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最近宗门内一直在传时择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但大家没想到,清霄道君本人居然将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以后大家都不好再直接议论时择的修为,毕竟人家当师父的都不在意,他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谢君林却道:“清霄道君为何放弃自己的弟子,难不成只是因为弟子没有灵根?”
清霄道君看了他一眼。
谢君林继续道:“若只是因为如此,小择不妨由我来教导,我想我应该可以让小择踏入大道。”说着,他目光落在了时择身上。
时择微微一怔。
唐文寒目光瞬间变得极其阴冷。
众人谁都没有料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谢君林居然会出言挑衅清霄道君。
而清霄道君好似对这微妙的挑衅不感兴趣,他摸了摸时择的脑袋,漆黑如长夜般的眼睛深处满是认真,“小择不必担忧,有为师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漠然中,仿佛充满天道规则的冷淡嗓音轻轻响起,清晰传入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有为师在,定会护你一世周全。
时择被这话震在了原地,精致的小脸有些苍白,他抬头静静回视着清霄道君,漆黑的瞳孔中清晰倒映出一袭白衣。
刚刚清霄道君当着众人的面,立下誓言说护他一世周全。
修士受天道所制,立下的誓言也经过天道认证,若誓言没有达成,轻则修行受损,重则历经天劫时,遭到的雷劫比平日更加严重,稍有不慎便魂飞魄散。而清霄道君,竟立下这样的誓言。
如天降馅饼,被天下第一守护是什么感觉?时择感觉自己好像被砸晕了。可是,为什么,他才和清霄道君见过几面,且只是清霄道君新收的徒弟,清霄道君为什么这样护他?
旁边众人听后一怔,没想到清霄道君竟说出了这种话。修士从不随意立誓,一旦立誓则将意味着必须完成,否则于修行上、于大道上,道心都会出现亏损,若违反誓约,天道会认为修士心不纯,降下惩罚。
玄晔子不由回想起时择上山之前,清霄过来找他的那幕——
当时众位长老一致不同意时择上山,正巧碰上清霄斩杀魔君弥时归来,他白衣上仍染着斑驳血迹,长剑滴血,身上杀意凛凛,眼神骇人至极。
他说:“本座就在这里,你们谁敢动他?”
满堂寂静。
众人无法,只得同意时择上山。
想到这里,玄晔子轻叹一声。
谢君林率先反应过来,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清霄道君,为师者不仅需传道受业解惑,更需要引导徒弟自立为人,您这样做,是打算将小择当宠物养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将目光移到了谢君林身上,而谢君林好似察觉不到,依然伫立在原地。其他长老连连给他递眼色,他也不理。
清霄道君却连看都不看他,依旧注视着时择,“本座的徒弟,无需他人指教。”
空气安静了一瞬,玄晔子出面打圆场,“小择虽年少失忆,但修士寿命极长,有教导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哈哈,两位勿要伤了和气。”
时择对谢君林歉意笑了一下,谢君林摇了摇头。其他先不论,之前谢君林认真教导过他,只这份心意也值得时择对他表示歉意。
清霄道君道:“既然掌门无其他事,本座便先带小择离开了。”
一片灵光落下,时择只感觉眼前画面一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清霄道君带到了云上。清凉的风迎面吹来,心中一片清明。
面前白衣干净得不染纤尘,翩如孤鸿,冷如天霜,那只用剑的手如浩荡乾坤般漠然无情,即使半隐在袖间,也能窥见天道杀伐之意。
时择纠结了半晌,问道:“师尊,我们要去宗门大比吗?听说修真界有名有姓的门派都会参加,非常热闹。”
“不去。”
极其简单两个字。
“……”
时择顿了顿,在玉泉峰这些天,他隐隐感觉到,即使清霄道君闭关,也不许他到处乱跑,甚至偶尔到山下的城镇游玩也不许,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来堵他。玉泉峰上只有他和清霄道君两个人,寂寞又无聊,好不容易有热闹可凑,他不想就此放弃。
想了想,时择再次开口,“师尊,徒儿尚未见过宗门大比是何模样,想去长长见识……”
随着话音落下,两人落到了玉泉峰上。只见清霄道君一挥袖,时择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门“嘭——”关上了。
透过窗纱,隐约可见门外站着一道纯白如雪的身影。
“师尊?”时择来到门边,伸手拉了拉门,纹丝不动。他拍了拍门,“师尊您要把我关在这里吗?”
“你心思浮动,不宜多下山,以免被凡心所扰。这几日就待在玉泉峰,哪里都不许去。”
“???”
