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入v3合1

    去重新订做队服说得倒是很轻巧, 但制作队服的手艺人居住在鬼杀队总部附近,除了虫柱蝴蝶忍负责的疗养“蝶屋”在总部之外,连其他的“柱”都各自被分去辖地, 除非有要事或者主公召见,否则没什么太多机会前往总部。

    连“柱”都说不准一年能去总部几次, 更遑论刚刚通过选拔的狯岳, 又没受伤没断刀的,哪里有什么途径直接找过去, 虽说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是他师傅,但也不好用这种理由去麻烦老人家, 狯岳自己也觉得不太好说出口。

    ——只是衣服不太合身而已, 腰带紧一紧就没什么问题了, 胸口的扣子开着又能怎么样, 左右都是男人, 因为这点小事就麻烦老师,也太矫情了吧。

    于是狯岳的心思也只浮上来短短一阵子,很快就又被按捺了下去,不过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废物儿子反而表现得怪里怪气,金褐色的眼睛苦大仇深一直盯着他胸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有了强迫症, 看见他没系扣子就耷拉着一张圆脸, 恨不得自己化身为一片布料,死死贴在他露出的一小块胸口上。

    “就是那个啊, 那个!”

    我妻善逸格外关心, 拦着狯岳堪称手舞足蹈地形容道:

    “师兄!爷爷说队服很结实的, 穿戴整齐说不定都能挡住鬼的爪子, 这不就是相当于一层软盔甲嘛!师兄你现在不穿戴好,这层盔甲就没有用处了,会很容易受伤的!”

    狯岳:“又没露出心脏。”

    “只是接近心脏也不行啊!!!”

    察觉到自家师兄似乎油盐不进,我妻善逸简直愁苦地头都要秃了,揪着一脑袋金灿灿的发丝崩溃大喊起来:“太白太吸人眼球了吧?!这样子绝对会被女孩子注意到的,师兄你不是不喜欢有女孩子缠着你吗?!所以你把自己的那种奇怪气质收一收啊!连我都忍不住盯着看,女孩子根本把持不住怎么办?!!”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狯岳眉头跳了一跳。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了?”

    我妻善逸据理力争:“但、但是,师兄,那个胸——”

    “训你的练去!”

    狯岳终于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都已经想要对我指手画脚了,你想反天吗?”

    妈妈管儿子那是天经地义!儿子反过来指责妈妈,你就是要造·反!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妈妈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霸道!太霸道了!!!”我妻善逸一脸不忿地大声指责。

    “就是霸道,你又能怎么样?”

    狯岳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鬼杀队一年两次选拔,老师的意思是让你参加明年上半年的那次,也就是说你也剩不下半年时间就要面对食人鬼了,现在不抓紧时间训练,半年之后你想去喂鬼吗?”

    虽说废物儿子的水准肯定不至于在全是菜鸡鬼的藤袭山翻车,但是拿过来吓唬吓唬人还是足够的,善逸这家伙老是觉得他自己又弱又没用,战斗力只有零点五只鹅,只要一提起“鬼”或者“妖怪”,就要吓得吱哇乱叫,眼泪狂飙,这一方法百试百灵,堪称管儿子神器,灵丹妙药。

    果然,一提到“选拔”,废物儿子的注意力就被拉扯到了自己的小命上,露出一副“我命不久矣”的绝望表情,无比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像交代后事一样悲痛道:

    “师兄,如果我只能享年到几个月之后,你来年给我上坟一定要记得给我烧一副牌,我不想下了地狱都玩不了双六。”

    “放心吧,你死了我绝对不会祭拜你的(我妻善逸肮脏尖叫:好过分!!!)。”

    狯岳露出一抹冷笑:“真的下了地狱,你就要给头上长角拎着狼牙棒的男人打工了,别说玩牌,到时候就算你想再死一把,都没有机会。”

    自从地狱阎魔大王的辅佐官换人之后,不仅此岸死人的处理速度快了好几番,甚至还促进了地狱再就业,管理人员稀缺,但凡有点能力的人死掉都会被火速带走打工,高天原的那群神现在想找几个厉害的神器都没什么门路,全被地狱给截胡了,鬼杀队的剑士更是稀缺物种,怎么可能放着一群能打的剑士随便乱跑,万一被伊邪那美看上拉去黄泉怎么办?

    狯岳心里暗忖,也幸亏废物儿子是个大活人,对彼岸地狱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就光是地狱现在这种“打工内卷热潮”,就能把废物儿子直接吓到不知道该活还是该死——不过说起来,他莫名其妙知道彼岸也就算了,为什么又对地狱还这么了解啊?

    劈他的那道雷究竟是什么成分,地狱劈过来的吗?

    但这种事说到底也无处可究,狯岳也执着着想要活在此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他的生活并没有太多影响,毕竟作为鬼杀队的剑士,他应该主要去杀鬼,无所谓那些神啊妖啊地狱啊之类的东西。

    队服和日轮刀到手之后,黑漆漆的鎹鸦就马不停蹄地催他出去杀鬼,狯岳自然顺理成章地就要出门打工,就连废物儿子也要暂且被留在桃山,成为留守儿童。

    因为这件事,狯岳在临走前狠狠吸了一把自己的好大儿,用以安抚自己无处安放的澎湃母爱。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老是给废物儿子埋胸熊抱,导致废物儿子被挖掘出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以前这家伙还是一脸惊恐和茫然,现在竟然不知道为何开始有点……娴熟和享受?

    至于废物儿子这一次在离开他胸口后宛如神游的梦幻表情,他就权当看不见了吧。

    ——

    鬼杀队的阶级晋升很中规中矩,以杀死的鬼的数量作为评判,最低级的“癸”级自然是刚刚通过选拔的剑士,只要在获得日轮刀之后快点过两个任务,并且没有死在任务中,就会很迅速地晋升到上面的阶级。

    倘若杀死的鬼中有实力偏强的那一类,晋升还会进行跳级,一跳两三级都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还有过一跃从“癸”级冲上“柱”的存在,比如说刚刚上任的霞柱,仅仅耗时几个月,就从不会呼吸法的普通人成为了实力高强的“柱”,让人不得不赞叹天才就是天才,彻底刷新了鬼杀队的晋升记录。

    而有霞柱时透无一郎的珠玉在前,狯岳迅速从癸级提升到丁级,也显得没那么扎眼了。

    虽说他并没有出现那种运气爆棚撞上十二鬼月的情况,但即便是普通水准的食人鬼,偶尔掺杂几只会使用血鬼术的异类,在狯岳解决任务堪称“神速”的情况下,评级也是一升再升。

    这还要算上他的鎹鸦任务太过繁重,天天跟着主人像工作狂一样满地图跑,又要被指使不停去桃山给废物儿子和老师送信,所以不得不攒了几只鬼头再一起报上去,不然的话,再向上升到“乙丙”级也不是不可能。

    升级过快自然会被注意,狯岳本身就是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习惯独来独往,就连偶有合作杀鬼的任务都也老是绷着一张俊脸,不给谁好脸色看,使得他的风评在部分队员中其实有点微妙。

    ——那个稻玉啊,老是臭着一张脸给谁看啊,那么傲慢,又不是强大的“柱”,并且听说这家伙连自己呼吸法的第一型都学不会,真的有和他的阶级相符的实力吗。

    ——哎,是说稻玉吗?这样说来的确,不过脸长得倒是很帅,一起出任务只是不怎么理人,该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掉过链子,该怎么评价好呢,很奇怪又独来独往的家伙吧?

    不合群就会被议论,背后议论都是人类的劣根性,风柱因为其暴躁的性格和凶恶的面孔,在成为“柱”之前也曾有过一阵子这种待遇,所谓的议论都只是过眼云烟,等到成为“柱”的那一天,一切议论也就会彻底烟消云散,完全都不需要在意。

    种种事情都没有给狯岳造成什么烦恼,倒不如说因为他鲜少与别人交流,所以这些话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况且就算被他知晓了,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重视,与其去听那些弱者的背后议论,还不如闲暇时去富冈义勇推荐的定食店里吃一顿鲑鱼萝卜,他喜欢吃鲑鱼,剩下的萝卜可以打包扔给吃了上顿没下顿,动不动找他蹭饭的夜斗。

    狯岳在出任务这段时间老是会撞到这个没神器也没神社的祸津神,这家伙过得挺惨,一到晚上就需要去别的神社里蹭住,也没神器愿意跟着——当然这都不是狯岳和他熟起来的原因,决定因素其实是夜斗这家伙太厚脸皮了……

    眼看着哄骗靠谱无主神器不成,脸皮薄的神明早就应该抬腿走人,毕竟好歹是个神,都有自己的傲气,哪有这种帅不过三秒摆烂人的死皮赖脸,每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考虑一下——”,后面的话还不等说完就被斩钉截铁拒绝,拒绝后仍旧厚着脸皮蹭顿饭,狯岳已经从一开始的排斥警惕,变成了现在偶尔还给打包剩饭的操心损友……当然,接受赐名是不可能的,这辈子也不可能的。

    而至于富冈义勇……虽说与鬼杀队其他队员没什么友谊,但他和富冈义勇的交情比那群弱鸡强点,应该是还算点头之交吧。

    狯岳这么想。

    虽然听起来有点微妙,毕竟水柱富冈义勇那张说话噎死人的嘴格外出名,他能挺到现在还没被人套过麻袋,估计全靠的是自己一身出神入化的水之呼吸剑术,以及能打得过他的“柱”的同事们的宽容厚爱,不然单凭狯岳和这家伙交流过的几次对话,都让人怀疑这人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都没被人打死吗?

    狯岳与富冈义勇的相识来自于一次协同任务,他被派往协助水柱对屠杀了一座村庄的食人鬼进行剿灭,同行人只有他的级别还算高,剩下一些“辛”“壬”级别的队士也就能凑个人头,骤然碰到吃空了一座村子的有血鬼术的数头恶鬼,不拖后腿都算好的,最后还是他和水柱分头行动,凶残地杀了大半宿,才彻底解决了这次任务。

    结束后富冈义勇用那双古井无波的蓝眼睛盯着他看了半天,慢吞吞道:“你可以成为继子。”

    狯岳当即一挑眉毛:“你要收我?”

    ——虽说他是雷呼,和水呼大概有点水土不服,不过能当继子当然比普通队员强啊,继子的自由度也比普通队员高多了,之后他就算经常跑回桃山去看他的好大儿也有机会,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只能天天麻烦他快累死的鎹鸦送信,甚至任务路过都得“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的母爱都快无处安放了!

    只不过富冈义勇好像也只是说说,一听这话就移开了视线,盯着自己的鞋尖语气平板道:“你做不了我的继子。”

    狯岳:“……”

    富冈义勇的语言艺术过于抽象,没人能猜出来他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我不配收继子”,如果是别的正常人,估计听到这里就要猜测这其实是“你还不配做我继子”的内涵,碍于对柱的尊敬,八成就一言不发告退了,但狯岳……怎么说呢,妈妈粉那一半也只是对善逸比较“温柔”,其他地方都挺狂妄的,影响的现在的狯岳也完全看不出来对堂堂水柱有什么敬畏,毫不客气地嘲了回去:“你不收,又干嘛和我说这个。”

    身披拼接羽织的水柱顿了顿,然后冷静道:“如果有机会,我可以给你引荐音柱。”

    狯岳:“啧……那你不收,是因为呼吸法不同吗?”

    富冈义勇:“不,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柱,我不是。

    狯岳:“……”

    狯岳心想,这家伙能活到现在这么大还没被套麻袋,真是个奇迹。

    但好歹也是个真材实料的水柱,还有承诺引荐同系呼吸法柱的缘由在(虽说狯岳觉得富冈义勇提出来就会被扭曲为别的意思了),承了人家的情自然要态度好一点,所以也勉强算是点头之交了,只不过不知道富冈义勇究竟怎么想,说到底他也是个柱,肯定朋友很多吧?

    (富冈义勇突然感觉膝盖中了一枪。)

    就在这种堪称机械化的“接任务”,“杀鬼”,“给好大儿和老师送信”,“接任务”的轮回中,狯岳几乎快要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概念,直到他某一天再一次收到一张粗糙泛黄的陋纸信件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从他离开桃山之后,已经度过了半年之久。

    桑岛老师松开的信件里说,善逸已经启程去参加这一次的藤袭山选拔,虽说因为抗拒动身而被扇了很多巴掌,不过好歹也哭哭啼啼地拎着干粮上了路,大概再有几天的时间,就能听到消息了。

    夏季早在等待日轮刀送达与给善逸特训时便已经过去,秋天的狯岳在阴着脸斩鬼,冬天的狯岳在偶与祸津神见面中斩鬼,冬天过去,春意拂来,紫藤花盛开,鬼杀队的选拔自然也就再度开始了。

    “那个废物……”

    狯岳捏着这张薄薄的信纸,竟然破天荒有了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虽然说废物儿子的实力其实也不错,但那也要他能发挥出来才行啊,藤袭山的那群菜鸡鬼基本不足为惧,但是万一呢?

    万一废物就发挥不出来应该有的实力,万一那家伙被一群鬼围追堵截,万一他的好大儿就不小心死在山里怎么办?

    抱着这种焦虑,狯岳连着好几天在斩鬼的时候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导致附近一整片地区的鬼都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暴露被这个杀神追上——别说被他追杀的鬼会感到害怕了,交接任务的“隐”都险些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人还是鬼,那阴森森的语气,那冷冰冰的眼神,那隐藏在黑暗之中凶恶的表情,这分明比鬼都恐怖吧?

    就连又双叒叕一次“凑巧”碰到他的夜斗,也被他仿佛去地狱转了一圈刚回来的状态所吓到,有些惊疑地问他:“你怎么杀气腾腾的,哪个神强行给你赐名了?”

    狯岳冷着脸:“没有。”

    “那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

    “手汗严重的混蛋给我滚。”

    “……我说你怎么油盐不进呢,我早晚会成为信众千万的夜斗大神的,到时候想做我的神器说不定都要排队,哪有现在这种我主动邀请的待遇了。”

    于是夜斗咂了咂舌,熟门熟路地翻窗进了狯岳此时呆着的紫藤花纹之家,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就去当着面翻人家的包裹(虽然是被默许的),然后满意地翻出来一小包用油纸包起来的鲑鱼萝卜。

    “虽然没有汤汁了口味差一点,不过味道也不错,这次竟然多了几块鱼肉,这丰盛的供奉夜斗神接受了!”

    狯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剩菜也能被你当成是供奉,你还真是穷得可怜。”

    “只是现在穷而已!”

    祸津神不满地强调道,不过很快他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这个怎么也商量不下来的神器是什么性子他早就知道,说话带刺而已,小问题小问题。

    “所以,也没有被强行赐名,你究竟因为什么这么暴躁啊?”

    吃饱喝足之后,夜斗满意地盘腿坐在了温暖的室内,丝毫不准备看看狯岳的脸色适时走人,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支使起来:“哎,哎,稻玉狯岳大人,帮个忙嘛,附近没有神社,我从东边过来好像吸引了两只小妖怪,你就动动手,别让那些东西打扰我们老友叙旧,怎么样?”

    “谁和你是老友。”

    狯岳露出了满眼的嫌弃,不过还是一脸无语地竖起了两指,对着东向笔直一划,吐出的字音沉稳有力:“一线!”

