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叙也听说过狐狸面具的典故。


    这让他下意识先瞥了一眼菲尔德的头顶。


    那话是谁说的来着?


    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头上带点绿。


    因为这个可怜又可笑的桃色故事,有些言辞尖刻些的八卦人士,把那位闺名为艾格尼斯的皇后,戏称为绿帽皇后。


    不过颜叙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如果一定要提起,他宁愿直接叫她艾格尼斯。


    理由不太好解释,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颜叙对那个皇家丑闻的细节,了解得更多一点。


    舞会当晚,年仅三十岁的帝国皇后,身着代表着最尊贵身份的盛装,在演讲的末尾,饮弹自尽。


    飞溅的鲜血和破碎的头骨,恣意地涂布在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色舞池里。


    惹得旁边身娇体贵的omega们尖叫连连。


    艾格尼斯的一生短暂又平淡,嫁给康斯坦帝国皇帝之后,也只是一直中规中矩地履行她皇后的职责,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沙龙,笼络高官显爵的家眷们,做做慈善。


    在那场血腥舞会之前,大多数贵族omega的印象里,她端庄、温婉、聪慧,是皇后的完美人选,没什么缺点,也没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点。


    谁也没想到过,艾格尼斯会给自己的人生,选择一个如此惨烈的收场。


    皇家的医疗资源肯定是全帝国最顶尖的。


    然而omega的身体比alpha脆弱得多,艾格尼斯下手又太决绝。


    最终还是没能抢救回来。


    事关皇家颜面,舞会当晚的种种细节被严密封锁,对外只说艾格尼斯因病逝世。


    这些秘闻典故,还是他在学生时代,被凯恩·贝洛克邀请去家里吃饭时,听贝洛克夫人维娜偶然间提起来的。


    颜叙去过贝洛克家很多次,时常听维娜聊些以前在康斯坦帝国生活的琐碎小事。


    但艾格尼斯的故事,他只听维娜讲过那一次。


    如果是平时,维娜并不喜欢在背后议论他人是非,更不会把别人的痛苦遭遇当成谈资。


    只是那天正好赶上艾格尼斯的生日。


    而早上她收拾家务的时候,贝洛克的衣服上,又沾着其他omega信息素的味道。


    维娜的心情并不好,偏偏那天天气还不错,院子里各色的花开了好几丛。


    她指着角落里几株红的、黄的山茶,“这花也不名贵,不知道艾格尼斯怎么想的,偏偏喜欢这种。”


    颜叙自然更猜不透艾格尼斯的想法。


    他倒是记得曾经听人说过一句:山茶花代表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


    奈何他从小就是个没有浪漫细胞的木头,那几朵红黄相间的花,在他眼里看不出什么刻骨铭心或者荡气回肠,反而跟西红柿炒鸡蛋挺像的。


    生给他看饿了。


    从狐狸面具想到山茶花,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回过神来,颜叙眼前还是操作屏的荧光。


    “卡特琳娜什么意思,这你不该问我。”颜叙一边扒拉着光脑的操作屏,像个沉迷游戏不思进取的老公,一边随口应着乔楚的问题,“你不是卡特琳娜的未婚伴侣吗?或许她是怀疑你跟艾可有一腿?”


    乔楚:……


    你不如说她怀疑我奶奶个腿。


    安静没几秒,乔楚又凑近颜叙,食指与拇指捻着颜叙的左边耳垂儿,“我这儿有个好东西,想试试么?”


    颜叙对着光脑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皱着眉像是卡在什么关键地方,“别捣乱,我忙着呢,你要闹,晚上回去随你闹。”


    话一说出口,颜叙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这话说着怎么那么像老夫老妻呢?


    飞快操控的手指僵住一瞬,颜叙下意识用舌头舔了舔牙根。


    ——有点后悔,想把刚说的话撤回。


    再开口时,颜叙话题转移得有点硬,“卡特琳娜那边,你不需要过去吗?”


    “你还没说呢,我手上这个好东西你到底要不要试啊。”


    说到这里,乔楚压低嗓音,贴上了颜叙的耳廓,双唇开合之间,总像是下一秒就要擦过颜叙的皮肤了。


    “我手头这东西,能监控到其他贵宾席,以及全场买家的言行举止和买卖记录,想不想试试?”


