一直在外地工作的男人?爱国对她是很愧疚的,一来呢,他在外地工作,不能一直陪伴妻子。二来呢,两边的长辈和亲戚关系全靠覃蓉一个人维护……”
栀栀敏锐地从陈跃进的话语里抓住了几个字“刚结婚那几年两人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所以……
现在不好了吗?
是因为李爱国一直呆在海鸥岛不愿意调回去?
“后来呢?”栀栀忍不住问道。
陈跃进再三犹豫,压低了声音对栀栀说道:“……后来,有人给爱国寄来了一顶绿帽子。”
啊???
栀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除了我和爱国,别人都不知道,”陈跃进小小声说道,“栀栀你也别跟人说。”
栀栀点头,又问,“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
“是真的。”
陈跃进平静地说道,“那会儿我和他不是拿到了工农兵学员指标,正在鄂北上大学么?他收到了那顶绿帽子以后,整个人像疯掉了似的……一个大男人,哭得像娘们儿,还发酒疯,实在闹得不像话,他室友忍不下去了,半夜跑去找我,我赶到他宿舍,狠狠地揍了他一顿,他才消停了。”
“然后我俩一块儿请了假,悄悄地回了老家,然后……”说着,陈跃进看着栀栀,眼神有些悲痛,“那会儿他和覃蓉的孩子两岁不到,我俩亲眼看到覃蓉带着孩子去了那个男人的家里,晚上十点多去的,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吧,第二天早上四点多覃蓉带着孩子从男人家里出来……”
栀栀无比震惊。
半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是不是误会?”
“那个男人家里的阳台上,晾晒着覃蓉的衣物,内衣和裤衩子都有……”陈跃进继续说道,“……我们也怕搞错了,就暗中打听……”
原来,覃蓉和那个男人韦俊本来就是一对情侣。
但覃家父母和韦家父母相互看不上对方的家庭,来了一出棒打鸳鸯……
最终,覃家父母相上了李爱国,觉得李家家境殷实,李爱国还是工农兵学员,正在上大学,为人长得样貌周正,工资还不低……
被蒙在鼓里的李爱国对容貌清秀、乖巧温驯的覃蓉一见钟情,于是两人就结了婚。
婚后,覃蓉很快怀了孕,就跟着李爱国去了他学校附近,两人租了个民居,住在一块儿,直到大儿子出生。但覃蓉也是要工作的啊,于是李爱国的母亲和嫂子把覃蓉和孩子接回了老家。
没想到一年多以后,李爱国就收到了不明人士寄给他的绿帽子。
当时亲眼看到覃蓉抱着孩子进入韦俊的家,第二天凌晨时分又抱着昏昏欲睡的孩子离开……
李爱国都快要炸了!
还好陈跃进冷静,一把捂住李爱国的嘴,让他别声张。
后来,两人调查到……韦俊一直没有结婚。甚至在调查的过程中,陈跃进发现,寄绿帽子给李爱国的那个不明人士的笔迹,居然和韦俊一模一样?
李爱国索性直接约谈韦俊。
韦俊对于李爱国的到来,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那顶绿帽子就是他寄给李爱国的!
他甚至轻描淡写地告诉李爱国:他和覃蓉是初中同学,一块儿念了高中,高中时他先表白的,到覃蓉和李爱国结婚前,他和覃蓉已经认识了十三年、相恋八年。
覃家人看不上韦俊,是觉得他家穷;韦家人不同意韦俊娶覃蓉,是因为覃家人狮子大开口,提出彩礼要一千块钱!
听到这儿,栀栀不禁有些疑惑,问道:“那爱国结婚的时候,他家给了覃蓉家一千块钱的彩礼吗?”
——哪怕李爱国和覃蓉是在七五年结的婚,但一千块钱的彩礼也确实挺吓人的。
当然了,栀栀和黎恕的婚礼,彩礼和嫁妆什么的……是没有可比性的。毕竟不是家家户户的经济条件都像黎恕家那样,父母工资高、他还是个独生子……
陈跃进答道:“没有,爱国和她结婚的时候,彩礼和嫁妆都是很正常的。李家给的彩礼就是三转一响,外加一枚金戒指,覃家的嫁妆是铺盖和脸盆、开水瓶什么的……”
栀栀明白了,“所以说,应该就是覃家人看不上韦俊,不存在对彩礼的问题吧?”覃家提出要一千块钱的彩礼,估计是为了逼退韦俊。
陈跃进想了想,还是继续他的讲述。
李爱国和韦俊谈判的时候,韦俊直截了当地告诉李爱国:他和覃蓉依旧相爱,他希望李爱国可以和覃蓉离婚,至于李爱国和覃蓉的孩子,他会像疼爱亲生孩子一样……
李爱国怒极,直接揍了韦俊一顿,还把韦俊家给砸了。
然后李爱国就回了家。
覃蓉中午下班回来,看到李爱国居然在家?
她先是被吓一跳,冷静下来……就知道东窗事发了。
她哭着向李爱国坦白了一切。
说法和韦俊差不多。
但她保证,儿子确实是她和李爱国的。这一点,李爱国倒是没有怀疑,新婚夜她的表现,以及结婚后不久她就怀了孕,后来也一直和他在一起,直到孩子生下以后,她才带着孩子离开。
李爱国痛苦得当场就疯了。
他歇斯底里地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如果她心里有人,当初就不应该答复他的求婚!现在她嫁了他,两人还有了孩子,双方父母又都很满意这桩婚事,现在她居然出轨?
然后他问覃蓉,现在要怎么办?
覃蓉哭着说她也不知道。
李爱国冷静下来,对覃蓉说:要不就离吧!孩子给他,他会给覃蓉一些钱。两人离婚后,相信她的父母也不会再苛求她的二婚对象,说不定愿意让她嫁给韦俊了呢?
想不到,覃蓉居然拒绝了?!
她哭着说,确实是她对不起李爱国。现在想想,她似乎也理解了父母为什么非要拆散她和韦俊,而是逼着她嫁给李爱国。
首先,李爱国的名声是非常好的,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拿到工农兵学员的指标、成为工农兵学员去上大学。
其次,李爱国二十五岁,就已经能拿到五十多块钱一个月的工资了。就这样的收入,比在袜子厂干了一辈子厂办公室主任的覃父的工资还高。而且李爱国看着腼腆内向、不善言辞,实际上能力不小,逢年过节的时候李爱国在回家的半路上还能挣点儿外块,可能会耽误几天回家,但回家的时候一定会多出来几百块钱,不但能让她过上富裕的生活,连着两家的父母、兄弟姐妹都能接济上。
李爱国的家里人对覃蓉也是很好,包括李爱国本人的外表、身材绝不比韦俊差,只是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韦俊是痞帅,李爱国是清俊儒雅……但凭心而论,李爱国对她的在意程度是比较高的。
婚后,覃蓉对韦俊的感觉就是意难平……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直到现在东窗事发,李爱国同意离婚,还给她开出了一个很好的条件……
覃蓉才意识到,她不能和李爱国离婚。
她终于承认父母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韦俊没有正式工作,靠打零工维持生计、甚至还要靠她的救济生活,而且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像李爱国那么心疼她、维护她。
覃蓉不愿意离婚,并且十分诚恳地向李爱国道歉。她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儿闹大,还同意和韦俊一刀两断、再不与他来往。
李爱国心里乱得很。
他扔下覃蓉不管,回母亲家去看孩子——孩子还太小,晚上覃蓉带,白天覃蓉就把孩子送到李母这儿来,让老人照看。
李母见了儿子,很是惊喜。忙问儿子怎么来了,不是在上大学吗?李爱国扯谎,说正好有个出差的机会,所以拐到家里来看一看。
李母连忙教孙子喊爸爸,又张罗着买菜做饭,还喊来李爱国的弟弟,让马上去把亲家覃家二老喊来一块儿吃饭……
不多时,覃家父母也赶了过来。二老对李爱国的喜爱,甚至超过了对他们亲生女儿覃蓉,再加上稚嫩可爱的孩子……一时间,李爱国下不了这个狠心。
在母亲家吃完晚饭,李爱国和覃蓉带着孩子回他们的小家。
覃蓉哄睡了孩子,眼泪汪汪地向李爱国求原谅。
李爱国心烦意乱,推开了覃蓉说“我们大家都冷静冷静”……然后离了家。他去了陈跃进家,和陈跃进挤了一晚,第二天两人一块儿搭乘火车回了学校。
三个月后,李爱国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也前前后后考虑清楚了。
于是他分别给覃蓉、也给他父母写了信,告知他们他要和覃蓉离婚,孩子留下,他再给覃蓉三百块钱。
信件才寄出去一星期,李母和覃蓉就带着孩子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李爱国的学校。
一见面,不明就里的李母就狠狠地甩了李爱国一巴掌,大骂道:“阿蓉为你生了孩子、为你守活寡、为你照顾这个家,照顾我和你爸,照顾你的弟弟妹妹……你为什么要跟她离婚?是不是你在外头有人了?”
李爱国沉默不语。
气得李母抡起了巴掌就揍李爱国。
覃蓉护住李爱国,直接跪在李母跟前,“妈,这都是我的错!你别打爱国……别打他!”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李母说道,“明明跟你无关!”
李爱国忍不住说道:“妈,你怎么知道事情跟她无关?”
李母勃然大怒,“李爱国,你在说什么屁话?你这是在怀疑阿蓉?你知不知道……自从上回你不打招呼就回了家以后,阿蓉怕你多想,就从你们那小家里搬了出来,跟我们一块儿住了!李爱国,你老实跟妈讲,上次你突然回家,是不是在怀疑阿蓉?”
李爱国看了母亲一眼,又看向了覃蓉。
覃蓉哭得不能自已,“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没有和爱国在一起,所以……”
李母怒骂儿子,“你看看!你看看……你媳妇儿这么乖,知道你疑心她,她为证清白跟我们住在一块儿,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住了,她就在客厅搭个行军床!李爱国,这么好的媳妇儿你还要跟她离婚?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就这样,在李母的强压之下,李爱国啥也没说。
李母和覃蓉在李爱国的学校招待所住了一天以后,立刻租了间民居,然后李母强压着李爱国从学校的集体宿舍搬出来,和覃蓉一块儿住进了民居里。
李母带着孩子和儿子儿媳在租来的民居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孩子走了,又交代儿子,“我们老李家身家清白,从来也没有离婚的事儿。阿蓉长得好、性格好,她娘家人也好,她还给你生了儿子……你现在闹离婚,是因为你没和她长期相处!所以你俩好好处一处,时间长了感情自然就好了……以后啊,这离婚二字绝不能提!除非你是想逼死我和你爸!”
就这样,李母离开以后,李爱国和覃蓉就住在了一起。
覃蓉做小伏低,殷勤照顾李爱国……半年后,覃蓉又怀孕了。这一次,覃蓉告诉李爱国,她不想要工作了,想以后一直这样陪着他。
李爱国直接把她送回到了老家,对她说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辞职。”
“覃蓉,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跟你走多远……但你真不能辞职,万一将来我俩分开了,你至少还有工作。女人就是要有工作、才能有底气,在任何一个男人面前,都不至于低人一等。”
“你也别怨我,为什么要在你怀孕的时候把你送回老家来。但往近处说,你呆在老家,有我们双方父母的照顾,你怀孩子生孩子都不会吃太大的苦头。往远处说,你呆在两家父母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将来……我们会分开,他们也会更向着你。”李爱国说道。
覃蓉看着冷静清醒的李爱国,哭得死去活来,“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李爱国沉默许久,“如果我对你毫无感情,或者可以做到毫无芥蒂。可我实在做不到!可能就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很介意。覃蓉,我可以放下你和他的八年恋情,那毕竟是在我们结婚前。但我没办法放下你在婚后还和他……你这是在往我心里捅刀子你知道吗?”
覃蓉惊呆了。
后来,李爱国回到学校,按部就班完成学业。寒暑假会回去看望父母、妻儿……但他现在对覃蓉的态度,就有点儿一言难尽。
至少从陈跃进的角度看来,确实是这样的:
要说李爱国不在乎覃蓉?
——可他在出差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好东西、或者是社队发放了什么好东西时,他一定会一点儿不留,第一时间全部寄回给覃蓉。
——覃蓉生病住院,他悄悄跑回去,默默地照顾她两天又悄然离开。
——覃蓉和父母、兄弟姐妹遇上了麻烦,李爱国会托关系找熟人帮忙解决。
可要是说李爱国很在乎覃蓉?
——他又不愿意和覃蓉交心。暑假的时候覃蓉带着俩孩子过来看望李爱国,覃蓉在家做饭给李爱国吃,做的全是李爱国不爱吃的菜。还是陈跃进的媳妇儿看到了,十分震惊,问覃蓉你俩是不是吵架了,怎么全给他做他不吃的菜?
覃蓉当场就哭了。整得陈跃进的媳妇儿十分难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
——覃蓉带着孩子们呆在正义岛的时候,李爱国就安排出差,覃蓉在正义岛呆上两个月。李爱国能出差一个半月,但覃蓉要带着孩子们回老家的时候,李爱国又会让她带着他找来的极合适的礼物回去。
——不管覃蓉给他写多少信,信上问再多的问题,李爱国从来不回信给她,只会在写给父母的家书里,顺带捎一句:让阿蓉照顾好她自己。
说到这儿,陈跃进总算是将李爱国和覃蓉之间的爱恨情仇给说完了,又问栀栀道:“栀栀你说……爱国他,有可能会同意调离吗?”
老实讲,栀栀并不知道李爱国的选择。
但直觉告诉她……
李爱国很有可能会选择离开。
第450章
李爱国是当天下午匆匆赶回海鸥岛的。
他先赶过来和栀栀见了一面,“栀栀,我听说……覃蓉是上午到的,她还找你谈了话?”
栀栀点头。
李爱国摘下了眼镜,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又重新把眼镜戴上,说道:“栀栀,她是不是跟你说了……调动的事儿?”
栀栀继续点头。
李爱国直接说道:“栀栀,你别管她说了什么,我不同意调动,不愿意调动,也绝不会申请调动。”
栀栀轻声说道:“你还是……先好好安抚一下你爱人吧!带她去海难散散步,再做点儿好吃的给她。有什么话,你们好好商量。”
李爱国平时默默无闻的,但不代表他才华和能力不行,只是他的性格向来低调。
听了栀栀的话,他敏锐地觉察到什么,抬起头看向了栀栀。
良久,他才垂下头,嗯了一声,离开了。
李爱国回了家。
他住在正义岛家属区里的干部宿舍房。小小的三房一厅的屋子里,已经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听到有人拧动门锁的声音,覃蓉从厨房伸了个头出来,见果然是李爱国,她欣喜地说道:“你回来了?”
李爱国淡淡地扫视了覃蓉一眼。
——她身材苗条,穿着白衬衣、深蓝色的裤子,腰间系了一块花布围裙,简单朴素的衣着,衬出她十分居家安静的气质。围裙的带子可能系得有点儿紧,显出她手可一握的细腰。她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额头上的汗水将几络秀发贴住,显得有些凌乱。
她长得很好看。
其实呢,岛上有栀栀这样美丽灵动到仿佛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子,也有像高甜甜那样娇憨甜美的邻家妹妹……
覃蓉的长相,认真说起来,确实过于普通。
但落在李爱国眼里,他就是觉得覃蓉的五官……不,她的一切外表条件,看起来就是刚刚好,全都是他喜欢的类型。
可是……
李爱国垂下眼睑,转过身、避开与覃蓉直视,也没说话。
他沉默地除下了外套,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弯腰脱鞋、换上拖鞋。
覃蓉并不介意他的冷漠,喋喋不休地说道:“……我来的时候,听说你出差去了,是栀栀找人把你喊回来的吧?栀栀是真的好漂亮呀,虽然以前总听你们说栀栀很好看,可直到我亲眼见到她,才知道原来她这么好看……所以啊,那栀栀的爱人长啥样啊?我还没见到呢,他俩般配吗?”
李爱国“嗯”了一声。
覃蓉也不介意他的沉默寡言,继续说道:“对了我今天上食堂那儿去看了看,买了个大鱼头过来,炖了鱼汤萝卜汤,然后还上菜园那儿去摘了些菜……今晚我炖了鱼头汤,还有凉拌莴苣和清炒空心菜,你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再去食堂打些荤菜回来?”
“不用。”李爱国简洁地说道。
覃蓉温柔一笑,“那你快点儿洗洗手,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说着,她侧过了身子,让开道,方便他到厨房里洗手。
李爱国与她擦身而过,走到卫生间里洗了手。
覃蓉咬住下唇。她深呼吸——
然后佯装无事一般转身进入厨房,继续挥动锅铲。
没一会儿,她做好了饭菜,一一端了出来,放在客厅里的饭桌上。
李爱国没吭声,走到饭桌旁坐下,端碗吃饭,安静地咀嚼。
“这鱼头萝卜汤的味道还好吗?”
“嗯。”
“凉拌莴苣片会不会切得太厚了?好像有点儿不入味儿?”
“还行。”
“空心菜是不是炒老了?都有点儿发黑了……”
“挺好的。”
覃蓉知道,李爱国向来话不多。
但这样的态度……
她似乎也明白了过来。
“你是不是怪我过来了却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覃蓉直接问道。
李爱国依旧沉默地“嗯”了一声,筷子也没停,继续慢条斯理地吃饭。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来找别栀栀是为了什么吧?”覃蓉继续说道。
李爱国又“嗯”了一声。
覃蓉深呼吸,“那么,你有什么看法呢?”
“我不会调离。”李爱国淡淡地说道。
覃蓉急了,“你……你不会调离?所以,以后我们……就这样一直两地分居下去吗?”
“你也可以调过来……”李爱国平静无波地说道。
“这不可能!”覃蓉打断了李爱国的话,“不是我不愿意过来陪你!而是……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是,呆在这个岛上,生活条件恐怕是要比在老家强!可孩子们的教育呢?”
李爱国终于抬眼看她,“孩子们的教育怎么了?”
覃蓉有些气急败坏,“你——”
她再次深呼吸,按压住怒火,“……正义岛上的子弟学校,除了教学环境好一点儿,教室新一点儿之外,它的教资力量、生源力量……能跟外头比吗?升学率呢?”
李爱国看着她,眼睛平静无波,“你自己就是教师,如果你能调过来,那你就是正义岛子弟小学教师里的一员了……怎么,你对你自己的教学水平很不自信吗?”
“我……”
李爱国继续说道:“就算你只是小学教师,孩子们上了初中以后你可能确实辅导不了……不还有我吗?我好歹也是当初的高中生,现在还是个大学生……还是说,你既不信任你自己,也不信任我?”
覃蓉急道:“可我们的家人、亲戚和朋友全都在老家啊!”
“是因为韦俊也在老家吧?”李爱国怒道。
覃蓉一下子哑了炮。
“你还在怀疑我?”覃蓉含泪说道,“如果我和他还有什么的话……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地想让你调离回去?李爱国,我、我是因为想跟你呆在一起啊!我希望我们一家四口可以在一起啊!”