    常人看不见的透明屏障腾空而起,彻底将一块地面分割为二,将妖邪以及污秽死死拦截在外,留下的只有干净清新的灵力。

    “……每次看到都很想吐槽,业务能力这么强,为什么不肯再去做神器啊。”

    一旁的祸津神撑着下巴,慢悠悠打了个哈切:

    “但凡你愿意再去找个神,绝对会被无数神明争抢吧?简单划出来的线能维持这么久,就连天神老头神社的结界都得是很多神器一起完成的,你一个就顶她们一群,而且还是无主的状态……如果能把你拉拢到手,如果你能成为祝器,七武神的位置说不定都要动一动了。”

    神明的实力有相当一部分要取决于神器,就以武神毘沙门天为例,曾经毘沙门天有过一阵子因神器染上“安无”,而被灭了几乎一整个“麻”字一族的神器,虽然这其实也救了她的命,但仍旧使她当时的实力骤降,直到后来零零碎碎凑齐了“巴”一族,才重新拿回了自己的力量,活跃在危险的此岸斩杀妖邪。

    所以说,不肯接受他赐名的这家伙……该让他庆幸遇到的是他夜斗神吧?不然叫那些高天原的神知道,恐怕就要来围追堵截强行赐名了。

    夜斗心想。

    也不知道这家伙曾经侍奉的神是谁,懂得“一线”的运用,力量又这么强,甚至还对地狱有些了解……这该是手头的神器多么阔绰的大神,才会毫不介意地给这家伙解除赐名啊?

    夜斗心里在想些什么没有透露出来,狯岳也懒得去猜这个摆烂祸津神的想法,他在划下“一线”之后就重新环着胸陷入了低气压,声音不爽地回答了夜斗在先头问的那个问题:

    “我那个废物儿……师弟,去参加鬼杀队选拔了。”

    “金色头发那个?”

    夜斗兴致勃勃了起来,他对那个金发的小哭包也记忆犹新,毕竟这可是一刀把妖怪都给砍了的狠人,而且是活人,纯种此岸活人,不多见啊。

    “你师弟绝对没问题吧?他那一刀很惊艳啊,等再多练一阵子,别说两只鬼,说不定就算是你们鬼杀队要杀的什么‘十二鬼月’,也能一刀秒掉呢。”

    一刀秒掉?

    也不知道为什么,狯岳在冥冥中突然觉得脖子有点凉嗖嗖的,下意识摸了两把之后才回过神来,重新陷入了老母亲的焦躁之中。

    “但是那废物遇到意外怎么办?”

    狯岳开始细数他的担忧:

    “睡太死被鬼偷袭了,食物没带够乱吃东西中毒了,山里太冷生病恶化了,或者天上打雷把他劈了,这都很危险吧?”

    夜斗:“……你有针对你师弟的被害妄想担忧吗?”

    而且考虑得这么多,你是他师兄还是他妈啊?

    然而狯岳丝毫不理会他的吐槽,兀自算着日子:“从老师给我寄信那天开始,已经过了六天,也就是说明天过后那个废物就出结果了,能活着回去肯定要去找老师……我也很久没回桃山了,如果明天加紧把这次的垃圾鬼杀掉,说不定能回去看一看。”

    “那你就回去。”

    夜斗顺着他的意图说,话毕又一次熟门熟路地开始邀请:“说起来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我可不像天神老头或者那个痴女,做我的神器没有规矩的,只要需要的时候帮个忙就行,剩下你爱干嘛干嘛——”

    “不考虑,你这家伙……”

    狯岳这一次仍旧果断地把话堵了回去,不过却在之后语气微妙地顿了顿。

    “稍微也看清楚一点吧,我现在可是活着的。”

    ……

    有生命,有身体,有身份,有家人,踩在此岸的土地上,不会被遗忘,会被很多人记住,有着与鲜活人类的珍贵结缘。

    神器被赐名后,会以灵魂状态被塑型为武器的模样,所以均为死去人类的灵魂所化,那么这也就是神器能够为神明所用的必要条件——神器,一定要是灵魂。

    有身体的狯岳一旦被赐名成为神器……究竟是灵魂无法脱离躯壳,还是身体直接被投入彼岸,这些都没有个定论。

    神器作为彼岸灵魂,一旦知晓生前姓名,便会在一瞬间因被触碰最为隐秘生前事而导致变成妖魔,而他又处于“活着的”,“本就知晓自己名讳”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他被赐名的那一瞬究竟会化身为器,还是堕落为妖。

    所以除非必要,或者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否则他绝对不会让自己被赐名,他要牢牢守住自己的“生命”。

    ——

    无论是哪一半的狯岳,其实都是个行动派,所以在紫藤花纹之家短暂休息了一阵,狯岳就立刻提着日轮刀出去找鬼了,以极其凶残的姿态解决完任务后,他就毫不迟疑地动身,目标明确地回了桃山。

    如果废物儿子回来了,那就去吸一口,如果废物儿子没回来……呸,肯定能回来,要是连藤袭山的垃圾都打不过,那也实在是废物到家了!

    ……

    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

    其实说实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通过的……就好像在重复一种古怪的状态,遇见鬼,被吓晕,醒来以后发现鬼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哪位乐于助人的剑士愿意在冥冥之中保护他,我妻善逸每一次醒来都感动得无以复加,恨不得当场大哭以儆感激之情。

    呜呜,原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他原本以为除了爷爷和师兄,就没有人愿意保护他了呢。

    于是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妻善逸通过了藤袭山选拔,靠听声音选了自己的玉钢,被分到了一只“啾啾啾”个不停的小麻雀(什么啊不是说好了是鎹鸦的吗),直到被“隐”叫去上报身体数据的时候,他才仿佛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脸凝重地问给他记录身体数据的“隐”成员:“鬼杀队的队服可以更换吗?”

    隐:“可以啊,但是需要确认上一件队服损坏才能批准新队服。”

    我妻善逸:“尺码不对呢?尺码不对的话也会影响杀鬼吧,一点细节都会影响到剑士的战斗啊!万一就因为胸口扣不上扣子导致被鬼抓伤怎么办,很危险吧?!这种不可以更换吗?!”

    隐:“……可,可以吗?只是胸口的扣子……不,要不合身到什么程度才会被抓裂胸口啊,每位剑士都会上报肩宽,胸围就算有差别也不至于太大吧,你说的那个人究竟露了多大的胸口啊?”

    我妻善逸立刻露出了一副难得严肃的表情,然后用两手拢出了一个微妙的形状:“这么大。”

    “……”

    隐露出了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才多大一块,也就两枚扣子会敞着吧,哪里有什么影响,我们没有权利决定这种事。如果是女队员可以让她去找虫柱大人说明一下情况,虫柱大人会很乐意帮忙交涉的,男队员就无所谓了,等穿坏再来说吧。”

    ……

    就算我妻善逸最后都飙出了肮脏高音,坚守岗位的隐最后也还是不肯松口——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啊!凭什么男队员露了胸就不给更换啊,女队员的胸是胸,男队员的胸就不是胸了吗!!!

    虽然女孩子的确应该更重要点……所以为什么师兄不是女孩子呢?如果师兄是女孩子——

    嗯……嗯……感觉想法会冲着奇怪的地方勇往直前,稍微有点细思恐极,所以还是先不要往下想了吧。

    无功而返的我妻善逸最后郁郁地踏上了回桃山的路,他倒是有心先让啾太郎(给小麻雀起的名字)传个报平安的纸条回去,不过尚且不清楚鬼杀队的鎹鸦都会庇护同行,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啾太郎实在和他自己太像,都是猛禽中混入的一只弱小的麻雀,万一飞在路上被什么肉食性鸟类抓走可就不好了,左右也差不出一天时间,还是他自己慢慢往回跋涉更安全一点。

    虽说通过了藤袭山的选拔,但我妻善逸完全没有什么高兴的心情,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数着日子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

    回去之后只有锻刀会给他十几天的休息日,随后就要被赶出去执行鬼杀队的恐怖任务了,他这么弱,肯定会在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死掉,眼看着自己就要逼近死期,谁会开心啊!

    与其现在庆幸自己能通过选拔,还不如想一想到时候能不能求着爷爷或者师兄陪他一起执行任务……

    一想到这里,我妻善逸的目光又呆滞了。

    为什么感觉这两个人全都不可能呢,爷爷肯定会怒气冲冲地扇他巴掌让他不要妄自菲薄,师兄、呃,和师兄一起执行任务会死得更快吧,总觉得师兄是会做出来那种拎着鬼扔到他眼前,然后给他“要么你死要么鬼死”的二选一冷酷选择的人……

    (狯岳:废物儿子,你猜对了。)

    抱着这种想法,我妻善逸说不清该庆幸自己通过了选拔,还是该悲痛即将逝去的珍贵生命,表情格外扭曲地回了桃山。

    巧合的是,就在他刚刚一身狼狈地抵达山脚下的时候,风尘仆仆提着日轮刀的狯岳也刚好赶了回来,两个人就这么在桃山脚下的上山小径路口处撞了个正着。

    “……”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狯岳师兄的脸上似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不过这一表情消失太快,堪称转瞬即逝,几乎是一瞬间,那双青幽幽的冷色调绿瞳就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挂着忽视不了的嫌弃,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然而处于情绪激动中的我妻善逸完全没有多想,他目前正因为劫后余生和对未来的恐惧而心情波动过大,此刻无论是谁出现在他面前,他的眼泪估计都会像决堤一样倾斜而出,更何况此时出现的还是他妈、不,他的师兄呢?

    “呜呜呜师兄,好可怕!鬼杀队的选拔好可怕啊——!!!”

    于是我妻善逸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就飚着眼泪冲了过去,试图获得一个温暖的安慰,并且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被拒绝这件事——毕竟师兄怎么可能拒绝他呢?

    狯岳师兄可是有过好几次都把他埋在胸口死死搂住啊,况且这段时间师兄在外面杀鬼,已经很久都没见面了,这难道不应该立刻来一个充满了热情与期待的拥抱吗?快来温暖一下他被食人鬼吓到的弱小心灵,来释放一点对师弟的爱啊!

    然而和我妻善逸预想中不同,狯岳在看见自己的废物儿子犹如炮·弹一般冲过来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张开双臂,而是骤然神色突变,避之唯恐不及地原地平移,发挥出了雷之呼吸的速度,猛地向后退出了十米远。

    我妻善逸:“?”

    “废物,你——”

    ——你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吗?

    狯岳的表情有些微妙,总体来说大概是处于“忍耐”着什么的神色,眉头紧蹙,额角突突直跳,目光不停在废物儿子那脏兮兮的脸蛋和几乎快看不出来金色的三角纹羽织上来回移动,最后似乎终于克服了什么心理障碍,捏着鼻子走上前,抬起手停在空中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下手的地方,勉勉强强落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后衣领。

    “师兄……?”

    “闭嘴,废物。”

    狯岳皱着眉骂了一句,然后满脸忍耐地拎着自己的好大儿后领口,像拖麻袋一样拽着,步伐飞快地往山上走去。

    “从藤袭山出来你难道就不会先找个地方去洗澡吗?”

    狯岳一边“拖麻袋”,一边毫不客气地怒斥道:

    “连衣服的颜色都快看不出来了,脸捏一把都会掉土块吧?脑袋上的是头发吗,分明是扫把,连猪都比你干净!”

    第23章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你这废物究竟都怎么过的七天, 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是稻草吧,藤袭山里又不是没有河, 你连脸都没有洗过吗?”

    上山的路上,我妻善逸满脸呆滞, 下半截身子都拖在地上, 只有后衣领被自家骂骂咧咧个不停的师兄拽着,宛如被揪住后颈皮的什么小动物, 四肢放松,把所有重量都交给了脖领上的力道, 就这么一边被拖行, 一边听着耳边传进来的烦躁声线, 目光从呈倒退的两旁桃树上移开, 又开始漫无目的盯着湛蓝色的天空发呆。

    虽然在挨骂, 但是莫名觉得很安心,该怎么说呢……活着的感觉真好?就连师兄骂人的声音都听起来格外亲切,不,或者说, 稍微有点失礼的那种想法,总感觉骂骂咧咧的师兄更像妈妈了呢?

    所以师兄这是打算做什么?把他拎上山, 然后呢?如果师兄接下来准备给他洗洗涮涮, 他恐怕就真的没办法按捺下这个离谱的想法了——因为这完全就是妈妈会做的事情啊!

    “完全想象不到要怎么做才能让脸都糊上一层土, 还没被眼泪冲掉,说你是废物真是折煞了, 应该叫你天才, 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天才。”

    狯岳拎着自己几乎快脏成个泥球的废物儿子, 一点也没察觉到后者此时已经开始神游, 他仍旧在额头绷着青筋,努力压制自己想反手把这一“泥球”甩开的冲动,骂骂咧咧一路走一路嘲,直到视野里露出了山顶熟悉的房屋,三步并两步迈进了熟悉的屋里,才暂且停了下来。

    “老师!善逸这家伙活着回来了,我先带他去洗澡了!”

    毫不迟疑扬起声冲着里间喊了一嗓子,然后也没等桑岛慈悟郎大喜过望拄着拐杖出来见见自己的两个徒弟,听见了传过来的回应后就果断转了个弯,立即提着打起精神准备去抱着爷爷大腿号哭的废物儿子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师兄,要去哪儿啊,我还没见到爷爷——”

    “哈?你这幅掉土渣的模样也好意思去见老师?洗干净再说吧!”

    狯岳现在完全就是在自己的忍耐红线上横跳,额角突突直跳地拎着废物儿子就是一个急转弯,直奔训练场附近那条河而去——他现在可没有耐心再去给废物儿子准备洗澡水,反正目前春末近夏,岗山又是日照最多的地方,温度偏高,常年训练的废物也理应皮糙肉厚,先在河里将就一下吧。

    至于直接就做出决定不允许反驳,这会不会让废物儿子产生逆反心理……谁管他啊!爱吵就吵爱哭就哭,他狯岳绝对冷面无情,今天不给这废物扒掉一层皮(物理),休想叫这废物踏进屋里一步!

    按理来说,听见自己师兄连爷爷都不让见,我妻善逸应该大声吵闹起来,然而这废物不仅没出声,甚至诡异地一动不动任他拖拽,感觉似乎老实得有点反常。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略微疑惑地回头垂眼扫了一下,然后在注意到废物儿子莫名有点感叹有点羞涩又有点“猜中了”的表情后,突然感觉没来由的一阵恶寒。

    “……你那是什么恶心的表情,废物。”

    “不,师兄,就是那个,你的行为,感觉稍微有点像……咿呀!感觉好羞涩!根本说不出口,还是不要说了!”

    我妻善逸闭着眼睛大声喊到:“说出来一定会被打的,师兄打人超级疼的,真的超级疼的!所以我才不要说!!!”

    ——他竟然猜对了,师兄要把他拎去洗澡!怎么办,越来越觉得师兄像妈妈了,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说出来的一瞬间就会被师兄铁拳制裁吧?!他已经脑补到自己被师兄打成猪头的样子了,毕竟这种想法真的很失礼啊!

    别说是脾气暴躁的狯岳师兄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一定会拎着刀去给有这种大胆想法的家伙一个难忘的教训吧?他还不想死在师兄手里,所以绝对不能说出口啊!