    因为戴着面具,颜叙的上半张脸藏在黑漆漆的面具后。


    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无不透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但从耳侧蔓延到修长颈项,又深入到衬衣领口之下的浅粉,让乔楚忽然很想扯开颜叙这身,禁欲到欲念丛生的礼服。


    不对,最好还是让颜叙自己来。


    由颜叙自己,抬起骨节修长,冷白如玉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自己领带扣的位置,缓缓扯开的样子——


    一定很美。


    颜叙还不知道自己在乔楚的脑内剧场里,正在以怎样极致性感的姿态脱衣服。


    他只抓住了乔楚说能监控其他买家这个关键。


    一想到正经事,耳根颈侧的热意都退下去一点,颜叙语带埋怨,“你不早说。”


    ——为了黑进拍卖会现场的监控,他刚刚费了好大劲才找着“门”。


    颜叙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语气里带的那一点点埋怨,默认了“乔楚是自己人”的前提。


    “想要就求我,”乔楚依旧贴着颜叙,灼热的呼吸洒在他耳边,嗓音低沉磁性,像个诱人堕落的妖精——


    “求我,我就给你。”


    颜叙:……


    是他理解有问题还是怎么的,这女流氓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黑个监控说得跟ghs一样。


    颜叙撩起眼皮,睨了乔楚一眼。


    会场富丽堂皇的冷光,映在颜叙漆黑的眼球表面,像是结了一层冰。


    “不求,滚。”


    乔楚轻笑一声,趁颜叙甩脸子的功夫,把她刚刚摘下来捏在手心里的左耳耳钉,稳准狠地刺进了颜叙的耳垂。


    颜叙只觉左耳一瞬间极轻微的刺痛,随即耳垂上多了点从未体验过的重量。


    对于他们这种体质强悍的人来说,扎耳钉确实是不用消毒,也不会感染。


    但是——


    “你就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


    颜叙有些无语地摸了摸耳钉的形状,再细看乔楚左耳消失不见的星星耳钉,立刻明白自己耳垂上戴了个什么东西。


    算了,反正面具也有遮掩容貌的作用,颜叙豁出去今儿就今儿了——


    跟暗夜女王未婚伴侣戴同一对耳钉又怎么样?


    他俩还睡过同一张床呢。


    他俩信息素还是情侣香呢。


    爱咋咋地。


    乔楚端详着颜叙左耳上的“情侣耳钉”,心情十分愉悦。


    就好像她跟颜叙,是一对上课时间偷偷用同一副耳机听歌的小情侣。


    虽然他们听的内容可能会更劲爆一点。


    “卡特琳娜叫我过去了,我得跟她一起入场。记得今晚在床上乖乖等我哦。”


    颜叙:……


    有种你就来吧,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


    楼下的拍卖已经开始。


    每人手里一只指环样式的出价器,戴在手上毫不起眼,出价时动作隐蔽,没人看得出来。


    座位和号码都是打乱的,谁也不知道身边人是几号,只能知道自己的号码,以及拍中拍品的买家号码。


    这样的规则下,仇家恶意竞价,杀人抢货的事情就能减少很多。


    此外,vip席的号码也特意和普通买家的号码区别开来,以字母排序,这样一旦vip席的买家出手,普通买家就会识趣地放弃。


    又免去了一部分争端。


    这样看来,设置这些规则的人,竟然像个和平爱好者似的。


    “真是抱歉,刚刚有些事耽搁了。”卡特琳娜一席曳地长裙,挽着人模狗样的乔楚端庄入场,在距离入口最远的主人位落座。


    vip席的宾客们纷纷起身,端着酒杯遥遥致敬——


    包括刚刚问“卡特琳娜还没来”跟笑着遗憾“可惜贝洛克没在”的人。


    有人注意到卡特琳娜挽着的女a,刚刚也曾经陪在那个坐轮椅的陌生宾客旁边,但没人会主动提起。


    ——比起耍猴戏给人看,在场的人精们都更乐意做看戏的那一边。


    拍卖会上出售的物品清单,是完整公布给vip席的宾客的,在场的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时候会摆出来。