“我吃饱了,出去散会儿步,”李爱国把怒火压制住,站起身,说道,“你吃完以后把碗筷泡在洗菜盆里,等我回来再洗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覃蓉坐在饭桌前,失声痛哭。
她哭了一场,然后把残羹剩饭处理了一下,又洗了把脸,这才匆匆离开家。
刚一出门,覃蓉就看到栀栀抱着李晴玉的小女儿,旁边跟着个俊美冷峻到不像话的男青年,男青年的怀里抱着洪禾禾的小儿子,四个人说说笑笑地从楼上下来……
哦不,她们身后还跟着李晴玉一家和洪禾禾一家。
栀栀叫住了覃蓉,“覃蓉,你和爱国也吃完了饭,出来遛弯儿吗?”
覃蓉强笑道:“对啊……”
栀栀便向她介绍,“覃蓉,这是我爱人黎恕……黎恕,她就是爱国的爱人覃蓉。”
黎恕和覃蓉也相互打招呼,
“小覃你好,你家爱国呢?”
“这次你俩没带孩子来啊?”
“对,孩子放在老家,他们奶奶看着呢!”
“爱国他……在外头等我呢!”
说说笑笑的,一众人出了楼道。
李晴玉的小女儿最小,只有几个月大;洪禾禾的小儿子也一岁不到……所以这俩小的没办法自己跑自己跳,就和大人们呆在一块儿,其他的孩子们已经自顾自地和其他的小伙伴疯玩儿了起来。
覃蓉根本找不到李爱国的踪迹,为了不至于太尴尬,她只能选择和别栀栀、洪禾禾和李晴玉她们一块儿玩。
正好李晴玉在跟栀栀说起正义岛子弟小学的事儿。
“栀栀,咱们要不要办个初中啊?”李晴玉问道。
栀栀沉吟,“也不是不可以。”
——目前海鸥岛上已经有了二百多个小孩儿,当然了,孩子们的年龄大多在0-5岁之间。也有一些是5岁以上的,多半都是和正义岛的叔叔们结婚的婶子们带过来的。
但就这个规模而言,栀栀已经跟傅明宇讨论过孩子们的年龄分配,觉得开办小学都基本能凑齐一个年级一或两个班……
那么,将来为子弟学校申办初中部,也是可以提上议程的事儿。
这时洪禾禾来了一句,“覃蓉,你不是教师么?其实你是可以调过来,在我们子弟学校当教师啊,这样的话,你和爱国能团聚,孩子们也能跟你俩在一起……”
覃蓉看了栀栀一眼。
她心想:上午的时候,她都已经跟别栀栀说了啊……正义岛子弟学校的规模和师资力量,根本比不过外面的学校啊!
覃蓉本来是想指望着让栀栀帮她回答的。
没想到栀栀一直没吭声……
洪禾禾就追问了一句,“覃蓉,你说呢?”
覃蓉又看了栀栀一眼,见栀栀只是逗弄李晴玉的小女儿,只好自己开了口,“我、我……主要是觉得,孩子们还是呆在老家的学校比较好,毕竟……老家的学校,师资力量还要过硬一点儿的……”
“什么?”洪禾禾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大新闻。
洪禾禾打量着覃蓉,一字一句地问道:“覃蓉,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覃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难道不是事实?
洪禾禾又重复了一遍,“你觉得……我们正义岛子弟学校的师资力量很差吗?”
“难道不是?”覃蓉惊了。
洪禾禾简直无语了。
她指着栀栀,对覃蓉说道:“看到没有?别栀栀,现成的外语老师……她懂四门外语,还是正儿八经的淮安海大执证大学讲师,教小学生、教初中生绰绰有余了吧?”
然后指着李晴玉,对覃蓉说道:“呐,李晴玉,现成的生物学老师!”
洪禾禾又指着远处正和于露手牵着手散步的陶容冶,对覃蓉说道:“呐,瞧见没?陶容冶!他是最优秀的思政老师……他才二十六岁,现在已经是南陵镇的镇长了!读大学的时候他还修了双学位,一个学位是经济作物的嫁接,另一个学位的专业就是思政!”
洪禾禾指着丈夫大周,继续对覃蓉说道:“我男人,退伍军人,现成的体育老师,当兵的时候是连续三届比武冠军……”
“还有啊,我们镇上还有一个许云朵,她以前可是国家歌舞剧团里的台柱子,会跳芭蕾舞还会弹钢琴,她不就是现成的音乐老师嘛?”洪禾禾又说道。
“还有你家李爱国……你和他不是一个地方的人吗?你不知道他是你们那儿的六三届中考冠军嘛?”
“啊对了,你知不知道当初我们的导师来海鸥岛给我们摸底考试的时候,统共十二个人……不,当然参加考试的一共有十一个人,傅明宇不愿意参加考试,在我们十一个人里,李爱国的成绩排第三呢!也就是比栀栀和陶容冶差一点点而已……”
最后,洪禾禾看着覃蓉,疑惑不解地说道:“我们正义岛这样的师资力量才是最恐怖的好嘛!随便你上哪个学校去问,噢我是指小学和初中哦!像我们正义岛这样,子弟学校里的老师,至少有一大半儿都拥有大学文凭的……绝对没几所!”
这话很实在。
就连覃蓉自己,虽然已经是个拥有六年教学经验的小学老师了,可她依旧只是一个中等专业的师范生……
而在海鸥岛十二位知青里,只有高甜甜和傅明宇没有去工农兵大学上课,剩下的十位知青,已经全都轮流出去读完了书,拿到了大学文凭就回来了。
洪禾禾继续说道:“也只有我们嫌麻烦才不会声张,要不然啊……真把消息放了出去,就冲着正义岛有十个大学生可以当老师来教育孩子们……你想一想,那我们正义岛上的子弟学校还不被人挤破了头?”
最后,洪禾禾露出了疑惑不解地表情,“覃蓉,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会觉得我们正义岛子弟学校的的师资力量不行呢?”
覃蓉目瞪口呆。
是啊,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不对,是她一直以来,就根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李爱国会生气。
再想想,其实刚才李爱国也有着和洪禾禾同样的说法,只是当时两人都不够冷静,才会……
覃蓉心乱如麻。
她站起身,对洪禾禾说道:“我……我去找爱国了。”
然后匆匆离开。
李晴玉看着覃蓉匆匆离开的背景,小小声问洪禾禾,“她是不是跟爱国吵架了?”
洪禾禾皱眉,“这我哪儿知道呢?反正啊,我总得她和爱国之间的问题挺大的……两口子不沟通、不交流……而且他俩还常年不在一块儿,会出问题的。”
栀栀没吭声。
覃蓉和李爱国之间的问题,属于他们夫妻内部矛盾……也属于个人**,她不好作评论,也不愿意评论。
覃蓉找了一圈儿,最后在望海峰上的亭子那儿找到了李爱国。
“爱国,我们谈谈吧。”覃蓉气喘吁吁地说道。
李爱国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扭到一旁去,看向了远处的大海,有气无力地说道:“谈什么?谈离婚吗?”
覃蓉沉默了。
“你能别把离婚挂在嘴边吗?”覃蓉红着眼圈儿说道,“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做不起你的事儿,深深地伤害到你……我向你道歉,但我已经知道错了,而且这些年来我一直想要弥补……可你一直这么冷冰冰的,我、我……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我又能把我们的感情修复成什么样呢?”
“凭心而论,你觉得我……反反复复地跟你讲,希望你能调回老家去,又拼了命的找门路……我这样做,是为了结束我们的关系吗?爱国,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的!”
李爱国低声说道:“我不会离开海鸥岛。”
覃蓉一滞,转头看向了李爱国。
李爱国一字一句地说道:“哪怕你出轨了,跟别的男人睡了,我也依旧……舍不得和你离婚,心里再难受我也忍着……但是,如果你一定要我离开海鸥岛的话,那我们还是离婚吧!”
“海鸥岛对你来说,比孩子们还重要吗?”覃蓉伤心地问道。
她不敢说“我”这个字……
李爱国沉默良久,才说道:“是。”
“海鸥岛上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都由我亲手打造的……覃蓉,为了你,我可以忍受委屈。但是为了海鸥岛,我可以赴死……你明白了吗?”
覃蓉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为、为什么?”她喃喃说道。
李爱国,“因为海鸥岛就是我的梦想……是我一早就已经决定好,要为之努力奋斗一辈子的事业。我不是多么高尚的人,但若要为事业而舍弃爱情的话,我不是不可以。”
覃蓉抚住了心口。
“我们离婚吧,反正我也不是你的唯一选择。孩子们归我,我会带着他们在海鸥岛生活,你不用担心他们的生活和学习,我会负责……另外,我的财产分给你三分之二。”李爱国疲倦地说道。
覃蓉目瞪口呆。
她劝说过他多次,希望他能调离,回到老家去,和她、和孩子们、和亲友们一块儿生活。
每一次都被他严正拒绝。
毫无退路的那种。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告诉她:海鸥岛承载着他所有的梦想,他可以为了海鸥岛牺牲一切……
覃露忍不住又想起了之前,当初她犯了过错又幡然省悟,为了挽回他、她恨不得辞去工作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
他曾经劝过她,说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有劳动挣钱的能力,无论将来是否和他呆在一起,那都是她选择更好生活的底气。
当初他的那番说法,让她觉得他这人特别冷酷无情。
但几年下来,她知道他是对的。
覃蓉沉默许久,直到夜色完全笼罩住望海峰,她才轻声问道:“李爱国,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你说。”
覃蓉轻声说道:“如果我选择……调到正义岛来当子弟小学的老师,把孩子们也带来……我们一家四口以后就……一直呆在一块儿了,那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吗?”
覃蓉等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李爱国反问,“以前?以前哪样?”
“以前,你对我冷冰冰的……”覃蓉带着哭腔说道,“我做错过事情,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挽回,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也不愿意回应我,我才想着……如果我们一起呆在老家,我再对你好一点,有了亲人们的支持,或许我们俩都会有安全感呢?”
“爱国,对不起!首先我不知道你对海鸥岛的感情有这么深厚,其次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因为……老家有那个人而感到那么排斥!我现在知道了,所以……如果我愿意带着孩子来到正义岛的话,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继续无视我了?”
李爱国久久不语。
覃蓉难过得小小声哭了起来。
半晌,李爱国轻声说道:“未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真的带着孩子们来了,就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我也会……努力尝试着接受你,毕竟孩子们会长大。父母带给他们的婚姻观,会影响到他们自己的婚姻观……”
“如果我们离了婚,我需要展示给他们,让他们看到一个离婚男人积极向上的一面。同时也会让他们和跃进、栀栀、禾禾、书华他们多亲近,让孩子们知道正常的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但如果我们没有离婚,那我需要展示给他们看的,就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应当怎么照顾家庭和妻儿……总之,无论我们会不会离婚,你都不必太担心孩子们的教养。”
李爱国的话,让覃蓉泪流满面。
——他和韦俊永远都是两个极端,一个极端务实,务实到连一个多余的花里胡哨的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极端浪漫,浪漫到满口跑火车,这种人,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相信!
年轻时候的她,没能禁受住诱|惑,犯了错误……
幸好李爱国没有提出离婚,他心里也是难受的,所以才会刻章冷落她多年。但凭心而论,他从来都没让她在父母、亲戚、孩子们提及此事,他为她保全了最大的体面。
现在,他说他愿意再次尝试接受她???
覃蓉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去一把抱住李爱国,哽咽着说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我调过来,然后把孩子们也带来……然后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李爱国心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现在的主流想法,就是趁着政策好,知青们赶紧申请回城。
他已经做好了和覃蓉离婚,独自一人抚养两个孩子的决定。
现在,覃蓉说……
她反其道而行之,决定带着孩子们跟着他留在正义岛???
所以,她是真正放下了韦俊?
覃蓉一直以为,他和覃蓉是相亲认识的,但她不知道的是,其实他认识覃蓉已经很久了。
李爱国和覃蓉上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但李爱国比覃蓉高一届。他一直都知道覃蓉和韦俊的事儿……两人的家世并不匹配,所以父母们很不看好,生生棒打鸳鸯。从来也没人知道,李爱国默默地暗恋着覃蓉,但覃蓉眼里只有韦俊,甚至根本不认识他。
后来,李爱国下乡插队。
三年后他回乡探亲,听说覃蓉为了要和韦俊在一起,宁愿绝食,最后韦俊却和别的姑娘订了婚……
又过了一年,李爱国当选工农兵学员,上大学去了。暑假回家探亲时,李母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要相亲?然后把女方的条件说了一下,
——居然是覃蓉?
李爱国同意和她见面。
约在公园见面时,覃蓉容色憔悴、形销骨立。她对李爱国的态度生疏而又淡漠,仿佛只是为了完成这个相看的任务……
两人谈了半小时,没超过十句话,就各自分开。
回到家,李爱国将自己的意见告诉了母亲:很满意。
李母大喜,转头告辞了介绍人。
接下来,整一个暑假,李爱国都在跟覃蓉约会。
他知道覃蓉心里还有韦俊,所以约会时,从不跟覃蓉谈及任何感情相关。他说起最多的就是他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他和小伙伴们一块儿建岛、创业时遇到的困难以及解决办法,也会告诉她很多时政……
慢慢的,覃蓉在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容越来越多,人也变得开朗多了。
暑假结束的时候,李爱国提出了交往和订婚的要求。
覃蓉考虑了一个晚上,同意了。
就这样,那年寒假,李爱国回家迎娶了覃蓉……
他如愿与自己暗恋多年的姑娘结婚,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人,但就是……非常卑微地希望她能爱上他,好好的和她过日子。
知道她出轨的那一刻,他的心都碎了。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恨她,只是觉得捂了那么久都捂不热,他是真的累了。
没想到覃蓉现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一时间,李爱国几乎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她哭着扑进他怀里,乞求他……希望他能放下过去、希望他能像从前那样对她?
似有绚丽灿烂的烟花在李爱国心头怒绽!!!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覃蓉,低声说道:“好!”
——虽然也恨过她的三心二意与背叛,但她也是他唯一爱过的人。哪怕她在他心里插了一把刀,可他非常确定……直到现在,他依旧喜欢着她!
如果她愿意抛下老家的一切,带着孩子们来到这儿来?那就不是他愿不愿意放下过去,和她重新开始了,毕竟他的选择从来如一……反而是她,终于愿意放下过去,真真正正地选择他,余生与他为伴。
他又怎么会不喜欢、不快活呢?
李爱国用力回抱住覃蓉。
第451章
一大早的,栀栀正忙着工作呢……
李爱国和覃蓉过来找她。
栀栀知道,这俩肯定为了调离的事儿来的。
就……
但栀栀还是迅速管理好表情和情绪,笑眯眯地给他俩各沏了一杯茶,问道:“今天你俩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呢?”
李爱国心情愉快,装得云淡风轻,面无表情地说道:“栀栀,我和阿蓉已经商量好了……我在海鸥岛呆了十年了,最好的青春全都贡献给它了。到现在,海鸥岛和正义岛的发展已经步入正轨,能人也不少。反正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
栀栀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
李爱国继续说道:“……所以我和阿蓉决定了,她也很赞成……加入我们海鸥岛,成为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栀栀:???
“她是小学教师,调过来的话,可能会成为我们子弟学校里的第一个带编制的老师……”
栀栀看看李爱国、又看看覃蓉。
——李爱国本来一本正经的脸上,表情已经失控,开始了憋笑。而一旁的覃蓉早已坚持不住,笑歪在一旁。
栀栀扶额。
她也忍不住笑了。
“李——爱——国!”栀栀假装生气,一字一句地低吼着李爱国的名字。
覃蓉连忙笑着解释道:“栀栀,你别生气了……主要是,我愿意过来,他、他太高兴了。”
栀栀笑着张开双臂,虚虚地抱了覃蓉一下,“你能理解爱国、愿意为了他而牺牲你原本的事业与坚持,我替他感谢你,也代表双岛所有的人感谢你……覃蓉,你是真不知道,爱国对双岛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覃蓉的眼睛闪闪发光。
倒是李爱国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一只普通的螺丝钉,哪儿需要往儿钉!”
栀栀嗔怪道:“才不是呢!”
然后她转头对覃蓉说道:“你知道嘛,爱国是我们岛上少有的全能型选手……咱们最初上岛的十来个人里,在这十年间,多多少少都做出了一些成绩。但是呢,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个体,有的人醉心学术,有的人擅长技巧……”
“只有容冶、书华和爱国他们仨,是少见的全能型选手……你是不知道,爱国的性格更内向更低调一些,做事情呢,没个十足的把握他绝不声张,就算已经做好了他也不吭声……所以倒是被我这样喜欢嘴上叭叭的人给遮住了光芒……”
覃蓉有些诧异,看了丈夫一眼,又问栀栀,“全、全能型?”
栀栀笑着解释道:“说得浅白一点儿,就是你让他们仨做啥都行,不管他们做了哪一行、就能在哪一行发光发热、发扬光大!所以啊覃蓉,昨天你来的时候,我都被吓着了,晚上和黎恕商量了好久,一直在想,万一爱国要跟我提调离,我得怎么回答呢?”
说着,栀栀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幸好是你临阵倒戈了!”
李爱国和覃蓉同时笑了。
李爱国被栀栀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那要说全能型,你和念之更厉害!尤其是你啊栀栀,当初我们不都是你带出来的么?不是你领着我们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搞发展,哪有海鸥岛的今天……”
“好了好了,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栀栀笑道,“前一秒我还说你低调呢……”
李爱国笑了。
覃蓉倒是说道:“你们这儿能人这么多,我、我都有点儿害怕,要是我真调过来了……不会拖大家的后腿吧?”
李爱国看着妻子,说道:“第一,不是你们这儿,是我们这儿。第一,双岛上的每一个人都有他存在的价值,没有什么拖不拖后腿的……”
“再说了,等你调过来以后……正义岛的环境特别好,很容易让你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你干的是教育的工作,希望你在干工作的时候,能超出自己的预期,超出学生家长的预期,也超出学生自己的预期……”李爱国语气温和地说道。
覃蓉吃惊地看着丈夫。
以前他一向对她没啥好脸色……
可昨晚说开了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覃蓉一直都知道,丈夫在工作方向很有建树、很厉害。但亲耳听到丈夫上司的肯定与赞许,这种感觉又格外不一样!
现在,丈夫还用这样耐心温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在家的时候就已经反复安慰过她,以后调到了正义岛,不需要她全部负责家务和养孩子,因为他也会参与;现在又鼓励她在事业上大放光彩……
现在的李爱国,在覃蓉眼里是散发出柔和光芒的。
她红着眼圈儿点点头。
突然想起一事,覃蓉又有些不安,说道:“对了,我听说南陵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受过知青了,所以我的调令……”
李爱国笑了,“这事儿栀栀会处理的。”
栀栀也笑道:“是啊,这事儿我会处理,你就放心吧!”