    并不知道就算讲出来也不会被打(甚至可能被开开心心夸两句)的我妻善逸捂紧了自己的嘴,不肯再透露一词一句,两手把往常能发出震耳欲聋尖叫声的嘴巴封得严严实实,任谁也别想让他再说出一个字。

    狯岳:“……”

    狯岳觉得废物儿子可能脑子有点问题了,还是先扔进河里洗洗脑子比较合适。

    “随便你,反正我对废物的想法也没有什么兴趣。”

    于是,在终于把自行捂住嘴的废物儿子拖到了河边之后,狯岳松开了也揪着的师弟的后领口,把人往河边一扔,慢条斯理把自己的袖口挽起来,然后指了指流动的河水,眉毛一挑,冲着仍旧赖在地上不起来的我妻善逸露出一抹冷笑:

    “好了,那么现在就轮到你做出决定了,废物。”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

    我妻善逸度过了令他难以忘怀的一小时。

    那天风很大,水很冷,就算太阳高悬,温暖照人,也无法温暖他被惊恐充斥的内心。

    岸边散落一地皱巴巴脏兮兮的衣服,他的呼救绝对被爷爷听见了,但是他敏锐的听觉也仅仅告诉他爷爷在屋里乐呵呵地笑着,对他响彻桃山的“救命啊爷爷”视若无睹,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

    师兄更是行凶的主力,他为自己先前认为师兄很像妈妈的这个想法道歉——师兄才不像妈妈!哪有妈妈能把自己的孩子按在河里搓掉一层皮的?!!

    我妻善逸打了个哆嗦。

    他都痛死了啊!明明以前觉得洗澡是一件很舒服很享受的事情,但这一次过后,他对于洗澡甚至都衍生出了一种恐惧心理,一提到这两个字,他就想到了师兄阴沉着的脸,青绿色鬼火一样的眼睛,撸起来的袖子,和不知道从哪里反手掏出来的硬刷子——所以究竟为什么师兄给他洗澡要用刷子?!

    他又不是皮鞋!还有那仿佛刨木花一样恐怖的搓澡力度,就算是个刺猬也会被打磨成镜面了吧?师兄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可恶!过分!欺负人!等以后他能打得过师兄,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定要让师兄也感受一下他此刻的恐惧!

    我妻善逸立下了远大的志向。

    然而这个远大志向对他来讲也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愿望,因为至少在目前而言,他还是一个师兄呵斥一声就要吓一激灵的废物师弟,不仅没有得到温暖的埋胸拥抱,甚至还被按在河里刷脱了一层皮,就连鬼杀队分发给他的鎹鸦也不是鎹鸦,而是一只绒毛都没褪干净,叫声细细软软,个头小的可怜,让他担忧放出去会被猛禽吃掉的小麻雀。

    “你的鎹鸦呢?”

    成功把废物儿子刷得干干净净之后,狯岳终于觉得身心舒畅了,把人重新提回屋里,趁着桑岛老师心情大好又去厨房大展手艺,难得语气平静地冲着兀自流泪的我妻善逸说道:

    “日轮刀送来之后你也会被分配任务,届时恐怕也见不到你这个废物,联系的话都要通过鎹鸦送信,最好现在就让你的鎹鸦和我的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因为认不出来被我的鎹鸦攻击,它攻击性一直很强来着。”

    “在这里,鬼杀队给我分配的鎹鸦。”

    一提到这件事,我妻善逸就露出了心神俱疲的神色,木着脸指了指自己肩膀头上蹲着的麻雀:“啾太郎就是,哦,啾太郎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狯岳:“……”

    ——鬼杀队分给别人都是鎹鸦,怎么到你这就是麻雀了?

    ——废物儿子,你只配分到麻雀吗?

    狯岳心情复杂地盯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麻雀看了几秒钟,然后又把目光挪到了自己的废物儿子脸上,欲言又止。

    “啊!师兄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感觉好微妙,好怜悯,不要用这种好像在看被放弃的人的怜悯目光看着我啊!好奇怪!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

    就算我妻善逸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飙高音,也改变不了只有他自己分到的鎹鸦是麻雀这件事实,不过好歹那只叫做“啾太郎”的麻雀也很天赋异禀,智力甚至都比鎹鸦高上一筹。

    狯岳心想,说不定鬼杀队是为了平衡一下每位队员的智力,所以才给废物儿子专门配了只高智商的麻雀,毕竟他也实在难以昧着良心夸他的废物儿子聪明——耳聪目明勉勉强强,聪明就算了,孩子不傻就挺好的。

    并且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发生他所担忧的“自己的鎹鸦欺负小麻雀”的情况,善逸那只啾太郎的亲和度似乎很高,狯岳的鎹鸦本身为攻击性很强的那一类,但在面对小小一只麻雀的时候却表现得很像鸟妈妈,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看起来竟然格外和谐。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什么需要额外担心的事情了。”

    于是,刚回桃山住了一晚,结果在第二天就又一次收到任务,狯岳也不得不再次陷入工作狂的状态,收拾妥当准备辞行。

    “别看见女人就迈不动步,被骗过那么多次好歹也提高点警惕吧。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找‘隐’协助,要注意会使用血鬼术的鬼,杀鬼的时候要小心被偷袭……不过你这废物耳朵很好用,应该不用担心这个。”

    临走之前,狯岳按照惯例狠狠吸了一口自己的废物儿子,然后轻车熟路把人放开,无视了那张表情越来越梦幻的蠢脸,腰间挂上日轮刀,也重新披上了青紫三角纹的羽织。

    “不管怎么说,废物,好歹也是老师的徒弟,你可千万别死了。”

    ……

    目送着越来越小的青纹羽织背影,我妻善逸一想到自己也即将面对师兄这种赶不完任务的恐怖工作狂生活,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呜呜呜,师兄的任务多好歹也只是任务多,他的任务多,恐怕就是死期将至,就算师兄难得软下语气鼓励他不要死也没用啊,这种话告诉鬼,难道鬼就不会吃他了吗?

    他一定在某一次任务里被可怕的食人鬼吸干脑髓,吃光皮肉死掉的,而且可能在死前都没有老婆,也没摸过女孩子的手,就这样孤单地死去,除了爷爷会伤心,师兄会在他的墓碑前唾弃他太弱之外,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啊!

    这样绝对不行的!

    我妻善逸下定了决心。

    就、就算是挽救一下他看见师兄胸口的奇怪想法也好,有种什么东西岌岌可危的感觉,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女孩子结婚!

    决定了,在他死于鬼口之前,他要尽快找到女孩子求婚!!!

    第24章 半夜三更有人敲门

    离开桃山的狯岳仍旧不知道他的废物儿子究竟做出了何等“天才”的决定, 他仍旧奔波在杀鬼的路上,每当他飞快解决完一处的食人鬼,又会在刚在紫藤花家歇下喘口气的时候, 迅速接到有另一处需要猎鬼的消息,日夜兼程, 风雨无阻, 连时间的流速也常常忽视,记不得今夕是何年。

    鬼杀队所搜寻到的鬼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狯岳本身又莫名其妙带了点无从知晓的工作狂属性,连着他的鎹鸦也特别勤快, 任务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冒出来, 总会有一只又一只食人鬼的情报传入耳中, 还伴随着各种级别队员的折损消息。

    最低级的癸级队员折损率是最高的, 狯岳那一届通过选拔的一共有三人, 但根据之前听别人闲聊的消息,除了他自己一路势如破竹升上了“丁”级外,剩下一个人还在“壬”级苦苦挣扎,剩下那个似乎是在某次任务中殉职了, 连尸体都没留下来,“隐”在事后寻找了很久, 也只能往他的培训师处送回了一振被折断了的日轮刀。

    而这似乎是常态, 鬼杀队每年增添的新鲜血液也不算少, 两次选拔加起来也有十数开外,偶尔遇到丰年, 还会一次性加入近二十名新队士, 甚至前些年有一届选拔只折损一人, 水柱富冈义勇也是从那一届中脱颖而出, 只不过余下那些剑士的存活率都不高,能安安稳稳待在低级,且没断胳膊断腿活着的人都是有大运气在身的,比如说村田。

    在新一次任务中见到难得被他记住的熟人(虽然只记住了姓没记住名),而且还是实力挺弱鸡,却参加了好多次危险任务仍旧四肢健全的熟人,狯岳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还没死?”

    村田:“……”

    村田:“稻玉先生,虽然我的实力的确很弱,但是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死掉吧……”

    “哦,抱歉。”

    狯岳道歉得很干脆,按照常理来讲,他在正常与(除我妻善逸外的)他人交流的时候并不那么热衷于讥讽,会脱口而出这句话也是的确有些讶异——因为村田这家伙现在还能活着,是的确挺福大命大的。

    上一次与水柱富冈义勇合作的剿灭任务有他,上上次接到灭杀有血鬼术的高级鬼的任务有他,这一回又是难得需要多名队员调任来协助的任务,居然也有他,这每一次的任务水准起码都在“戊”级向上了,一个确确实实只有“庚”级水准的队士参加了这么多次超水准任务,还没缺胳膊断腿,这一看就是有大气运在身的人啊。

    想到这里,狯岳也难得开口夸了一句:“你运气不错。”

    气运加身的人更容易活得长久,这在危险的此岸可是保命法宝,说不准到时候能活到最后的就是村田这个菜鸡,被命运之手眷顾的男人。

    然而虽然狯岳是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但不懂彼岸常识的此岸活人似乎也还是没听懂,迷茫地道了个谢,随后就又被当做一个无情的情报放送机器,坦诚地对狯岳讲起了他知道的所有情况。

    “同一个任务有时候会召集一片区域内的复数队员,所以有的时候就会正巧遇见熟悉的队士。”

    工具人村田事无巨细地解释道:

    “主要是这只鬼解决后,东南方向的那田蜘蛛山有人发现了鬼的踪迹,第一批队士已经过去了,但是似乎那里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这次任务完成之后大概就会召集我们进行第二批剿灭……不过应当也只是以我这种级别的队士为主吧。”

    刚刚通过选拔的癸级队员没什么获取消息的渠道,不过狯岳怎么说也是摸爬滚大半年的“前辈”,在鬼杀队中认识的人虽少,但每个似乎都有他们自己的用处,比如说可惜长了张嘴的水柱富冈义勇,又比如说分明各方面都很路人,但是人缘不错,消息格外灵通的庚级队士村田。

    “总部那边似乎准备召开柱合会议,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鬼的情报,附近辖区最近的也只有水柱大人,高级队员有可能提前被柱调走协同,稻玉先生和水柱大人熟识,更方便配合,有可能会被提前调动,与柱一同参加更重要的任务。”

    村田这么说,他似乎认为“水柱富冈义勇与稻玉狯岳关系不错”这个结论并没有什么问题,出口后面色毫无异样,甚至还带了点理所当然。

    “……”狯岳有点心情微妙地瞥过去一眼。

    ——觉得他和富冈义勇关系好,这是认真的吗?

    说是点头之交还算勉勉强强,充其量也就是富冈义勇口头上“我帮你引荐音柱”的交情,更何况他口头上的承诺还说不准被用什么方法实现,就富冈义勇那抽象过头的语言艺术……只希望音柱别误会才好。

    狯岳的鎹鸦在他肩膀头上“嘎”了一声表示赞同,又扑腾了一下翅膀,用鸟喙梳了梳羽毛,慢条斯理“嘎嘎”叫到:“任务,快解决!有更重要的任务!任务!”

    “知道了。”

    狯岳颇为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把自己鎹鸦又准备扑腾的翅膀按了回去,接着扶上了腰间日轮刀的刀锷。

    “快点解决,然后我去富冈那家伙的辖地对吧,该从哪边的紫藤花家休憩中转?”

    “从这里向东,山后有一座紫藤花家,并且那附近也有一处疑似出现鬼的野外宅邸,经常传出奇怪的鼓声……不过在昨日就已经有三名队员被派往,应该已经结束了吧。”

    ——

    紫藤花纹之家,深夜。

    夜晚已经过半,除了歇憩鬼杀队士的屋子还被填了昏暗的一盏夜灯外,整座宅邸都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

    节气已经入夏,树丛中虫鸣不断,但却也都是一些细小的杂碎声响,没什么明显的存在感,或许只有听力敏锐的我妻善逸能够在耳中清晰捕捉到这些杂音,不过因他的听力过于灵敏,常年生活在各类声响都格外明显的环境中,也早就已经熟悉且能够忽视这些嘈杂。

    白日的艰难任务以及心理压力都给我妻善逸带来了极大的体力耗费,睡前又追着可爱的祢豆子妹妹玩了好久的“老鹰捉小鸡”,入夜后便睡得很沉,除非有什么存在感极高的声响,否则很难把他叫起。

    按理来说,深夜也不应当再有什么扰人清梦的杂音,但紫藤花纹之家常常接待鬼杀队的剑士,常年日夜颠倒于黑暗中斩鬼的剑士又多半昼伏夜出,半夜前来拜访也是常有的事,所以,三更半夜响起叩门声,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梆——梆——”

    睡梦中的我妻善逸皱起了眉头。

    “梆——梆——”

    紫藤花纹家的门扉不宽,扣门铜环嵌在涂了胶漆的木门上,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寻常敲门的“咚咚”声,而是更近似于半夜敲梆子的悠长音调,格外有分辨力度,声音也传得又远又响,这是为了方便紫藤花家的主人能够及时听见路过猎鬼剑士的叩门,避免因入夜睡下而忽视,使得用生命与恶鬼拼杀的剑士被拦在门外。

    “梆——梆——”

    第三声叩门响起后,已经不仅仅是我妻善逸被吵醒,连着灶门炭治郎与嘴平伊之助在内,除了躲在箱子里不出来的祢豆子,已经全部从睡梦中惊醒了。

    “什么怪物!”

    伊之助满脸警戒地一个鲤鱼打挺,半匍匐在地看向传出声响的方向,机警敌视的眼神几乎要穿透层层墙壁,直接看到院门口去:

    “是山妖怪吗!居然敢挑衅山之王,可恶,我伊之助大王绝对要把你揍趴下!”

    “那只是敲门声而已,什么山妖怪啊。”

    耳朵最敏锐的我妻善逸吐槽道:“老实一点啊你这只野猪,我已经听清楚了,是大门那边的声音,应该是有人在敲门吧……不过敲门声好吵就是了。”

    “冷静一点,伊之助。”

    最靠谱的灶门家长男安抚道:“并不是妖怪,只是很普通的有人敲门,这里的老婆婆应该已经去迎接了,可能是别的客人吧,我们借宿在这里,不要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要记得别给人家添麻烦。”

    “说的就是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原本撑着被褥坐起身的我妻善逸又翻身躺了回去,眼神颇为嫌弃地越过最中央的炭治郎,直直鄙视了一把没见识的伊之助:“区区敲门声,哪里值得这种反应,只不过是半夜有人敲门而……已……”

    说到最后,原本斩钉截铁的尾调却突然开始发轻发飘,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妻善逸突兀地沉默了两秒钟,然后带了点颤音地开口:

    “炭、炭治郎,这三更半夜的,会会会有什么人来敲门啊,你你你说,敲门的真的是人吗?”

    这大半夜的,周围又是没什么人烟的深山老林,附近唯一的建筑就是他们下午刚刚经历过的鬼之宅邸……虽说里面的鬼已经被炭治郎杀掉了,但,但是,难免不会有漏网之鱼吧?!

    如如如果是来给自己惨遭砍头的鬼同伴来复仇的鬼,那那那该怎么办啊?!!

    这样想着,我妻善逸惊恐地吞了吞口水,一骨碌爬起来,小脸煞白地竖起耳朵,试图听听是不是有什么端倪——万、万一真的是鬼找上门来了,他好歹也有反应过来逃跑的余地啊!

