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来花街是执行任务的

    被整个人拖进壁橱的时候, 狯岳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

    本能以为废物还晕在里面,所以疏于防范,等到他下意识作出些什么反应的时候, 整个人已经被按在壁橱的一角, 背后抵着墙, 腰腹被很干脆地用体重压制住, 杜绝了能够翻身借力的所有可能性, 甚至连撑起身也做不到, 因为他一只手被攥着,梦游中的废物力气很大, 大到他挣不开的程度。

    屋子里亮着灯, 但壁橱里是漆黑的,狯岳的视野被大片黑暗吞噬, 只能模糊看清一片花了的脸坚定不移地冲着他压下来。

    下巴被钳住,头也动弹不得, 只能听着梦游中的废物象征性地征询了一句——那或许也称不上“征询”,因为根本没有打算听他的回答, 话音落地之后就毫不犹豫凑了上来,以和上一次生疏的唇瓣相触完全不同的侵略性迅速贴近,撬开唇缝, 挤进齿关, 熟练程度令人不可思议,完全感觉不出是第一次接吻的人该有的熟练度。

    同样该是第一次正式的接吻,但他就很丢脸地溃不成军, 连呼吸都被夺走了, 肺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耗尽, 被触碰到的地方又麻又酥, 挣扎着哼出来的鼻音翻不起任何风浪,缺少氧气导致力量从四肢被抢走,乱糟糟的触感挤进大脑,又因为缺氧而混沌地搅和在一起,最后一起混成朦胧的意识。

    ——这废物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他可是完全呼吸不过来,氧气还在不停被夺走,亲太久了,再不停下,就要晕过去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微小的挣扎幅度,又或是意识到被钳制着亲吻的家伙在逐渐瘫软下去,终于,在狯岳已经开始头晕,眼前不止一片漆黑,甚至已经发花的时候,梦游中的我妻善逸才停止了这种剥夺氧气的强盗行为。

    双唇分离的一瞬间,狯岳就开始本能大口呼吸,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死死抓紧近在咫尺的金色衣襟,堪称贪婪地努力吞进这一片已经被灼热吐息充斥的空气,是谁的味道都无所谓了,空气中还泛着湿热的温度也无所谓了,人需要氧气才能活下去,他需要氧气才能逐渐平复呼吸。

    “用鼻子呼吸应该是本能,怎么会连这种事都会忘掉……头晕了吗?”

    钳住他下巴的手松开,转而顺着脸侧抚上,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按压起被同样蹭了一大片口脂的下唇,再顺着唇瓣摸进齿关,最后漫不经心地在舌面上按揉了两下,双目紧闭的废物同样有点呼吸不稳,但对比起来倒是姿态从容得不止一筹,那张花妆的脸是看起来就令人火大的程度。

    “抱歉啊,没想到你会这么生疏,连春画都没看过吗?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狯岳对这不感兴趣嘛。”

    梦游中的废物毫无诚意地道歉:

    “但是接吻真的好舒服啊,狯岳。”

    ——你他妈倒是把手指拿出去再道歉啊。

    狯岳感到一种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的憋屈,这废物在梦游的时候也太过分了一点,甚至感觉连性格都变了好多,真正的废物有这么强的侵略性吗?所有行为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我想压制你”的意味……哪里有道歉的时候还用手指压着别人的舌根不放的?

    呼吸终于平稳了一点,狯岳抬手抓住仍旧用拇指把玩着别人嘴巴的手掌,冷着脸把这只手打下去,随后死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可笑的花妆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该说什么,不要脸,强吻魔,擅自亲过来的垃圾?但是这家伙完全就是一脸“不受教训下次还敢”的表情,连清醒的时候都不会把这当做一回事,更何况梦游的状态……他骂了和没骂也什么区别啊。

    ——还是说,竟然有胆子把师兄亲到差点昏过去,实在是没有恭敬之心?就算事实的确如此,但这也没办法说出来,被拖进来强吻已经很微妙了,还被废物亲到差点昏厥……这也太丢人了吧。

    “我听到了,狯岳在想该怎么骂我。”

    我妻善逸被打掉了手也丝毫不在意,反而倾听一般偏了下头,然后语气平静地问道:

    “不过,倒是没有听到讨厌的声音,狯岳也这样觉得,的确很舒服吧?”

    “……哈?不要擅自脑补别人的想法,分明是你这家伙——”

    这废物的耳朵真的很令人火大,如果连这都被说出来,就实在太过羞耻了,于是狯岳立刻恼羞成怒准备驳斥,不过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前的废物就突然有了异动。

    “——喂,等等?!你还打算干嘛?”

    先前瘫软到顺着背部倚靠的墙角滑下,整个人都是被俯身过来的废物压制住的状态,而此时他又突然被掐着腰腹向上拖了拖,被摆成一副半坐着背靠墙角的模样,左右都是壁橱狭窄的直角墙体,连手臂都伸展不开,只有眼前被这个废物低头俯视的模样挡住了所有漏进来的光线,狯岳突然察觉到似乎不太妙,连忙捉住了废物毫不掩饰伸过来的手臂,警惕起来。

    “废物,告诉你别太过分,再这样我就要——”

    “就要揍我吗?但是狯岳这种状态完全没有威慑力啊。”

    闭着眼睛的废物歪了歪头,语气冷静地说道:

    “而且我先前已经询问过了,可不可以做一些事,狯岳当时的声音没有拒绝。”

    “我又什么都没说?!”

    “嗯,嗯,但是我听出来了。”

    梦游中的家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仗着刚刚把人亲到七荤八素,此时力气大的是自己,不紧不慢地把手腕从狯岳的掌心里拽出来,然后顺理成章抚上对方僵硬的脖颈,在系着金色勾玉的蓝绳上摩挲了一下,随后两指并拢,顺着颈动脉向下滑落,最后堪堪落在心脏处,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用指尖勾住了心口处大开的衣领边缘:

    “你看,根本就没有排斥,所以我可以继续吗——啊,心跳声好快,是允许的意思吧?”

    允许个屁啊?!亲一亲已经够了吧?我们潜入花街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让你来睡我的!!!