覃蓉点头,又道:“现在是四月份,我还是决定先回老家去,一来呢,我不能马上走,免得那边学校找不到代课教师,而且我也必须要为目前的学生负责。一来呢,这要搬家可不是一件小事儿,我们毕竟有母子仨,收拾行李和孩子们的东西就得花很多时间……”
“所以栀栀,我希望七月以后再安排调令,正好让我带完这届毕业班。下半年九月开学,我就正式过来带一年级……成吗?”覃蓉这话既是说给栀栀听的,也是说给李爱国听的。
尤其是李爱国。
覃蓉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插在李爱国心里的那根刺。
其实她和韦俊早就已经没有联系了。
——就是当初,她和韦俊也没有越出最终的那一步。她是老师、也是有羞耻心的,被韦俊哄骗着半夜去找他的时候,她是抱着孩子去。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出真正背叛丈夫的事儿,更加做不出当着孩子面……胡来的事儿。
是的,她和韦俊曾经谈了八年恋爱,双方父母始终不看好。她父母嫌韦俊没有正式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怕她嫁过去吃苦。韦俊的父母嫌她是城市娇娇女,不会干地里活不会侍候老的照顾小的……
但她和韦俊顶住了一切压力,执意要在一起。
直到年纪拖大了,韦俊先受不了韦母的以死相逼,与同村姑娘订婚……
消息传来,覃蓉失望了。
她被家人限制出行,上下班都由父母兄长护送,彻底断掉了她和韦俊的往来。半年后,她被迫和李爱国相亲……她发现,只有当李爱国来找她、接她出去散步的时候,家人才不会阻止,她的心情也才稍好一些。
慢慢的,她发现李爱国其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虽不如韦俊英俊,长相也能打七分,可能是手头富裕、衣品好,再加上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缘故……他反而比韦俊看起来儒雅、贵气得多。
而且他学识渊博,无论覃蓉和他说什么,他都能很快接上,并且妙语连珠。
相反,覃蓉和韦俊在一起的时候,只能说些虚无飘渺的情话……韦俊听不懂她喜欢的文学、文艺方面的所有内容,也因为双方父母的阻挠,两人从来也没有关于未来的一切话题。
说得多了,覃蓉和韦俊势必会因为对方的父母家人而吵架。
这么一对比,覃蓉心里的天平悄然向李爱国倾斜。
很快,李爱国就因为工作的关系,离开老家、回学校上大学去了。
覃蓉冷静了下来。
又恰逢此时,覃家父母为断绝她和韦俊的后路,故意让覃蓉误以为韦俊已经和未婚妻结婚了!覃蓉伤心欲绝,好几个月里,她都浑浑噩噩的,家里人带着她去爷爷奶奶家小住了一段时间,又去外婆家小住……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现实。
年底,李爱国寒假回家探亲时,向覃蓉求婚。
覃蓉同意了。
李覃两家当即为两人举办了婚礼。
直到覃蓉和李爱国的大儿子一岁多的时候,她收到消息——原来韦俊一直都没有结婚?!
韦俊跑到城里租了个民居,以干零工为生,然后天天守在覃蓉去单位上班的必经之路上,就为了见她一面、和她说说话。
——说的全是质问,问她为什么变了心,问她对不对得起他们八年的感情,又怨她父母兄长从中做梗欺骗她……
得知真相的覃蓉,也跟父母家人吵过架。
可她已经嫁给李爱国了,还给李爱国生了儿子,这是既定事实。
覃蓉劝韦俊放下。
韦俊不同意。
后来,出于报复,韦俊寄了一顶军帽给李爱国。
当韦俊觉察到李爱国已经悄悄赶回来的时候,韦俊故意半夜让人给覃蓉送信,上面写着“今晚来我家,我们说清楚了明天我就走,否则明天我去单位找你说”……
当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覃蓉独自带着孩子住在教师楼的宿舍里,再三犹豫,她觉得就应该做个了断,于是抱着孩子去找韦俊。
两人啥也没干,就坐在客厅里,开着灯、她抱着孩子劝了韦俊一夜……
凌晨五点多,韦俊终于确认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不爱他了,红着眼圈放她离开。
没想到覃蓉抱着熟睡中的孩子匆匆回到家,却看到了怒意滔天的李爱国?!
她慌了。
她这才知道,这根本就是韦俊做的圈套!
她连忙向李爱国解释,才发现自己的解释……根本就是很苍白。
她一度以为,李爱国肯定会和她离婚。
她也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一早爱上了李爱国!
这些年,无论她怎么用力挽回,李爱国始终冷冰冰的。
直到现在,直到昨夜……
她和李爱国彻夜长谈,他终于能在平静的情绪下接受了她对当初的解释,她也彻底明白了李爱国的心结、知道了他对海鸥岛的情结、懂得了他的坚守与他的梦想。
覃蓉很高兴。
但是,她想将手头的工作继续到七月的事儿,事先并没有跟李爱国谈及。
现在她就怕他继续多想。
没想到——
李爱国却笑着点了点头,他先是对栀栀说道:“栀栀,那麻烦你在调令上的时间,要注明在今年九月前。”
然后他才对覃蓉说道:“你不着急,我七月底会回去接你和孩子,我们一块儿过来。”
覃蓉呆了一呆,眼圈儿红了。
她用力点头,含泪说道:“……好!”
栀栀看看这对夫妻,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一夜过去,这俩的感情似乎得到了升华?
这时,覃蓉笑道:“对了栀栀,我、我……下午就要走,得先回镇上去,才能搭乘明天一早的班车先回去。毕竟学校那边儿我只请了三天假,这一来一回的,凑上周末的时间刚刚好……所以,我中午想请你和黎恕、还有跃进一家子来家吃顿便饭,成吗?”
李爱国立刻说道:“她家黎念之是个饭桶,你得多煮点儿饭……”
“胡说八道!”栀栀笑骂,“我家黎恕那是体格壮、吃得多……不过呢,覃蓉你用不预他哈,黎恕白天都不在岛上,他在外头有事儿呢,晚上才回……就我和跃进一家子去呗!”
覃蓉点点头,“那你们忙,我这就赶紧回去,看看要弄点儿什么菜才好……”
说着,覃蓉兴冲冲地离开了。
结果她在门口看到了拿着一摞资料、正准备进办公室找栀栀的陈跃进。
“跃进!中午你和蔚湘带着孩子上我们家来吃饭啊!”覃蓉连忙和陈跃进打招呼。
陈跃进有点儿惊着了,“怎么了这是?有啥喜事儿啊?”
覃蓉一笑,“我赶着回家做饭去,你啊,进去问栀栀和爱国吧!”
第452章
栀栀正和李爱国说话呢,陈跃进进来了。
三人呆在一块儿,说了一下覃蓉愿意调过来的事儿。
陈跃进大吃一惊,“真的吗?”
李爱国含笑点头,“我跟她之间的误会也已经说清楚了……”
“误会?”陈跃进奇道,他不由自主看了栀栀一眼,然后语蔫不详地问李爱国,“是那件事儿吗?”
“对,那是一个误会,是那个人故意设的圈套。”李爱国当着栀栀的面也不好直说,就含糊了几句。
陈跃进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对了……那小覃什么时候调过来?”
李爱国说道:“她正在带毕业班儿呢,总得等到七月,对吧栀栀?”
栀栀含笑点头,“没错!我明天就上南陵去办她调令……”
“叩叩叩——”
有人敲门。
“栀栀?”方丽娟推门而入。
见李爱国和陈跃进也在,方丽娟愣了一下,问道:“栀栀,你是不是在忙?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别瞎说,快进来!”栀栀连忙招呼方丽娟。
李爱国说完了妻子调动的事儿,还得去忙别的;陈跃进将手里的一迭资料交给栀栀就完事儿了……
这会儿看到方丽娟形容有些憔悴的样子,又听到刚才方丽娟那么一说,顿时明白过来——方丽娟可能是有什么事儿要找栀栀细谈。
于是李陈二人与别方二人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栀栀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
她也看出来,方丽娟找她应该是有什么事儿。
但这会儿她放在办公室里用来招待客人的茶杯用完了,便站起身,说道:“娟儿你等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她拿着三只茶杯走出了办公室,清洗干净以后又回来……却在进入办公室前一秒,清楚地听到坐在办公室里的方丽娟似乎发出了一声似泣非泣的抽气声音。
栀栀一滞。
她停顿了几秒钟,笑盈盈推门而入,“娟儿,你帮我把门锁上……我告诉你啊,我带了一点儿我公公的大红袍茶叶过来,今天我俩好好品一品!说起这茶叶啊,我还真不懂得欣赏……我记得你和晴玉都是湘省人吧?湘省好像也出茶叶……”
方丽娟犹豫片刻,起身帮着栀栀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强笑道:“我们湘省的茶叶就是毛尖绿茶……比不起福省的茶叶那么出名。”
“好,那我们今天就来试试福省的大红袍!”说着,栀栀沏了两杯大红袍,递过去给了方丽娟一杯,她自己捧了一杯。
方丽娟捧着茶杯,看向栀栀,泪眼迷蒙。
“栀栀,我现在……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方丽娟含泪说道。
栀栀柔声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就直说,咱们处了那么多年还没处成亲姐妹……那就是陶容冶申书华他们的错!”
“啊?”方丽娟愣住。
她很是不解,“关他们什么事啊?”
“对啊就是不关他们的事儿,是我胡乱说的嘛,”栀栀笑道,“所以你也可以胡乱说说……不要有压力。”
方丽娟噗嗤一声,含泪笑了。《穿成反派早死的白月光[六零]》,牢记网址:m.1.她捧着茶杯,被幽幽茶香薰得有些微酽,小小声说道:“栀栀,时间过得真快呀!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栀栀没吭声。
她静静地聆听着。
方丽娟的情绪有些颓然,“十年了,除去龙强和甜甜还在闹矛盾之外,小伙伴们全都找到了自己的另外一半儿,结了婚、安了家、有了孩子……”
然后她又赶紧补漏,“傅明宇不算,他虽然也还单身,但他早已心有所属……说起来,在龙强和甜甜心里,其实也还都有着对方。所以……最后单下来的,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栀栀,我是不是很失败?”方丽娟低声问道。
栀栀抬眼看向方丽娟,诧异地说道:“你怎会这样想?”
“大多数人都结婚了,你还没有结婚。在我看来,你是一个不愿意将就着过日子的人。这一点,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人要结婚,无论是不是因为真爱,搭伙过日子这句话是没跑了。相爱着的两个人结了婚,日子才能比一个人单过着要好。”
“但如果和一个不爱的人结了婚,那心里头哪有不怨恨的?日子肯定过得鸡飞蛋打!这样的婚姻,说不定还不如一个人呢!丽娟,我觉得你是一个对自己很负责、很爱惜自己的人,这是好事儿。女人总得先爱自己,才更容易招别人爱嘛!”栀栀劝解道。
方丽娟笑了,“你总是很乐观……但我的心理素质真没你那么好。”
顿了一顿,方丽娟轻叹,“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这事儿在我心里已经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就是最近不是出来了知青返城政策么?我家里人的意思……他们还是希望我能回去,又正好我还没有结婚,条件上也符合要求。可我……”
栀栀已经猜到是因为这个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栀栀问道。
方丽娟再三犹豫,小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所以今天才想着来过来和你聊一聊……希望我是放不下海鸥岛的,以前倒还好,一是大家都单着,二是大家都忙。一心扑在工作上,谁还有空谈恋爱处对象啊……”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突然接二连三的都有了对象,然后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孩子……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栀栀,如果不是在讨论工作方面的事儿,你们聊的家务、公婆关系、孩子……我一句也插不上嘴。”
“倘若我是个不喜欢有家庭拖累的人,倘若我是个不喜欢小孩子的人……或许我也不会这么难受。可是,我还是很希望能遇上一个喜欢我、我也正好喜欢他的人,和那个人组成一个家庭,生养两三个孩子。”
“我真的,单身太久了……”说着,方丽娟小小声问道,“栀栀,你不会觉得我恨嫁,像个花痴一样吧?”
栀栀嗔怪道:“怎么会呢!人本来就是群居动物,想要一个家,是所有人类都渴望的事儿。你勇于承认内心的需求,这是好事。”
然后栀栀又问道:“那你有参加知青联谊活动吗?”
“我年年都参加,”方丽娟的笑容有些勉强,“但是……没人看得上我,可能我太高了吧?当然了,也没谁让我觉着特别顺眼。不瞒你说,其实南陵镇上的梅花婶,正义岛的春芽婶子她们已经帮着介绍了好些男青年给我,可最后……都没成。可能我现在的名声也不太好听了吧……”
栀栀点头,“所以你想……”
“我想回城。”方丽娟坦然说道。
“如果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也就没办法在这个地方落地生根、开花结果。那我只能抓住青春的尾巴尖,在二字头的最后两年时间里,回到家乡去……万一能找到合适的人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回了城、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也总有家人亲戚可以倚仗,不至于无时无刻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说着,方丽娟又说道,“栀栀,你……帮我指点一下迷津吧!”
其实栀栀很想说,有时候家人还不如朋友呢!至少朋友还能有个边界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大家门儿清。家人呢……有时候捅刀子最疼、伤人最深的就是家人,还能仗着血脉毫无顾忌。
但栀栀也很清楚——方丽娟长年呆在海鸥岛,已经很久没有跟老家的亲人相处过。再加上她还是个很渴望爱情和亲情的姑娘……爱情迟迟不到,她肯定会对久违的亲情抱有滤镜。
所以她不好直说。
想了想,栀栀说道:“娟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但我也要很坦白的告诉你,我不同意你离开海鸥岛。”
方丽娟怔怔地看着栀栀。
栀栀直视着方丽娟,认真说道:“你也是建设海鸥岛的功臣之一,你也是从海鸥岛走出去的工农兵学员之一……到现在,你也是海鸥岛不可或缺的一分子。在这个世界上,不管谁离开,地球都会一样转。但你离开了海鸥岛……那就是不行。”
方丽娟垂下了头。
她浓密的长睫毛飞快地扇动几下……
豆大的眼泪便从她眼眶里跌落下来。
“所以——”
栀栀拖长了尾音,对方丽娟说道:“我虽然不同意你的调离,但我会批准你的长假。方丽娟同志,请你做好休假准备。在休假的同时,我也需要你认真思考几个问题……”
方丽娟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道:“你说。”
“第一,我需要你做出两份规划。一份规划是你在海鸥岛的未来构想,另外一份,当然就是你回到老家以后的职业规划与人生计划。”
“第二,你虽然是以休长假的方式回到老家去,但我需要你隐瞒事实……你就直接跟家里人说,你已经办妥了回城手续。这个秘密,一直到假期结束为止。”
“我就只有这两个要求,当你的三个月长假结束,如果你依然决定要回城,我会马上给你申请调令。”栀栀说道。
方丽娟看着栀栀,眼泪哗啦啦地顺着面庞往下淌,“栀栀!你——”
她吸了吸鼻子,尽量止住哭泣,又急又轻快地说道:“你是害怕我的家里人……会嫌弃我,对不对?所以你给我一个长假,先让我回家感受一下家里人的态度。所以你才强调,我对海鸥岛的重要性……”
“这么一来,只要家里人对我不耐烦,嫌弃我,我自然还有一条退路,对吗栀栀?”方丽娟含泪问道,“栀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栀栀定定地看着方丽娟,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值得。”
泪眼迷蒙的方丽娟飞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强行止住破碎的呜咽声,“可我是个逃兵!而且,一旦我走了……我有可能会带一个特别不好的头,说不定会有其他人向我学习,也离开海鸥岛……”
“海鸥岛留不住人,是海鸥岛的问题,与你无关。”栀栀认真说道,“无论你决定将来是留下、还是离开,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为什么?”方丽娟哭着问道。
栀栀平静地说道:“方丽娟同志,你还记得我们的初衷吗?当初我们拼尽一切,要把海鸥岛打造成为科研示范岛,到底为了什么?”
栀栀自问自答,“我们是为了……让海鸥岛带动整个南陵地区科学种田,富裕起来。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我们想要影响的,远远不止南陵地区,往大了说,我们是想要影响整个国家的!事实上,也确实有外省的不少劳动集体来我们这儿参观,我们应该有带动的……”
“而现在的知青回城政策,是让背井离乡的人们回到亲人身边……这个政策的初衷,也是为了让大家变得更好啊!所以我为什么要拒绝?”
方丽娟连连点头,“我懂了!栀栀我懂了!”
“谢谢你……”她含泪对栀栀说道。
栀栀笑道:“那你别哭了,把眼泪擦一擦,来试试这茶水……”
方丽娟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控制住情绪,然后和栀栀一起,捧着茶杯慢慢啜饮完一整杯茶水,这才站起身,转头对栀栀说道:“栀栀,那我就……先写信回家,告诉她们说,我可以回城了……然后我就把工作交接一下吧!”
栀栀点头,“我会在明天的例会上,指定人手来接任你手头的工作,就暂定这个月十五号,你可以离开,休三个月的长假了。”
方丽娟咬住下唇,用力点头。
第453章
中午时分,栀栀和陈跃进一家去李爱国家做客。
覃蓉、李爱国和陈跃进都是赣省人,做出来的饭菜……对于栀栀来说,是别具风味的。
主食是拌粉。
据说干米粉是之前覃蓉婆婆过年的时候寄来的,但李爱国平时吃食堂,根本没空做,覃蓉迁就栀栀和陈跃进的孩子们的口味,没在米粉里放辣椒油,但拌了海带丝、炸香的花生米,还有香菜、小葱和醋什么的,酸爽开胃,美味无比!
主菜是粉蒸肉!
蒸肉用的米粉也是之前覃蓉婆婆寄来的,覃蓉上正义岛食堂去,找师傅买了一块五花肉,回来洗净、切好、腌制入味,再用米粉裹了,上锅用大火蒸。
这样蒸出来的粉蒸肉,肥肉部分被蒸得松软,又被附着的米粉吸去油脂,瘦肉不柴、肥而不腻,实在是太好吃了!
另外还有剁椒鱼头、清蒸海鱼和香菇炖蛋什么的。
不得不说,覃蓉真的很贤惠,考虑到栀栀和孩子们不吃辣,所以做的菜肴多数都是不辣的,虽然有一碗剁椒鱼头,但她还做了一份清蒸鱼来弥补栀栀和孩子们。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吃得挺高兴的。
吃过午饭,栀栀告辞了,上楼去她和黎恕的家里休息。
就是在休息的时候……
她想起了方丽娟的事儿,不由得十分发愁。
——也不知道方丽娟想回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也不知道她放方丽娟走,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知青返城政策势必会冲击到海鸥岛与正义岛的正常运行。
看来,在南陵镇全范围内开设文化知识培训班的事儿已经迫在眉睫了。
晚饭时分,黎恕赶了回来,和栀栀一块儿上正义岛食堂吃饭。
夫妻俩边吃边聊。
栀栀便将方丽娟想要离开的事儿告诉了黎恕。
黎恕也十分错愕。
——他是因为年岁渐长,更加洞悉人情世故,才能体会到……人在结婚后,真不是有意疏远以前的朋友的。确实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家庭琐事,而无法顾及。朋友是这样,亲人就不是这样了吗?
