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阮惜玥怔在原地,她努力在记忆里搜寻这张脸,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难不成是她出国前认识的人?
可是过了这么多年记忆早就模糊了。
女孩见她一脸茫然,灵动的五官霎时间垮掉,喃喃自语道:“之前在便利店的时候,你——”
记忆顷刻回笼,阮惜玥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她想起来了!
婚宴当晚,她偷偷溜出去觅食,在便利店见义勇为,帮值夜班的小姑娘撂倒了手脚不老实的酒鬼。
那天的女孩扎了马尾,而今天撞见的她头发披散在肩头,所以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情有可原。
傅泊淮收回揽在阮惜玥腰间的手,侧身询问:“你们认识?”
“认识!”阮惜玥匆促应声,扭头冲女孩使了使眼色,“有过几面之缘。”
要是让大佬知道她在情敌面前装柔弱,转头又用鞋包撂倒醉汉的英雄事迹,小白花人设岂不是要碎成渣,捡都捡不起来了?
可惜,她反应太过激烈,眼神躲闪,心虚俩字写在脸上,生意场上身经百战,向来敏锐的傅泊淮怎么可能看不穿。
既然小骗子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勉强配合一下。
“嗯。”傅泊淮悄无声息地压平唇角,神色淡淡的点点头,"我去车里等你。"
说完便迈开长腿离开,给她们留出了充足的空间。
阮惜玥长舒一口气,扭头探了眼傅泊淮的背影,暗自庆幸的拍拍胸口,又不好意思的摸摸脖子。
"我叫俞晚禾,那天真的很谢谢你。"俞晚禾坦诚开朗的做着自我介绍,"后来我追出去时你人已经不见了,没想到能在这儿撞上。"
"举手之劳而已。"
阮惜玥把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垂眸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画稿,赶忙蹲下身帮忙捡。
刚下过雨的地面到处都是积水,大部分的画纸没能幸免于难,被泥水浸湿了大半,变得模糊不清。
阮惜玥拇指和食指捻起其中一张,满心惋惜的说:"抱歉啊,不知道还能不能抢救。"
俞晚禾笑着摆摆手:"没事,这些只是速写,我一天能画五十张呢。"
阮惜玥松了口气,随口问道:"你是美术系的学生?"
"对,申大美术系大三。"俞晚禾甩了甩画纸上的泥水,惆怅的鼓起腮帮子,"可惜了,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他。"
阮惜玥这才低头看起手里的速写,线条简洁有美感,仔细察看不难发现她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画里的男人头发全数梳起,眉目疏朗,轮廓锋利流畅。
等等!
她怎么觉得这男人跟傅泊淮有五分相似?
阮惜玥火速甩掉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忙把捡的画都塞到女孩手里。
完蛋,她怀疑傅泊淮给她下毒了,不然怎么现在看什么都能想起他来。
俞晚禾把画纸随意卷起:"对了,这家私房菜的主厨是我奶奶,下次来给你打折。"
阮惜玥惊愕了一瞬,没料到会这么巧,随即又想起车里等着的人,赶忙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拜拜,真的很谢谢你,一定要再来哦。"俞晚禾嘴角笑意扩散,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等到再回到车上时,傅泊淮已经调整好座椅,开始闭目养神。
阮惜玥轻手轻脚的坐好,想起俞晚禾又是一阵心虚。
哎,不知道还能装多久,希望不要再见面了,不然以这女孩热情的性格,说不定会到处宣扬她的英雄事迹。
前排的司机已经从沈逸变成小李,扭头对她笑着点头致意,然后发动车子,往汇云湾的方向驶去。
回到家后,阮惜玥已经被困意侵袭的不成样子,连邀请傅泊淮同床共枕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回了主卧洗澡睡觉。
这晚,她久违的梦到了儿时的事。
那时她的母亲林蒽凝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心理医师,诊所的旧址便是傅泊淮带她去的沅庭,两层的小洋楼承载了她绝大多数的童年回忆。
林蒽凝温婉娴雅性子好,长相不输大火的女星,阮家以为足以让阮鸿成转性,收起风流浪荡,回归家庭事业。
可十个浪子九个难回头,阮鸿成一开始喜欢林蒽凝喜欢得不得了,每天甜言蜜语浇灌着,到后来以应酬出差为借口十天半个月不着家。
林蒽凝反倒成了豪门太太圈茶余饭后的谈资,抓不住老公真心的笑柄。
但她依旧待人温和,做事沉缓妥帖,把阮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专业水平在业界也越来越有名气。
无数人示好追求,她都一一婉拒,后来只能无奈地把结婚证摆在了诊所最显眼的地方。
直到阮鸿成曾经的秘书舒雅晴找上门,带着仅仅比阮惜玥小了三岁的阮淇研,声泪俱下地扑在林蒽凝脚边,求她放自己一条生路。
林蒽凝任凭热茶烫伤了半只手,不知所措的把人推开,全身颤抖着打给阮鸿成求证。