    眼看着事态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狯岳堪称恼火地一拳挥了出去,这一次倒是没有被抓住拳头,虽说力道仍旧比起正常状态下显得逼仄无比,但好歹也算结结实实落在了那个废物脸上。

    漆黑狭窄的壁橱里响起了一声拳头砸到皮肉的闷响,随后是气息不平稳那个人压抑着的呼吸声,被揍了一拳的家伙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发出了一声震惊讶异的疑问。

    “……哎?好黑,呃,好挤啊,这里好热,这是什么情况啊?”

    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先前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废物四处摸索起来,语气也弥漫上了发自内心的疑惑:

    “总觉得自己好像很激动,咦,什么东西——”

    尾句说了一半就骤然间消音,大抵是眼睛熟悉了这种没什么光线的黑暗,看清楚了自己眼前究竟是谁,又或许是乱摸的手心抚到了温热的躯体,顺着边缘轮廓大致摸了摸,就意识到了什么事。

    “……师、师兄……?”

    掺杂着不可忽视的震惊与不可思议,哆哆嗦嗦的声音响起。

    “废物,终于醒了吗?”

    视野里勉强捕捉到师兄黑下来的一张脸,离得很近,甚至整个人都是一副被挟制抵在角落的模样,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手肘也被狭窄的空间限制住了行动,而他自己则处于罪魁祸首的身位,半俯着身,膝盖强硬地挤开本不应做出这样一副被打开模样的腿弯,如果颠倒个角度,这或许是师兄跨坐在他身上的姿态,不过按照此时的情况……

    这分明是他像个急色的流·氓一样,硬生生把师兄按在角落,并且利用自己的肢体关节把人锁在身底下啊!

    糟、糟糕,好棒好激动,呸,不是,是好紧张,竟然能把师兄都摆成这副模样,师兄的脸色都黑了,完全就是格外熟悉的想要起身揍他的情况……所以他究竟在梦游的时候对师兄做了什么事啊?感觉马上就要挨揍了!

    但是他自己又完全没有印象,感觉好亏啊!!!

    半天没得到回应,只听到醒过来的废物突然倒抽一口冷气,随后就开始“咯噔咯噔”上下牙打颤,大概是也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事,狯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这废物有点眼色起身让开,终于忍不住抬手又揍了一拳。

    “思考的时间也足够了吧?还不快点给我起开,想挨揍吗?有完没完了!”

    “嗷,好痛!”

    被毫无防备一拳砸在鼻子上的家伙立刻痛呼着捂住了脸,眼泪果断就飙了出来,稍微向后仰了一下,但仍旧没有什么退开起身的意图,反而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始抱怨:

    “为什么要打我的鼻子,感觉好酸好痛,眼泪都止不住了……如果流鼻血了怎么办啊?”

    “谁管你啊?!岂止想要打你的鼻子,我还想把你整个人打成残废,自己做了什么猜不出来吗?还不快点滚开去自觉点谢罪!”

    “师兄的衣服还穿着好好的,我看得出来的,最多也就是亲亲,之前不是都同意了可以亲亲了吗,现在干嘛要这么凶……”

    被恶狠狠凶了一把的我妻善逸又委屈起来,带了点微妙不忿地嘀咕一句,随后沉默了几秒钟,声音飘忽起来。

    “有、有亲亲的吧,刚刚?”

    “……你在废话吗?”

    “但是我完全不记得,这可是和师兄接吻哎,还是不用亲了就跑的接吻,我却完全没有印象。”

    清醒的废物声音染上了哭腔,分明又怂又懦弱,却也怎么都不肯退开,甚至还又向前俯身压低了一点,两手撑在他耳边,忐忑不安地问道:

    “就算是梦游的时候做的,我也没有记忆,总觉得好不公平……师兄,可以再来一次吗?”

    “……”

    清醒的时候总是这么吵吵闹闹,甚至连梦游也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说的是尊重意愿的询问,但是根本就没有打算起身的意图,语气懦弱胆小,脑袋倒是已经凑过来了,顶着一张花了妆的可笑蠢脸,明亮的金瞳在黑暗中亮着惊人的热度,还妄图用眼泪把自己伪装成被支配的弱者——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些什么。

    狯岳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随后揪住我妻善逸的领口,把人拽下来,用自己刚刚被蹭上一块鲜艳红色湿润口脂的嘴唇堵了上去。

    话语全部消失在唇齿相触之间,只留下了两人紧紧相连的,交错的温热吐息。

    第72章 动手动脚

    好舒服。

    好舒服, 亲吻真的好舒服。

    我妻善逸的脑子里彻底被这行字占据了。

    就像曾经用指腹按到过的触觉一样,师兄的嘴唇软软的,分明是从来不肯服软说话的嘴巴, 亲起来却比棉花都要柔软, 似乎是之前喝过茶水的原因,稍微带了点树叶的清新,不过不仅完全没有苦涩的味道,甚至还能尝到甜丝丝的桃子清香。

    老是骂他“废物”“垃圾”,却也很认真地在和他接吻,完全不是之前那种只敢啃一口嘴巴就要快点逃跑的待遇,这一次是师兄主动拽下他的衣领, 贴上他的嘴唇, 对齿关毫不设防,甚至很努力在迎合他的舌头的作乱——好可爱, 糟糕, 分明是脾气这么差的师兄, 但是在闭着眼睛认真迎接他的亲吻的时候,总觉得好可爱啊!

    心里立刻激动到飞起,我妻善逸顿时亲得更努力了,两手牢牢撑在师兄耳边, 俯身的幅度增加, 胸膛也更贴近了一些,几乎要和对方的心跳重合,甚至近乎直接紧密压着想要搂上去,近距离再次感受了一次师兄的胸前后, 我妻善逸的手掌便有点蠢蠢欲动想要下滑。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体会师兄的拥抱了……其实很怀念那种脸颊贴在胸口的感觉, 又温暖又柔软, 仿佛连心情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脑海中也忍不住回想曾经意外捏到的触感,那就可能就是他现在弯成蚊香的开端。

    掌心变得痒痒的,大概是男性在接吻时的本能,他现在有一种很强烈的想要抓点什么的欲·望。

    心脏软乎乎的好舒服,脑袋轻飘飘的也好舒服,嘴巴里更是好舒服,只要捕捉到师兄的舌尖,就觉得触碰到的地方都又酥又麻,忍不住想要接触更多,因为太舒服了,所以亲起来不自觉地就想要用力,恨不得直接吞掉师兄的舌头,好像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彻底把想要的东西吞进嘴巴里,然后被他囫囵吞下肚。

    彼此在这之前也没有过什么接吻经验,师兄向来对女孩子不假辞色,满脑子只想着训练,而他自己倒是像应声虫一样追在女孩子身后,无论是被骗钱还是被利用,都心甘情愿。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就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生活下去,为女孩子付出一切,一直到死掉,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最后自己想要结为伴侣、并且很认真给予他回应的,竟然是从他被爷爷带到桃山之后就看不惯他的师兄,对他表现出过讨厌与嫌恶的大哥。

    嘿嘿,不过现在的师兄绝对没有讨厌他,会允许他做这么冒犯的事情,并且很认真在回应,被亲到鼻息都在生疏地颤抖也没有推开他,仍旧紧抓着他的衣服,很努力在迎接他热情的亲吻——师兄分明是超喜欢他的吧?