亲人更加。
甚至有可能会因为方丽娟是亲人之中唯一没有成家的,搞不好亲人们对她的依赖和使唤会更多……
她或者能体会到被需要的感觉,但成不了她想像中的被接受、被认可。
“这事儿咱们不好明说,说多了也是错,”黎恕安慰栀栀道,“你现在的处理方式已经很好了……给了她一条退路。”
栀栀默默点头。
晚饭后,黎恕陪着栀栀在后山散步。
栀栀把李爱国两口子的事儿说了,黎恕也把他今天的工作内容说了一下,“……试了很多办法,但还是不太行。这一天天折腾的,现在是四月中,我估摸着得花几天时间准备一下,然后和胖叔他们出去转悠一圈儿,看看能不能在一个月内赶个来回。”
“再晚,七月前也必须回来,否则容易撞上台风。”黎恕说道。
栀栀点点头,“成啊!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黎恕愣住,“栀栀你别去。”
“理由?”其实栀栀知道他所谓的理由,无非就是担心路上会出什么事。
黎恕,“没有理由,我就是不同意你去。”
“我宣布你的不同意无效!”栀栀正色说道,“何况我也不是跟着你们出去玩儿,我也有正事儿要办好不好?”
黎恕,“你……有什么正事儿?”
栀栀,“我跟船出去,既有实验要做,也有报告要写……黎恕,我也是你团队里的人,你不要狭隘的只是把我看成一个会给团体带来麻烦的女人好吗?我也是很有用的哦!”
她是在和他开玩笑。
但黎恕脸色一肃,“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会是麻烦。我……就是担心半路上会有什么意外……”
“那你把我留在这儿,我就不用担你心的安危吗?”栀栀问道,“凭什么你一个人在外吃苦?又凭什么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天天惦记?大家一起呀!”
黎恕怔怔地看了她半天,笑了。
“好,都依你,”黎恕宠溺地说道,“那这几天你就得做好准备了,我们预计四天以后出发,归期暂定为一个月。”
栀栀点头。
两人散了一会儿的步……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栀栀”。
栀栀转头看去,见是陶容冶。
陶容冶和于露并排坐在长条石凳上,陶容冶朝着栀栀和黎恕招手,于露也看着栀栀笑。
栀栀拉着黎恕过去了。
“我看你一直皱着眉头,出啥事儿了?”陶容冶问道。
栀栀想了想,觉着陶容冶现在都已经是南陵镇的镇长了,索性让他去办覃蓉的调令。
说完了覃蓉的事儿,栀栀又问了他一个问题,“目前南陵镇申请调离回城的知青多吗?”
陶容冶答道:“还是挺多的,大约有百分之十几这样的比例吧……但要是跟其他的乡镇比较,那我们这儿的人员流动绝对属于少的了。”
栀栀点头。
——这个情况,也是她一早就已经预料到的。
毕竟南陵接受下乡知青最多的时候,就是六六、六七、六八、六九这几年。六九年以后就很少再接受知青了……这也就导致了,呆在南陵岛的知青们,年龄普遍在三十岁左右,绝大多数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现在的知青返城政策是:只有未婚的知青才可以回城。
所以,一来是受政策的限制,二来是因为南陵现在的发展势头远超全国,前景一片光明,所以愿意离开的知青确实挺少的。
至少没有人持积极态度离开。
栀栀叹气,对陶容冶说道:“现在已经恢复了高考,我们南陵的知青人数众多,是时候开办夜校扫盲班和高考辅导班了。”
陶容冶有些诧异,“为什么?”
栀栀笑了,“依你的觉悟,还用问我为什么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顿了一顿,陶容冶了然,“是不是丽娟找过你了?”
栀栀点头。
她瞥了陶容冶一眼,“她先去找的你?”
陶容冶叹气,“我把她劝住了……”
然后又苦笑着改了口,“我以为我已经把她劝住了……但看来,其实并没有。”“这种感觉有点儿不太好,”陶容冶说道,“明明知道她可能选择了一条不是那么好走的路,也费尽心思和她分析过利弊了,可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个方向走……”
栀栀笑道:“靠劝是没用的,每个人的路,最后都得自己走。”
她把她和方丽娟的约定告诉了陶容冶,又道:“……如果到时候她依旧选择要留城,那就给她办调令吧。”
“栀栀,你这个处理办法,比我的办法要好得多,”陶容冶称赞道,“我还是不如你。”
栀栀笑了,“得了吧大镇长,说这话你也不亏心!”
然后话风一转,“总之,在镇上开办夜校扫盲班和高考辅导班的事儿,你可别忘了。人一定要掌握牢靠的知识,才以驾驭更多更好的工作。哪怕南陵的人才流失率只有百分之十几,但咱们的发展一年强过一年,需要更多的人才……如果无法吸引外来的人才,那只有本地人先顶上。这高等教育的工作就不能停……”
陶容冶连连点头。
说话之间,陶容冶和于露的儿子小森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爸爸陪我踢球嘛!”
陶容冶笑着牵住儿子的手,和孩子玩了起来。
于露就挪了过来,坐在栀栀身边,“哎栀栀,什么时候把你家铁蛋和铁柱带过来?”
“我也为了这个伤脑筋呢!”栀栀笑道,“既想把他们带来,又怕没时间管着……”
“白天不是有托儿所么!”于露说道,“而且一天三顿饭都有食堂,也就是每天下午下了班儿去接孩子回来……应该也不算特别累吧?”
栀栀笑道:“呐,黎恕下个星期要出海,我也要跟着去,这一去就是一个月,哪儿顾得上孩子?”
于露先是一怔,了然地点了点头。
——栀栀学成回来时就已经说过,她不会再管理具体的双岛事务,当然也不会完全不管。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海大那边的科研和黎恕主要负责的这个项目上。
这时,黎恕站起身,“栀栀回家去吧,这儿蚊子太多了。”
栀栀便和于露寒暄几句,离开了。
于露便坐在长凳上,看着远处的丈夫陶容冶和儿子小森玩球。
一个多嘴的大婶凑了过来,“于露啊,那啥……别栀栀是不是和你男人特别要好啊?我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她和你男人嘀嘀咕咕地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你呀还真是心大,就这么让他俩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吗?你心里不难受么?”
于露瞪视着这个大婶。
这些年,正义岛变得人均富裕了,叔叔们一旦流露出愿意结婚成家的念头,附近不少人便纷纷将自己家中年纪不轻的寡妇、或是离异妇人介绍给叔叔们,也成就了不少家庭。
一样米养百种人。
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春芽婶子那样经历坎坷,吃尽了苦头,为人特别好的。
眼前的这个大婶,就属于嘴特别欠的。
“于露啊婶子可是过来人呀!现在可别说婶子没有提醒你……你看看吧,别栀栀长得比你好看,身段也比你……更有看头,你还是长点儿心吧!别让她把你男人勾走了……到时候你就抱着你的娃娃哭吧!”
于露大怒,噌的一下站起身,冲着这人骂道:“管好你自己吧!少在这儿搬弄是非!”然后转身朝着丈夫儿子走去。
这大婶捱了一顿骂,有些讪讪的,轻声说道:“哼,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男人偷吃她不但不管着不劝着,还帮着抹嘴儿!真是下贱!”
但是没人在意这个风波。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栀栀也忙成了一只陀螺。
要管理海鸥岛实验室、要细化双岛社队的五年计划,还要准备出海需要的生活用品,以及她做实验要用到的东西……
混忙了几天,终于到了黎恕组建的本地团队第一次远行的日子。
团队成员包括:黎恕抽调的十来个岸防部队的大兵们,正义岛上以胖叔为首的十来个大汉,外加栀栀、大周、申书华和于露,林林总总的共有三十人,连人带物资地分别乘坐两艘大型民用渔船,即将起航。
临别时,方丽娟赶过来向栀栀和随行的小伙伴们告别。
“栀栀,听说你得一个月以后才回来,”方丽娟含泪说道,“那时候我可能已经回家了……栀栀,我会答应你,你向我提出的那两个要求,我会认真的、好好的思考。三个月以后无论我的决定是怎样的,我都会回来向你提交我的报告。”
“栀栀,祝你顺利!”方丽娟和栀栀浅浅地拥抱过,又和于露拥抱了一下,和黎恕、大周、申书华等人握手。
渔船缓缓离开了正义岛码头。
栀栀和小伙伴们站在舢板上,朝着方丽娟挥了挥手。
第454章
栀栀、黎恕和伙伴们踏上了首次远航之旅。
这次远航,并不是漫无目的的。
国家决定要在什么地方种岛,已经有根据战略需要,划出了大概的地带。
黎恕要做的就是,先在上级划出来的海域里寻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是栀栀第一次远航,黎恕则是第二次。
上一次黎恕是跟着学术团的人来的,收效甚微。这一次呢,黎恕希望可以凭借胖叔他们的经验,找到合适的地点。
栀栀对于这次远航的最直观的感觉,还真就像黎恕上次远航回来以后说的那样,最大的问题,就是最基础的问题——晕船。
经费不足、再加上也没有设备,黎恕只弄来了两艘中型渔船,吃水量不大,半柴油半风帆(人力)动力,船只浮在海面上一直随着风浪飘摇。
胖叔他们生龙活虎的,完全不把这次远航当成一回事儿,悠闲惬意得很。栀栀、黎恕和于露、申书华他们也还能勉强接受,毕竟他们在海鸥岛呆了那么长的时间,人人都练了一手划小船儿的好本事。
可就苦了那十来个大兵。
都是十七八、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有的刚参军一年,有的刚学会游泳,几乎同时于开船半小时后就被晃悠得不行了,人人都扒着船舷狂呕狂吐,双腿无力还什么也吃不下……
但胜在他们都年轻,体力特别好,这种状态维持了两天,大多数人慢慢适应了。就是还有四个大兵一直没办法适应,黎恕见他们实在无法适应,只好把这四个人送到栀栀和于露身边,让她俩来照应大兵们。
风浪大的时候,栀栀和于露让这些大兵们躲在船舱里别出来,又让叔叔们编了绳床让他们轮流在绳床上休息,又教他们舌下含仁丹、自行按摩虎口穴的法子来缓解晕船症状。
风和日丽的时候,栀栀和于露就让他们到舢板上来散步,给他们抹擦清凉油,让他们远眺大海,同时在舢板上进行缓和的体育锻炼……
到第五天的时候,所有的人全都已经习惯了无时无刻不在轻微晃动的船只。
包括四名晕船症状最最最严重的大兵们。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栀栀和于露是这次航行的队伍里唯二的女性。
本来洪禾禾想来,李晴玉也想来……但栀栀考虑到,她俩的孩子一个半岁、一个八个月,都还要吃母乳,不好让她们母女分离,最后于露说要来,栀栀便同意让她跟着一块儿来了。
这次栀栀要在船上做的实验,就是在航行途中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的可行性。
当然了,也是出于私心,她想试试能不能在航行的过程中,在船中培育出新鲜的蔬菜。这样的话,以后都能解决远航船只在航行途中的蔬菜摄入问题。
于露专攻无土栽培,这次她也实验仓搬上了船。
申书华的新项目是“十五天蔬菜快熟法”……
栀栀、于露和申书华的“实验仓”就建在甲板上。
为防止船体在颠簸、倾斜的航行中,会有海水冲上船面,他们仨的实验仓还特意在仓体四周做了四个柜门,顶上也做了一个可以打开的顶门。这么一来,如果天气晴好且无风浪的时候,就将所有的门全都打开,让实验的植物充分吸收阳光。如果天气不好,狂风暴雨船体飘摇的话,就赶紧把所有的柜门全都关上。
黎恕和七八个大兵、大周和胖叔叔他们呆在前头的那艘船上;栀栀、于露、申书华和四五个大兵、六七个正义岛叔叔们在后头的那艘船上。
也就是说,大家虽然是一块儿出来的,但因为分乘两艘船,所以两艘船上的人平时是见不着面的,沟通全靠大兵们早中晚用旗语对话。
栀栀和于露的宿舍,属于船上最好的房间了。
其他人全都挤在一间大些的船舱里直接打地铺,大兵们因为纪律的约束、还带着铺盖,叔叔们连铺盖都没有,晚上想睡觉的时候随便往哪儿一窝……
栀栀和于露的房间是一间比较小的船舱,但也在角落里堆满了一袋一袋的大米和一麻袋一麻袋的土豆。为防潮湿,叔叔们还在这些口粮的上面盖了好几层的油毡布,以至于屋里总有一种……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毡布气味儿。
于是栀栀就用手绢儿做成口罩,再在“口罩”的夹层里夹上几片海鸥岛自产的野生茶叶,要是觉得屋里的气味实在让她不舒服了,就戴上茶香口罩,总能舒缓些。
睡觉呢,栀栀和于露的也是打地铺。
黎恕在这间船舱里安装了两个简单绳床。
风浪大的时候睡在绳床上,比睡地铺强些,因为不会随着船体的摇晃而被摔来摔去的。但绳床软趴趴的,人躺上去既不着力、也不能平躺,真在绳床上睡一夜……第二天人都会废掉!
所以栀栀和于露平时还是睡地铺,反正绳床也不占地方,有时候船体晃悠得太厉害,栀栀和于露就在绳床上坐一会儿,避一避……
既然要远航,大家当然全都做好了一切准备。
伙食就是第一重要的问题。
吃饭是大兵们做,为了节省煤球和淡水,大兵们在煮一日两餐的时候,全都是大米和菜肴一锅焖,再配点儿从海鸥岛军营带来的炒腌菜、油炸花生米啥的。
菜肴呢,多半是不需要清洗的土豆块,另外再配点儿蒸鱼——叔叔们每天都会从船板上跳入海去,叉上十来条大海鱼上来。
是的,在船上没有一日三餐。
大家一天只吃两顿:上午十点左右吃早午饭,一般是稀粥配土豆块和蒸腌鱼块。傍晚七点左右吃一顿干的,米饭和菜肴一锅焖的那种。
第二重要的就是淡水了。
黎恕和胖叔为每一艘船准备了十来个盛满了清水的大铁罐。每一个铁罐里的水,勉强够一船人(每艘船上有大约十六七个人)一天的一日三餐所用,外加一日两餐后每人可以分到一大碗白开水,仅此而已。
也就是说,每艘船上的淡水储备,足够坚持半个月左右。
栀栀、于露和申书华在船上的实验仓早就已经启动了。
尤其是于露和申书华的实验项目——他俩是带着半成品上船的,一个做无土栽培、一个利用营养素做快速蔬菜生长法(准备说来是为了测试营养剂配方的)……
很快,第一批速成豆芽就已经产出了。
申书华记录完数据以后,直接收获了第一批的速成豆芽,交给大兵们去烹饪……大兵们甚至还托下海叉鱼的叔叔们带了一大包豆芽交给头船,让黎恕他们也尝尝鲜。
这大大的改善了团队的伙食。
又因为叔叔们轮流教大兵们潜水、潜海的窍门,还教他们怎么叉鱼、捕鱼……于是每天下午两小时的捕鱼时间也成为大兵们的固定锻(娱)炼(乐)时间,就连栀栀和于露也趴在船舷边利用钓线和鱼钩,只需要在鱼钩上钩些上一顿吃剩的鱼肉、鱼骨什么的,就能钓上来不少八爪鱼和章鱼……
这给枯燥的航行带来了不确定的欢乐,且极受欢迎。
就这样,航行了七八天以后,眼看着船上的淡水储备只剩下了十之二三……
这天一早,黎恕他们那艘船传了旗语过来,说下午要靠近一座荒岛,大家将在荒岛上休整一晚,再补充一点儿淡水。
大家全都欢呼了起来。
栀栀和于露也松了一口气。
昨天于露来例假了。
这样条件恶劣的长途旅行对女性来说,十分不友好。但于露的自尊与倔犟,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照顾……甚至根本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
只有栀栀帮她。
所以这几天是栀栀帮她做的实验,于露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舱房里休息。但对于露来说,哪怕就是躺着不动,也是非常难受的。
身体不舒服也就算了,最大的麻烦还是船上的淡水不多,连她想好好清洗一下衣物的可能性都没有。
正苦恼呢……
结果今天就能登岛休养?
于露长长地舒了口气。
船儿晃晃悠悠,直到下午三四点左右,终于抵达一处荒岛。
栀栀和于露是最后一批下船的。
于露因为腹痛,已经几天没有睡好、也没有吃好,整个人虚得厉害,这会儿她把已经脏污掉的衣物用个包袱布包了起来,挎在自己的手臂上。还因为浑身无力,不得不将全身大约八成的重量都挂在栀栀身上。
黎恕赶过来本想接栀栀……可当他看到被栀栀搀扶住、脸色惨白的于露时,不由得一愣。
他有些疑惑,心想难道于露也晕船?
栀栀便喊了黎恕一声,“去喊胖叔过来背一下于露吧!”
黎恕连忙去喊了胖叔过来。
胖叔飞快地跑过来,先把于露背下船。
黎恕也把栀栀抱了下来。
栀栀趁机把于露痛经的事儿说了。
黎恕这才恍然大悟,他转过头,轻声告诉栀栀,“这个岛我们以前来过一次,大概的地形还是知道的,一会儿我给你俩在水源的下游划块地儿出来,再给你俩搭个简易棚子,趁天还没黑的时候你俩赶紧洗澡洗头洗衣……”
“噢对了,一会儿我给你俩拿脸盆下来,趁这次有机会,你们女同志还是烧点热水洗个热水澡……再往后去,就比较麻烦了,还是有机会能找到淡水的,但生火可能不太方便了。”
栀栀连连点头,却又觉得奇怪。
——为什么能找到淡水,生火却不方便呢?
她倒是想问个清楚。
可黎恕已经背着她走到了岸上。
他微微曲膝,让栀栀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确认栀栀站稳了以后就飞快地跑回船上,去给栀栀和于露拿脸盆去了。
栀栀看着黎恕的背影,只得作罢。
第455章
在过去的七天里,栀栀一直呆在飘摇不定的船上。
以至于这会儿她的双脚都已经踩到了坚硬夯实的泥土地上,反而……有些微微的眩晕。
事实上,大家都有这种症状。
尤其是大兵们。
他们像喝醉了酒似的东倒西歪……
站在栀栀不远处的于露直接晃了晃,两腿一软就“砰”一声摔在地上。
栀栀被吓一跳,连忙踉踉跄呛朝着于露走去……但她还没有赶到,于露就被旁边的一位叔叔给扶了起来。
“娃娃脑壳晕嘛?”叔叔说道,“你打个阿嚏嘛!打不出来也硬要打一个……打出来了,脑壳就不晕了撒!”