    于是我妻善逸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听见了招待他们的老婆婆前去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有点耳熟的低声道谢,紧接着,老婆婆就引着那个声音听上去很熟悉的家伙向他们这里开始接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在他们隔壁留宿歇息,只能听见又轻又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刀剑归在鞘里的嗡鸣,和“咚咚”有力的心跳。

    而我妻善逸也拧着自己圆圆粗粗的眉毛,陷入了深刻的困惑中。

    ——好耳熟的声音啊,是谁的呢?

    总觉得,这种声音不该是礼数周全的道谢,而应该是更带了点怒气的,嘲讽斥责的,嫌弃挖苦的……

    “……”

    这种描述,怎么越来越觉得,熟悉到他不自觉地心脏猛跳,连脚趾都快蜷缩起来了呢?

    我妻善逸猛然反应过来,狠狠抽了一口气,然后在两个小伙伴一脸懵逼的注视下,猛地翻身坐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啊啊啊!这,这分明是师兄啊!!!

    第25章 废物你胆量见涨啊

    狯岳在深夜过半之后, 才找到坐落于深山老林的紫藤花纹之家。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最近的一栋建筑物还是栋鬼宅, 他在路过那栋宅邸的时候驻足了好一阵子,确认自己嗅到从门扉中透出了浓郁到他都能闻到的血腥气, 随后便提着日轮刀进门探查了一番, 然后才发现他似乎已经来晚了。

    屋内一片狼藉,肆意堆砌着破碎的泥罐陶瓷片, 乱糟糟写满了字的手稿,被蛮横冲撞坏的木质拉门, 犁破地面的凶残裂痕, 以及干涸多时的鲜血, 是一目了然的惨烈。很显然, 这里先前早已经历过一次激烈的厮杀, 并且大致是猎鬼人一方获得了胜利。

    因为虽见到屋内有人血,甚至还有细碎残留的肉屑,但被吃剩的人类残骸却不见踪影,而且, 狯岳在退出宅邸后,于屋侧不远的位置发现了几枚坟包。

    土壤新鲜, 一看就是刚刚翻上来不久, 坟包虽简陋, 但能看得出对待死者的哀悼以及用心,联想到村田先前和他说的“传出奇怪声响的鼓之宅邸, 已经派往三名队士”, 狯岳很容易就得出结论, 这间宅邸的食人鬼已经被那三名队士解决了。

    “……这样的话, 才会有点麻烦吧。”

    但狯岳并没有什么诸如“避免一次加班”的放松心情,而是颇为纠结地沉吟了几许,皱着眉头盯着鎹鸦提示的紫藤花家的方向,眉眼中露出几分不耐。

    明明他再有几只鬼的战绩,就可以升上“丙”级了……虽说狯岳不至于着魔一样期待着阶级提升,但他现状的工作狂态度也未免和这没什么关系,就像是从灵魂中印出的强迫症,无论做什么事,他都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这不仅仅是“狯岳”的执着,另一半也对此不置可否。

    鬼杀队除“柱”之外的最高等级为“甲”,狯岳这样日夜无休风雨兼程地杀鬼赶路,原因自然也和这有关——但凡没有升上“甲”级,他都会有种抽卡缺一张的收集癖强迫症一样,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令他产生“会有些麻烦”的想法最关键的一点也不是源于这种缘由,毕竟区区几只鬼,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再不济也只是迟一阵子而已,仅有点时间问题,也算不得重要,真正令他纠结的一点则另有他因——狯岳心想,这附近的紫藤花家只有那一栋,翻上来的坟土又很新鲜,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时前往紫藤花家短暂休憩,一定会撞见那所谓的“三名队士”的。

    ——紫藤花纹之家会为鬼杀队剑士无偿提供帮助,包括但不限于休息房屋,充足食膳,看病的医生,疗伤的药物,但这也不是像类似仓库中库存一样囤积众多,碍于鬼杀队总体人数不过几百,散布到各个有鬼出没的村镇,其实很少会出现紫藤花家同时接待多名队士的时候。

    狯岳自己不太合群,所以对这种安静独处的氛围适应很良好,并不向往与他人的合作,也不期待在留宿的宅邸遇见同僚——如果是熟悉的富冈义勇和村田还好,但若是别的什么普通队员……说不准他的性格会闹起什么矛盾。

    性格其实偏向于独来独往的狯岳略微有点排斥这种与他人相处的情况,一旦双方相性不好,并不喜欢退让的狯岳恐怕会果断提刀走人——可能这也是队中传出狯岳不合群消息的原因之一吧。

    于是,在夜半叩响紫藤花纹之家的铜制门环之后,狯岳措辞礼貌地对前来为他开门的老婆婆道了声谢,随后犹豫一瞬,还是委婉地询问了一下是否有其他鬼杀队员留宿的消息。

    “有的,是三名很活泼的孩子。”

    前方带路的老婆婆微微佝偻着腰,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语气和善地回答道:

    “是今日傍晚来访的,每个孩子身上都带着伤,都是在用热血与性命为保护我们这些人的安全奋斗的好孩子,相信这位剑士大人也会和他们友好相处的。”

    说到这里,带路的老婆婆顿了顿,大概是注意到了沉默跟随在她身后的青纹羽织剑士身上也带了淡淡的血腥气,随后再次开口:“很抱歉,医生于傍晚为那三个孩子诊治后已经歇下,我会去叫醒,请剑士大人稍等片刻。”

    “不,这种事不用麻烦医生,都是皮外小伤,简单处理一下就可以。”

    狯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种好意。

    鬼杀队剑士受伤都是家常便饭,每位队员都有那么一手简单包扎伤口的能力,他自然也不例外,迅速在半年内从“癸”级升上“丁”级,靠的自然是不停斩鬼战斗,受伤也是格外稀松平常的事,身上带点小伤口其实都无伤大雅,毕竟他自己也会处理,除非必要,他都更习惯于自己包扎。

    而且狯岳其实也比较排斥医生检查这回事……毕竟他左边肋下还有一块模糊的红色印记,每一次被医生诊治,都会如临大敌仿佛他内脏渗血透到皮下了一样,解释过后又会被用那种“好好的年轻人怎么就喜欢刺青”的眼神盯着看,次数一多就算狯岳本身不在意,也会被搞得格外烦躁,所以索性一些轻微小伤就不准备麻烦医生,他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就结束了。

    毕竟这也没办法解释,说是胎记也很古怪,他也不可能实话实说“这是曾经作为神器的证明”,干脆就直接从源头杜绝,只要不让任何人看到,那也就没有了这种烦恼。

    “这样啊,那么我待会儿会把伤药与绷带送来。”

    紫藤花家的老婆婆也没多过问,似乎也比较熟悉各种不同猎鬼人的古怪性情,提着一盏灯笼,态度自然地将狯岳引至休憩房间的廊外,示意一间屋内亮着微弱夜灯屋子的隔壁房间:

    “左边这间是那三位剑士大人的房间,您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为您准备寝具和伤药。”

    狯岳礼节性地颔首,刚准备开口再次道个谢,但还没等吐出一个音节,就突然听见路过亮着黯淡夜灯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熟悉的大喊,紧接着,原本关紧的纸拉门被“唰”地拉开,一个穿着浴衣的金毛瞬间从屋里窜出,宛如一枚炮·弹一样,飙着两条长长的眼泪,目标明确地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师兄啊啊啊啊——!!!”

    狯岳:“?!!”

    ……

    狯岳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能在这么巧合的情况下撞见自己的废物师弟,明明前几天刚通过信件,这家伙硬是求着老师陪他出了第一次任务,狯岳还在信里严厉斥责了废物儿子要人陪这件事,整整骂了半页——剩下三页半是骂骂咧咧叮嘱不要被女人骗钱不要被鬼吃掉不要胆子太小这类琐事。

    通信的时候废物儿子讲述的自己还不在这一带附近,狯岳也远在兵库,没想到单单是各自一项任务,就于深山老林的深夜里,在紫藤花纹之家,以这么巧合的姿态见面了。

    “……原来附近那栋宅子里的鬼是你杀的。”

    狯岳的眉头跳了一下,不过看在好大儿看上去干干净净的份上也没退后,任由从屋子里窜出来的废物儿子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死死抱着他的腰半拖着两条腿用嚎啕和眼泪来表达自己见到师兄的激动之情,心里还忍不住跑神感叹了一下果然青春期的儿子个头窜的快,半年前还矮了他半个头,现在似乎已经和他的眉尖齐平了。

    “喂,废物。”

    不过任由废物儿子用眼泪来表达他离家杀鬼的惊恐,可能就要等他哭到猴年马月了,于是狯岳很快就伸手揪住了我妻善逸的后衣领,以格外娴熟的手法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然后烛火下的青瞳微微挪了个方向,看向了室内两张目瞪口呆的脸,以及墙角堆着的木箱。

    狯岳语气冷淡地问道:“这两个人是和你一起的?”

    也没等废物儿子介绍他搭伴一起做任务的小伙伴,狯岳的目光先在长相秀气点但身材很男人的家伙那里略过,然后盯着带了对日轮花札耳环的带疤少年看了几秒钟,眼神在他周围缓慢滑动了一下,最后落在了墙角的木箱上,语气也变得意味不明起来。

    “你这废物不是很怕鬼吗?而且我记得,你的耳朵很好用来着吧?”

    ——怎么就能和一只鬼同处一室,安稳睡觉了?

    *

    当我妻善逸意识到,他听在耳中格外熟悉的声音的的确确就是自家师兄的声线,并且老婆婆也引着那个人走到了他们房间的门前——烛火从外面映在他们门上透进来的影子也很熟悉,那鬓角微微翘起的头发,侧影挺翘的鼻梁,和那就算是个影子也帅气无比的后脑勺,那分明就是狯岳师兄啊!

    于是我妻善逸毫不犹豫就冲了出去,并且获得了“师兄竟然没有躲开”的至尊待遇,甚至师兄还关心他的社交关系(问这两个人是不是和他一起的)!师兄竟然见面第一时间没骂他,他好感动啊!!!

    然而就在他感动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师兄凉嗖嗖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了。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胆子见涨啊,废物。”

    冰凉的指尖缓缓捏住了自己还挂着眼泪的下巴,倏地想起来祢豆子妹妹也在房间里的我妻善逸心里一突,浑身一震,就被捏着脸被迫转向了师兄那张表情越来越不妙的俊脸,甚至他感觉捏在自己脸上的力道越来越重,直接把他捏成了金鱼嘴。

    ——糟糕!师兄可是杀鬼无情的冷酷男人!砍鬼头比杀鸡切菜都利索,而且师兄对鬼的感知也很敏锐,绝对注意到了祢豆子妹妹啊!!!

    “师、师兄……”

    后知后觉想起了这件事,并且苏醒了其实师兄也很凶恶可怕的记忆,于是我妻善逸开始发抖了,哆哆嗦嗦地想要解释:“那,那个,狯岳师兄,你听我——”

    “——我听你狡辩。”

    狯岳慢条斯理拔出挂在腰间的日轮刀,松开了捏着自己蠢儿子脸蛋的那只手,改为熟门熟路地拎起后衣领,拖着废物儿子走进了那间屋子。

    然后冲着表情警惕起来,张开双臂拦在了装鬼的木箱外的日轮花札耳饰少年挑了下眉,露出了一个杀气腾腾的冷笑。

    “或者,你是这废物的队友吧,要不然把这个机会给你,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屋子里还有只鬼?”

    第26章 谁是你们师兄啊!

    几乎每一位加入鬼杀队的成员, 都对鬼抱着深痛恶绝的态度,其中大部分队士身为家人被鬼杀死吃掉的受害者,恨不得能将食人恶鬼挫骨扬灰, 而另一部分便类似于狯岳及我妻善逸之流,是培训师专门为了培养猎鬼剑士而倾囊相授的徒弟——虽说支持他们猎鬼的并不是燃在心中的仇恨, 但也绝对不会对啃食同族的食人鬼有些什么好的看法。

    ——总之, 遇见鬼,杀掉就是了。

    狯岳一直抱有的都是这种态度。

    “所以, 你拦在我面前,是想要做什么?”

    狯岳抬手把拎着的废物儿子往边上一扔,随后青瞳微微眯起, 露出略微不善的目光, 盯住了拦在他与装鬼的木头箱子中间的花札耳饰少年。

    “看在你和这废物算同伴的份上, 我就听听你的解释。”

    “祢豆子从来没有吃过人!”

    炭治郎张开双臂拦在木箱前, 满脸警惕:

    “祢豆子以前没有吃过人, 以后也不会!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妹妹!就算是,就算是——”

    “就算是”了个半天, 炭治郎也没想到应该给眼前这个看似耐心实则杀气腾腾等他说完话的鬼杀队前辈有什么称呼, 他叫什么?不知道, 不过听到善逸叫他“师兄”来着。

    “就算是善逸的师兄也不行!”

    于是炭治郎又一次中气十足地大声喊到:“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我妹妹的, 师兄!”

    狯岳:“哈?那废物叫我师兄也就算了,你叫什么师兄?”

    “总之就是这样!无论是谁,伤害我妹妹都不可原谅,师兄!”

    “谁是你师兄啊?!!”

    旁边完全搞不清楚的的伊之助也来凑热闹,在边上啪啪啪学着打了一套不伦不类又像螳螂又像蛇的混合拳, 然后粗着嗓子跟着喊道:“你这个叫师兄的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快来和我打一架!我伊之助大人才是最强的!快和我打架, 师兄!”

    狯岳的额角抽了抽:“又管你什么事,谁他妈又是你师兄啊?!”

    “呜啊啊啊啊师兄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是炭治郎最重要的家人!虽然是鬼,但是从来没有吃过人,是超级可爱超级可爱的女孩子鬼啊!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被拎着后衣领甩到一边的我妻善逸也连滚带爬了回来,哭哭啼啼地从身后一把猛抱住了自家师兄的腰,完全忽视了自家师兄已经太阳穴突突直跳的濒临爆发现状,鬼哭狼嚎地死死箍住手臂,生怕狯岳真就一怒之下把炭治郎连着祢豆子妹妹一起砍了。

    刚才见到自家师兄有多激动,现在就有多害怕,但硬撑着挺着师兄嗖嗖的杀气也要上前拦人,我妻善逸哭得真心实意,哭得涕泪横流:

    “呜呜呜呜师兄别伤害他们,别伤害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真的很可爱的!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死在你刀下,师兄你就不会觉得很可怜吗!而且祢豆子妹妹也不吃人,师兄你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

    已经快被这三个活宝磨到没脾气的狯岳:“废物,给我松手。”

    “呜呜呜我不松手!我不要!师兄不要伤害祢豆子妹妹!!!”

    “我不准任何人伤害我的妹妹,就算是师兄也不行!”

    “喂!快来和我打架!那个师兄!快来和我伊之助大人打架!”

    “……”

    额头蹦出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耐心终于被磨到了临界值,狯岳再也无法忍受耳边乱糟糟一句接着一句的“师兄”——都在那乱七八糟叫谁师兄呢?!他哪有这么多垃圾师弟?!!他的废物师弟只有这么一个泪腺连着太平洋的金毛傻逼好吗?!!

    “——你们几个垃圾都给我闭嘴!!!”

    终于也发挥了雷呼一门代代相传的肮脏音量,狯岳顶着一脑门的青筋,眼含杀气,毫不犹豫地“咚咚咚”各锤了三人一个暴栗,直砸的三人眼冒金星,头顶大包,才终于博得了一阵安静的空气。

    “现在说吧,你为什么能肯定你妹妹不会吃人?”