    所以,稍微多做一点……应该也会被允许吧?

    一旦冒出这种想法,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撑在脑袋两侧的手掌就开始不安分地往下移,先是扣住肩膀,把本就被他的体重压制了贴在壁橱墙壁上的后背按得更加没有活动空隙,随后开始不着痕迹往下溜,一直到快要溜进领口空隙的时候,我妻善逸才从胸膛里挤出一声压抑痛呼。

    “唔——”

    肋骨的下方被师兄毫不留情并指成刀狠戳了一下,顿时就在这种脆弱的皮肉部位蔓延开刺痛,好像走路时不小心小脚趾踢到了墙角,这种没有肋骨保护且神经敏锐的地方被突然袭击,真的超痛!

    这下子连甜甜蜜蜜的亲吻都没办法掩盖了,我妻善逸颤颤巍巍地松开衔着柔软唇瓣就不肯放松的嘴巴,向后退开了一点,然后面如菜色地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好,好痛啊师兄……干嘛突然戳我肚子啊……”

    这一回想起来该怎么呼吸,表现倒没有之前狼狈,狯岳大口喘了两口气,然后才平复了呼吸,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手脚不安分的废物。”

    无论是清醒还是梦游,都一个模样,亲了没一会儿就想动手动脚,满脑子黄色废料,亲两口也就算了,他也不讨厌,但是想要得寸进尺就有点太不合时宜——这可是任务中啊,点的游女要睡他还算是工作,打发走也就没什么问题,这废物又打算干嘛?

    潜入京极屋还想敬业一把不成,居然也打算浑水摸鱼把他睡了……甚至连续两次蠢蠢欲动,推都推不开,还真以为他有那么好说话?

    “唔……只是因为太开心了……”

    一被毫不留情点出来,我妻善逸便也有点心虚,实在是没办法反驳自己当时没什么奇怪想法,因为事实也就是这样,如果师兄没快准狠给他一手刀,说不定他已经顺杆爬直接把衣服都剥干净了……

    呜呜,我妻善逸,你好不争气,谈恋爱要循序渐进的,刚接吻就想把人推倒,这么急色绝对会给师兄留下坏印象的吧,虽说师兄应该早就对他的本质有所了解,但还是觉得好难为情,根本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我妻善逸开始在内心谴责自己,捂着被戳到的肋下,干脆红着脸蜷缩着不肯抬头,不过因为他本就相当于整个覆在别人身上的情况,稍微退后点缩起来反而更加微妙,微妙到狯岳沉默了一小会儿,额角就开始突突直跳。

    ——这混蛋根本就是在把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啊?!

    “别装死,赶快给我起来!”

    狯岳咬牙切齿地伸出手,一把揪住了我妻善逸脑袋侧边强行用蝴蝶结扎起来的一个金色小辫子,在“疼疼疼头发要掉了”的痛呼中怒火中烧地把这家伙的脑袋拽了起来:“还不快点滚?等我踹你吗?!”

    是他的纵容给了这废物勇气吗?越来越得寸进尺,完全是在不分场合动手动脚,是不是该找个时候把这家伙揍一顿再说?

    很明显再耍赖下去就真的要挨揍了,我妻善逸连忙见好就收,麻利地爬起来钻出壁橱,然后一副小学生听训的模样乖乖立在一边,看起来唯唯诺诺,人怂得很。

    不得不怂,虽然只是把脸埋了上去,但仍旧感觉到师兄身上缠着乱七八糟的东西……该说多亏师兄没生气吗,要冒冷汗了,不然他恐怕没办法活着从壁橱里爬出来,真的好多凶器啊!

    剩下的心思究竟飘去哪儿就不知道了,我妻善逸手指下意识屈了屈,似乎还有点遗憾刚刚没抓到憧憬的胸口,但可以有这样的进展真的已经很开心了,听师兄的说法,也不是讨厌他这么做,所以这不就只剩下时间和场合问题了吗!

    “烦死了,废物,你脸上的粉蹭了我一身。”

    后从壁橱里钻出来的师兄也着实称得上“狼狈”,衣衫凌乱,估计和他动手动脚有很大关系,脸上也浮着一层很浅的粉色,因为肤色接近于苍白,所以这点粉色看起来格外明显,甚至嘴唇上还被他蹭了鲜艳的口脂,简直是肉眼可见的“刚刚好激烈”,就算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也给人一种超级涩情的“那种感觉”……而且都是拜他所赐哎,糟糕,一这样想就忍不住激动起来了。

    “因为被泼了水,妆花掉了,而且那个浑身肌肉的柱给化的粉也很厚……”我妻善逸小声解释道。

    “还不是你凑过来蹭的。”师兄向他这瞥了一眼,然后又露出一副“好伤眼”的嫌弃神色,用两根指头捏起自己胸前腰腹的布料,蹙着眉头抖了抖。

    然后抖下来一层白花花的粉。

    狯岳:“……”

    这就没有办法狡辩了,我妻善逸的眼神漂移了起来,刚刚的确是他把脸上一层粉蹭上去的,现在一想起来师兄还有洁癖和强迫症,简直就是太容易被就地暴揍一顿的情况……而且回想起来自己顶着这样的妆,甚至妆还已经花了,师兄能亲得下去都要感谢壁橱里根本什么都看不清吧。

    如果壁橱里是像外面一样明亮的灯光,说不定他刚一凑过去,就要被师兄一脸惊怒地扇巴掌赶走,并且还要骂他“好丑”吧。

    “真恶心……”

    狯岳额角突突跳着,低头看着自己衣服上这一团,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再抬头看看满脸嗫喏的废物,更是糟糕到令他想要掐人中的程度——本来宇髄天元化的妆就已经很恐怖了,先后经历了茶水泼脸,缩在壁橱里接吻,又在他衣襟上蹭了这么一大块,这废物现在这张脸可真的堪称惨不忍睹。

    已经不只是“丑”的程度,如果叫这废物顶着这张脸出去,会吓到人吧?