没有人怀疑老把式的话。
就像栀栀、申书华这样的科研工作者,也都百分百相信。
于是四周都响起了大家很刻意的打喷嚏的声音。
说来也怪,栀栀也跟着大家打喷嚏,先是强行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莫名其妙地就真的打了两个喷嚏。
果然,整个人很快清醒了过来,不再觉得头晕、脚软了。
老把式又把大兵们喊过去拉纤。
大家齐心协力一一将两艘船拉到了岸滩边、下了锚,这才开始往岸上搬今晚过夜要用的东西。
黎恕喊了两个大兵和两个叔叔,让他们先带上锄头和铁锹,先一步带着栀栀和于露往荒岛的山上走去——这岛并不大,面积大约也就只有四五个足球场大小,高于海平面大约十来米。因为岛屿太小,又矮,涨潮的时候海水会直接没过整座岛,所以岛上植被不丰,没有大型树木,但杂草还是挺多的。
步行了一会儿,黎恕嫌栀栀和于露速度慢,便让一位叔叔背起了于露,他则背着栀栀在前头领路
——黎恕上一次就来过这个岛,只有他识路。
于是,一众人脚下生风一般,跟着黎恕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黎恕停了下来,说道:“……到了。”
这岛上的淡水出口很小,是个不大的泉眼。看起来就是个浅浅的水坑,面积大约是个直径为两米左右的不规则圆坑,坑底长满了翠绿的、正随着汨汨水流不停轻轻舞动的青草。
一个大兵啧啧称奇,“这么小的一个岛,还能有淡水,这也太稀奇了吧!”
一位叔叔嘿嘿笑道:“这算啥,还有的淡水出口是在海底咧!”
大兵立刻好奇地问道:“海底也有淡水出口?那淡水一涌出来不就成了咸咸的海水吗?叔叔,那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淡水出口呢?”
叔叔哈哈大笑,“因为长在海水里的鱼、和长在淡水里的鱼是完全不一样的嘛!”
黎恕已经在水源附近逛了两圈儿,选定了两个地儿。
“同志们,咱们先在这里挖个浅坑……坑挖好了以后,再开一条细细的引水渠过来,两个女同志就在这里洗漱。”
“同志们,咱们再在这儿挖个浅坑,也是一样,浅坑挖好了以后,开一条引水渠过来,咱们男同志就在这儿洗漱。上面的水源不要动,那里就是我们的饮用水源。”
“再就是,一定要向所有的同志们强调一下,绝对不能喝生水!咱们现在不缺水了,但一定要喝烧开以后的凉白开……”
黎恕安排完工作,大兵和叔叔们立刻开始挖起了浅坑。
这时,后续大部队也跟了上来。
黎恕立刻喊了人过来,直接在女同志们洗漱坑的上方搭了个简易竹棚,盖了两层黑色的油毡布上去,留了个门帘,再在外围用石头压住油毡布的下摆……
这么一来,这就变成了一个独立、密闭的空间。
黎恕提了一盏点燃的油灯过来,给系在竹棚的顶上。于是,由于密闭而变得漆黑一团的空间就有了光源。
他还在附近找了两三块大石头,也搬进了竹棚亭里——这么一来,栀栀和于露就能坐在大石头上洗漱,或者把干衣裳放在大石头上……
至于男同志们么,就随便点,只搭了一排三四米长的、半包围式的简易竹篱笆,再把油毡布往上一搭,就是男浴室了。
与此同时,负责埋锅造饭的大兵们已经用扁担把煤炉子和煤球从船上挑了下来,这会儿已经生好了炉子,还烧热了一大锅水……
大多数男同志们不需要热水,等到涓涓细流从上游淌到男洗漱坑里,又满到溢出来、渐渐的水坑里的水变得清澈时,大伙儿这才齐齐欢呼了一声,第一批洗漱的人们赶紧拿着毛巾、香皂、水瓢、脸盆等物,围着浅坑开始洗澡洗头了。
第一锅开水被黎恕倒进一个木桶,又把木桶送到了栀栀和于露呆着的那个油毡布房的门口。
栀栀和于露这才呆在密封、又光明……只是略显得有些气闷的“洗漱房”里,舒舒服服地一点一点用热水兑了冷水,洗起了温水澡。
她俩花了两个多小时,才总算是把自个儿从头到脚都洗涮得清清爽爽。连着将沤了多日换下来没办法洗的衣物也全都搓洗得干干净净……
等到栀栀掀开帘子,从洗漱房里出来的时候,首先嗅到的是清新的空气、带有独特海腥味儿的海风,与空气中浓郁的食物香气。
以及——
天已经黑了。
于露也跟在栀栀身后出来了。
她惊叹了一声,“哇,好凉爽啊!”
不远处,黎恕已经觉察到她们这边的灯光晃动,连忙喊了一声,“栀栀!你们把湿衣服晾好了就过来吃饭!毡房旁边放着手电筒。”
栀栀低头一看,果然找到了手电筒。拧开手电筒再一照,她发现毡房旁边被搭了两座简易的三角竹架,竹架顶端系着绳子。
想来,这是黎恕趁她和于露在里头洗漱的时候搭建的。
栀栀一笑,连忙和于露一块儿把洗净的衣裳全都晾在上头了。
“栀栀,你家黎恕还真是体贴呢!”于露称赞道,“瞧瞧,都不需要你开□□代,他方方面面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谢谢,你家陶容冶也不差,我看你家小森也都是他在带,对吧?”栀栀说道。
于露抿嘴一笑,“好啦好啦,我们就不要相互吹捧了,就算要吹捧……也先让我填饱肚子吧!不瞒你说,前几天我不舒服,没怎么吃东西。刚才洗澡的时候啊,要不是你给了我几颗糖果垫垫肚子,搞不好我已经晕过去了……”
栀栀立刻牵住于露的手,“走走走,咱们过去吃饭去。”
两人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朝着扎营地走去,就怕踩了坑、摔着了。
眼下不缺水了。
大兵们还收集了不少岛上干枯的茅草,生起了篝火用来烤大海鱼。而煤炉子上已经分批煮好了足量的米饭,还炖了一大锅鱼头海带汤……
大多数人洗漱得很快,这会儿都已经吃过了,正围着篝火热烈地聊天呢!
栀栀和于露一过去,黎恕和伙头大兵们赶紧递食物给她俩:每人都有压满了饭盒的整一盒米饭,汤水自加,外加每人四块烤鱼块,每一块都有约半斤重!
虽然栀栀也很饿,可她哪吃得完那么多米饭。
正好看到黎恕也正端着饭盒吃饭——只是他的饭盒里,米饭已经只剩下最后几口了。
她赶紧夺过他的饭盒,先把他饭盒里残存的米饭倒进她的饭盒里,然后拿着他的空饭盒去盛汤……
黎恕没吭声。
他倒是知道栀栀在饮食方面更爱汤汤水水的,何况这一路行来,栀栀也有整整七天没喝过汤水了,这会儿看到被炖煮成乳白色的鲜海带鱼头汤?那她肯定是喜欢的。
栀栀确实很喜欢鱼汤。
她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大饭盒,连着鱼头肉和海带也吃了不少——这些大海鱼全都是叔叔们下午跳进海里叉上来的,海带也是叔叔们顺手在海岛用匕首割了几条带上船来的。
哪怕是十来斤一条的大海鱼,肉质也是鲜嫩的,根本不经煮,炖上二十分钟就已经骨肉分离了,脂肪全都溶进了汤里,鲜海带也容易炖化,软软烂烂的还浸满了鱼肉的鲜……汤特别鲜,肉也实在太好吃!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一锅鱼汤,目测什么调味料都没有放,但绝对比后世的什么佛跳墙参翅鲍更好吃!
结果就是,栀栀吃下满满一饭盒的鱼汤和鱼头肉、海带以后,就有点儿饱了。
黎恕一直在苦口婆心地劝栀栀少喝汤、多吃饭。但鱼汤太鲜了,栀栀没能忍住。这会儿她经不住黎恕苦劝,便用勺子挑了两口米饭,依旧浇了一大勺鱼汤,吃起了鱼汤泡饭。
最后被黎恕逼着又吃了一块烤鱼……
栀栀实在是撑得连小肚腩都挺了起来,只好站起身,在人群外围、围着篝火慢慢的、一圈一圈儿散步。
人们正围着篝火聊天。
准确说来,是正义岛的叔叔们正在讲故事。
讲的是他们以前出海捕鱼时遇到的奇闻轶事。
一个绰号叫胡子三的叔叔说道:“……那一年我们出海打鱼,结果大当家夜观星相,说我们会遇上台风!那有多危险你知道不?吓得我们拼命逃……结果我们逃出风阵以后啊,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
大兵甲插话,“叔,遇上台风要往哪儿逃啊?”
大兵乙,“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赶紧回正义岛啊……”
胡子三,“不是啊,在外海遇上台风,想要逃命必须要迎风而去,而且必须要避开风眼啊!”
大兵们一听,全都傻了眼。
“什么?避台风……还要迎着台风去?”
“万一撞上风眼了那岂不是连人带船都被撕成渣渣了?”
“叔,这是什么原理啊?”
“往回走那确实不行啊,人能哪跑得过台风!”
“叔你快说吧!”
胡子三也急得直挠头,“嗨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台风在海上是没啥威力的,它到了岸上才成了祸害!再说了,咱们大当家的本事……她是可以凭肉眼听风、看云、数星星,就能预测到台风的!我们趁台风还没起来,直接逆行过去,就能躲过台风了嘛!”
众人一听,觉得胡子三在鬼扯。
但老把式自有老把式的道理——就比如说,大家刚从船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晕岸,也是老把式说,打个阿嚏就能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是打了几个喷嚏就好了……
大兵甲已经开始对胡子三的下一个问题感兴趣了,“三叔,你再继续跟我们说说呗,那一年你们穿过了台风以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胡子三沉吟半日,说道:“我们发现了一艘鬼船!”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大伙儿面面相觑。
——鬼船???
现在他们呆在外海的一个不知名荒岛上,四周是茫茫大海,一丝光亮也无……而他们前路未明,吉凶难测。
大半夜的说这个真的好吗?
第456章
不得不说,栀栀对胡子三叔叔提及的话题……
还是很感兴趣的。
大海深处出现了一艘鬼船?
一听就是个传奇寻宝类的恐怖惊魂故事。
旁听的大兵们都是十八|九的小伙子,虽说大家都是无神论者,但对这种禁忌类的秘辛还是很感兴趣的。
于是——
“三叔你给展开详细说说啊!”
“是啊三叔,鬼船是什么样儿的?”
“世界上真有鬼吗?”
“三叔,你怎么知道那是一艘鬼船的呢?”
“鬼船上是有尸体还是有怪物?”
……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胡子三陷入了回忆。
那一次,他们一众有二十来人,分别乘坐十几艘小船儿外出打鱼。当时他们都年轻,大当家才二十出头,那会儿正值国破家难,大家都是饱经磨难之人,性格里隐约带着点暴戾与视死如归。
赴远海捕鱼,更有种赴死的冒险决然之心。
于是他们在海上流浪了二十多天,直到耗尽了最后一点儿淡水……
他们是渔民、是海盗,手里根本没有航海地图,定位全凭星象,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但是,当时大当家夜观星相,又从朝霞和晚霞中觉察到附近可能会有台风生成。
她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没有淡水了不是吗?
那他们就追逐台风而去,找台风要淡水!
这是非常疯狂的决定。
既要跟踪台风、以求得台风的衍生物——雨水。
同时又不能过分靠近台风,以免被台风撕成碎片。
而当时,众人只能依仗大当家的经验。
可她那会儿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啊!
大伙儿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跟着她,驾着小船儿朝着台风扑去。
过程就是十分紧张刺激。
这让大家充分体会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可大当家硬是凭着她对台风的了解,靠着她敏锐的观察与第六感,带领着大家险险的与台风擦身而过。
穿越过飓风后,每一艘小船儿上的木桶全都接满了雨水。
大家经历了一场死亡过后,终于又活了下来。
然后——
他们就来到了一个神秘而又恐怖的地带。
说到这儿,胡子三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终,他竟然哆嗦了起来……
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时,胖叔嗤笑了一声,“又想逞英雄,又怕讲!”
胡子三吞了一口口水,坦白承认,“我算啥英雄,我……充其量也就是个孬种。”
此言一出,众人皆尽惊呆。
这次跟着黎恕出来的大兵们,本身就在海鸥岛驻守。他们当然了解海鸥岛与正义岛的关系,也知道正义岛的这些叔叔爷爷们的前身是海盗。
这些叔叔爷爷们,骨子里是有傲气的,否则当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栀栀带动……天生就是当渔民潜海叉鱼的命,却偏偏要跟种地的农民一决高下。
现在,胡子三居然坦承他是个孬种???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就连栀栀都忍不住了,问道:“胖叔,三叔,到底怎么样了呀?”
“那是一个死域。”胖叔叔答道。
栀栀愣了一下,“死域?”
前世的她,因为患病卧床无聊,通过电脑看世界,当然也看了不少百慕大等海上奇闻。但那似乎是八|九十年代流传的野史故事,到了2020年代时,因为卫星监控的发达,百慕大的故事已经渐渐衰落了。
怎么?
难道百慕大三角区的传说是真实存在的?
胖叔接过了胡子三的话题,开始了述说:
当时他们跟着大当家,九死一场与飓风擦身而过,确实得到了飓风的衍生品——雨水。
但当那个整夜疯狂呼啸着的自然巨兽离去后,很快,大家就惊呆了。在薄薄的夜色中,他们来到了一片恐怖的世界。
之所以说恐怖,是因为……在这片海域里,到处飘散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人或牲畜的残肢断臂,清澈的海水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海水里有大量的青草、被撕裂的树木、树皮、布料等等。
——有飘浮在海面上的薄薄金属片、木块等。
——甚至还有远处隐匿在浓雾里,样式古怪的整一座木制房子飘在海面上!
当时大当家和胖叔共乘一艘小船。
大当家的第一句话就是:“飓风把岸上的东西卷到海里来了。”
胖叔深以为然。
然后大当家又说出了第二句话,“……我们可能到了其他的国家了。”
胖叔依旧深以为然。
但在这时,胖叔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既然他的国已经稀烂,呆在那儿,他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他能不能……就在这个没有战火的国度定居下来,重新开始呢?
这时,大当家说出了第三句话,“我们得回去。”
说到这儿,胖叔突然哭了。
“你们不晓得,当时大当家这句话一说出口……本来我前一秒还想当逃兵的,突然我就省悟了。妈的虽然国家已经是稀烂的,但那还是我的国啊……要是人人都像我一样跑了,谁踏马回去重建啊?然后我就说,好,那我们回去!”
说着,胖叔抹了把眼泪。
胡子三也跟着抹了一把眼泪,“是啊,我们那会儿就想回来,结果……回不来了。”
众人又是一惊。
胖叔胡乱擦了擦面上的泪痕,继续说了起来。
如果说,当时眼前凌乱、恐怖的一幕,让大当家一众感到心慌害怕的话……
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他们。
——这片海域本身就像死了一样。
完全没有风,也没有浪。
真一点儿也没有!
海面就像一面镜子,连细微的波浪都没有!海面上飘浮着的已经被撕成碎片的垃圾……就像被冰水冻住的气泡,完全一动不动。
大家刻意用手拨水,用船浆划水……
确实也会在海面上产生涟漪。
但很快,涟漪就消失了。
夜晚过去,白日降临。
浓密的雾气散去后,太阳终于出来了。
眼前的一幕变得更加清晰,大家也就更加心惊胆战。
大当家让大伙儿划船离开这儿……
可奋斗了大约一小时后,大伙精疲力竭地发现,小船儿似乎被“钉”在了海里,根本丝毫不动!
不但小船儿划不动,在这片海域里,一丝风儿也无。
太阳直接暴晒在小船上,气温特别高,晒得人快要死掉了。
大当家思索片刻,让大伙儿呆在船上别动,她直接跃下海,开始了游泳。
很好,船只虽然没办法离开那片海域,但靠游泳还是能离开的。
就是跳进混着血水的海水里,时不时会触碰到那些死人与牲畜的残肢,都已经被海水泡得腐烂了,极度恶臭,十分恐怖,还超级恶心。
于是十几搜小船被绳索拉成一排,二十来个人分成两班,一班人下水,另一班人在船上歇脚……一小时后一换。
胖叔说到这儿,胡子三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我当时感到最恐怖的就是——天哪,这里有这么多的血水,肯定会把鲨鱼招来的!但是更恐怖的就是,当轮到我下海去带着船只往前游的时候,我才发现,海水里什么也没有……”
说着,胡子三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海水里一个活物也没有。而且那地方的海水也特别厚重,人呆在里头,就像呆在一碗豆腐花里游泳,不是游不动……能动,就是特别费力气,老费劲儿了,但那前进的速度就像蜗牛爬似的!”
虽然成效不显,但靠着这样的土办法,一整天下来,众人终于离开了那片海域……一丁点儿。
虽然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海水里的粉红色血迹、看到那些被撕碎的残肢、树木,甚至那幢木制的房子也依旧清晰可辨……
但至少他们不再呆在那片水域的中心了。
直到夜幕降临,大当家也不允许大伙儿休息,仍然让继续分成两班,一班人休息一小时左右,拼了命地往外围龟速前进。
也幸好那会儿大伙儿都年轻,体力好,当时又被那样的环境给吓着了,大伙儿拼死外逃……终于在饿着肚子的第三天夜里,让船队离开那片水域大约三百米左右远了。
大伙儿筋疲力尽,海水里没有活物,意昧着他们捕不到鱼,只能靠前些天接的那些雨水度日。而到了这一天,雨水也被喝完了。
似乎只能等死了。
正当大伙儿陷入绝望时——
远处终于有了动静。
漆黑的夜里,海面上出现了一丁点跳跃的光。
大当家当即拿过千里眼,盯着那点光,仔细地看了许久。
最终,她跟胖叔交代了一声,让大家不要声张,然后在腰间系了绳子,跃下了小船儿。
过了许久——
那船儿终于驶了过来。
胖叔只一眼就看出来,那绝对不是种花国的船。而是一艘……看起来相当违和的船。
作为海(渔)盗(民),胖叔他们常年在海上,见多了往来军舰和西方的邮轮、货轮。当然了,无论出于任何角度,对方也不屑于和胖叔他们这种……一艘船上只有一或两个渔民的毫无威胁感的小船计较。
所以在大多数时间里,大型船只看到了胖叔他们的小船,基本无视;甚至还有人会用个网兜装点儿罐头饼干什么的,捆在救生圈上扔下来、施舍给他们。
可当眼前这艘……在舢板上明显装配着数个已经破了洞的帆布、一眼看去就有点儿像是西方古代的巨大船只缓缓驶过时,胖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啊?
这艘船,明明看起来就像西方的海盗船。船上其实没有灯,之前的发光点,应该是船体上不知哪儿装了被打磨光滑的金属片,被月光一照,才有了反光点。
随着这艘海盗船的逼近,胖叔看到了已经稀烂、腐朽的船体,舢板上的帆,更是破烂不堪!
以及,船体上粉刷着残存的外国字体,让胖叔确定了,这就是一艘外国的船!
但为什么他听到了机器突突突的声音啊?
这个时代西方的船,可比种花家的厉害多了。
那西方人为什么要搞来这么一艘巨大的破船,还要给它装上蒸汽发动机呢???