    终于让三个宛如智障的家伙规规矩矩跪坐成一排(伊之助不配合,但是被铁拳制裁了),狯岳把日轮刀抱在怀里,半敛着眸,青紫色三角纹的羽织披在身上,姿态端正地坐在对面,语气冷淡地说:

    “鬼吃人是本能,你愿意相信你的妹妹不会吃人,但是我可不是那个见了女人就迈不动步的废物(我妻善逸:这样说自己的师弟真的好吗师兄!!!),我可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你。”

    “因为祢豆子不需要吃人!”

    顶着个大包(包在后脑勺,因为这家伙头顶太硬把狯岳的手砸得生疼,所以就换了个地方砸)的炭治郎急急忙忙开口:

    “鳞泷师傅寻找到了原因,祢豆子可以用睡眠代替进食,所以并不需要吃人就可以生存下来,祢豆子也从未吃人,还帮助过我打败过吃人的鬼!”

    用睡眠代替进食?

    狯岳多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木箱。

    光线晦暗,箱子的材质此时看起来很像杉木,泛着黯淡的木棕色,正前方嵌着端端正正的小门,此时正紧闭着,无声无息,只能察觉到里面有微弱的一阵区别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是躲藏在木箱中的鬼正定定睁着那双鬼瞳向他看过来一样。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头,鲜活的人类气息近在咫尺,却没有产生食欲吗?

    “……我才懒得多管闲事。”

    狯岳不动声色挪回了目光,继续环着胸,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后说道:“反正如果被鬼杀队知道你敢随身带着鬼,肯定没什么好果子等着你,到时候无论给你定下怎样的惩处,都是你自找的。”

    说到底,狯岳其实也懒得多管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更何况废物儿子很显然要力保这只鬼,他倒是不觉得如果废物儿子因为这只鬼与他产生嫌隙会有什么烦恼,但要考虑的是另一方面——如果他就这么把这只鬼报上去,善逸这个废物傻了吧唧冲上去拦着怎么办?到时候追究的责任可就有废物儿子的一份了。

    他想杀这只鬼也只是因为“有鬼,所以杀掉”而已,对于日轮花札少年的说法自然不会轻信,但至少从他发现到现在,箱子中的鬼都表现得格外安稳,更何况善逸那家伙也这么笃定。

    ……呸,他信的可不是所谓“废物儿子的判断”,而是其他的,比如说废物旺盛的求生欲——善逸这家伙这么怕死,耳朵又这么好用,都有胆子和鬼共处一室呢,连废物都不怕,他担忧个什么劲。

    所以还不如就这么当做没看见,起码这还有个主要责任人,到时候无论鬼杀队因为什么理由发现了这个日轮花札的家伙携带鬼,追究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于是狯岳也没有再关注所谓的“箱中之鬼”,拄着膝盖站起身,看上去是打算直接转身就走,猛然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炭治郎当下一个激灵,稳稳当当地俯身道谢。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师兄!”

    谁是你师兄啊!

    狯岳的眼角抽了一下,回过头怒目地瞪了一眼毫无所觉叫得格外自来熟的带疤少年,随后也懒得再反驳了。

    他觉得废物儿子这俩队友可能脑子都有点问题,没办法用正常人类的思维去看待,比如说富冈义勇,说不定这家伙也是学水呼的呢?水呼学多了脑子进水,前车之鉴就是富冈义勇,这解释有理有据,所以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权当是耳边听了个响,只要他不当一回事,也就没什么困扰。

    “我可没什么时间在这里浪费。”

    狯岳不冷不热地这么扔下一句话,两步就踱到了门口,一手扶着侧门框,半只脚已经踏了出去,不过却在即将彻底踏出门的一瞬间,突兀地顿住了。

    “……”

    黑发少年眉头紧锁,青瞳在暖色的烛火下映着橙红的色泽,虽看上去有些接近暖色调,但看起来也没有叫人心生暖意,反而和这夏日夜里深山钻出来的阴风没什么区别,都令人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凉嗖嗖的视线再度顺着三人扫了回去,狯岳好像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事,又一言不发地沉着脸缩回了迈出的步伐,在三只排排跪坐的目光下重新走了回来,鞋尖最后堪堪停留在了跪坐三人正中央的我妻善逸面前。

    “……师、师兄?”

    整个人都被居高临下的人影笼罩,幻觉中甚至已经出现了弥漫在身侧的黑雾,我妻善逸滚了下喉咙,哆哆嗦嗦的抬起头,他是泪失禁的体质,一受惊吓眼泪就会不受控制啪嗒啪嗒直掉,在榻榻米上洇出几点圆形的湿痕。

    我妻善逸战战兢兢地仰起头,和师兄从头发打下的阴影中窥到两点青色的鬼火,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强撑着嗓子没破音地询问道:“有,有什么事吗?”

    夭、夭寿啦!他刚刚怎么胆子就这么大!居然敢搂着师兄的腰拖着人远离炭治郎和祢豆子妹妹!虽,虽然说师兄的腰搂起来手感真好——呸!是搂起来感觉很细——呸!!!是现在想起来自己刚刚居然这么胆大包天,敢去搂师兄的腰!!!

    他真的不会被师兄打死吗?!哦,哦,好像也不会……但是感觉挨一顿揍是跑不了的啊!!!

    “是忘记了一件事。”

    狯岳声音低低,吐字缓慢地说。

    下一刻,他就毫不犹豫地半蹲下·身,面色如常,冲着紧闭双目疑似担忧自己要被打的废物儿子伸出了手。

    ……

    “喂!权八郎,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拥抱,伊之助。”

    灶门炭治郎顿了顿,随后感叹道:

    “果然,善逸师兄和善逸的关系很好呢。”

    ——闻起来也是,都是很温柔、很重视彼此,很令人安心的气味啊。

    *

    本以为会再度收获师兄一个铁拳制裁,我妻善逸都紧张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死期降临,结果没想到最后等来的不是打人很痛的拳头,而是一个带着暖洋洋体温,淡淡皂香气息,和清晰“咚咚”心跳的熟悉拥抱。

    ……哦,对了,师兄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就养成了每隔一阵子就要亲密拥抱的习惯。

    当脸颊再一次贴近柔软光滑的皮肤,感受到贴近的体温,原本紧绷着的神经突然就松懈了下来。

    我妻善逸有点迷迷糊糊地想道。

    ——因为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人对他给予期待和善意,也没有谁愿意拥抱他,所以他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拥抱竟然是这么温暖,这么舒服,这么令人上瘾的一件事。

    耳朵能听见清晰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鲜活有力。妥帖温暖,是令人安心的温度,恍惚间,会给人一种仿佛被温暖和爱包围着的错觉。

    虽说一开始很不适应,甚至还因为拥抱的对象是曾经厌恶他的师兄,所以感觉到有点可怕……但是!脸埋在软软胸口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吧!根本就无法拒绝!

    虽,虽然不是梦想中女孩子的胸,但是也有一种思维都随着软软绵绵一起飘到云端的感觉啊!

    就很想这么一直拥抱下去……

    我妻善逸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了动,手指不受控制地蜷缩了一下,然后颤颤巍巍地,格外小心翼翼地抬起,试图虚虚环上给予拥抱之人的后背,做出一个试探性的回抱——然而还没等他的胳膊碰到自家师兄的羽织布料,搂住他的力道就瞬间消失了。

    带着皂角与浅淡桃子味清香的怀抱也一瞬间远去,脸颊骤然离开暖洋洋的柔软胸口,竟然有格外强烈的失落感翻涌而上,我妻善逸就这么保持着虚抬手臂的姿势,僵硬在了原地。

    “……哎?”

    “哎什么哎,蠢死了,废物。”

    狯岳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感觉心情都在这一个舒畅的“开闸泄洪”过程中变得轻松起来,把过盛的母爱释放掉果然是一件对身心有利的事情,他现在觉得空气都是清新的,废物儿子的一脸蠢样也无比顺眼,就算墙角箱子里蹲着只鬼,也没有想象中的面目可憎,说不定就是个超级可爱的小女孩呢?

    管它是小女孩还是食人鬼,总之和他没什么关系了,狯岳干脆利落地转身,青纹羽织的后摆在空中荡出一个弧度,神态自若地重新向着门外走去,“现在没事了,睡你的觉吧,废物。”

    心情颇为不错的丢下这么一句话,狯岳就踏出了这间屋子,又体贴地帮废物儿子和他两个智障队友关好门,脚步轻快地踱到隔壁——他可不准备和三人一鬼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

    ……

    另一边的狯岳心情舒畅了,这头的我妻善逸倒是陷入了古怪的情绪漩涡。

    他的胳膊仍旧保持着虚虚抬起的姿势,整个人仿佛被定身在原地,又好似被什么血鬼术石化了一般,定定地如同一尊石膏,脸色灰白,一动不动。

    “……善逸,你怎么了?”

    灶门炭治郎关切地询问道:

    “闻起来似乎有很纠结的气味啊,是和师兄有关吗?”

    “纹逸,你想和他打架吗?”

    脑门正中央一个被炭治郎头锤出来的大包,头顶又一个被狯岳锤出来的大包,顶着两个大包的家伙也凑了过来,攥着拳头大声道:“我也想和他打架!就是那个师兄!听好了纹逸,明天我先和那个师兄打架,你排在后面!”

    “……”

    我妻善逸终于有了点反应,他的嘴唇抖了抖,表情也微微扭曲起来,分不清究竟是羞恼还是难为情,双手攥紧了膝盖上和服搭着的布料,紧闭双目咬牙切齿道:

    “什么师兄不师兄的!那是我的师兄!是我大哥!你们都给我叫尊称啊混蛋!!!叫前辈!那是稻玉前辈!只有我才能叫师兄,听懂了吗你们两个!!!”

    第27章 包扎

    在我妻善逸说这话的时候, 狯岳已经果断去了隔壁,也就没有在意身后传来些什么声音,因为在他看来, 左右也只是废物儿子和他的智障队友吵吵闹闹几句, 会提到他也不过是一些没什么用处的废话, 听与不听都没什么所谓。

    屋子里没有电灯,大正时期, 工业刚刚兴起, 只有繁华的城镇会通电, 像这种坐落于深山中的紫藤花家, 能够有一位医生驻留都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况地理位置也不那么安全, 倘若在深山老林中成为唯一的光源, 那说不准会引来些什么驱光生物——鬼也不是不可能。

    照明用的都是烛火,微弱但是温暖,狯岳进屋后轻车熟路地点亮一盏夜灯, 凭依着微弱的暖色光线,粗粗扫了一眼室内。

    冷清, 但角落还算干净, 榻榻米透着久无人烟的凉意, 在夏季的夜晚也算爽快,正中央铺着一床被褥,大概是刚刚那名老婆婆在他停留隔壁的时候准备的, 被子中央还叠了一件浴衣,是那三个人身上穿的相同款式。

    狯岳的行动一直都比较利落, 他很迅速换下身上的青纹羽织和鬼杀队制服, 端端正正叠成直角豆腐块, 最后再把日轮刀压在最上方,一起堆在枕头旁边。

    他最近好几天都在连轴转着四处杀鬼,东奔西跑,就算是以这个年纪少年人的精力,也早就感到疲惫,恨不得直接钻进被窝睡他个昏天黑地,不过隔壁三个可以倒头就睡,狯岳却还要打着哈切强撑清醒,等着紫藤花家的老婆婆为他送来伤药和绷带。

    和服的宽松袖口被捞起来挂在了手肘,露出一截透出点红色的雪白纱布,狯岳一圈一圈地把纱布拆开,一直以来藏在队服下不见天日的伤口也暴露在了空气里。

    粗浅抓伤,看起来皮肉翻卷得很吓人,但实际都是皮外伤,所以上一个任务结束后他只简单包了包,也没麻烦“隐”叫来的医生,毕竟伤的重的是村田那伙动作慢腾腾的人,狯岳本身就是速度有优势的雷呼,实力也比他们强上不止一筹,杀只带有血鬼术的鬼,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什么惨样子。

    受了点轻伤还是因为那只鬼的血鬼术也在速度上有点优势,临死反扑了一下而已——不过除了给狯岳的胳膊抓了道口子,剩下也没能做到些什么。

    不过这也让狯岳对于实力从心底泛起更浓厚的渴望,要到什么程度才能无伤杀鬼呢?乙级,甲级,还是“柱”?

    狯岳用指尖慢慢绕着垂下来的纱布,青绿色的眸子也慢慢放空,在等候伤药送来的这一小段时间,思绪也飘得越来越远——“柱”究竟有多强?

    富冈义勇杀鬼就像切菜,蓝色的水花一滑过,没见到什么鬼还能从这冷冰冰的蓝色下走出第二招,桑岛老师是前任鸣柱,虽然半条腿已经因伤截去,留下替代半肢的刺眼木质义肢,但仍旧能在训练的时候把他和善逸打得抱头鼠窜。“柱”的强大毋庸置疑,而他的话……连最简单的一之型都学不会的他,有机会成为“柱”吗?

    神明的力量更多凭依神器,夜斗手头空空的时候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谱,但如果手握神器,根据那家伙自己吹嘘,他可是能一刀斩断高天原数位上位神明联手。虽然说狯岳觉得他在自夸,如果真的强到这种程度,又为何落魄到没有神社香火,只能替人类打杂工来延续结缘?

    索性这些对目前的狯岳来说还有点遥远,即便化身大半年的工作狂,他现在也只是堪堪能摸到“丙”级的门槛,雷之呼吸的第一型始终学不会,就连作为半个神器的能力,也仅仅是划出退却妖怪的“一线”……甚至“一线”只能拦截妖怪,对此岸的生命没什么作用。

    ——真是越想越烦躁,“神器”这个身份除了给他招来可能被神明强行赐名的麻烦之外还有什么用处?彼岸又不能干涉此岸,想找个神杀鬼都做不到,只能让鬼杀队的人用命去往里填。

    狯岳不耐地“啧”了一声,脑子里乱七八糟,从柱想到神,又从神想到自己,最后干脆清空思想,直到紫藤花家的老婆婆将伤药放在门外,语气恭敬地提醒并告退后,他才提着胳膊上最后一截没拆开的绷带起身,拉开门,单手去拎安安稳稳落在地面上的医药箱。

    而几乎是和他的手指碰到医药箱的同一时间,隔壁住着废物儿子和他的智障队友的房间也“唰”地开了门,从里面探出一个乱糟糟的金毛脑袋,表情紧张地看了过来:

    “师兄,你受伤了吗?”

    “……没你什么事,睡你的觉去。”

    狯岳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医药箱就转身回了房间。

    ——估计是刚才来送药的声音被听见了,废物儿子耳朵太好使就是这点不好,只要离得近一点,他无论做些什么都没有隐私,讲话也是疗伤也是,好像一切都会无所遁形一样,狯岳的防备心也不轻,虽说对我妻善逸不至于多警惕,但是不妨碍他觉得有点心里发毛。

    然而后脚刚迈进房间,还没等狯岳反手关门,我妻善逸就格外自觉地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甚至还很没眼色地顺手带上了门,狗腿地伸手要去接狯岳手里的医药箱:

    “这个还是我来拿吧,师兄你受伤了怎么刚才没说啊?如果不是炭治郎闻到了你身上有血腥味,我都不知道师兄你居然还带着伤。以前也老是这样,受了伤从来都不说,还要我听到你自己偷偷包扎才知道……”

    金发少年在烛火下絮絮叨叨,表情也不像哭泣或者尖叫时候一样夸张,安安稳稳地垂着眸,金褐的瞳色从被烛光映成橘红的睫毛下透出来,从他手中接过箱子之后,手脚麻利地从医药箱中拿出纱布和伤药,又利索地把雪白的纱布扯成一条一条,嘴上仍旧嘟囔个不停:

    “还好炭治郎的鼻子很好用,我刚刚也听见老婆婆来送药的声音了。说起来,师兄,我觉得这个老婆婆很可怕哎,准备衣服和房间都好像瞬间就完成了一样,就像是妖怪的法术—……嗯,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老婆婆不像妖怪了,总感觉妖怪不长这个样子,但是我又为什么知道妖怪该长成什么模样呢?”