    狯岳按了按太阳穴,目光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随后落在了角落方便游女整理仪容的梳妆盒上,两步走过去打开,扒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随后毫不客气招呼道:“废物,你过来。”

    “哎?要做什么?”

    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狯岳把这张方巾叠成一块,然后冲着脸色迟疑的家伙露出审视的神色,目光从头落到脚,最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回答。

    “擦脸,然后给你重新化妆。”

    虽然说他也没什么太多了解,但好歹也不是宇髄天元那种恐怖的审美,把这废物现在这张惨不忍睹的脸简单规矩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至少也不会吓到人。

    至于之后……从京极屋发现了这么多情报,这里绝对有问题,只靠这废物估计等宇髄的老婆凉了也发现不了什么,他可能也得想想办法潜入京极屋。

    该怎么办,也女装吗?

    第73章 你刚才和女人睡觉了?

    化妆应该怎么做?

    狯岳在墙角的盒子里挑挑拣拣, 拾起了一盒脂粉。

    掂在手里很有重量,打开后是一股劣质的香味,白花花的一层, 光是看起来就不理解究竟要怎么才能让这种东西在脸皮上停留住,要用水吗,还是用油?

    话说回来, 这种脂粉都没有粘性,稍微一动就会簌簌掉粉吧?

    狯岳皱着眉扫了唯唯诺诺等在一边的我妻善逸一眼, 随后干脆凑近掐住了他的下巴,左看右看, 粗鲁地用手帕在他脸上抹了一把, 露出花了的妆容下一小块原本肤色之后, 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肤色也没有很深, 干脆就不上粉算了, 反正一张脸涂得煞白还怪吓人的。

    “师兄……?”

    “什么事?”

    “不,没什么, 就是突然凑近有点激动……”

    “这种事叫什么叫,闭嘴, 废物, 烦死人了。”

    大概是因为突然凑近, 被他捏着下巴的废物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分明刚才像个接吻魔一样啃着他的嘴巴不放, 甚至还厚着脸皮动手动脚,现在反而露出这样一副满脸涨红的表情, 搞得好像被他调戏了一样, 真让人火大。

    狯岳甩了他一对白眼, 随后继续自顾自地捏着这家伙的下巴左转右转, 沉吟良久,才缩回手,又跑到梳妆箱那里翻来翻去,我妻善逸好奇地抻着脖子想看看,不过刚一探头,就被一张飞出来的手帕糊了满脸。

    “自己把脸擦干净,废物。”

    “……哦。”

    我妻善逸委委屈屈应了一声,然后乖乖留在原地擦脸,一想到刚才还甜甜蜜蜜在壁橱里亲亲,现在师兄翻脸就不认人,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凑这么近也不说红一下脸,一点羞涩也没有,态度冷淡到和平时几乎没什么区别,他就感到一阵不容忽视的幽怨。

    ——呜呜呜,怎么好像只有他很激动啊?师兄只有亲亲的时候好可爱,又涩又温顺,亲完后就好像拔刁无情的渣男,提上裤子就走,甚至还嫌弃他心情激动很烦人,也太冷淡了点吧?

    而且刚刚还说的要给他擦脸,现在就只冷酷无情甩过来一张手帕,他还想等着师兄温柔的用手帕帮他擦呢……虽然说其实更大的可能是像搓树皮一样凶狠对待他的脸啦。

    幻想了一下自己被按着脑袋猛搓脸的恐怖场景,我妻善逸顿时打了个哆嗦——好吧,这样一想也不是很坏的情况,起码保住自己的脸皮了,而且虽然提起来好像有点痴汉和变态,但是师兄扔过来的手帕是贴身放着的哎,能感觉到体温和淡淡的皂角与桃子的清香,不亏不亏。

    终于,盯着自家师兄后背的哀怨目光收了回去,我妻善逸把脸上这一层乱七八糟的妆容用沾湿了的手帕全都擦净,那头的狯岳也挑挑拣拣捧了一怀的东西坐了过来。

    “事先警告你,别乱动,废物,不然小心我戳到你眼睛。”

    狯岳端详着废物师弟这张脸,似乎是在判断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半晌才把目光落到眼角,露出了说不准是满意还是不满意的神情。

    这废物的眼角比较圆钝,大概勾一勾就很柔和了,也算得上伪装比较方便的长相,就是以前没注意过,这家伙的眼睫毛也是金色的……能用什么颜色来给他画眼妆?

    挑挑拣拣最后沾了红色的颜膏,模仿着看见其他游女眼角上的一块红,不紧不慢地勾勒,眼睫毛因为颜色不太好办,干脆就扔着不管了,反正这废物的睫毛也没有很短,强行凑凑数也不是不行,最后再抬起这家伙的下巴,将口脂均匀且规矩地涂上,顺着唇峰唇周,在唇角填上最后一抹艳红色。

    “……”

    狯岳捧着这张完成的“作品”,用听不出心情语气命令道:“睁眼。”

    金色的睫毛抖了抖,随后睁出无辜圆润的弧度,眼尾的红色不仅没增添出该有的气势,反而衬的圆溜溜的眼睛带上了伪装该有的迷惑性……还,还有点可爱?

    略带婴儿肥所以显得柔和的脸庞轮廓,红色的唇瓣,眼尾带妆的眼角,以及清晰倒映出自己神色微怔的明黄色瞳仁……

    “宇髄那家伙是怎么画成那种鬼样子的……”

    狯岳下意识低喃了一句。

    这家伙的长相分明也没那么离谱,倒不如说,各方面都偏向圆钝的风格,以及现在就能看出趋势的童颜,就算是以后彻底凸显性别倾向,也大概是没什么威慑性的娃娃脸,现在的年龄反而格外适合这种伪装的妆容,几乎都不用多动什么地方,就可以很轻松地柔和下棱角,显露出令人心痒痒的弧度。

    ——这废物怎么就不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该多好,比起厚着脸皮动手动脚的男人,还是女人比较容易原谅做出的冒犯举动吧?