不知不觉,突突突机器轰响的声音更大了。
破烂的巨船继续逼近。
但也能看出,确实它的速度不太快。
只是随着破烂巨船的逼近,胖叔又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艘巨船上到处挂满了人类的干尸!!!
风帆上、缆绳上、船舷处……
到处都是!
林林总总的粗略一数,少说也有百来具!
这个发现让胖叔大吃一惊。
极度的惊吓,让他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然后他又突然发现,大当家似乎已经游到了巨船旁,并且已经接触到巨船船体旁的一处破烂残口处?!
只见她身轻如燕,一个跳跃就攀住早已经破烂的缺口,然后慢慢爬上了巨船。
她甚至……
还经过了几具干尸!
看得出来,这些干尸压根儿就没有影响她前进的速度。
可见得,她是真不怕这些。
胖叔半天都没敢吭声,当时就觉得……唐棠娘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破烂的巨船虽然有了机器加持,但在这片水域中,依旧航行得极度缓慢。
胖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约一小时?
也有可能是两小时左右……
胖叔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巨船,手里捏着的鱼叉被紧张的汗水糊湿了一层又一层。
突然,大当家出现在船舷边,然后身姿轻巧地顺着她去时的路,顺着那缺口飞快地又跃下了海面,然后奋力游向胖叔的小船。
她游得相当吃力。
看得出来,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但速度不快。
良久,她才爬上了小船,然后瘫在船上猛喘粗气。
“小胖,我把绳子系在大破船上了,”大当家哑着嗓子对胖叔说道,“等这船冲出这块地儿,我们也就能……跟着一块儿离开了。”
胖叔颤着嗓子问她,“你上去了?船上有什么?还有活人吗?”
大当家迟疑片刻,盯着夜空里繁星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人了。”
想了想,她突然坐起身,表情特别严肃地说道:“但是破船上有鬼!外国的鬼!所以你想办法通知大家,让大家不要说话……”
“外国……鬼?”胖叔疑惑地问道。
大当家想了想,说道:“只要我们不说话,不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是外国鬼,又听不懂我们的话,我们就不会暴露。”
胖叔压根儿就不相信!
就冲着那船上到处挂满了干尸这点来看,当时肯定有过一场恶战!就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代发生的事儿……
而且这可是在外海!
活人疯了想杀人,还管你是哪个国籍的?死后变成了鬼,难道就会看在国籍的份上,放人一马?
可唐棠娘的面色太难看了,再加上当时胖叔心里也害怕,就强忍着没有再问。他用特有的方式将棠娘的话传送给其他的小伙伴们。
当下,所有人全都静静地躲进船舱里去了。
唐棠娘已经把绳子挂到了破烂巨轮上,当破烂巨轮在这片死亡海域里垂死挣扎着慢慢前行时,同时也带上了挂在它后面的一溜……十来艘小渔船。
两天以后,破烂巨轮终于离开了这片水域,行进速度也变得更快了。
让所有人感到奇怪的是,破烂巨轮上的“外国鬼”始终没有发现它身后跟着一溜种花国的小船儿……
唐棠娘斩断了绳索,带着众人离开了那搜破烂巨轮。
大伙儿眼睁睁看着那巨船慢慢远去。
然后下海捕鱼、吃鱼,休养生息……
再后来,大伙儿又历尽九死一生,回到了正义岛。
胖叔想再问棠娘,当时她上船以后到底看到了什么,是不是真有外国鬼魂的时候,棠娘却闭口不提了。
但胖叔也不会忘记,每每他提起这件事时,棠娘面上那种欲言又止、最终摇头不语的奇怪表情……
说到这儿,故事就结束了。
大兵们听得那叫一个紧张刺激啊……
但人人都为了这个根本没有完结的故事而感到挖心挠肺,“船上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大当家当时那么古怪?以及,那片海域为什么那么神秘……难道真是通往神秘死亡世界的入口?”
栀栀也认真地思考着有关于那艘破烂巨轮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中世纪的欧洲巨型帆船?
船上配有柴油动力、或者蒸汽机动力的发动机??
且船上还挂着不少的人类干尸???
棠娘上船呆了很长时间,下来以后表情怪异?还说船上有外国鬼魂,让大家不要靠近、不要喧哗???
栀栀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
但答案还得由棠娘自己来揭晓。
所以?
棠娘什么时候回来呀?
刚这么一想,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团长!团长!”在岸边放哨的大兵突然跑到黎恕身边,“啪”一声立正敬礼,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有情况!”
众人被吓一跳!
刚刚才讲完外国的鬼故事……
怎么突然就有情况了?
“什么情况?”黎恕问道。
哨兵指向大海深处,“报告团长!有不明身份的船只朝着我方驶来!”
众人齐齐转头一看,果然看到漆黑的夜里、在遥远的海平面上,有一处极微弱的光源。
而这光源看起来时强时弱、无规则地不停地闪灼着,看起来倒很像是挂在船头的煤油灯?
众人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也不知来人是谁。
是特意冲着这小岛来的?还是冲着他们来的?还是说,那根本就是二十年前棠娘他们遇到的那艘鬼船呢?
第457章
栀栀跟在黎恕身后,也站在小荒岛的最高处,接过黎恕递过来的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那一丁点跳跃着的光亮。
对方航行的速度一点儿不慢。
而且看起来,目标就是这个小岛——冲过来的方向是笔直的、速度是飞快的。
黎恕久久不语。
半晌,他把众人召集了起来,朗声说道:
“同志们,现在我们所在的海域,已经是祖国最南端,再往外走七八十海里(约一百五十公里)就是公海了。所以我们不排除对方……可能是无意、或无意误入我境内的其他国家的渔民,也有可能是心怀叵测的特务……”
大家听了,不由得神色一凛!
黎恕看了栀栀一眼,继续对大家说道:“现在,我来给大家下达几道死命令,希望大家能遵守……第一,我们正在执行的任务属于国家机密,切记万万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大家能做到吗?”
“能!!!”众人齐齐吼道。
黎恕在组织大家出发之前,就已经把这件事的重要性说了。
大家都很能理解。
黎恕继续说道:“第二,咱们这次一共有两艘船出海,主要是为了执行科研任务。咱们的团队负责人是别栀栀同志,以及她的两位副手申书华、于露同志。向导是胡三叔,咱们全都是三叔召集来的渔民……大家明白了吗?”
众人再次齐齐点头,“明白!”
栀栀也跟着点头。
——其实这次出海的实际负责人是黎恕和胖叔,但现在,黎恕把栀栀和胡子三推到面上。摆明了他就是要胖叔躲在暗处观察对方……如果对方是真的不怀好意的话。
接下来黎恕又交代了大家很多细节。
比如说,所有的决策全都由栀栀和胡子三来决定。就算栀栀和胡子三的决定是不妥当的,这也没关系,黎恕和胖叔会在后期纠正。但最重要的就是,当着外人的面,大家一定要尊重栀栀和胡子三的所有意见。
还比如说,黎恕迅速给十来个大兵、十来位叔叔们分配了他们各自的任务。专门负责保护栀栀和于露的,有专门负责保护粮食物资的,还有专门负责暗中监视对方的……
最后,黎恕给大家发放了武器。
当然了,黎恕手里没有枪。
除去每人一柄鱼叉之外,黎恕又递给每人一枚长柄铁钉。
这属于暗器了。
说话之间,对方的船体越来越靠近……
栀栀和大家一起听到了对方船只发出的轰鸣声——所以,对方的船只是有发动机的!
“你们是谁——”
对方用带着口音的种花国语言大声说道。
栀栀一下子就明白了。
——对方是月栏岛的人!
月栏国与种花国相邻。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一样。人与人之间还存在着真正的友谊和人情一说。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相关。
所以种花国与月栏国之间,既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相关,又有着相互嫌恶的一面。但总体来说,近年来的相处很不愉快,栀栀和黎恕出国访问的那一年,两国还爆发了不小的冲突。
驻守在南陵的岸防部队,正是与月栏国交手的军营英雄。
对方这么一开口,不光栀栀瞬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黎恕和他手下的大兵们、包括正义岛的叔叔们也全都明白了。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栀栀转头看向黎恕,然后眼光又一一划过众人。
她目光沉静,缓缓扫视过众人……
众人紧绷着的神经渐渐平息了下来。
栀栀朝着那边大声喊道:“这里是我们种花国的海域!你们是谁?”
甜脆的女人声音一响起——
对方的船上顿时一片哗然!
大约是,对方也没想到,岛上居然有女人。
很快,对方也响起了一道女声:“同胞你好!我们也是种花国人!我们的船……出了问题,请你们帮帮我们!帮帮我们!”
栀栀与黎恕一众也愣住。
——尽管对方这个女人声称她也是种花国人,但她的口音也太好辨认了。这是一个弯岛女人!那么,对方是个什么样的队伍,才能既有弯岛女人,又有月栏国的人?!
栀栀连忙大喊,“你们有多少人?你们是干什么的?你们的船……怎么了?”
对方回答:“我们有十二个人!我们是渔民……船只的发动机和方向舵坏了!熄不了火也转不了方向……船上的食物和淡水已经消耗完了……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船只冲向这个岛……”
栀栀大吼,“那我们要怎么帮你们?”
对方亦大吼,“我们的船……马上会撞向小岛……你们闪开!快闪开!”
黎恕当机立断的牵住栀栀的手,往一旁跑去。三叔和申书华也一边一个拖住于露,带着她往旁边跑……其他人也都跟着往一旁冲去。
只见那艘船朝着小岛直冲过来,速度毫无半分减弱之意。
“嘎——吱呀!砰砰砰砰砰砰——”
船底撞击近岛礁石、与沙滩上的粗砾发生摩擦的粗戛难听声音相继响起。
这个小岛的面积实在是太小了……
大约是船只的动力太足,船只冲上小岛以后,余势使它继续向前冲了七八十米……由于船底是尖的,根本无力保持平衡。
渔船保持了几秒钟微妙的平衡过后,终于——
砰然朝着一边儿倒去,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紧k眼着,那船上响起了不少人惊慌尖叫的声音。
栀栀想过去看看,但黎恕不让。
“你就呆在这儿别动,我带人过去看看。”说着,黎恕喊了几个人和他一块儿过去。
栀栀乖乖站在原地没动。
黎恕带了七八个人过去,没一会儿,他们就领着、扶着几个人过来了。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弯岛女人,长得出乎意实的美丽,衣品也很不错。她被保护得很好,全身上下一点儿伤痕都没有。
另外还有三四个男人,看起来是女人的副手之类的,他们的口音也带着很明显的弯岛口音——这些人身上的衣裳,有一部在船体倾斜时可能被挂破了,手、面部看起来有些不太严重的擦伤。总体看来,精神还算不错。
剩下的几个看起来又黑又瘦的,肯定不是种花国人,倒很像是象国、月栏国这些的南亚人……其中两人看起来伤势不轻,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奄奄一息地被黎恕手下的大兵们给架了起来,似乎不省人事了。
弯岛女人的目光一直黏在黎恕身上,对那两个伤者视若无睹。
黎恕没有理会弯岛女人,过来对栀栀说道:“别老师,他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其中两人重伤……看起来像是腿断了。”
栀栀被吓一跳,“腿……断了???”
直到这时,弯岛女人才注意到栀栀、和站在栀栀身边的于露。
栀栀连忙说道:“三叔,你赶紧看看咱们有没有急救包,看看那两个伤了腿的人,情况怎么样了!”
胡子三应了一声,又吩咐其他人道:“快去咱们船上把药箱拿下来!”
“同志你好!”弯岛女人凑过来,上下打量了栀栀一番,惊讶地问道:“你好……我、我姓林,我叫林玉玥,双木林,玉石的玉,王月玥,请问——”
栀栀说道:“我叫别栀栀,别人的别,栀子花的栀。”
林玉玥惊讶地问道:“别小姐……哪不,别同志你好……那个、那个……不好意思哈,我、我是很少看到像你这么美丽的女生出海……请问,你、你也是渔民吗?”
栀栀笑道:“我不是渔民,他们才是……”说着,栀栀指了一下围在她身边的叔叔们和大兵们,继续向林玉玥介绍自己,“我是一个科研工作者,雇了这些渔民陪我出海做科研调查的。”
林玉玥瞳孔地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栀栀,露出了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笑道:“是吗?别小姐这么年轻……就是个搞科研工作的人哦!那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别小姐你在搞哪一方面的科研吗?难道是……卫星部件回收?”
栀栀不动声地说道:“我正在攻克的项目叫做‘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比较冷门对不对?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
林玉玥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不会不会!怎么会啊,你说的这个我知道啊,不就是那什么……不好意思啊,淡化什么来着?”
太拗口了,她实在记不住。
“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栀栀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林玉玥,“对对对,淡化海水……就是把海水里的盐分去掉,拿来种地哦?”
栀栀含笑点头。
林玉玥先是露出礼貌性的笑容,然后,随着她的理解,表情逐渐龟裂。
她看向栀栀的眼神,就显得有些……一言难尽了。
倒是站在林玉玥身边的一个年青弯岛男人忍不住问道:“现在大陆的科学有这么先进吗?”
然后他又自以为是的、很贴心地来了一句,“啊对不起,我这个人啊心直口快,一般是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了,说话不经大脑,别小姐你千万别介意。”
栀栀笑了笑,“没关系,我是不会介意的,毕竟你们连海水怎么淡化都不懂,又怎么可能相信淡化后的海水还能用来灌溉农作物呢……对吧?”
林玉玥和年青男人愣住。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栀栀无所谓,又问:“对了林小姐,这里是种花国的海境线,你们是弯岛人吧?怎么会来到我们这儿?”
——界南才是祖国最南端的半岛,弯岛的地理位置,相较界南而言,是比较靠近东北方向的。换句话说,从弯岛来到现在的这个小荒岛,那么林玉玥必须要先经过界南,然后继续南下,才能抵达这儿。
林玉玥的表情再一次崩坏,“你……怎么知道我是弯岛人?”
栀栀一笑,“你的口音太明显了吧!”
顿了顿,栀栀直视着林玉玥,疑惑地问道:“你……不会是特务吧?”
林玉玥脸都白了,夸张地说道:“你、你说什么啊!什、什么特务哈哈哈哈……我就是个渔民,真的!我就是个渔民……我、我……那什么我船上的仪器不是失灵了么,所以我、我们根本没办法确、确定方向!”
“然后就、就走错路了啊,我们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要不是你说,这里是大陆的海境,我、我还以为我到月栏国了咧!”林玉玥结结巴巴地说道。
栀栀点点头,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们都打了些什么鱼啊?”
林玉玥再次呆住。
旁边的弯岛男青年再次救场,“别小姐,是这样的……其实我们也是科研工作者啊!我们出海是为了……追踪、追踪三文鱼的行踪……”
林玉玥顿时松了口气,“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栀栀就更疑惑了,“三文鱼?可三文鱼不是分布在太平洋北部吗?那可是冷水性鱼类,有溯河洄游性,一般产于续度较高的地方,例如芬兰、挪威这些地方。咱们这儿已经差不多快到赤道位置了,是没有三文鱼的。”
林玉玥和男青年齐齐愣住。
林玉玥狠狠地瞪了男青年一眼。
男青年低下了头。
栀栀又道:“如果你们真在赤道地区寻找到三文鱼的行踪……那才奇了怪了!对了,既然你们也是搞科研的,那你们也有科研仓吗?”
看到林玉玥这么不自然的样子,栀栀已经猜出来——这女的一直吱吱唔唔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搞不好真是个特务!
那她就在这儿挖个坑,就看林玉玥跳不跳坑了。
果然,栀栀一挖坑……
林玉玥倒是没跳,但她身边的那个男青年迫不及待的跳了,“这么说,别小姐你是有实验仓的喽!”
栀栀点头,“当然有了!明天天亮以后我可以带你们上船,参观我的实验仓。那,我也可以去你们船上,参观一下你们的实验仓了吧?”
男青年傻傻地张大了嘴,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了。
林玉玥实在没办法圆,只好扶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弱弱地说道:“哎哟我好像有点头晕……”
男青年非常上道,“林小姐你没事吧?”然后扶住林玉玥,又焦急地对栀栀说道,“请你不要一直这么问下去好吗?我们刚刚才遇到那么大的事!你可不可以先同情我们一下呢?伤药在哪里?吃的喝的在哪里?我们真的……因为仪器的损坏,已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现在就快要崩溃了!”
他的语气里,充斥着满满的色厉内茬。
全是心虚。
栀栀忍不住笑了。
第458章
栀栀邀请林玉玥一众去了小水潭那儿休息。
据林玉玥说,她们船上和粮食和淡水已经消耗完了……
于是栀栀让三叔煮了一锅白粥,弄了点腌菜,让林玉玥他们吃。
林玉玥吃完粥,又去了之前栀栀和于露洗澡的毡房里洗漱了,和栀栀和于露挤在一块儿睡。
“别老师,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们是弯岛人,”林玉玥说道,“你都不知道我遇上你们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多紧张……”
然后她又幽幽地来了一句,“我真的……好怕你们把我当成特务啊!”
于露来例假,精神不好,早早睡了。
栀栀听到了林玉玥欲盖弥彰的说法,微微一笑,问道:“那你到底来什么啊?”
林玉玥说道:“其实我啊就是来玩的……我爸爸有一家渔场,你知道什么叫渔场吗?就是我们在海边建了一个养殖场,养点海鱼什么的。比如说章鱼啦、石斑啦……”
“然后我们常常会在附近捕点儿鱼,如果有品质特别好的章鱼和石斑鱼呢,就带回到渔场去放生。野生的海鱼和养殖的海鱼混种呢,会更加的提升养殖的海鱼品质……”林玉玥解释道。
然后她又说道:“跟我在一起的那个话比较多的男生叫林行简,他有点喜欢自作聪明,才会和你鬼扯了那么多的……你别相信他。不过,他也是因为害怕才那么说的,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们会把我们当成特务抓起来……”
栀栀笑了笑,问道:“你们捕捉了野生的海鱼带回去,在和养殖的海鱼混养之前,都用些什么方法阻断的啊?”
林玉玥愣了一下,惊讶地问道:“别老师,你真的是科学家吗?连阻断也知道?”
——养殖者在养殖海鱼的过程中,为防病害,或多或少都会在饲料里加点儿防病害的药品什么的。野生的海鱼在海里的谋生技能很强,但如果被直接投入掺过预防药的养殖海水里的话……大多数都会直接完蛋。
这就需要把捕捞回来的野生海鱼放在单独的海水里,先养上一段时间,让它逐渐适应,然后才能将之投入养殖坑里。
这个过程就叫做阻断。
栀栀笑道:“我负责的项目呢,一半儿和海水项目相关,一半儿和植物学、农学相关,所以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儿。”
林玉玥这才终于相信栀栀真是一个科研工作者。
她详细说了一下野生海鱼入养殖坑前的阻断方法……
栀栀安安静静地听着,觉得着和正义岛的海鱼养殖方法有些不一样,但绝对有值得参考的地方。
林玉玥说完以后,又解释道:“别老师,我们真的不是特务,你可千万别把我们上交了……我们虽然是弯岛人,但我们真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
栀栀便问道:“可是,你们那船……看起来是已经毁掉了。我们也不可能离开海境线啊,如果你不跟着我们回到界南的话,那你们要怎么回去?”