那是阮惜玥第一次看见向来温柔的母亲失控。
她尖叫撕扯,嘴里骂着最难听的话,甚至跑到阮氏把刚上位的阮鸿成搞得声名狼藉。
最后趁着夜色逃离了鸡飞狗跳的阮家,把因阮太太的名号得来的一切,完整的丢在了那里,唯独带走了阮惜玥。
林蒽凝把自己关在诊所三天三夜,十岁出头的阮惜玥整个人缩成一团,在门外陪了三天三夜。
银杏叶簌簌而下,卷着前所未有的寒意,在金鱼池里堆成了小山。
阮惜玥只记得那年秋天冷得出奇,但更冷的人跟她仅有一门之隔。
从慌乱,失控,爆发,到平静,林蒽凝躲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不断的进行自我否定。
她救过那么多迷途临濒的病人,最后却亲手把自己推进了死胡同。
好在,那道门最终打开了。
林蒽凝给自己选了一条生路。
噩梦的尽头是一声声的安抚。
阮惜玥猛得睁开眼,尝试着大口汲取空气,可她整个脑袋都被死死按住,鼻尖触到一片湿润的坚硬。
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沙沙的落叶声不绝于耳,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后脑上,宽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低缓坚定的磁性声音不厌其烦的重复:“不怕。”
她感觉自己被放进了蒸笼,源源不断的温热熨烫着浑身的冰冷,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
翌日,上午九点。
阮惜玥无比艰难的睁开眼,眼皮上的肿胀感让她只能半阖着视物。
房间里静谧昏暗,身旁的半张床整洁平展,不像是有人躺过的痕迹。
床上的人胡乱地揉了把头发,试图把梦里的画面赶出脑袋。
某人怎么可能会哄她睡觉?
别做梦了!
阮惜玥在床上乱滚一通,洗漱完之后情绪低迷地趿拉着拖鞋下楼,拖着长长的调子:“周姨——”
整个别墅寂静无声。
“周姨?”
阮惜玥吸了吸鼻子,步伐沉重地来到餐厅,人没在,早餐倒是还给她留了一份现成的。
她本来还想用周姨的花式硬菜来抚慰心灵,看来眼下只能干吃三明治。
惨还是她惨。
打开冰箱,寒气扑面而来。
阮惜玥取了一些冰块包起来,按在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上,左右轮换着冰敷消肿。
不然等傅泊淮回来后,看到的话也太丢人了。
她站在餐桌边思索了片刻,先动手给自己倒了杯橙汁,然后放进三明治的盘子里,端起托盘往楼上走。
露台上的秋风舒爽,或许能吹散她大清早的丧气。
冰凉的刺激融进眼皮,不适感好似在慢慢消散。
一只眼睛看路明显不靠谱。
在阮惜玥即将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后脚掌踩空了大半,霎时间重心不稳,控制不住向后倒去。
下一秒,疾来的黑影挡住了眼前的光线。
后腰上突然出现一只强劲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捞了回来,托盘稳稳的卡在俩人中间。
四目相对,梦里的人破境而出。
傅泊淮卸去了往日的一丝不苟,湿漉漉的碎发垂落在额前,眉清目朗,长睫下是来不及隐去的关切。
原来他下巴上还有一颗微小的痣。
阮惜玥先一步错开视线,向下一扫,顿时脸红心跳,气血翻涌。
浴袍领口松散,头发上的水滴自脖颈滑动,落于形状好看的锁骨,健壮结实的胸肌下,流畅的腹肌线条隐在腰间。
她不自觉上下吞咽,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四个字:堪称极品。
这次是亲眼所见的“堪称极品”。
头顶传来难得的笑意:“眼睛不疼了?”
阮惜玥被吓得手一抖,整个托盘出现倾斜,满杯的橙汁失去平衡,毫不留情地撒向男人的胸膛。
行,我真行,都敢泼大佬橙汁了。
这难道就是得不到就毁掉?
阮惜玥心道。
空气彻底陷入死寂,她有点不太敢抬头,大佬不会一怒之下松手,把她从楼梯上丢下去吧?
突如其来的觉悟,让她瞬间做出条件反射,双手死死回抱住眼前的人不撒手。
阿弥陀佛,长命百岁。
傅泊淮叹了口气,单手接过托盘,拥着她后退几步。
脱离危险区域后,腰间的手挪至阮惜玥的后衣领,轻轻使劲儿往后一拉,把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
阮惜玥头低的不能再低,一眼都不敢多看,心想要是再早醒来一会儿就好了,岂不是可以看到傅泊淮未着寸缕在露台上游泳的身姿?
亏大发了!
浴袍被沾湿了大半,橙汁黏糊糊的附在皮肤上,不适感太过明显。
傅泊淮扫了眼缩得跟鹌鹑似的阮惜玥,只一瞬的犹豫,单手解了腰间系带,脱下浴袍随手丢在脏衣篓里。
阮惜玥低垂的视线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动作。
这男人怎么这么随便?
简直当她是木头人!
她心里念叨着非礼勿视,还是忍不住悄咪咪的抬起越大肿胀的眼睛。
只见傅泊淮已经换好了新浴袍,正慢条斯理的系腰带。
视线往左移,整面的原色立柜里放满了洁白的浴袍和毛巾。
阮惜玥:……
可恶,白白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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