    “哎?怎么了,很奇怪吗,师兄?”

    大概是他嘟囔的一句被误会了什么,被他捧着脸的废物闻言,露出了慌张的表情,下意识就想要错开脑袋去找镜子:

    “我还以为师兄给我化妆会没那么丑,说不定还会漂亮一点,老是被骂丑真的很伤心啊,虽然说也知道自己的脸没什么潜力,所以我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啊——”

    “喂,废物,别乱动!”

    狯岳连忙目光一凛,牢牢固定住了想要看看自己现在模样的家伙的脑袋,眼神微妙地漂移了一下,虽然神色仍旧没有泄出心虚,但音调很明显底气有点不足地补充道:

    “……还没画完。”

    ——虽然说看上去顺眼了很多,也不会吓到人,但是好歹也是潜入的任务,这废物又是个男人,宇髄的妆虽然很离谱,但好歹挺安全,他总要避免会被别的男人看上指名的情况吧,不然不就露馅了?

    “还没画完吗?师兄?”我妻善逸露出茫然的表情:“还缺什么妆容啊?”

    狯岳快速低头扫了一眼这堆零零碎碎,随后果断拾起了一盒胭脂,动作豪迈地“噗噗”在他脸上扑了两大块,确定这张脸已经重新变得又土又村,能够被归类为“没人指名的丑女”之后,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语气自然起来。

    “腮红。”

    “哦,确实有这一个步骤来着。”

    仍旧不知道这两块腮红为自己的颜值带来了何等转变的我妻善逸傻呵呵地笑了起来,随后扭捏着对了对手指,带着不可言说羞涩地看向了表情冷静的狯岳:

    “那现在呢?师兄?”

    ——有心动吗?有心动吗?!刚刚他可是看见了,师兄愣了一下哎,是不是被可爱善子的美貌震惊住了?人家可是想要成为吉原第一花魁呢……而且总觉得应该趁这个机会提出点什么要求,说不定师兄就同意了呢?

    而且他在京极屋潜伏,师兄装作客人还可以偷偷见面,很容易联想到某些令他心神激荡的事情啊!这是什么地方,花街!在花街做点什么事岂不是理所应当……

    大梦想家总是不吝啬于做梦,我妻善逸脑后飘着小花花,满脸荡漾地等着师兄的夸赞,只不过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狯岳颇为满意地扫了一眼他脸上两块拳头大小的“高原红”,随后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嘲笑。

    “丑女。”

    *

    在那个废物如遭雷击的表情下满意地离开了京极屋,狯岳迅速拐进附近巷子的角落,屈起指节,在墙角的砖块上敲了敲。

    他和宇髄天元都是没有固定潜入位置在自由行动,交流信息需要通过鎹鸦,但鎹鸦也负担着与附近“隐”队员传递情报与指令的任务,所以有的时候就不得不和宇髄天元的忍兽们打交道。

    不过说起来,宇髄的忍兽老鼠还挺靠谱的。

    将一卷薄薄的信纸交给从泥土里钻了个洞露出头来的肌肉老鼠,再目送着虽然外形很一言难尽但的确很能派的上用场的老鼠钻回洞里,狯岳敛着眸沉思了一会儿。

    情报交给宇髄了,建议这家伙多去安置被抛弃游女的那种地方找找自己老婆,顺便也提到了他打算潜入京极屋——但是他怎么才能潜入京极屋?

    以客人的身份潜入也就最多能做到这样了,如果老是去点女人弹琴,又每次都拒绝服务,估计也很快就会引起注意,所以这个身份暂且没办法考虑。

    女装的话,宇髄的老婆也说过,他这个年纪身量已经在长开,光是脸的棱角就很明显透出性别的特征,想要女装可是比那个废物难上不止一筹,毕竟童颜娃娃脸和他也不怎么搭边,多数都觉得他不太好惹,这又是一个很大的难关……难不成像夜斗一样,伪装成做粗活的工人?

    等等,夜斗?

    突然福灵心至,狯岳顿时就想起来前一阵子潜入花街的时候,同样是在京极屋,夜斗那家伙一边兼职画春画的不正经画师,一边偷偷摸摸去赚五钱的打工费,并且还放话说过,就算是他这种男人,也能画成毫无破绽的花魁。

    好歹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就算不怎么靠谱,说的话其实也都没出过什么差错,他自己当然对所谓的“花魁”没什么兴趣,不过如果能没什么破绽潜入……女装一把也不至于多排斥。

    抱着这种想法,狯岳微眯着青瞳扫了扫四周,确认了四下无人无人之后,低声开口呼唤道:

    “——夜斗神。”

    ……

    虽说是拥有一半神器的特质,但好歹也是确确实实的此岸活人,狯岳的身份其实比较微妙,如果捏着鼻子认下“信徒”的身份,呼唤神明的名字,也是的确能够传递到神明耳中的,并且还不会被遗漏。

    毕竟夜斗只是个信众小猫两三只的寒酸祸津神,比不得那种每天有成百上千信徒祈愿的神明,只要叫了名字,就一定会被听到,并且火速赶来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百——毕竟这家伙还要靠给人打零工赚那五钱。

    “收到!这里是伟大的夜斗神,请问有什么——哎,狯岳?!”

    一个转身就冒出来的祸津神手里还捏着一只沾了墨水的笔,脸上也蹭了两块黑,也不知道刚刚是在画些什么古怪微妙的东西,被呼唤的时候倒是格外敬业,一张营业笑脸几乎无懈可击,如果忽略掉他看见狯岳之后立刻“腾”地惊悚后跳了一下的话。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叫你很奇怪吗?”

    狯岳的眼角抽了抽。

    干嘛这么震惊,虽说的确是第一次呼唤这个家伙帮忙,不过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他有没有说过什么类似于绝对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这种话,甚至之前也没明确拒绝过,现在这幅震惊的表情,搞得他心情都微妙了……

    “不,不是这个。”

    夜斗的表情仍旧停留在“惊悚”上,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离,神色越来越古怪,最后颤颤巍巍指了指他的脸:

    “但,但是,狯岳,我真的很震惊,本来以为你没这方面兴趣来着,或者说我以为你会和你师弟有点什么……你刚才和女人睡觉了?”