林玉玥小小声说道:“其实你可以帮我的……你带着我们,把船开到公海去,然后我们找到一个正好要去弯岛的货运船,就能搭乘顺风船回去了……”
栀栀摇头,“不行,我们不能去公海。”
林玉玥急了,“那你真的把我们……当成特务,报告给你们的政府吗?”
栀栀安抚她道:“先睡觉吧,明天再说,现在已经很晚了。”
“可是——”
“你要是不想睡呢,也不要说话,会打扰我休息的。”栀栀说道。
林玉玥只得闭嘴。
栀栀压根不怕林玉玥会有什么坏心思。
至少在这小岛上,她绝不敢搞事。
——毕竟林玉玥手下只有十一个人,其中两人重伤,四个是南亚人,栀栀观察过,林玉玥他们和这些南亚人的沟通也不畅顺。所以林玉玥能使唤的也就只有五个弯岛男人。
但是栀栀这边,有三十多个青壮……
而且林玉玥的船还坏了!
栀栀翻了个身,背对着林玉玥,抓紧时间睡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栀栀收拾好自个儿,和于露、申书华一块儿巡岛,观察岛上的动植物存活情况,同时采集了标本。
——这岛太小,海拔也低,涨潮时全岛覆没,根本没有大型动物存在。只有往来歇脚的各种海鸟会在这儿停留,抓点儿海鱼喝点儿淡水。植物呢,也只有品种不多的十来种草本植物,一样木本植物都没有。
栀栀她们在收集植物的时候,林玉玥全程陪同。
胡子三得了栀栀的吩咐,让黎恕带着人上林玉玥他们的船上去检查了。因为林玉玥他们的船基本等同于废掉了,所以能拆下来的东西要全部拆下,转移到栀栀的船上来。当然了,这过程林玉玥的助手林行简也全程陪同……
这些弯岛人看起来特别紧张。
等到栀栀她们忙完,黎恕那边也已经搜完了船,栀栀只扫了一眼黎恕的表情,便略了过去,问了一下三叔,“林小姐的船还能修么?”
三叔摇头,“我们可没这个能耐。”
栀栀想了想,“那这样吧,我们带上他们,一块儿完成任务去。任务完成了,我们带他们回南陵。”
林玉玥急得直摆手,“别老师你们把我们送到公海去吧!”
栀栀摇头,“这是不可能的。去了公海,我们这两艘船就有可能沦为被攻击的目标……我不可能为了你们,置我们自己人于危险境地。”
林玉玥,“哎呀你们有这么人,到底在怕什么啊!”
栀栀正色说道:“就因为我们人多,才更加要注重大家的安全。好了你不用多说了,你们误入我们的海境线,这已经叫做非法入侵,本来就不对。我们把你带回去,交给政府处理也是理所应当。你们不是特务、没有恶意,我们的政府也不会为难弯岛的老百姓的。”
“所以,呆会儿休整好以后我们就走吧!”栀栀一锤定音。
林玉玥咬住下唇,一脸的无可奈何。
三叔安排人做了午饭。
——之前大家带了口粮,但现在多了林玉玥等十二人,那么就不能再向前几天那样敞开肚皮吃了。
午饭是介乎于米粥与干饭之间的……湿饭,外加林玉玥他们提供的、他们最后的一点儿罐头存粮,以及土豆块焖海鱼。
弯岛人对他们的罐头很自豪。
“我们这个红烧肉罐头嚯,全部都是真材实料!你们看看呐,全都是肉!而且这个味道很好诶……你们多吃一点哦!”
但就是,只有三五罐罐头,差不多五十个人来分……
讲真,除了栀栀、于露和林玉玥,以及两个伤员分到了一点儿罐头红烧肉之外,其他人都没吃上。栀栀本来很想和黎恕分享一下罐头红烧肉的滋味,但又不敢暴露黎恕的身份,只好把那块拇指大小的红烧吃掉了。
不过,罐头肉和土豆、现捕的海鱼一块儿焖煮了以后,土豆的味道确实变得挺好吃的。
大家扒饭的速度明显增加了。
弯岛的五男一女很喜欢找人聊天,但栀栀这边的人都不太愿意搭理弯岛人。
一是大家不太喜欢他们讲话的腔调,似乎总有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一是对他们抱有戒心,所以不敢多说,就怕说多错多;一是大兵们来自五湖四海,口音四异,为了不引起这些人的怀疑,他们索性就不开口说话了。
吃完午饭,大家继续忙碌。
——林玉玥的船已经确定无法修复了。
船只冲上了岩礁七八十米远,在磕磕绊绊的过程中已经散架了一大半,又正好卡在这个小岛最中间的位置……就是想把船只推开海也是不行。何况柴油发动机还在撞击的过程中发生了小规模爆炸……
现在就只能是,把坏船上能拆下来拿走的东西全部取走。
这些工程需要那几个弯岛男人来做,三叔派人给他们打下手……但这个过程,保守估计至少需要一整天。
于是栀栀决定在小岛上休息一天。
胖叔喊了几个人划着小船儿出去叉鱼,于露身体不舒服就留在营地守着煤炉子煲鱼汤,栀栀带了两个大兵,又叫上了林玉玥,一块儿在小岛附近赶海捡贝壳。
——栀栀也看出来了,林玉玥是这些人的头头。她带着林玉玥离开,是觉得林玉玥离开营地是件好事儿。
小岛边缘的岩礁上布满了藤壶和将军帽这样的贝类。
栀栀带去的两个大兵拿着鱼叉胡捣乱捣一番,很快就打下来不少……栀栀就和林玉玥一块儿捡他们打下来的贝壳。
其间,林玉玥也默默地观察着这俩大兵。
然后她貌似无意地对栀栀说道:“别老师,你带来的这些人……他们不是渔民吧?”
那俩大兵的动作顿时一滞。
“他们是军人,对不对?”林玉玥平静地说道。
她的眼波之下蕴藏着巨大的惊喜,同时还仔细地观察着栀栀的表情。
栀栀淡淡地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林玉玥胸有成竹地说道:“首先,他们平均年龄全都差不多……看起来都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样子。其次,他们的发型真的很统一诶,全都是小平头!再者,他们很少说话……因为他们的口音差别很大,应该都不是界南当地人……所以他们不可能是当地渔民,对不对?”
那俩大兵看着面无表情,实际上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栀栀一笑,说道:“你猜错了!”
林玉玥愣住。
“哦?真的吗?他们真的不是当兵的哦?那你解释一下他们的年纪、发型和口音啊!”林玉玥不服气地说道。
栀栀说道:“他们的年纪确实都在十八|九、二十出头,那是因为……他们是知青啊!你知道知青吗?国家号召城市知识青年下乡援建农村,他们确实来自五湖四海,但一块儿聚在界南,很奇怪吗?”
那俩大兵顿时松了口气,浑身紧绷着的肌肉才放松了下来。
林玉玥则目瞪口呆。
对哦,大陆确实有知青下乡的政策,她怎么忘了呢?
林玉玥有些懊恼。
栀栀又道:“林小姐,你刚才提出的三个问题,我已经回到了两个,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他们的发型的……”
然后她转头对那俩大兵说道:“小杜、小陈,你们自己来告诉林小姐,为啥你俩……还有其他的男知青们,全都要剃小平头啊?”
大兵小杜憨厚地说道:“因为便宜啊!剃短一点、头发长长的时间就久一点……距离下一次剪发的时间就更长啊。”
大兵小陈答道:“剃小平头的好处就是……可以两个月才理一次发啊!理其他的发型,一个月就得理一次!那我们为啥不理小平头呢?”
林玉玥瞠目结舌。
“林小姐,现在你心里还有其他的疑惑吗?”栀栀问道。
林玉玥尴尬地笑笑,“没有啦!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哈哈哈哈哈……”
栀栀开始反击了,“那么林小姐,我也有些问题……觉得很疑惑,请问你可以帮我解答吗?”
“你说!”林玉玥连忙答道。
栀栀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带来的同伴林行简他们,为什么他们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上……全都长着厚厚的茧子呢?”
“什么?”林玉玥有些不明白。
栀栀盯着林玉玥的脸,问道:“林行简他们……到底是不是弯岛军人?否则的话,为什么他们的手上全都长着枪茧呢?只有长年拿枪的人,才会在手指上磨出那样的茧子吧?”
林玉玥的脸色瞬间惨白。
第459章
栀栀根本就是信口胡诌。
林行简和其他的弯岛男人们一直在拆那条破船,栀栀哪有什么机会去观察他们的手指上是不是长着枪茧。
就算他们的手指上长了茧子,那也不能证明林行简他们是长期摸枪杆子的人啊!
主要是林玉玥这人太讨厌了,不狠狠地吓一吓她……到时候她还要胡乱说话。对付这种人,就得狠狠一棍子打实了、打到她害怕,彻底让她丧失胆量不可!
果然,林玉玥被吓了一跳!
“没、没有啦……你、你看错了!哈哈哈一定是你看错了……就、就算是,那、那也有可能是、是因为他们是读书人的原因啊!拿笔写字也有可能手指长茧子的嘛哈哈哈哈……”
栀栀静静地看着林玉玥:你编,你继续编!
虽然我也是编的。
林玉玥被栀也栀了然洞悉的雪亮眼神给威慑住,悻悻然垂下头,不敢说话。
栀栀蹲在沙滩上,用鱼叉撬掉贝壳,取出里头白胖肥美的藤壶肉,将之放在一旁的小桶里。
她动作奇快,手法娴熟,一下子撬掉一个……
很快,脚边就多了一堆空壳,小桶里亦铺上了满满一层藤壶肉。
林玉玥的注意力又被栀栀的动作吸引住,一时间看呆了。
片刻,林玉玥忍不住又说道:“别老师,你……”
“你是不是又在怀疑,我其实是个渔民,不是老师?”栀栀淡然说道,“因为我撬贝壳的动作太熟练了?”
林玉玥的脸蛋唰一下子红了,“我、我不是这样意思啦!”
栀栀说道:“我倒是觉得你的形迹很可疑,你说你父亲是开渔场养海鱼的……那你告诉我,我正在处理的这玩意儿叫啥?什么科属的?生活习性是什么?”
林玉玥咬住下唇。
“你也是住在海边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这种……寻常到了极点的东西吧?”说着,栀栀拿了一块藤壶,怼到了林玉玥的面前。
半晌,林玉玥才憋出一句话来,“那个……我们弯岛没有这种东西啦!”
栀栀冷笑,“这叫藤壶,全世界最贱的贝壳类节肢动物,遍布地球上所有的海洋……你说你们弯岛没有这样的东西?”
“没有!真没有!”林玉玥连忙说道。
——反正你也不可能跟着我去弯岛啊!
她如是想道。
栀栀,“你船上就有!不信的话我一会儿带你去你那破船那儿……我要是找到了你给我生吞一个!怎么样?”
林玉玥闭了嘴。
“你还敢说你不是特务!”栀栀瞪了她一眼。
林玉玥,“哎呀别老师,你不要再说这个啦,我都说了我不是了……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讲这个了,来,你教我怎么撬这个贝壳好不好?我也来帮你的忙嘛!”
世界终于清静了。
栀栀和林玉玥、俩大兵收集了大半桶藤壶肉和将军帽,又在浅滩那儿挖了个坑,堆积了不少海水,就在那个浅坑里将贝肉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才拎着桶又回去了。
回到营地以后,栀栀非拉着林玉玥去了那艘破船那儿,走到船底处,指着吸咐在船底的一丛藤壶,让她看,“……你看看!”
林玉玥很不自在,“这种东西嘛,长在船底……谁看得到啊!”
栀栀弯腰捡了块石头,站起身就朝着那丛石头砸去。
“咣当”一声——
石头撞击船体的声音,让现场正在劳动的所有人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大家全都目光灼灼地看向栀栀和林玉玥。
栀栀上前去,拾起带壳的藤壶,递给林玉玥,“呐,吃吧!”
林玉玥的脸色都变了,“别老师你不要这样啦!刚才我也就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死脑筋啊,一点玩笑都开不了吗?”
栀栀直接用手指抠出了一块藤壶肉,眼疾手快地将之塞进林玉玥嘴里!
林玉玥:!!!
她正在逼逼赖赖,没留意栀栀直接把生的藤壶肉给塞进她嘴里。
她被吓一跳,正准备张嘴呕吐——
但是这玩意儿……怎么吃起来还挺好吃?
口感又嫩又滑,气味很清新,带着天然的微咸,而且入口即化!
栀栀笑了,“林特务……哦不对,林小姐,我也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呀!作为养殖专家的你,怎么连新鲜的藤壶肉可以生吃都不知道呢?”
顿了一顿,栀栀又笑道:“林小姐,你不会生气吧?”
林玉玥尴尬一笑,“不会不会。”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道:才怪!
一场风波就此揭过。
林玉玥确实老实了些,不再旁敲侧击地东打听西打听的。
叔叔们带着渔获满载而归。
有栀栀和于露喜欢的新鲜海带,也有栀栀最近的蓝脚花龙。
蓝脚花龙还是活蹦乱跳的!
还因为叔叔们已经很久没有投喂栀栀了,所以这次他们直接端了龙虾窝回来,装了满满一船……足有百来只!
栀栀高兴坏了,赶紧跑过去坐在小船上,自己拿了把鱼叉,一边削壳,一边将肥嫩的龙虾肉用海水涮涮就直接塞嘴里吃。
林玉玥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别老师啊,你吃的这个……是、是蓝龙虾哦!”林玉玥不敢置信地问道。
栀栀点点头。
她手里动作可没停,又剥了一只龙虾壳,将晶莹透明的龙虾肉取出,再在盐砖上飞快地抹一下,就直接塞进嘴里吃了起来,又问林玉玥,“你吃吗?”
林玉玥吞了一口口水,点点头,“天哪!这种蓝龙虾特别特别贵!在我们弯岛啊,只有在最最最高档的酒楼里才有卖!超好吃的呢!”
栀栀扬声喊道:“大家过来吃龙虾!一人……一只!”虽然有一百多只龙虾,但她舍不得一人两只,所以就给大家一人一只活的,剩下的用来烹饪成菜吧!
不过,她是例外,她可以一个人多吃几只。
嘿嘿嘿嘿……
大家都被吸引住,默默地过来排队,一人领了一只活龙虾。
栀栀又交代大家,吃完的龙虾头不要扔,里头还有虾膏,取出虾膏来熬汤可是一绝!
至于剩下的龙虾肉嘛,可以用来烤着吃,晚饭的时候还能一人吃一只。
除此之外,叔叔们还打回来六七十条大海鱼,每条都有十来斤重!
于是栀栀和三叔决定,今晚和明早都不煮饭了,就吃全肉餐吧,把大米省下来以后再吃。
正义岛的叔叔们没啥意见,海鸥岛的大兵们也没有意见。
这就是眼界。
因为叔叔们出海捕鱼时,一天三顿都是鱼……
大兵的驻地就在海鸥岛,海鸥岛与正义岛是正儿八经的裙带关系,谁也离不开谁。正义岛也有海鱼养殖场,所以大兵们平时的伙食,肉食基本以各种鱼类为食,想吃点儿猪肉才是难事儿……
但是林玉玥一众却无比震惊!
——这些老头子们打鱼这么厉害?这么快?好像他们也就只去了三四个小时,看起来也没有远离小岛……刚才林玉玥和别栀栀在海滩边敲藤壶的时候,还能看到老头们的小船。他们好像是拿着鱼叉直接跳进海里去……叉鱼的?
对对对,看这些鱼啊,基本全是鱼鳃下有个血窟窿的!
天哪!
打鱼的功夫这么厉害?难道他们是真正的渔民?
所以,真是误会了别栀栀他们?
——别栀栀一宣布今晚、明早不吃米饭,全部吃肉。然后别栀栀队伍里的老少爷们儿一个二个看起来都不太高兴?为什么啊,这些是鱼肉啊……是肉诶!难道肉不比大米金贵?
哼,反正如果是她林玉玥的话,让她吃肉吃到饱,她求之不得呢!有了肉谁还想吃米饭啊……
这些人是不是装的?
不是说,大陆很穷的吗?
——但是,这些渔夫有本事捉到那么多昂贵的野生蓝龙虾!而且别栀栀吃龙虾刺身的动作那么娴熟!所以大陆人一点也不穷好嘛!
反而是她林玉玥……还有她的同事们啦!工资不低,还累死累活的卖命,但也吃不起野生的蓝龙虾啊!还有还有,这些渔夫打回来的鱼,有十几斤的大青斑和□□啊!天,这些鱼也是很贵很贵的好嘛!
被大陆人抓到,真的有那么幸福吗?
光是跟着他们吃两顿全肉海鱼,就可能花掉林玉玥他们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哦!
林玉玥觉得实在是太太太幸福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捧着只大龙虾,蹲在岸边生吃,大家还将盐砖和辣根传来传去,无形之间,大家和弯岛人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些。
栀栀心里清楚,她这会儿就是林玉玥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她不能主动和黎恕说话,以免让林玉玥注意到黎恕。
于是,栀栀侧头问申书华,“于露怎么没来?”
申书华不知道于露来例假了不舒服,便说道:“她好像是不太舒服,今天一直守着那煤炉了,一会儿我拿条龙虾给她送过去……”
栀栀点头,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你顺便告诉黎恕,林行简他们其实都是当年撤退的大陆兵后裔,我已经做好铺垫,让林玉玥相信小杜(大兵)他们是其他省份来界南的知青……所以不必再躲着林行简他们,甚至要和林行简他们认亲,打好关系才能套话……快去吧。”
申书华静静地听着,面上不动声色。
等到栀栀讲完后,他才点点头,三口两口吃完嘴里的美味龙虾肉,然后又弯腰捡了只大龙虾,站起身说道:“知道了,那我这就给于露送龙虾过去。”
林玉玥并没有怀疑。
接下来,大家继续各就各位。
拆船的拆船,做饭的做饭。
栀栀和林玉玥当然是帮忙做饭。
栀栀让一位叔叔给龙虾开背,然后她和林玉玥负责将龙虾壳里的虾膏取出,和盐末混和了以后,将虾膏铺在龙虾背上,再上简易烤架烤熟……
烤大海鱼呢,栀栀就没管了。叔叔他们是烤鱼的老手了,再加上鱼肉新鲜,只需要一丁点儿盐末,掌握好火候,烤鱼就能很好吃。
栀栀拿着另外一部分虾膏,去找于露了。
于露都已经炖好了一锅鱼汤……
但见叔叔们送了鲜海带来,栀栀方才去赶海又拿回来半桶藤壶肉,这会儿还有虾膏?
“不如我们仨把这锅鱼汤干掉算了!把这大锅腾出来好熬海带汤给大家吃,要不然啊……今晚的菜,又是烤龙虾、又是烤海鱼,还有一锅鱼汤……一点儿蔬菜都没有,明后天肯定便秘!”于露说道。
栀栀噗嗤一声笑了。
因见汤锅里的鱼汤也不是很多,三个人喝的话,大约也就是一人两碗左右,便点点头,“那我们仨喝了吧!”