    那当然是因为你见过妖怪,甚至还杀过,只不过忘记了而已,废物儿子。

    ——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去。

    “废话真多。”

    狯岳撑着脸,表情平淡地坐在对面,此时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医药箱,还有映在彼此脸上的烛光,气氛虽然说不上温馨与否,但好歹一点也不剑拔弩张,也没有之前在隔壁逼问“箱中鬼”时候的吵吵闹闹,安静到不太像有我妻善逸存在的场合。

    狯岳也觉得有种莫名不自在,就这么氛围古怪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刻意用不耐烦的语气开口:“你跟进来干什么?叫你滚回去睡觉了,这时候耳朵又听不见了吗。”

    “好过分的说法!!!”

    毫不意外地,我妻善逸的嗓音一下子就飙了起来,立刻开始吵吵闹闹地指责起来:“过分!冷血!无情!明明是师兄你故意藏着伤口不说出来吧!伤口一直不处理可是会变严重的,带着这种伤口去杀鬼,出现意外怎么办,不小心死掉了怎么办!!师兄根本一点也不关注自己的身体!连师弟的关心也要嘲讽,过分,好过分!我要写信告诉爷爷!!!”

    “吵死了!”

    狯岳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现在开始有点后悔刚刚为了打断古怪氛围说的那句话了——虽然说气氛变得正常了起来,但是善逸这个废物也实在太吵了吧?

    还要告诉老师?是小学生吗,哪有废物儿子要打妈妈的小报告的?

    “再提这件事就准备挨揍吧,废物。”

    于是狯岳立刻威胁了一句,然后才催促地挖苦道:

    “你手脚利索点,撕快纱布都要这么半天,再等等天都快亮了,真是一点也看不见属于雷呼的速度——逃跑的时候除外,呵。”

    “……不讲理。”

    我妻善逸咕哝了一句,但是碍于目前师兄还是个等待包扎的伤患,就不准备和伤患吵架了(虽然师兄肯定吵不过他),掌心攥着装了伤药的小瓷瓶,手臂上搭着撕成条状的雪白纱布,气哼哼地往前挪了挪,伸手示意道:“伤口呢?”

    狯岳也没再说话,难得像是收敛了身上所有的刺一样,没开口嘲讽,也没刻意挖苦,很罕见地格外乖巧,老老实实把还渗着血的小臂递了过去,表情平淡地看着自己的废物师弟惊呼一声“看起来好痛”,然后龇牙咧嘴地仿佛伤口在他身上一样,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崭新的纱布。

    “……”

    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直到我妻善逸将最后一小截纱布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狯岳才不紧不慢地缩回手臂,挂在肘间的袖子也垂了下去,虚虚盖住这一截白色,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不动声色地撵人:“现在,你可以回你房间睡觉去了。”

    然而我妻善逸反而不可思议地睁大了双眼,指着剩下几条纱布嚷嚷道:“干嘛要这么快赶我走啊?!都不是用完就扔了,用一半就要扔,太过分了点吧?!好歹也把所有伤口包扎完再说啊!!”

    “哈?受一处伤已经是意外了,你以为我是你这个废物,杀只鬼还要断几根肋骨不成?”

    狯岳也拧起了眉,目光从废物儿子身上扫过去,在肋下停了停:“就听那个老太婆说了你们三个各自都断了肋骨,你肯定是断的最多的那个吧?”

    “才没有!我才断了两根!是最少的!”

    我妻善逸立刻不服气地反驳:

    “而且师兄的肋骨就没断吗?没断也有伤口吧!刚刚师兄弯腰的时候我可是看见了,肋下明明就有好大一块的红色,还想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狯岳:“……”

    弯腰的时候看到的?肋下?好大一块红色?

    狯岳的嘴角顿时就抽了一下。

    “那不是伤口……不用你操心,快点回去睡觉。”

    “又在骗人!”

    然而我妻善逸丝毫不信,大概是狯岳难得一次心情不错,没有凶人,给了他一种“我也可以管师兄”的错觉,不仅胆大包天地顶撞了回来,还攥着一把纱布直接就要伸手,冲着自家师兄的和服领就抓了过去:

    “那么大的一片红色,不是伤口,难不成还是刺青吗?师兄如果不好好包扎的话,我就要写信告诉爷爷!”

    第28章 “厮打”

    灶门炭治郎感到有点不对劲。

    刚刚他嗅到了从善逸师兄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新鲜浓郁,被挡在队服和羽织后,透过层层布料渗出, 闻起来是尚未结痂的细密血气。

    料想善逸的师兄也一定是刚刚猎杀过食人鬼才赶来休息, 一定是身上带伤,交谈也透着生人勿进的疏离, 似乎除了面对善逸时的关注,对他人都带着一股警惕与排斥的味道。

    如果放任不注意, 善逸的师兄说不准就会因为没有告知需要医生诊治包扎, 而自己带伤逞强——事实也的确如此, 在炭治郎告知了善逸这件事情过后, 善逸也皱着鼻子说他听见老婆婆给师兄送药的声音, 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就挂了下来, 嘟囔着“师兄以前也是这样”,就推开他们房间的纸门,毫不犹豫追着自己的师兄去了隔壁。

    按理来说, 这应当是一件很温馨、很平常,不会出现意外的事情, 毕竟这也只是单纯的师弟去帮助师兄包扎, 他们双方彼此重视,即便他们表达亲近的方式是吵吵闹闹又如何呢?

    最后一定会是关系变得更好, 将渗血伤口包扎得严严实实,心意妥帖地传达出去……吧?

    灶门炭治郎跪坐在榻榻米上,面上的表情纠结又沉重, 双手紧紧揪住膝盖上的布料, 额头滑下好几滴冷汗。

    按理来说——应、应该不会出问题, 但但但是, 隔壁传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越来越不妙呢?

    一开始只是模糊的交谈,随后安静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就仿佛争吵了起来,善逸的声音很大很有穿透力,师兄的怒斥也达到了穿透墙壁令他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都说了没有了你个废物快滚!

    ——胡说!骗人!我明明都看到了!师兄根本就是想用完就扔!

    ——你他妈是不是想挨揍!

    (有人摔倒的声音)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傻逼!我妻善逸!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呜呜呜我要告诉爷爷!!!

    越听越不对劲,隔壁不仅仅开始了争吵,甚至还响起了乱糟糟的厮打声响——善逸!你究竟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和自己的师兄打起来了啊!!!

    炭治郎在心底呐喊。

    身为长男的责任感让他心底宛如被火烤炎焦一般,是他提起师兄身上有伤,也是他建议善逸去关心师兄,结果隔壁此时不仅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上了手——这有他的一份责任啊!

    能够拥有关心着自己的家人,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善逸和师兄彼此也相互重视,不能让他们因为误会或者错误的表达而伤害感情,动起手来更不行!善逸你在做什么啊善逸!师兄可是带着伤啊,刚刚还和你那样亲密的拥抱,而且你分明很喜欢你自己的师兄啊,怎么就突然和师兄动手了呢?!

    于是完全想不到常态其实是“妈揍好大儿”的炭治郎“腾”地站了起来,表情沉重地也踏出房间,伊之助在身后追问他去干什么,是不是要去打架,就也跟在了他身后,祢豆子也“吱呀”一声推开箱门,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哥哥的小腿。

    “我要去劝善逸和他的师兄友好相处!”

    灶门炭治郎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落下,他就毫不犹豫迈开步伐走向了隔壁,一把扣住拉门的把手,猛地向两边拉开。

    “善逸和师兄!家人是不可以拳脚相对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

    ……

    橘红色的烛火下,顺着从被拉开的门边透进来的光线,灶门炭治郎看清了“厮打”的全貌。

    “……”

    黑发青瞳的师兄仰面倒在地上,腰腹上骑着一个“重物”,满面怒意,门被拉开前的一瞬间还在提声怒骂“都说了不是伤口废物你皮痒了”,一手毫不留情地揪住自家师弟的头发往外拽,另一只手保持着死死推远师弟那张脸的姿势,手掌几乎快要把善逸那张脸的五官挤成了一团。

    本人的表情也格外凶煞,额角鼓着青筋,青瞳里燃着灼灼的怒意,看上去就像随时能把自己身上的“重物”揍出个生活不能自理。

    这个“重物”炭治郎也很熟悉,赫然就是嘴里一句“休想骗我这肯定是伤口我要告诉爷爷”还没喊完的我妻善逸。

    往常一听见“斩鬼”“打架”就要吓得瑟瑟发抖的人此时竟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骑在自己师兄腰腹上去扯人家的衣襟,一只手里还攥着几条细细白白的纱布,表情被糊在脸上的手掌挤得格外扭曲,头发被死死揪住也疼得龇牙咧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但仍旧不肯松手,像是也打出了真火,卯着劲想要扯开自己师兄的衣襟去看看被藏起来的“伤口”。

    灶门炭治郎:“……”

    应该怎么说、这幅场景,虽然看上去并没有他所担忧的“师兄弟大打出手”那么严重,倒不如说只是没章法的幼稚厮打,两个人其实谁都没挨揍,但总觉得看上去也很糟糕啊……

    而被他担忧着的师兄弟此时也是恍然回过神,表情僵住,金色和黑色的后脑勺同时一震,一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犹如卡帧一般停顿在原地,瞬间陷入了尴尬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最后是伊之助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纹逸!你竟然敢先和这个师兄打架!我才要和他打架!你个小弟应该排在后面去!”

    ……

    “……那个……家人是不可以打架的,善逸和师兄,那个,你们……”

    由伊之助打破了屋内堪称尴尬的氛围之后,炭治郎磕磕巴巴地劝起架来:

    “不、不能动手,要友好相处……”

    先前厮打成一团的师兄弟已经沉默地分开,一个端坐在左边默默裹好了自己的衣襟,一个跪坐在右侧揉着自己被拽得生疼的金发,直到听见了炭治郎这句话,才区别于以往肮脏音量地低低开口说道:

    “我和师兄没有打架,炭治郎。”

    “那,那善逸你刚刚和师兄在干什么?”

    “在包扎。”

    “……”

    最后还得重新包扎一次手臂上的伤口,这一回旁边蹲着两人一鬼盯着,师兄弟二人谁也没再吵起来,倒不如说气氛沉重到没人开口说话,狯岳绷着脸,我妻善逸垂着头,完全在一片寂静中完成了这一次的包扎任务。

    直到我妻善逸犹犹豫豫地开口:“师、师兄,那个红色……”

    “是刺青。”

    狯岳面无表情地回答。

    话音刚一落下,狯岳就沉着脸站起身,挨个提着三人一鬼的领口扔出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啪”地一声牢牢关紧房门,就再也没发出过一丝声响。

    ……糟糕了。

    灶门炭治郎小心翼翼地去看身边被一起扔出来的我妻善逸的表情,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脸的绝望。

    “炭、炭治郎……”

    刚刚憋住的眼泪终于哗啦啦淌了出来,很快就把深色的地面打出一片湿痕,我妻善逸哆哆嗦嗦地揪住了长男同伴的衣袖,惊恐地抽噎道:

    “我刚才竟然和师兄动手了,还去扯了师兄的衣服,你,你说,我明天不会被师兄打死吧……”

    “……”

    灶门炭治郎陷入了格外不确定的沉默。

    ——看善逸师兄那阴沉沉的表情,和压抑的杀气……善逸,这好像不好说啊。

    *

    把三人一鬼扔出房门之后,狯岳沉着脸心想,他的废物儿子可能真的是需要挨揍了。

    十六岁,也的确到了叛逆期的年纪,不仅想要彰显着作为“我长大了”的标志,试图以儿子的身份来管教妈妈,甚至胆子也越来越大,明明之前都很听话很敬畏他来着,结果现在不仅敢顶撞还嘴,甚至还想要给桑岛老师打小报告!

    更过分的是,废物儿子都敢和他动手了!

    就算不是打架动拳头动刀那种“动手”,但这不也是“动手”吗?!

    翅膀硬了,个子长高了,肩膀变宽了,随便认识两个智障的队友,就开始迫不及待想要挑战妈妈的权威了——这像话吗?这多不像话!

    至于起因其实是狯岳自己藏着掖着那一块“刺青”……这点就被他毫不犹豫忽略了。

    废话,妈妈管儿子天经地义,儿子管妈妈那就是叛逆!

    果然是因为他太过放任,打的次数太少,骂的程度太轻(其实根本吵不过善逸),如果明天没有看到废物儿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土下座来给他道歉,那他就真的需要亲自操刀,好好给胆肥了的废物儿子操练一番——先打个四分之三死吧。

    心底憋着这么一股杀气,狯岳阴着脸熄了灯,手臂上裹着规规矩矩的纱布,在怒意和杀心中陷入了梦境。

    明天他的鎹鸦就会传来本部的消息,究竟是停留原地等待与集结的队士一起前往那田蜘蛛山,还是去与富冈义勇汇合执行所谓“需要柱出动的任务”,也很快就会有了定论。

    *

    明明睡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是第二天一早,狯岳还是准时被生物钟叫醒——在桃山修行时的生物钟实在太过强大,就算他已经在鬼杀队杀了大半年的鬼,也仍旧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

    带着浓厚的低气压翻身坐起,点了点眼下或许已经出现的青灰,狯岳又在一大清早陷入了差劲到极点的心情。

    高强度的赶路杀鬼,“丙”级迟迟未升上去,区区杀只实力不怎么样的鬼还受了伤,废物儿子也开始了叛逆期,现在又睡眠不足——该死的,真想去把善逸给狠狠揍上一顿啊。

    (我妻善逸:???明明原因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来揍我?!)

    据说睡眠不足的人最为可怕,这点其实在狯岳身上也能应验,不过在他已经开始琢磨该怎么打儿子的时候,他的鎹鸦堪堪赶到,打断了这一“想揍儿子”的蓄力条,送来了鬼杀队的消息。

    狯岳皱着眉展开了信纸。

    “……”

    以往鬼杀队给队员下达任务,多半都是通过鎹鸦传递口信,只需要提点方位以及重要的信息,便足以让剑士寻找到正确的位置——至于到了目的地后怎么找鬼,那就是剑士自己的事情了。

    狯岳通常都会先去找“隐”或者紫藤花屋,不过通常能够得到的消息也不多,很多情况下他要在寻找鬼的这一过程中耗费很多时间,所以即便他这大半年一直像工作狂一样从不停歇,也仍旧只堪堪摸到了“丙”级的门槛。

    毕竟与鬼战斗虽然耗费不了多久,但是架不住这鬼实在太会苟——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听说鬼的始祖鬼舞辻无惨也特别能苟,难不成这点也会被他所制造出的鬼所继承吗?