    ——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

    狯岳疑惑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抬手蹭了一下嘴唇,随后低头看见手背上赫然一块很有存在感的口脂红痕,神色也复杂了起来。

    ……怪不得出来的时候好多人都用那种暧·昧的“我们都懂”的目光看他,那废物怎么回事,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顶着一嘴蹭上的口脂出门,都不提醒他擦一擦的吗?!

    第74章 你竟然有沟啊

    “……不是, 你想多了。”

    一想到自己顶着这么一片很显然是亲上来的口脂,在那么多人面前路过, 狯岳就觉得指节有点痒——啊,该死的,那废物是故意不告诉他的吧?现在绝对还缩在京极屋偷偷笑话他,看他笑话就那么有意思吗!

    混蛋,等成功混进去了,一定要找个机会把那家伙揍一顿。

    狯岳恶狠狠地蹭了蹭嘴,直到把嘴唇上可能蹭到的所有口脂都擦了下去才罢休, 夜斗就在旁边神情复杂地看着,末了还讲了句风凉话, “有这么大仇吗, 现在蹭得比刚才都红。”

    刚才看起来好歹是和女人亲过,算得上来花街的男人的基操了, 现在蹭干净反而感觉更有点糟糕,而且这人究竟怎么回事啊,一提起来这件事, 居然耳朵尖还红了,透出一股浓浓的微妙气息……不会真的和哪个女人恋爱了吧?

    讲真的, 夜斗以为狯岳和他那师弟能成来着,就算之前在列车站是隔着挺远看见的, 那个金毛一股冲天酸味也不容忽视。

    再想想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预兆了, 哪有正常人能把“结缘”听成“结婚”的,说的是彼岸此岸结缘的事, 狯岳的师弟硬生生能脑补成和自己师兄结婚, 就算他不是姻缘神而是祸津神, 也不至于连这小苗头都看不出来……所以这难不成是他师弟失败了?

    “你在那胡思乱想什么东西。”

    眼看着夜斗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甚至肉眼可见的“看错你了你竟然移情别恋”,狯岳的嘴角抽了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是女人亲的。”

    夜斗大惊失色:“那难不成是男人——”

    师弟,你这输得也太惨了,输给女人也就算了,输给花街的男人算什么事,金毛败犬吗?

    “……你可以不要那么发散自己的思维。”

    眼看着这个不着调的祸津神一副“看不出来你还会和男人鬼混”的震惊表情,狯岳连表情都保持不住了,毫不留情一脚碾上了这家伙的鞋尖,然后在杀猪一样的叫声中感到了久违的宁静,幽幽吐了口气。

    “我记得你说过很擅长伪装,我这边有任务,需要潜入京极屋内部,能不能把我伪装成女人?”

    “这没什么问题。”

    夜斗也抱着被踩痛的脚正经起来,上上下下扫视了他几眼,点了点头,“区区女装,对夜斗神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毕竟最麻烦的困难你都没有,脸还长得不错,如果真的来个一米九的肌肉壮汉才是个挑战,大概声音会有点问题,会伪音吗?”

    “会。”宇髄教过。

    “那就万事大吉,保证你能成为花魁的有力竞争对手!”

    夜斗立刻神气地一抹鼻子,然后拇指往边上的巷子口一比:

    “正好我最近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打算,走,去我那里,给你化妆——要不要起个花名,狯酱?狯子?听起来有点奇怪,你说玉子或者稻姬怎么样?”

    “……”

    这神,也太积极了点吧。

    *

    夜斗之前就在花街出没过,给京极屋打过杂,现在已经混成了画不着调春画很有一套的画师,虽说他本人没有被记住,但是他画的画倒是很受欢迎。

    并且很罕见的,这家伙有一阵子没有换地方,按照狯岳对这家伙的了解,他应该是满地图流浪的那种类型,去各个神社蹭住,没有固定落脚点,能在一个位置停留超过一个月都算时间久,能在花街停留这么长时间,很显然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吧,那个‘万世极乐教’的事情。”

    被询问到这点,夜斗的表情也复杂了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教会的人受谁指使的,最近对很多不出名的小神追查得很紧,那些有神社的神明不去拜,反而四处找我们这种没什么人信奉的神明……按理来说此岸活人在无缘的情况下没办法发现我们,除非是和彼岸有关的家伙在指使。”

    彼岸出现的这种情况,很难不令人联想到神明间的彼此吞噬,在众多信仰没落的情况下更是屡见不鲜,但把主意打到祸津神身上倒有点奇怪,要么是有自己的打算,要么是其实并不太了解各种神明的差别——不过能与彼岸有关,并且指使活人为自己做事,后者的可能性其实很低。

    “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花街,在这里就算已经被那个什么教会的人渗透,也很难找到我,估计最近一阵子我都会在这里待着,不会挪地方。”

    索性夜斗也懒得去猜其中渊源,如果真的被盯上,对方能不能打的过他还不一定,所以也没有感到很有危机感,甚至对于狯岳来找他伪装女人这件事更兴致勃勃,跃跃欲试想要大显身手。

    “那种东西避避风头就好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又没涉及到此岸彼岸的界限,其实好办得很——反正,也不至于是此岸的什么鬼想抓个神来尝尝看吧?”

    ……

    夜斗对自己的处境看法还挺乐观的,索性都是彼岸自己的事,自认为是个纯正半个此岸活人的狯岳也没有多问,中途夜斗还若有所思拐了个弯,去买了件绘着大片大片椿花图案的绮丽女士和服,放话说花魁级别的女人一定要穿艳丽的衣服,普普通通的和服可配不上他的优秀变装技术。

    狯岳:“哈?为什么要去和花魁争,我只是潜入……”

    没必要这么认真,只要不会被发现是男人就可以了,搞得这么隆重,岂不是很吸引眼球,到时候他还怎么打探消息,一举一动都会被注意吧?

    “……想要不被注意,那可能不太容易。”

    然而夜斗若有所思扫了扫他的脸,毫不迟疑否决了他的打算。

    “你这张脸就挺显眼的,如果想要完美接近女人,就要向看起来很艳丽的方向打扮,不然就很容易暴露出凸显性别的棱角,要么被发现,要么被注意,你只能选一个。”

    狯岳的整张面相都是锋锐的线条,想要柔和下来格外困难,所以只能努力把锋利模糊为艳丽,其它的风格大概是做不到的,毕竟谁叫他自己就长了这么一张脸呢?