顿了一顿,又道:“于露你多喝一点。”
于露笑道:“不瞒你说,我今天都喝了一天鱼汤了,只要肚子有一丁点的不舒服,我就上喝一碗热热的汤……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今晚再休息一晚,明天我就没事了。”
林玉玥忍不住问道:“于老师你怎么了?”
于露一笑,“也没什么……就是来例假了。”
林玉玥了然,没有再问。
夜幕即将降临时,大家生了一堆篝火,围着篝火而坐,分食着丰盛又美食的晚餐。
——每人一只烤龙虾,每人一份带骨的约有三四斤重的烤海鱼,以及海带鲜贝汤管够。
栀栀饭量不大,再加上饭前还灌了两大碗鱼汤……晚饭她差点儿吃不下。强行吃下一整只烤龙虾、又掰了一小块烤鱼吃了,最后还是喝了小半碗海带汤……
她就被撑得不行了。
林玉玥他们倒是吃得眉开眼笑。
毕竟蓝龙虾、以及这些老渔夫们叉回来的都是比较金贵的海鱼,平时他们哪吃得起!现在有得吃,那还不敞开了肚皮吃!
再加上晚餐时分的气氛比较好……
黎恕手下的十来个大兵们冒充知青,和林玉玥、以及她手下的五个人叙旧聊天,最后还真的攀上了亲——弯岛男人里,有一人与一个大兵的关系最近,老家隶属于同一个市。其他人么,怎么也是同一个省的。
那就有很多话可说了。
说老家的风土人情,说特产、说美食、说风景……
最后林行简和他新认识的老乡说到动情处,居然哭了?
林玉玥瞪了林行简一眼,说太困了,大家不如早点休息。
趁林玉玥去洗澡的时候,栀栀被黎恕叫到了一旁的隐蔽处——其他的五个弯岛男人被他手下的大兵们困住,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和栀栀在接头。
“栀栀,他们真的是特务。”黎恕小小声说道,“今天我们陪着林行简他们拆破船上的设备时……发现他们在拆一个电台!”
栀栀神色一凛。
黎恕继续说道:“不过,他们以为我们是土包子,就主动说那玩意儿是个收音机……还说已经坏了。为了不让他们把消息传出去……我已经安排人把他们的电台给彻底破坏了,他们那几个傻子还不知道呢……”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栀栀问道。
黎恕说道:“还记得林玉玥刚上岛的时候,不是说了一句‘你们也是来找卫星碎片的吗’……这句话吗?”
栀栀恍然大悟。
黎恕继续说道:“问题就是,我们不知道这个卫星碎片到底是我们种花国的,还是其他国的……栀栀,我们船上也有电台,而且是完好的。但是现在上船去摆弄,目标太大了。”
“所以明天中午咱们启程的时候,得把林玉玥他们拆成两组人,林玉玥和那几个南亚人放在你船上,林行简和其他人放在我船上……”
“只有这样,把林玉玥他们分开,我们的压力才没那么大。等明天我们用电台联系家里,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能和林玉玥他们见招拆招。”黎恕说道。
栀栀有些担心,“要不,让他们全都呆在我船上吧?不然林行简在你船上,万一被他发现了咱们的电台可怎么办?”
黎恕一笑,“被他发现了又怎样?真被他发现了,那就——”
说着,他做了个刀劈的动作,“在海上发生点儿站立不稳掉进海里的事儿……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
栀栀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可以的话,还是把他们活着带回去,交给国安。”
黎恕“嗯”了一声,说道:“还得听我的,必须要把他们分开……分开的好处是,林玉玥单独呆在你船上,我不怕她敢对你不利。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我们会想办法策反林行简。”
栀栀立刻点头,“那我听你的。”
黎恕说道:“那林玉玥那个人……你也要小心一点,虽然我觉得她有点蠢,但当特务,就没有心眼儿不多的,栀栀,你一定要小心。”
然后又交代道:“我们离岛以后,平常只能通过旗语来沟通。但我们使用的是通用旗语,林玉玥和林行简他们可能也看得懂,所以我会弄几个临时加密的旗语,今晚就教给他们……栀栀,你一定要小心。”
栀栀认真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太紧张,叔叔们会保护好我的。而且我也不怕林玉玥,因为我和于露是两个人!”
黎恕点点头。
一夜无话。
第二天的早饭、午饭,由于叔叔们的捕鱼功夫了得,依旧是非常饱足的两顿纯鱼肉餐……
吃完午饭,大家开始往船上搬东西。
栀栀对林玉玥说道:“一会儿你跟着我,上我那艘船,你队伍里受了伤的那几个人也一块儿上我的船。我那条船的居住条件会比三叔他们的强……”
林玉玥愣了一下,立刻反对,“那可不行!我必须要和林行简他们在一块儿!我们十二人一定要在一起!”
闻言,栀栀微微一笑。
第460章
“你想啥呢?”栀栀看着林玉玥,笑道,“……你这是站在我们的地盘儿上,呆会儿要上的是我们的船!我劝你呢,最好现在就乖乖听我的,不然把你绑上船了!”
林玉玥气道,“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那我们不要走,我们就留在这儿……”
“你想留在这儿?就算你自己不怕死,我也不能惯着你!再说了,万一你真是特务呢?我还能放了你?”栀栀不客气地说道。
林玉玥,“什么特务啊,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好不好?”
“我把你当成客人,请你上船,和我把你当成罪犯,绑你上船……一选一,快点吧!”栀栀才懒得跟她说那么多呢!
林玉玥气结。
她回过头看了林行简一眼。
林行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林玉玥只好气冲冲地走上了栀栀所在的这艘船。
栀栀这才一笑,示意那几个南亚人架着他们的伤员同伴一块儿上船。
上船以后,栀栀和于露收拾了一下她们居住的舱房,给林玉玥腾了个位置出来。
林玉玥心里有气,打量了一眼这舱房,讥讽道:“这就是你们嘴里说的……居位环境好啊?”
栀栀,“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好,也可以住到甲板上去,那里空气好,风景也更好。”
林玉玥气结,“你——”
最终也只能作罢。
等到大家收拾好东西,把能带上船的全都带上了,两艘船儿这才一前一后的出发了。
栀栀没有理会林玉玥,倒是去看了一回断了腿的那两个南亚人。不过那些南亚人与栀栀一众语言不通,没办法沟通。栀栀也只好去看了看那俩的断腿,比了比手势让他们多休息……
鸡同鸭讲了一阵子,栀栀离开了。
接下来,她开始照顾她实验仓里的植物……
忙到差不多了,也就到了夕阳西沉的时候。
栀栀一直都没有理会林玉玥。
林玉玥生了一下午的闷气……但她最生气的,其实是在上船之前,因为有着不确定的不安全感。现在她孤身一人上了栀栀的船,已成定局。栀栀看起来不怎么搭理她,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是既不亲近也不敌对的……
最终她还是期期艾艾地过来找栀栀说话了,“别老师,这个就是你的实验仓哦?”
栀栀嗯了一声。
林玉玥眼珠子一转,“那你为什么要坐船出海?还把你的实验仓建在船上?你这是想要复刻鲁宾逊飘流记里的故事吗?”
栀栀又开始了胡说八道,“你爸不是开渔场的么?所以你大老远的从渤海跑到南海来捞野生石斑鱼回去混养……我也一样啊!”
“我负责的项目是‘淡化海水灌溉农作物’,所以我也需要寻找海岛上适合在半咸淡水里存活的植物,再带回去强化嫁接啊!”
林玉玥恍然大悟,“你这门学科还真的是……要是万一能成,那还真是了不起哦!海水的资源是最最最丰盛的!”
“不是万一能成,是一定能成!”栀栀一字一句地说道。
林玉玥呵呵冷笑。
栀栀也懒得和她争这个。
晚饭后,林玉玥找栀栀要淡水洗漱,栀栀拒绝了,气得林玉玥直跺脚,又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然后再被栀栀给怼哭了,这才消停了。
栀栀心里门儿清。
——其实这些小手段、小心思,全都是林玉玥在试探她的底线!所以她绝对不惯着这人,该说说、该怼怼,除了生存必须的条件可以答应林玉玥之外,其他的一律给怼回去。
林玉玥心里也清楚。
她不禁有些懊悔,心里当时怎么就脑子一热,上了别栀栀的船呢?面对比她还美的别栀栀,她真是满满的手段,一样也使不出来!早知道她就应该上另外那条船,那条船上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哼,要是让她有机会和那个男人相处,一定可以拿下的!
但这会儿都已经上了别栀栀的船了,她还能怎样?
夜里睡觉前,林玉玥再次低了头,又向栀栀打听,“别老师呀,这次你们到底要去哪些地方考察啊?”
“闭嘴!不许说话打扰我们睡觉……不然你就去甲板上睡。”栀栀毫不客气地回骂了过去。
林玉玥:……
好吧,闭嘴睡觉。
两艘船儿继续在海上航行了四五天。
在这期间,前船黎恕一直让大兵们打了加密旗语过来,告知栀栀:林行简等五人已经成功被策反,承认他们确实是弯岛特务。
但旗语是很难讲得清楚特别详细的事件的。
所以黎恕只是告诉栀栀:稳住林玉玥。
两天后,当两艘船上的淡水再次即将耗尽时,黎恕让大兵打了旗语通知栀栀:明天中午准备登岛。
第一天一早,林玉玥的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喋喋不休地问栀栀:什么时候才能登岛?她浑身都快要臭掉了,想要洗澡、想换洗衣裳……
栀栀懒得理她。
直到中午一点多钟的时候,果然隐约看到海平面那儿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
栀栀和船上的人都挺兴奋的。
林玉玥翻了个白眼,“还说中午就能到呢,现在都已经一点多了!看那小岛距离啊,起码还要再过两三小时才能到!等到上了岛、找到淡水以后啊……搞不好已经天黑了!哼,这算什么效率?”
栀栀懒得理她。
头船打了旗语过来,说会尽力前行赴岛,然后拉开了与后船的距离……
说来惭愧,这次黎恕找来的两艘中型船只,出于经费的考量,全都是帆动力的。也就是说,一半儿得靠风力和帆、一半儿靠人力踩轴轮。
这次头船上因为多了林行简等五个弯岛男人,黎恕从后船这边抽调了好几个大兵过去……现在头船上的壮劳力多,大约是卯足了劲儿踩轴轮,船儿以肉眼可见的飞一般的速度,朝着小岛冲去。
等到栀栀的船靠近岸边的时候,头船上的人们已经全都上了岸,两个大兵拿着旗子指挥后船驶入缓冲坡,然后下锚定点。
等到栀栀她们上岸的时候,又过去了快一小时。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黎恕他们比栀栀早两小时上岛,这会儿已经找到了淡水,并且已经找好了露营的地方。这会儿胖叔他们过来接栀栀过去。
露营地就在沙滩后边儿的草地上。
栀栀看了看这个岛。
——这是一个面积小但落差极大的一个小岛。说它面积小,是因为它也就只比栀栀上一次停靠岸的那个小岛大上那么一丁点儿。说它落差大,是因为它整座岛其实就是一个笔直陡峭的山峰,也就只有山脚下有一片差不多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缓和平坦的沙滩。
但陡峭的山峰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几棵椰子树……
这大约是黎恕他们选中这里作为露营地的原因?
这个小岛上确实有淡水。
淡水从悬崖上顺着石壁淌下来,在浅滩上汇总成一片不大的水沟,水势并不大。
黎恕他们想办法找来了一大片蓝白红相间的塑料棚布,又从船上搬了竹篙下来,搭了三角架再铺上棚布来接水。
这么一来,棚布里的水势就慢慢大了起来。
黎恕依旧划地而治,在浅水的这一头给三位女性搭建了一个简易毡房,女性们可以坐在毡房里洗漱;浅水的那一头围了个四五米长、四五米宽的半开放式围栏,男性就在这一边洗漱……
一部分叔叔们已经在附近开始了捕鱼,其他大兵们则轮流洗澡、做饭、去附近捡干草回来搭造简单的露营地什么的。
栀栀和于露、林玉玥也进入毡房,好好地洗了个头、洗了澡,把所有的衣裳全都搓洗了一遍……
当一切全都忙完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栀栀看了看腕表,已经夜里快九点了!
营里地燃着熊熊篝火,弥漫着浓郁的烤鱼香气。
栀栀连忙过去一看,果然有肥美大块的烤鱼,以及用大木桶盛好的、煲煮成乳白色的鱼头海带汤。
船上的伙食基本是千篇一律的土豆焖湿饭、外加蒸鱼块。也只有在上岛的时候,可以不心疼煤球,用捡来的柴火来烤鱼、炖汤。
栀栀一话不说,先拿着饭盒去添了一大碗鱼汤,咕咚咕咚灌了个饱,这才开始吃起了烤鱼。
在这过程中,栀栀注意到,林玉玥立刻跑到了林行简他们的身边去,应该是想问他们、在头船上有没有经历什么。
但大兵们一直当着林玉玥的面,和林行简他们插诨打科的……这些话,林玉玥也不好当面讲。于是,林玉玥便用弯岛语言问林行简。
结果,一个来自福省的大兵也用同样的方言大声和林玉玥说话、又和林行简开玩笑……
栀栀是听不太懂的,所以她只能看到林玉玥面上浮起了特别尴尬的笑容。
再后来,因为大兵们看守得特别牢靠,林玉玥实在找不到机会和林行简私下说话,只能作罢。
栀栀一边吃烤鱼,一边喝鱼汤,还扭头看着黎恕——出海小半个月了,虽然一直同行,可她一直都没空和他单独相处,甚至想看到他一眼也难……
还是挺惦记他的。
可黎恕从头到尾都没看过栀栀一眼。
栀栀心里有些生气,把头扭到了一旁去,大口喝汤。
过了一会儿,于露附耳过来,悄悄传话给栀栀,“……念之让咱们早点儿睡,说让你睡到靠边儿位置,他半夜喊你起来,有话要和你说。”
其实栀栀也能猜到,黎恕半夜找她,多半是因为林玉玥的事儿,又有什么高兴的?
但她就是忍不住开心,抿着嘴儿偷偷乐,又悄悄瞄了黎恕一眼。
这一回,黎恕不再冷冰冰的故意不回应,而是无可奈何地扫视了栀栀一眼……嘴角边也微微弯起。
栀栀心情很好的又去盛了满满一饭盒的鱼汤……
于露故意大声说道:“栀栀你喝那么多汤,就不怕夜里上厕所?”
栀栀笑眯眯地说道:“在船上哪有喝鱼汤的机会啊!现在有机会,当然要多喝一点!上厕所就上厕所呗!”
于露无奈地摇了摇头。
林玉玥平时在船上不怎么运动,船上的伙食也很一般。今天登岛的运动量不低,洗头洗澡洗衣都是体力活,再加上饿得久了突然有顿好吃的……林玉玥也是一个不小心就吃撑了,再加上夜深人倦……夜里十一点多都没能撑过去,直嚷着困了,就拉着栀栀和于露去女生露营地休息了。
栀栀和于露便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林玉玥、于露、栀栀三人挤在一块儿睡……
其实栀栀也有点儿困,但强行忍住。
于露也死忍着不敢睡,一直在掐自己的大腿。
煎熬了一会儿,林玉玥率先睡着。
于露立刻轻推了栀栀一把,示意栀栀出去,又悄悄在栀栀耳边说道:“我等你回来再睡……”
栀栀点点头,轻轻爬出帐篷。
这时,大多数人也已经睡着了。
守夜的哨兵见了栀栀,立刻朝她使了个眼色,又朝着小树林那儿呶了呶下巴。
栀栀会意,轻轻朝着后头的小树林走去。
她才走近小树林,就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臂……然后一只大手将她拦腰抱起,疾速将她抱到了一处隐蔽之地。
栀栀一早就已经闻到了黎恕的气味,直接偏过头,吻上他的……喉结。
他闷哼了一声。
卡住她纤腰的大手猛然一收——
栀栀轻笑了起来。
黎恕呼吸不稳。
他紧紧地捉住栀栀,迫使她无限靠近自己,呼吸越来越急促。
栀栀悄然伸出手……
良久,黎恕才喘着粗气痛苦地低吼了一声。
他无奈想要捉住她的手。
她不放。
黎恕惊得连气都喘不匀,苦苦哀求,“小祖宗……你就放过我吧!”
栀栀冷哼了一声,“谁让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求你放过我,”他将下巴架在她的肩膀上,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回去以后随你怎么折腾我……好不好?”
栀栀这才不作了,松了手,说道:“那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黎恕花了一分钟平复情绪,然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栀栀:
策反林行简他们,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
也幸好黎恕之前听用于国安部,是有些手段的。策反成功以后,林行简告诉黎恕,这次犯境,是因为林玉玥他们接受了两个任务:
一是,前些天种花家发射了卫星,米国预测到卫星推进器将坠落在南海,所以林玉玥伪装成渔场主的女儿,以捕鱼迷路的名义进入南海。
一是,米国那边为了做试验、也为了侦察种花国海底情况,将在特定时间、特定区域向南海发射一枚间谍无人潜艇,林玉玥受命负责掩护这玩意儿。
所以黎恕立刻用电台向上级汇报了这个消息。
很快,昔日与黎恕合作过的甲领导就亲自回复了黎恕:
【我卫星推进器残骸必须要拿到手,米国无人潜艇恐是世界最新技术,必须擒获!稳住局面,不让弯岛特务觉察。国安人员已经受命出发前来接管,科研队必须等到国安人员抵达以后,听从指挥再做打算。】
因为这样,黎恕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后头的国安追上来,才故意安排着船只在海上兜圈子。要不然,应当两天前就已经抵达这座小岛了。
然后黎恕又问起林玉玥在栀栀船上的表现。
栀栀拣了几样事说给黎恕听,又道:“这个林玉玥可不得了。初时还觉得她笨,实际上……我感觉这人深不可测,有点儿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黎恕沉吟片刻,对栀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应该会想办法登上我的船……因为他们的电台在我那条船上。没找着推进器和无人潜艇她也着急,估计她也想赶紧跟她的上峰联系,所以……”
栀栀瞬间明白了黎恕的意思。
——不管明天林玉玥想什么法子,黎恕都会同意让林玉玥上他的那条船,甚至还会故意纵容她去使用电台!
“她真动用了电台,真跟外界联系上了呢?”栀栀问道。
黎恕说道:“她要是不跟外头联系,那我们也不知道推进器和无人潜艇的最新进展啊!不过,他们的电台密码已经解密,频道也已经对好了,国安会负责监听,必要时刻会截断消息……”
栀栀还是有点儿不高兴,“你别看她年纪比你还大一点儿,她可会撒娇了!”
“娇得过你?”黎恕奇道。
栀栀哼了一声。
“别恼了,听话……”黎恕柔声哄她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真不用担心……”
栀栀侧过脸,又凶又萌地瞪视着黎恕。
黎恕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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