不等时择开口求情,门外灵光一闪,清霄道君消失了。
“……”
时择背倚着门,缓缓滑坐在地。房间布置得极为清幽雅致,陈设差不多也应有尽有,可他神情恹恹地,有种脑袋上长蘑菇的架势。
窗外,阳光一点一点西斜。小黑从时择袖子中探出了脑袋,它先是左右瞅了一圈,见清霄道君不在,才蹦跶了出来。它用鸟喙扯了扯时择的袖子,示意他看窗户。时择顺着他的指使看去,见啥东西都没有,问道:“窗户怎么了?”
小黑狠狠啄了一下时择的手。“嘶——”时择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小黑趁时择反应过来前,远远跳开了。
就在这一瞬间,时择似想通了,他看向小黑,眼睛一亮,“还是你聪明!”
走门出不去,跳窗总行了吧。
小黑挺胸,做掐腰状。
时择来到窗户边,窗户是墙窗,中间有很大的空隙,能容一个人轻松飞出。时择眉眼半弯,就要跳出窗户,只见他动作潇洒漂移,然而下一瞬,他撞到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整个人变得极其平整。
这屏障与山道上的禁制一模一样。
时择:“……”
小黑:“……”
小黑跳到了窗棂上,当着时择的面,从里蹦到外,再从外蹦到里,来回蹦跶了好几次。
时择:“……”
夜幕降临,时择躺在床上,双臂枕在头下,仰视着无尽的黑暗。房间内十分安静,落针可闻。这黑暗无边无际,可他能活动的地方却极其有限。
清霄道君将他关在房间内好几天了,期间从未出现过一次,八成又去闭关了。他想不明白清霄道君为何收他为徒,既然收徒,不仅不管他修炼,更不允许他下山去玩,这算什么情况。
难道谢君林说的……清霄道君真的是在养宠物?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被时择自己否决了,清霄道君一看就不是适合养宠物的人,更别提带徒弟。说不定清霄道君自己都不会带徒弟,只是见别人都有徒弟了,他也收一个好玩。
不关哪种情况,时择忍不住想,他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就这样一直待在玉泉峰,空顶着一个清霄道君弟子的名头。别人都艳羡他当上了清霄道君的徒弟,是天下第一的徒弟,但实际上,他与清霄道君并不经常见面。
不明白当清霄道君的徒弟,有什么好羡慕的。
第二天,小黑把叶静君带上山了。叶静君来的时候拎了不少东西,显然刚从山下大采购回来。他一来到时择的窗户前,便把东西都扔了进来。时择打开看,有不少零食和话本,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你是把山下的集市都搬来了吗?”时择惊讶。
叶静君拍拍手,中气十足道:“这不是听说你被清霄道君禁足了嘛,作为好兄弟,我当然来看看你。”
时择:“……”
这消息传得够广够快的。
“话说,清霄道君为啥关你紧闭啊。”叶静君坐在窗户外,剥了个橘子。
时择也靠着窗户坐下,“没有为啥,只是因为我想去宗门大比凑热闹,他说我凡心浮动,让我待在玉泉峰静静心。”
“咳咳咳咳……”叶静君被橘子呛住了,“凡心浮动?哈哈哈哈,你都没有开始修炼,哪儿来的凡心浮动?”
“……”
大概是时择的眼神太过怨念,叶静君勉强收住笑,但嘴角弯出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此刻心情,“你别想太过,清霄道君不让你下山也是因为担心你。”
“此话怎讲?”
“最近沧澜派附近出现了一个修为高深的魔修,杀了很多人,手段极其残忍,掌门师伯派了很多师兄弟都没能抓住那魔修,听说再抓不住,谢师叔就要出山去抓了。清霄道君可能是担忧你,所以不让你下山。”
时择闻言,靠着窗棂仰头看着悬梁上的雕花,“你说,是不是有很多人想当清霄道君的徒弟?”
叶静君想也不想就答,“那当然了。”
“可我不想。”
“我知道你也崇……等等,你说什么?”
“我不想。”
叶静君大吸了一口气,睁大眼睛,“你为什么不想?”
“太无聊。”
“……你说什么?”
“太无聊了。”
叶静君忽然无语,真不知道该说叶静君什么好。他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屋内陈设,然后惊讶地叫了出来,“哇哦~”
时择掀了掀眼皮,“你叫什么?”
“碧玉蛟龙杯,月洗温晶床……连你身上都是天蚕丝制成的法衣,没想到清霄道君居然对你这么上心啊。”
时择闻言一愣,不由随着叶静君的话语回头看去。他以前只觉得这个房间布置得最起码像个住的地方,不似其他房间空空荡荡,没想到清霄道君居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
“亏你还觉得待在玉泉峰无聊,我要是你,做梦都能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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