    “还好两鬓的发丝比较长,可以遮挡住一些脸颊的线条,头发可以接上一个假的,扎起来就没人会发现了,眉毛需要刮细一点,倒是身材也是个问题,肩膀近看有点宽,怎么说也是个男人……那就只能转移注意身材的地方了吧?”

    彻底进入了变装大师模式的夜斗蹙眉沉思,屈指在狯岳紧绷的肩膀后背分别敲了敲,随后突然福灵心至,猛地握拳一敲掌心,语气期待地催促起来:

    “快,狯岳,你试试用布条缠一缠胸口,看看能不能挤出像样点的胸。”

    狯岳:“……?”

    狯岳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夜斗爽朗地重复:“我说你试一试,能不能挤出像女人的胸。”

    “……”

    这又是什么白痴一般的建议,男人挤出女人的胸,这祸津神脑子没问题吧?

    这提议简直离谱到令人无语的地步,狯岳的眼角都跟着一起抽搐了起来,但在被彻底进入角色的祸津神催了半天,不情不愿地这么做了之后,狯岳也彻底陷入了沉默。

    ——还真的能啊???

    狯岳低头看了眼很有迷惑性的一条弧线,露出了茫然的神情,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无意间窥伺到了什么奇怪的新世界大门。

    是胸肌没错……难道他最近修行不够努力,导致肌肉变软了?要不然为什么能硬生生勒出这种诡异的形状,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恶心啊。

    旁边的夜斗情不自禁比出了大拇指:“真不愧是狯岳,竟然能挤出来沟,好多女人都做不到,你不装女人真是可惜了。”

    “……”

    虽然是夸赞,但狯岳觉得掌心痒痒的,有点想要打人。

    “这样的话可以松一点胸口的衣领,只要露出一点,别人注意的地方就不是肩膀了。”

    示意狯岳把绘了大片椿花的和服穿上,夜斗又当着他的面展开了装满瓶瓶罐罐的梳妆箱,也不知道一个男性祸津神为什么会备着这种东西,狯岳表情复杂地被按着坐在了梳妆镜面前,看着手法格外专业的祸津神对他的脸露出了蠢蠢欲动的神色。

    “由我亲手打造出的花魁,想一想还真是令我激动……”

    一字排开满桌的胭脂水粉,夜斗食指指缝里各自夹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刷子,冰蓝色的瞳仁冷冽如刀,熠熠生辉,背后燃起了熊熊的胜负欲。

    “放心吧狯岳,我绝对、绝对、会把你打造成能和京极屋的蕨姬一争高下的美艳花魁!”

    狯岳:“……”

    倒也不必……

    ——

    被师兄毫不留情亲完就扔,不得不再次回归为去学弹琴弹三味线的新人“善子”,我妻善逸在之后一整天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就连和他一起学弹琴的女孩子们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没什么能说出来的理由。

    哈哈……总不能说他因为没有把师兄推倒,所以感到焦急和遗憾吧……这样一定会被当做变态的,绝对不能说!

    我妻善逸连忙捏着嗓子开始左右而言其他:“说、说起来,今天没有见到遣手婆婆呢……”

    “因为刚刚新买进来了一个很美的女人,所以遣手婆婆很高兴,准备挑几个女孩子去照顾新来的大姐姐。”

    和他聊天的女孩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刚刚我没有敢凑上去,因为也不知道这个大姐姐会不会是像蕨姬花魁一样容易发火,大家都很害怕被挑去照顾她来着。”

    这么说着,女孩子突然提出了建议:

    “大家都在新人那边,所以也没有人来教我们弹琴了,果然还是很好奇新来的大姐姐有多漂亮……善子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第75章 鬼姬

    于眼尾点缀艳红色妆料, 顺着眼角上扬的锋锐弧度挑出斜飞向上的艳色,再将刻薄抿住的薄唇勾勒成饱满上挑的角度。

    后脑的发间被插入细密的齿梳,连接着瀑布一般顺滑的黑色长发, 为不被注意到头顶发丝长度的特殊, 所以直接将伪装进的长发与顶发束起,扎成流畅高挑的一束, 再经由六支鲜红色珊瑚发簪点缀, 灯光折射时会反出暧昧的光线,像是从脑后展开的迤逦扇面, 华丽又引人绮想。

    额前发丝暂且沾取发油顺上,只余下些许碎发用作柔和气质,鸦黑色的鬓角本就偏长, 顺着两颊垂下, 虚虚遮住脸颊的棱角, 用以柔和脸侧线条的弧度, 青绿色的瞳孔在灯光下近乎镶着一层冷蓝色的环边。

    侧面望过去, 反不出一丝光线的漆黑睫毛与近乎无血色的冷白皮肤对比,更显得黑白分明,透着一股诱人衰败糜烂的氛围。

    绘着大片大片椿花的和服裹住苍白的躯体, 将肩膀盖得严严实实, 却露出了一小片的胸口, 红色椿花图案映衬着苍白的锁骨,微微显露血管颜色的脖颈, 以及白得晃眼的胸口——重点是胸口那一条几乎能吸引所有人视线的深沟。

    “好像打扮得稍微有点过头了……”

    夜斗捏着细细的刷子, 盯着自己眼前的“作品”,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狯岳也太适合这种风格了吧, 说实话, 一开始打算的打造出堪比蕨姬一样的花魁,也只是他的夸张说辞,毕竟怎么说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气质锋利到不好惹的男人,五官的精致程度比不起天生柔和细腻的女子……但是也没想到,狯岳这家伙的气质经由换装这么一折腾,直接在某些方面放大了无数倍。

    这种危险、艳丽、锋锐、颓败,又迷人的感觉……仿佛一只化为人形的艳鬼,简直不能再适合披着漆黑金纹十二单,被拦在层层帘幕后,端着一只描金长杆烟斗,冲着砸下重金只求一见的男人讥笑吐出一口烟雾,然后用沙哑音调说“滚”。

    而且,估计这声“滚”,都要无数男人哭着喊着砸钱也想听呢。

    “花名考虑的怎么样了?稻姬?玉子?还是狯酱?”