    至于这一次,狯岳本以为也应当是鎹鸦传来口信,结果没想到鎹鸦竟然直接带回了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两个人的笔迹。

    上面应该是总部的“隐”所传达的消息,说是那田蜘蛛山进入的第一批队士久无音讯,恐遭不测,总部会下派“柱”或者高级队士进行协助——狯岳就在所谓等待召集的“高级队士”的名单里,并且已经赫然从丁级升上了丙级。

    应该是他的鎹鸦顺便把他最近杀的鬼报上去了吧,狯岳心想,上只鬼会血鬼术,可能顶了好几只,直接就把擦着“丙”级线的他给拔了上去——看来胳膊上这道伤还没白挨。

    而除了“隐”传达的消息之外,最下边还带了一行有点眼熟的字迹,狯岳盯着这行幼圆发憨的字迹看了半天,才从脑袋里挖出富冈义勇的笔迹。

    『我和宇髄说过了。』

    狯岳盯着这行字陷入了沉思。

    ——说过了?和谁,音柱吗?富冈义勇说的,怎么说的?

    ——就富冈义勇那措辞,他能说明白吗?

    富冈义勇的消息令人担忧,来自“隐”的消息倒是很明确,只是提醒他可以暂时按兵不动,不出意外狯岳这几天可以在紫藤花家先把手臂上的伤养好,至于可能已经接到入山任务的村田一伙人……就祝他们好运吧。

    狯岳冷酷地心想,反正村田那家伙福大命大,也不至于刚进山就死在里面,说不定就能活过这两天,等到总部派来的增援呢?

    虽然冒出了非常没有同伴爱的想法,但狯岳的心情也好了一点,他表情略微和缓地放下了信纸,周身的低气压也减弱了一些——虽然最近运气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又升了一级,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照这种速度下去,说不定再过几个月他也能升上“甲”级,幻想一下“柱”也不是不可能,大概在这次任务之后,他就需要找个时间去练习一下全集中呼吸了吧。

    到时候就把废物儿子也揪过来一起修行,全集中呼吸可以大大延长鬼杀队剑士的作战耐力,这对于出刀要么秒人要么被秒的雷呼很有作用——最起码在打不过的时候能拖延足够的时间,这点就足以大大提升剑士的生还率。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和缓了脸色,将信纸揣进怀里,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纸门,准备去廊下透透气,结果刚一迈出门外,就看到昨晚那个头上带疤脑袋很硬的小子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树下练习俯卧撑,额头上已经有了不少汗水,看上去已经训练有了好一阵子。

    “那个废物还没起床吗?”

    左右张望了一下,很确定没有再看见其他人影,狯岳顿时就有了一种微妙的“你看人家的孩子”的感触——别人家的小孩大早上开始练习,自己家的废物估计还在呼呼大睡,废了,真是废了。

    “果然,善逸的师兄很关心善逸来着。”

    炭治郎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带着爽朗的笑容说道:

    “善逸刚刚还在说梦话,大概是‘请和我结婚’之类的……嗯?师兄你的表情怎么变了?”

    第29章 手感很棒

    狯岳双手环着胸, 后背倚靠在紫藤花屋廊下的承重柱上,只有一小截衣角暴露在早晨的阳光里,脸色也被笼罩进屋檐的阴影中, 完全看不清表情。

    “带疤的, 你说那废物……做梦在求婚?”

    低沉的语调在末尾轻轻扬起,但却并没有能够令听者愉快轻松的轻巧音色, 而是犹如磨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询问,光是听上去, 就已经能够脑补出黑压压的一片杀气——哦, 现在可能已经不需要脑补了, 这股黑气似乎已经达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

    “是, 是的, 善逸师兄……”

    灶门炭治郎流下一滴冷汗,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但碍于本人实在是太过正直,根本无法对他人说谎,所以还是在沉重的负罪感下给出了确定的答案。

    “哦……这废物现在已经连做梦都想结婚了。”

    狯岳就着环胸的姿势, 用食指的指尖敲了敲上臂接触到的皮肤,面容仍旧藏在阴影下, 看不出喜怒, 兀自喃喃着:

    “十六岁, 这废物前一阵子刚满的十六,以前就老是对着女人献殷勤, 被骗了那么多次也不长记性,现在毛还没长齐就想结婚……喂, 那边那个带疤的。”

    狯岳又冲着冷汗淋淋的炭治郎叫了一声:“我问你, 这废物和你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是不是向路边的女人求过婚?”

    炭治郎抹了一把冷汗:“不、不是‘带疤的’,我的名字是灶门炭治郎!善逸的师兄!”

    “那就灶门炭治郎!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善逸那废物有没有向女人求过婚!”

    “求,求过。”

    “哦——”狯岳慢吞吞地颔首,青瞳里闪过一丝杀气。

    “怎么求的?像傻逼一样冲上去抱着女人的大腿哭,还是死皮赖脸要和人家结婚?”

    “那个,都,都有。”

    “然后被女人扇了很多巴掌,赶走了?”

    “是,是的。”

    “呵。”

    听到这个答案后,狯岳发出了一声冷笑。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先不提毛都没长齐就想学成年人结婚——就算现在很多人十四五岁就结婚也不行!在他这不过关!抱着路边女人的大腿哭着求结婚不说,还没成功,更废物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废物问过他了吗?!!

    妈妈同意了吗?老师同意了吗?你就想和路边的女人结婚?!!

    逆子,该打!!!

    这一头,狯岳已经彻底被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所笼罩,而另一边,亲眼见证了这幅景象的炭治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善逸!你的师兄现在闻上去很生气啊!怎么办?他其实也不想让你们师兄弟关系变得紧张,但是你师兄实在太了解你,猜的太准了,他也没办法啊!

    很对不起!善逸!为了表达歉意,如果师兄到时候想要打你,他会帮忙拦一下的!

    他尽力!!!

    *

    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提一顿胖揍的我妻善逸此时还在梦中。

    他在恐惧中入睡,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经历带给他的精神太大的压力,所以导致他睡得格外不安稳,半梦半醒,就连在梦里都总觉得师兄提着他那振青紫色的日轮刀追在他后面砍,凉嗖嗖的刀锋每次都只差一点就能戳到他的屁股,吓得梦里的他肝胆俱裂,边逃边哭,眼泪犹如泄洪一样往井喷,就连外在表现都是闭着眼面如土色,一边做梦一边喃喃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样子极其可怜——可惜没人看得见。

    而至于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那就只能是因为恐惧太过,所以在梦境中体现了吧。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借给我妻善逸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想象自己居然有一天敢对师兄动手——那可是师兄啊!凶巴巴恶狠狠开口就是嘲讽的狯岳师兄啊!就算现在已经对他“和蔼”了很多,那也是能在训练中把他直接操练到能看见头上长角提着狼牙棒男人的狯岳师兄啊!

    在给师兄包扎过程中因为怀疑师兄藏着伤口不给他看,就脑子一热扑上去,被狠狠揪了头发掐了脸上的肉也不松手,死死骑在师兄身上,硬生生在混乱厮打的状态下把师兄的上半身摸了个遍什么的(虽说本意是去找伤口)……回过神来他简直都要被自己的勇气给震惊了啊!

    虽然说手感很好就是了……师兄的肌肉流畅漂亮,摸起来也很有质感,令他一下子就幻想到了之前不小心捏到过的感觉,触感很类似,都是柔韧又顺滑,不过分柔软也没有硬邦邦的,是介于中间的最佳舒适韧度,虽然没有体验过女孩子的皮肤摸起来怎么样,但是总觉得不会输,就算挨打了也不亏。该说被揍也值了还是出大问题呢,稍微有点细思恐极啊。

    我妻善逸觉得似乎有什么底线岌岌可危了。

    不过,不过就算他做出了这种事,起因也是要怪师兄吧?!既然是刺青干嘛不直接说出来,非要遮遮掩掩,他是真的很担心师兄因为藏着伤口而导致伤势恶化的啊!

    带伤杀鬼出现意外了怎么办?被鬼吃掉了怎么办?爷爷会很伤心,他也会很伤心的啊!况且也不止如此吧?师兄自从被雷劈过之后就多出了很多秘密,明明以前就算对他只有厌恶的时候,彼此的关系很差劲,他们双方也是会知晓对方所有的事情的……哪里像现在这样,我妻善逸既不知道这个刺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不知道狯岳师兄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纹一块红色的图案,明明只有罪人才会在身上刺青的吧?

    所以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情绪,还有莫名的不忿,才导致他一时间热血上脑,完全没有考虑到之后会被揍成什么鬼样子,十分勇敢地就冲了上去……然后就要经过这一夜暴风雨前的宁静,去迎接第二天的凶狠毒打了。

    一想到即将迎来的胖揍,他就连睡觉也睡不踏实,零零碎碎做了很多梦,其中大半部分场景都是师兄提着刀在追着他砍,好不容易在凌晨时分才安稳了下来,摆脱了恐怖的追杀,重新陷入了甜甜蜜蜜的有女孩子在场的甜美梦境。

    梦里出现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有毛绒绒的黑发,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有着伟大并且令人热血沸腾的胸围,腰很细,皮肤很光滑,穿着干练但也很可爱的鬼杀队女式队服,还很愿意和我妻善逸拥抱——这也太完美了吧!这种女孩子简直就是他理想型中的理想型,一定要对她求婚!

    于是我妻善逸毫不犹豫就一个猛扑 滑跪冲了上去,死死搂住女孩子光滑的大腿,红着脸大喊请和他结婚——然后被揍了。

    对的,没错,在梦里,理想型的可爱女孩子把他给揍了。

    我妻善逸十分震惊,这可是他的梦哎!出现在他梦里的理想型女孩子不应该是对他温柔小意,红着脸同意他结婚的请求吗?把他按在地上一顿胖揍是什么鬼啊,好暴躁的性格啊!难不成他其实喜欢的是这种性格的女孩子吗,太可怕了吧!

    这种落差一瞬间就击碎了我妻善逸脆弱的少男心,于是他便再也不愿意停留在悲伤的梦境中挨揍,满脸郁结地脱离了梦乡,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

    ……

    窗外已经大亮,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和两床空空的被褥,炭治郎和伊之助不在,隔壁师兄的房间听上去也空荡荡的,连祢豆子妹妹的箱子也不见了,可能是炭治郎醒来后就带着祢豆子妹妹去了别的地方。

    整间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倒是房间外面传来一些细碎的交谈,声音很熟悉,凭我妻善逸的耳朵,甚至都不需要侧耳倾听,就能把交谈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我妻善逸下意识把目光挪向了传来交谈声的门外。

    “……哦,富冈义勇推荐你去培训师那里学习,那你也算是那家伙的师弟了。”

    这是师兄的声音,听起来竟然难得格外平和,不带怒气也不带排斥——真的假的,师兄这种性格,居然还能和别人交谈甚欢吗?

    “原来师兄也认识富冈先生,你们是朋友吗?富冈先生不仅帮助了不知道怎么照顾妹妹的我,还推荐我去鳞泷先生那里学习,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非常感激他!”

    哦,是炭治郎啊,那就不奇怪了,炭治郎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气场,无论是谁都会和他相处很好的样子……不过为什么炭治郎要这么熟练地叫“师兄”啊,师兄可是他们雷呼一门的,是他我妻善逸的师兄啊!

    门外响起了一声嗤笑。

    “富冈义勇……认识,朋友的话就算了,和那家伙做朋友,理解能力都要达到‘柱’的级别,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被他气死了。”

    “看来师兄和富冈先生的关系的确很好呢!”

    “你的理解能力不及格。”

    ……

    屋子里的我妻善逸不知不觉间咬起了被角。

    ——炭治郎!你乱叫什么师兄啊!师兄不是说了那个富冈什么的才是你师兄吗?不要随便管别人的师兄叫师兄啊!

    ——过分!过分!他们几个自己在外面聊得开开心心,把他自己扔在屋子里面对噩梦,师兄也是炭治郎也是,明明他才是狯岳师兄的师弟吧?怎么现在炭治郎一口一个“师兄”叫得这么自然,干什么啊!炭治郎,你没有自己的师兄吗?!

    陷入了奇怪纠结的我妻善逸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他此刻完全忘记了昨晚自己都干了什么,也把对于挨揍的恐惧忘了一干二净,毫不犹豫就爬起身,迅速几步走到门前,带着莫名焦躁地一把拉开门,抬腿迈了出去。

    “师兄,炭治郎,你们在干什么啊——”

    *

    虽说狯岳已经决定好让废物儿子体验一把什么叫做严酷的母爱,在脑海里琢磨了无数个打儿子的方法,但他也没冷酷无情到连一个好觉都不让儿子睡,耐心地坐在廊前,认真思索要怎么完美做到让叛逆儿子受到皮肉之苦,但是又不至于伤筋动骨——目的是为了给个教训,真的把儿子打坏了也不太好,毕竟废物儿子还得去杀鬼,怎么也得给留一口气。

    在认真思索中的人通常都会下意识忽略负面情绪,毕竟脑子能用来思索的部分也就那么大,没有余力去想些其他的,以免受到干扰,狯岳当然也不例外。

    在他认真沉思打儿子的一百八十种方法的时候,周身的气息也就难得平和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也没那么暴躁,似乎要好相处一些,于是,携带了满点亲和力与长男力的炭治郎很顺理成章和他聊起来,就也不是什么非常奇怪的事情。

    狯岳本身也不是对谁都那么暴躁,尊享这种待遇的也就废物儿子一个,夜斗只能算一半,时不时被嘲几句,但也是因为他实在太不靠谱,如果是正常与他人交流的时候,狯岳也能够做到格外正常和谐的交谈,甚至面对长辈的时候还很守礼……不过该开的嘲讽也一次不落就是了。

    眼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这么勤奋,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锻炼,有着自家废物儿子还在睡懒觉的对比,这个面上带疤的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要是善逸那个废物也能这么自觉就好了,省的修行的时候还要连打带骂才能赶去训练。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也不吝啬于两句指点,他始终还是修行年月比这几个家伙要久,见过的鬼更多,受过的伤也更多,对于如何带伤训练并且不影响伤势自有一套方法,正好他现在等消息也很闲,指点一下废物儿子的智障队友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院子里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和谐了起来,半路的时候,那个长了一张秀气女人脸的家伙也嚷嚷着“猪突猛进”冲了进来,莽莽撞撞地指着狯岳的鼻子要和他打架,不过被灶门这小子两句话就给带跑偏,嚷嚷着“权八郎来比一比谁更厉害”,斗志昂扬地也加入到了训练中。

    就连灶门那小子装在箱子里的鬼妹妹,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爬了出来,分明是白天,但看上去完全不害怕自己被日光照成灰,格外自来熟地凑到了廊下坐着的狯岳身边,缩成一团睡着了。

    “……”

    狯岳皱着眉盯着身边这一小团,陷入了一时失语。

    “你妹妹不是鬼吗?怎么还会主动往剑士身边凑的,也不怕我一刀砍了她。”

    “呃……可能是祢豆子很喜欢师兄吧。”

    炭治郎有点迟疑地说道:“鳞泷师傅为了不让祢豆子伤害人类,对祢豆子下过暗示,大概是会把人类当成家人的那一种……祢豆子小时候经常这样缩在妈妈身边睡觉的。”

    狯岳:“……”

    虽然说廊下有阴影,日光照不进来,不过这种位置也很危险吧?万一这个小东西不小心滚出了阴影范围,那就要“呼啦”一声燃成火球,在阳光下化为飞灰了。

    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下来,狯岳默默回屋,把自己的羽织外套罩在了这只小不点鬼的身上,彻底挡住了一丝阳光照进去的可能性。

    “要是这也能死了,那你就认栽吧。”

    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在操心好几个儿子,狯岳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明明只是废物儿子的智障队友吧,管他们干嘛?搞得好像他是多么好相处的人一样,明明他只需要管好那个废物,保证他别死在外头,然后自己努力升级就好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不过,说起来,这几个家伙……似乎无论是哪个,都要比他的废物儿子省心啊。

    ——所以废物儿子是不是应该多揍两顿?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环着胸,看着院子里热火朝天的两人,陷入了沉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房门紧闭,应当还在呼呼大睡的废物儿子似乎也起了床,金色的头发简直比阳光都灿烂,一副精神百倍完全忘了昨天晚上干了什么事的快活模样,兴冲冲拉开门,完全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毫不犹豫迈了出来。

    “师兄,炭治郎,你们在干什么啊——”

    ……

    “他们在训练。”

    狯岳慢条斯理地站起身,青瞳幽幽地看了过去,虽然已经在努力想要显得平和了,不过额角突然鼓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想杀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藏不住的。狯岳捏了捏拳头的骨节,露出一个充满了杀意的冷笑。

    “正好,废物,本来还以为要泼水才能把你叫醒呢——那现在刚好,就让我看看你这阵子身手的长进,怎么样?”

