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含天道漠然的灵力从肩膀处源源不断传来,与体内莫名的狂意相击,时择脸色苍白无比。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浮尸千里,血流成河。红色,到处都是红色,血腥味好浓重,滔天杀意席卷了一切……蓦地,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猩红液体落在雪白皮肤上,如红梅点点绽放。时择身体瞬间透明了一瞬间。下一刻,他被清霄道君扶住了。两人靠得极近,气息交融,若有似无的冷香从对方身上传来,令人神魂微荡。
清霄道君冰冷面容上也带着一丝苍白,但他的手依旧按在时择肩膀上,没有离开。强大的灵力流经身体,时择眼中的幻象渐渐消退,瞳孔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清霄道君收回了手。
时择缓了片刻,才回复理智。刚刚那幕发生得太过突然,无数尸体在身边炸开,他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那场景,称之为地狱都不为过。他微微喘息,低声道:“师尊我……”
然而不等他说完,清霄道君好似就知道了他要说什么,“那些都是幻象,不必放在心上。”
诸多不同寻常的点,如同埋在暗处的线,虽令人感到疑惑,但无从理清头绪。时择只觉得头隐隐作痛,没力气再想别的。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到了时择面前,那只手握着一个小竹杯,里面盛着清凌凌的水,“这是竹枝水,有清神醒脑之效。”
时择抬眼,只见清霄道君正垂眸看着自己,眼中情绪如夜间山雾。时择微微一怔,接了过来。
鸿庐之境和鸿庐秘境虽只有一字之差,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后者虽说是秘境,但它只是一处秘境,里面有没有天材地宝两说,但绝对会有许多凶猛的妖兽和邪戾的法阵,让无数修士命丧其中。相较鸿庐秘境,鸿庐之境才是真正的洞天福地,里面天材地宝数都数不尽。
那块礁石给了时择一块令牌,令牌金光闪闪,时择拎着把玩了片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正好前面有个大水池,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穿令牌的绳子,甩了甩,猛地朝水面扔去。令牌在水面上一连飘了十八次,才堪堪沉入水中。
然而正在此时,水面忽然荡开层层涟漪,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天地为之震动。
时择愣住了,不等他有所反应,水面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吸着他往水底而去。“师尊!”被拖入水底前,他挣扎着喊了一声。
一道白影紧随其后跳入了水中,绚烂的灵力爆开,几乎瞬间铺面了整个水池。时择感觉到那灵力缠住了自己,要带自己往上升。但更多的是来源于水底的吸力,顷刻间,水池发生了变化,从到处都是水变成了到处都是枯树枝,还是长得特别像骷髅的那种枯树枝。
天空一轮血月高高挂起,乌云半遮半掩,长满枯树枝的断崖下,时择惊魂未定地站在一处礁石上,清霄道君一手半扶着他,将人微搂进怀里。时择左右看了看,恶风呼啸,如同鬼手般的枯树枝随风晃动,“师尊,这里是哪里?”
“若我猜得不错,此处应该就是鸿庐之境。”
“……”
万万没想到机缘还可以这样实现,打个水漂,一切就都有了,得来全不费工夫。不过,这鸿庐之境看着如此阴森诡异,根本不像传说中的遍地都是宝贝。
大地忽然开始颤动,时择一个不稳,就要栽了下去,清霄道君伸手将人彻底搂紧了自己怀中。清冷的气息包围过来,虽然很浅很淡,但格外有安全感。时择抬眼看向清霄道君,后者带着他翩然落在了地上。
地面稳稳当当,根本没有晃动过的痕迹,原来是那些礁石在动。
这片礁石与先前给时择令牌的那块礁石样子差不过,只不过这些都没有“头发”而已。只见礁石挤在一堆,互相推搡碰撞,一边互殴,一边骂骂咧咧吵架。
“走开!你挤到我了!”
“诶痛痛痛!”
“不要挤啊——”
时择回头看去,不由嘴角一抽,“师尊,这些石头是?”
“开了灵智的礁石,不用管它们。”
时择闻言瞄了一眼它们的头顶,并没有见守心草的影子。
这边是断崖的阳面,猩红月光洒落,在地上划出阴阳两界,中间界限分明。时择踏过这个界限,却发现同样是断崖下,给人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身处“阴”的那一面,不见月光,漆黑无比,没有那阴惨惨的月光,反而让人适应迅速。
夜色朦胧中,两拨修士正站在断崖下对峙,他们手持武器,单从服饰来看,很明显是两个帮派的人。其中一帮人穿着云青色山河袍,那衣袍做工精美,上面刺绣纹样繁复华丽。另一帮人衣袍则简单许多,一水的月色底沧浪纹,腰间挂着沧澜派的弟子符牌。
他们表情很不好看,显然正在僵持之中。其中沧澜派那边,前面有名弟子拿着一把火光凛凛的剑,在众多水剑里格外突出。时择一眼就认了出来,居然是叶静君他们。
“叶静君!”时择出声喊道。
双方人同时回头,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少年跑了过来,来到沧澜派这边。然而不等叶静君开口,倒是另外一名沧澜派弟子斥道:“你是何人?”