    开场的东西大都品质一般,自然也都入不了贵宾们的眼。


    第一件拍品为了炒热场子,是个老型号的军用机甲,完整无损,拍下就能用,黑市上平常见不到,但也只是在普通席引起了一点点骚动。


    截至目前为止,贵宾席还没人去开圆桌上的拍卖场实时投影。


    宾客们多是端着酒杯去找些想要巩固交情,或者正好有事想当面聊的人。


    往年的这场开幕仪式,贵宾们大多不会出手买东西,倒是可能会多谈成几单生意。


    桌位的安排也有讲究,越靠近主桌,客人的身份越高。


    唯独颜叙所坐的那张黄色小圆桌却有些特别。


    它没有像其他圆桌那样一排三张,错落有致的排布,而是摆在会场的角落,不起眼的绿植之后,但又距离主桌不远。


    像一片花丛外散落的野草,又像画布上突兀的墨点。


    可能是代表着暂未完全接纳的边缘人物,又可能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格外亲近。


    表面一切如常的平静之下,关于神秘轮椅客身份的各种猜测,像是浮在会场半空,若有若无的雾气。


    真假难辨。


    “贝洛克有能力,不过克兰那边的烂摊子也确实棘手,胜败,七三之间吧。”


    “草,唐恩那孙子仗着自己继承人的身份整天趾高气扬,我辛辛苦苦花钱订的人偶让他说要走就要走了。”


    “得了,你不是本来就不怎么喜欢之前那个吗?感觉像个残次品似的,跟你之前订货时候提的要求有好多不一样的地方。”


    “你不懂,这是面子问题,我不要的东西,我就是毁了也不会让别人捡了便宜……”


    “你觉得颜叙那案子里,小贝洛克做没做手脚?”


    “这个可不好说,不过颜叙本来就是贝洛克家当打手养大的。忠犬长成白眼狼,换谁,可能都不是很高兴。”


    “那个费格斯是什么来头,我怎么觉得我这几年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年的内阁议员选举了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成为候选人也是奇了怪了。”


    “cml集团最爱做慈善什么的嘛,之前我就一直觉得费格斯这个人很爱营销自己,现在这不就图穷匕见了吗?”


    “哥,拍卖会好无聊啊。”


    “说了不让你来。”


    “大名鼎鼎的卡特琳娜夫人,父亲都赞不绝口的人物,我怎么不能来见识一下?”


    “在这边你给我老实点,别惹事儿,否则下次就算我愿意带你来,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同意。”


    “知道啦——哎,哥,你说你现在连100岁都不到,怎么跟更年期一样啰嗦?”


    “闭嘴!”


    颜叙指尖点在浅棕色耳钉凸起的棱面上,搜寻着整个会场内,可能与线索有关的只言片语。


    好在这耳钉可以打开多个监控界面,同时打开的数量上限可以达到2000个。


    正好足够覆盖到拍卖会场上的所有买家。


    将近2000个监控界面,在颜叙周围漫天铺开。


    如果有人能从远处看见,那些监控界面,就像深海中一片发光的鱼群。


    而在众多的监控对象中,有一人忽然对着无人的虚空翻了个白眼,手指一抹,像是关掉了光脑的虚拟屏,随即起身离开自己之前所在的小圆桌,捏着一只细脚香槟杯缓缓走向颜叙身侧。


    “晚好。以前没见过您。我叫麦克,家里做点医药生意。”


    来者一身骚气白的礼服,打扮得跟怪盗基德似的,自来熟地拉开颜叙身旁的雕花椅坐下。


    “既然来到这儿,肯定都是卡特琳娜夫人的朋友,以后免不了常打交道,互相认识一下如何?”


    颜叙放着那些监控屏没收,只简单回了骚气男一句,“爱德华。幸会。”


    麦克挑了挑眉,心说没想到这位新朋友还是个高冷的做派。


    可他也不能不接着套近乎。


    刚才他哥在通讯里说了,这个坐轮椅的家伙,没准就是最近他们一直在找的人。


    ——前联邦少将,颜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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