    第30章 师兄生气的原因

    坐落在深山老林之中的安静紫藤花屋, 终于也被肮脏的高音所污染了。

    “咿——呀!!!师兄不要打我!我现在还是伤员!伤员!!我断了两根肋骨啊!哪有在师弟负伤的时候还要打人的师兄啊!最起码也要等我的肋骨愈合——不!就算愈合了也不应该打师弟吧!!!”

    “聚蚊成雷!!!”

    “呜啊啊啊啊啊!师兄你怎么还带拿刀的!为什么还要用型!你真的想杀了我吗?!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吧!救命啊爷爷!师兄要杀人啦!!!”

    “废物,你喊得挺中气十足的嘛,我怎么听不出来你是断了两根肋骨的状态, 我看你恢复得挺不错的,既然还这么有力气, 就别跑啊!”

    紫藤花屋偌大的院子内,噼里啪啦闪着金色和紫色的电光,前者是连滚带爬用上“霹雳一闪”逃命的我妻善逸,后者自然是阴着一张脸提着刀追在废物儿子屁股后面狂砍的狯岳。

    这一对雷呼门下的师兄弟此时宛如生死大仇,在灶门炭治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追一逃,在院子里就像两道闪电一样飙来飙去, 来无影去无踪, 只有空气中留下的焦灼气息能勉强让人慢一拍捕捉到雷呼的行动轨迹。

    两人都穿着不怎么方便运动的浴衣,但似乎完全没有被穿着所影响速度,每一次穿行都像是九霄轰下来的雷鸣, 声音未到人影先至,一黑一金两颗脑袋就像追逐的闪电, 几乎看不清运动的痕迹, 他们在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闪来闪去, 仿佛只需要一处借力点,就可以化为能够灵活转弯的落雷电弧。

    “废物, 你就只会逃跑吗?!”

    狯岳怒斥道:

    “自己干了些什么傻逼事情自己不清楚吗?!为什么要带刀,为什么要用型, 这还用问?我妻善逸, 我今天就来替老师清理门户!!”

    没经过妈妈同意就随随便便就要和路上的女人结婚, 不知廉耻地抱着人家的大腿求娶, 被扇了很多巴掌赶走,还丢人到被鬼杀队同僚撞见……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是老师知道也会提起拐杖打死这个丢人玩意的程度!他的儿子为什么能这么废物,简直都想砍号重来了!

    “呜呜呜呜对不起!非常对不起!师兄!!!”

    我妻善逸第一擅长的是逃跑,第二擅长的或许就是大声道歉了,在狯岳提起“干了些什么事”之后他也瞬间恍然大悟,思维冲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勇往直前,飙着眼泪高声尖叫起来:

    “骑在师兄身上动手动脚非常对不起!去扯师兄的衣领也非常对不起!!因为觉得手感很好所以多摸了两把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和师兄动手!不要杀我啊师兄!!!”

    “……”

    空气沉寂了一瞬间。

    这等发言实在太过令人震撼,就算是狯岳也被震惊到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分辨出来这一连串的道歉究竟是何等的惊世骇俗,吓得他连握刀的手都抖了一瞬。

    废物儿子,你他妈……究竟脑子里都是一些什么东西啊?

    他的耳朵被污染了,他的脑子也被污染了!我妻善逸已经成为恐怖的污染源,儿子废了,砍号重来,需要肃清,立即肃清!!!

    “……我妻善逸,你去死吧,电轰雷轰!!!”

    杀气腾腾的声音重新响起,这一次的怒斥中蕴含的怒气尤甚,而且略微有点微妙的,似乎还带了点恼羞成怒。

    “谁他妈跟你说这个了?!你脑子里都是废料吗!天天都在想一些什么恶心的东西!!!”

    “呜啊啊啊不讲理!我明明已经道歉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啊?!”

    ……

    好快!好厉害!眼睛几乎都要追不上他们的速度,不愧是善逸和他的师兄,真是令人敬佩的实力!所以说善逸明明这么强,又为什么会嚷嚷着自己很弱寻求保护啊?分明已经是能够躲避开师兄攻击的速度了,这根本就是他所达不到的程度!

    灶门炭治郎震撼地睁大了双眼。

    鳞泷师傅,这难道就是师兄弟的正常相处状态吗?他在修行的时候并没有其他同门,所以也不清楚正常师兄弟的相处方式,但是看善逸和他师兄这种状态,总觉得很奇怪啊?善逸的道歉也很奇怪啊?是所有师兄弟都会这样凶残地打架,还是说这其实是他们雷呼一门的特性?我们水呼应该不是这样吧?!

    善逸的师兄说富冈先生也算是他的师兄了,他可真的一点也不希望以后被富冈先生提着刀追着砍啊!

    纯洁的长男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密辛,在山里长大的伊之助更是根本就听不懂,祢豆子仍旧在廊下盖着青紫色三角纹羽织睡成一团,似乎除了在追逃中短暂沉寂了几秒钟的当事人,其他人谁也没理解那几句惊恐中脱口而出的道歉究竟代表了什么。

    甚至就连我妻善逸,也是因为恐惧到大脑混乱,下意识脱口而出了潜意识中最为在意的东西,可能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抱着头尖叫着不停道歉,想到什么喊什么,思维混乱,毫无章法。

    从偷吃了爷爷准备的和果子一直道歉到偷偷在心里觉得师兄脾气太差,简直恨不得把几岁还在尿床的事都说出来,直听得狯岳额头上青筋直跳,不得不捏着鼻子暂停了“大义灭亲”的行动。

    他妈的,再让这废物说下去,他们雷呼一门就真的丢人丢到家门口了,说不定鬼杀队总部都会流传着雷呼传人的丢脸事迹,老师说不定都能被气出心脏病——雷一门的一世英名啊!

    狯岳脸皮薄,实在丢不起这人。

    虽说他真的很想把这没用的儿子狠狠揍一顿,但我妻善逸在清醒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好抓的,废物儿子别的不行,逃跑可是一顶一的强。

    学不会一之型的狯岳硬生生没追上求生欲爆棚的废物师弟,气得脑门青筋暴起,一边追一边听这个智商胡乱嚷嚷着给雷呼一门抹黑的事——废物!你脑子进水了吗?旁边还有两个别的呼吸法的传人呢,别什么事都往出说啊傻逼!!!

    最后狯岳不得不按着气到快心率火速的胸口停下来,在我妻善逸的尖叫中恶狠狠地磨牙,正好富冈义勇同门那个小子也战战兢兢过来劝架,狯岳也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想杀儿子的念头按捺下去,算是表示休战。

    不能再继续了,起码不能在别人面前继续了,废物儿子的嘴根本就没有把门的,连老师曾经左脚绊右脚摔倒的事都往出说,还是改天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打他一顿吧。

    狯岳这么想着。

    而且现在运动过量也不太好,他手臂上的伤口险些崩裂,废物儿子还断着两根肋骨,现在就把人揍了也有点得不偿失,毕竟还得让他来给废物儿子上药……现在一看见那张蠢脸就来气,为了自己的血管着想,还是暂时把这个废物冷处理一下。

    *

    但虽然是这么想着,等到紫藤花屋的老婆婆将饭食送到的时候,狯岳还是在沉着脸给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废物儿子上药。

    “你的脑子是摆设吗?逃跑的时候速度那么快,结果还能在回房间的时候踩空,从廊道的栏杆处摔下去,怎么就没给你再摔断两根肋骨?真是没见过比你更蠢的废物了。”

    所幸都是小擦伤,以废物儿子的恢复能力,说不定明天就愈合了,狯岳照常黑着脸讥讽了两句,把纱布系成干脆利落的一个结,随后就毫不客气地冲着废物儿子的屁股踹了一脚,把人撵走:“滚去吃饭。”

    “……暴力,过分。”

    我妻善逸鼓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在自家师兄把杀人的目光投过来之前飞快跑走,装作自己什么都没说一样坐回了自己的食案后面。

    ——所以说,师兄果然很过分!

    我妻善逸狠狠咬下一口天妇罗,在这种堪称幸福的味道里食不知味,金褐色的眼睛时不时就偷偷扫去故意和他坐了最远处对角线的师兄,然后在对方那凉嗖嗖目光看过来之前迅速收回。

    他分明已经道歉了!而且道歉了很多次,把能想到可以道歉的地方全部都说了对不起,但是师兄还是不依不饶,甚至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了……不讲理!

    我妻善逸在心里细细数着师兄过分的地方。

    性格太差,还老是生气,根本不给他好脸色看。虽然有的时候很像妈妈,但是脾气太暴躁,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温柔”。身上、身上摸起来倒是很舒服,拥抱的时候也觉得很温暖,但是因为长得很帅,所以会把女孩子的目光吸引走,这一点就很令人气愤了!导致师弟找不到女孩子结婚怎么办,赔人家的老婆啊!

    甚至就连祢豆子妹妹……祢豆子妹妹都喜欢凑过去,究竟是为什么啊?!!

    我妻善逸再一次苦大仇深地把目光挪过去,赫然就看见姿态端正保持着食不言规矩的狯岳师兄旁边,蜷缩着睡在在青紫色羽织里的一团——啊啊啊过分!师兄的羽织连他都没盖过!

    呸,不是,是祢豆子妹妹都没往他身边凑近过!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哪一边,我妻善逸觉得嘴里酸溜溜的,“咯噔咯噔”咬起了筷子,然后又引得师兄飞来一个眼刀。

    “吃饭不准咬筷子!”

    “哦……”

    我妻善逸悻悻地松开了牙齿,食不知味地继续咀嚼着食物——然而还没等他从这莫名其妙的纠结中恢复心情,另一边的伊之助又不老实地翻腾了起来。

    “权八郎!我要和你比一比谁的头更硬!”

    左右手一起开工,吃着“手抓天妇罗”和“手抓饭”的家伙嚷嚷道:“我还要和你这个师兄打架!喂,听到没有!伊之助大人要和你打架!”

    “你给我用筷子吃饭!”

    狯岳额角一抽,目光在这个长得秀气但是行为一点也不秀气的家伙食案上扫了一眼,被这满桌的饭粒和油乎乎的手掌直接激出了洁癖和强迫症,鼓着青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啪”地就一筷子抽了过去:

    “食物没咽下去的时候就给我闭上嘴!恶心死了!”

    “哈?你现在就要和伊之助大人打架吗?”

    啪!

    “闭嘴吃你的饭!”

    “喂!我看你这个师兄是想打——”

    啪!

    “你他妈给我闭嘴。”

    “……”

    “那,那个,师兄……伊之助可能是很饿,我这份也可以分给他一些的。”

    在另一侧旁观的炭治郎脑门滑落一滴汗,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善逸的师兄毫不留情几筷子抽上去,总觉得心里有点怕怕的……好像是什么从血脉中带出来的压制,就算打得不是他,他也看着有点心惊胆战。

    靠谱的长男很习惯照顾同伴,这种时候也不例外,不过在他刚端着自己那一份天妇罗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那边把筷子都快使出呼吸法的狯岳阴着脸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炭治郎就顿时有了一种曾经被生气的妈妈带着核善微笑凑近的紧张感,那冰冷的青瞳就宛如两点鬼火,能让盛夏炎热的空气瞬间沉入寒潭,屋子里弥漫的低气压几乎快让衣角无风自动,从血脉中溢出的压制力直接就把三只都吓得不敢说话,果断埋头吃饭。

    “还没抢你的东西,你就自己往出送,废物都没你蠢。”

    这只的反应好歹还足够快,狯岳也就收回了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来废物儿子这两个智障队友也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东西,除了训练的时候积极点,剩下无论哪个都一身的毛病,一个纯粹野到吃饭不会用筷子,另一个年龄不大倒是直接把自己当成妈,照顾人照顾上瘾了吗?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犯了同样当妈的毛病,狯岳沉着脸吐出一口气。

    算了,别在这三个智障的房间里待着了,总觉得他很快就要被气死,还是回去隔壁自己休息,安安静静地等着鎹鸦什么时候送来召集消息——说起来他本来也不用和这几个智障凑在一起吧,为什么无比自然就跟进来了?

    想到了这里,狯岳宛如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心情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对啊,和这三个智障生什么气?他原本就用不着关注这几个家伙的吧?

    不过是废物,废物的智障队友一号,废物的智障队友二号,不看不理不就行了?

    瞬间就寻找到了更轻松的一种处理方式,狯岳表情平静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就转身回了房间,留下三个面面相觑的家伙坐在原地,彼此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茫然。

    “啊,对了,善逸,我想起来一件事。”

    以为同伴的师兄生气了的炭治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在错误的道路上纵马狂奔,表情严肃地对还没反应过来的我妻善逸开口:

    “就是之前,善逸的师兄觉得很生气,但是善逸道歉的时候没有提到过的一件事。”

    ……

    于是,傍晚的时候,我妻善逸一边在心里嘟囔着“太离谱总觉得不太可能”,一边战战兢兢地敲响了自家师兄房间的门。

    冷着一张脸的狯岳把门拉开一条缝,眯了眯眼,语气不善地说道:

    “废物,我想你最好给我一个不会挨揍的理由——”

    “那,那个,虽然不知道师兄为什么会因为我和女孩子求婚而生气,但是,如果我再有想要求婚的对象的话,会先和师兄和爷爷商量的!”

    还没等狯岳的威胁说完,顶着一头灿烂金发的我妻善逸就紧张地抢先开了口,闭着眼睛慌慌张张说完之后,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攥着皱巴巴的衣角嘟囔起来:“所以还是觉得很奇怪,师兄为什么会在意我和女孩子求婚……”

    “……”

    在意的是你求婚吗,废物?!在意的是你丢人!雷呼一门的脸面都被你踩在地上摩擦,谁他妈在乎你求婚了?!

    ……好吧,也不是一点也没有,不过废物儿子的结婚对象不问过他,他生气也很理所当然吧?妈妈同意了吗你就想结婚,是不是根本不把妈妈放在眼里?!

    狯岳按着额角,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决定不再对废物儿子的智商抱有任何期望——算了,算了,左右都是废物,又蠢又没用,曲解意思不也很正常,他没有必要因为这个生气……但是还是很生气啊!!!

    “滚!”

    于是狯岳冷着脸又甩上了门,把大声质疑“为什么又生气了啊师兄,简直比女孩子的心思都难猜”的废物儿子关在了门外。

    当然,这其实也只是一件插曲,因为重要的事情比预想中还要早地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狯岳接到了鬼杀队高级队士集结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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