时择一愣。
下一刻,所有人忽然失去了声音。他们呆呆地看着时择身后,脸上表情有些精彩。时择顺着他们的视线回头看去,只见清霄道君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没有做任何遮挡。即使在黑暗中,清霄道君仍是最醒目的那个,强大的威压如同蛰伏在鞘里的剑,冰冷又带着漠然的杀意。
空气凝滞,众人没有料到,清霄道君居然在这里。
静了片刻,还是沧澜派的弟子先反应过来,他们立即来到清霄道君面前,齐齐俯身行礼,“弟子见过清霄道君。”
另一帮人脸色难看至极。
时择摘下面具,来到叶静君旁边问道:“你们不是在参加宗门大比吗,怎么会在这里?”
叶静君看到他也十分惊讶,回答说:“掌门说鸿庐秘境开启,传我和钱师兄回来带队,所以我先退出宗门大比了,和钱师兄一起带师弟师妹来秘境历练。对了,你怎么也来秘境了?”
“师尊带我来找守心草。”
清霄道君目光扫过众人,或许是仙道第一的视线太过冷冽,不少人都低下了头,清霄道君淡漠的嗓音响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上离峰的钱云志站了出来,解释道:“道君,弟子领着师弟师妹进入鸿庐之境后,探幽峰的张然师弟发现了一朵月影花,我等正要采摘,谁知孟家的人突然出现,非说这朵月影花是他们的,弟子与他们辩解了几句,但孟家的道友听不进去,坚持认为月影花是他们的,甚至掏出武器要明抢,弟子为众师弟师妹们的安危着想,这才拿出武器与之相抗。”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传来一道怒喝:“放屁!这朵月影花明明是我们孟家先发现的,凭什么说是你们的?好一个天下第一宗门,抢月影花的人明明是你们,还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原来沧澜派的弟子都这么嚣张跋扈吗?”
说话之人穿着华丽的云绣山河袍,站在另一帮同样穿着山河袍的人群中,气势格外盛。那群人中一名少年正直直盯着清霄道君,神情专注而又虔诚。
时择几乎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原因无他,穿着同样的衣服,这个少年的脸最出类拔萃。少年注视着清霄道君,全世界仿佛只有清霄道君一个人。但清霄道君连往那边看一眼都没有。
钱云志闻言立即反驳,“什么你们孟家先发现的,我们赶到时,这月影花附近并无一人,倒是我们正要采摘时,你们跳出来说这月影花是你们的,我看你们才是想抢宝吧。”
那气势嚣张的山河袍怒意更高,张嘴就要反驳,旁边的少年扯了一下他的袖子,“归衡。”
孟归衡皱眉回头,少年冲他摇了摇的头,孟归衡气势瞬间泄了一半,抱不平道:“归宇,月影花本来就十分珍稀,上一朵被魔修抢走了,这朵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被抢吗?”
孟归宇神情清冷,气质间隐约有种清霄道君的道义,他摇摇头,却对清霄道君说道:“清霄道君好久不见,听说您最近收了一个徒弟。能得到您的青眼,想必那位一定十分优秀。”
清霄道君静立原地,神情十分漠然,丝毫没有与之寒暄的意思。时择瞅了瞅孟归宇,又瞅了瞅清霄道君,最后看向了叶静君。场面一片寂静。时择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之前魔修给的月影花,递给了叶静君,“叶师兄,钱师兄,我这里有一朵月影花,给你们。”
反正月影花对他没用,他也没有收藏的爱好,留着也是放仓库吃灰,不如拿出来给有用的人。正好现场有两朵月影花,他们也不用争了。
众人闻言大惊。要知道,月影花极其罕见,几年都不一定现世一朵,否则他们也不会在这里争了。没想到这名容貌精致的少年居然随手拿出了一朵,这少年什么身份?
叶静君惊讶地看着时择。钱云志也惊疑不定地注视着他。
时择将月影花塞到了叶静君手里,抬头看向清霄道君,礼貌道:“师尊,我们已经有一朵了,就不用再把那朵也收了吧。”
清霄道君微微颔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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