    夜斗最后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庆幸起来他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不然这可真是逼人弯曲性向……也不知道狯岳那个师弟有没有运气看见这一幕了,估计见到的瞬间就要直接飙鼻血倒地了吧,杀伤力太强,实在挡不住啊。

    “那都是些什么蠢名字。”

    端庄坐在梳妆镜前的“艳鬼”缓缓睁开眼,凝神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夜斗,你是不是会换头……”

    “——不是啊!没有,你仔细看,的确是你自己的脸!”

    骤然被肯定了化妆技术,但是却并没有被夸奖的好心情,反而感到了格外不安,夜斗连忙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以难言的紧张感哆哆嗦嗦说道:

    “就,就是那什么吧,可能你天生就很适合女装,又有沟又有脸什么的……啊,糟糕,好紧张啊,下一个吉原的花魁就要从我手底下诞生了吗?第一次做了这么大一单生意,好激动,好羞涩,能不能也给我取一个化妆之□□号,总当祸津神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倒是看不出是男人了,但是这副模样我怎么去打探消息啊?!”

    狯岳额角鼓起一枚青筋:

    “我还要探查花街里存在的鬼,就这副模样,别说潜入调查了,出个门都很麻烦吧?”

    别到时候一只鬼没查到,反而被架着去当了个劳什子花魁,说真的这张脸真的是他的吗?就算是自己看到也有心跳一窒的错觉,这种变装程度也太恐怖了一点,到时候带着废物去接头,宇髄天元还认得出他了吗?

    “最完美的伪装是让对方来调查你,只要你想办法吸引你想调查的鬼,不也能不暴露吗……”夜斗很显然不想让自己手下这一“艺术品”蒙尘,不遗余力劝说起来,“而且你也不想被发现鬼杀队身份吧,等着鬼来调查你,这样不就更有迷惑性了?”

    “哈?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

    狯岳立刻怒目而视:“鬼藏在花街里,作为客人都查不到消息,那就只能隐藏在更深层次的游女中,要怎么做才能让伪装成游女的鬼送上门来,我又不是鬼,根本都猜不到——”

    话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狯岳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就保持着怔愣的表情不动了。

    鬼会对同类拥有排斥心理,所以只要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另一只“鬼”,多半都会找上门赶走,人类伪装鬼做不到,因为鬼能分辨出人类的气味,但狯岳自己其实是半个神器,身上的味道还挺有迷惑性的,所以想要达到这种情况似乎也不是不行……

    倒不如说,看着镜子里夜斗给他画出来这一副阴间艳鬼模样,反而格外有优势。

    “……你刚才问我花名取什么来着,对吧。”

    狯岳换了种微妙的语气,莫名平静地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然后若有所思眯了眯眼。

    “那不如就叫……‘鬼姬’。”

    *

    虽然说喜欢看漂亮大姐姐都是人之常情,不仅男人喜欢看,女孩子也很喜欢看,但是我妻善逸自认为师兄的伴侣(相当自觉地自领了身份),还是觉得要专一比较好,就算是在花街,也应该规矩一点,不去多看别的女人吧。

    毕竟,虽然现在这么说有点早,不过这也是迟早的事,他怎么说也是有老婆的人了呢……嘿嘿。

    但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拒绝,和他一起弹琴的女孩子落下话音就拉着他的袖子跑出了门,我妻善逸只来得及匆匆把三味线放下,就被拽着袖子一路小跑,连拒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啊,真奇怪,为什么女孩子对去看漂亮大姐姐这种事要比男人都积极啊,感觉拽着他的女孩子完全就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连看帅哥都没有这么兴奋吧?

    完全是被拽着藏到了拐角边,那边的空地的确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中心的景象围地密不透风,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隐听到遣手婆语气兴奋地嚷嚷着什么“这个价钱买到真是值了”“京极屋这样绝对就是吉原最有派头的店”之类的话,透着很浓厚的喜气。

    “这么美的女人可不能随便放出去接客,要按照花魁的标准教导,快去收拾出来一间宽敞的房间,然后给她准备两个孩子伺候起居——我的眼睛可是毒得狠,能拥有这种脾气的女人绝对不是什么贫民家里养的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什么没落家族的女儿,因为入不敷出才卖出来。”

    满面喜色的遣手婆却没在中间待上多久,很快就挤了出来,拽着个大概是管杂事的男人,面色凝重起来说道:

    “虽然名字诡异了点,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可是最喜欢这种女人,愿意恭恭敬敬地捧着,送礼物送金子,光是求见金就能收上不少,可一定要让她安安稳稳呆在这里挣钱,别想着像雏鹤那样逃跑……所以,记得让她的房间离蕨姬花魁远一点。”

    我妻善逸的耳朵一瞬间就竖了起来。

    ——提到了“雏鹤”?是那个音柱的老婆,原来在京极屋这些人的眼中,失踪的雏鹤是自己逃跑的吗?

    ——而且,为什么要提到远离蕨姬花魁,颇负盛名的花魁竟然会是喜欢打压新人的类型吗?

    他的脑子太笨,根本想不到这两点情报能够引出什么消息,如果师兄在就好了,可惜师兄现在也不知道会在哪儿……说不定已经逛去别的店铺点女人听琴曲了。

    一想到这里,我妻善逸就开始心里冒酸水,然而他的酸气也没冒了多久,就被强行打断,因为在下一个瞬间,那边围了好几层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靠向他们这边的人流格外自觉地分散开,让出了一条可以容纳一人经过的道路。

    “我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伺候的家伙有一个就足够了。”

    声线略微沙哑的女声还带着从语气里透出来的颐气指使,用六束珊瑚发簪竖起长长缎面黑发的女人缓缓走上前,眼尾扬着艳丽的红,拖着身上华丽繁杂的大片椿花和服,不紧不慢地说道:

    “长得丑一点,蠢一点,身材结实一点,最好会点乐器,闲暇时能给我解闷。”

    我妻善逸突然就瞪大了双眼。

    艳色的眼尾红,苍白到近乎毫无血色的皮肤,饱满鲜红的唇瓣,两颊垂下的稍长鬓角,冷青色的锋锐瞳仁,将颐气指使与高高在上的厌弃体现到淋漓尽致的五官——这、这不是师兄吗?!

    为为为为什么变得这么好看?!不、不仅仅是这个,胸好大、呸,不是,为什么会穿女装?!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京极屋,为什么打扮的这么漂亮?!为什么没和他提起来过啊?!!

    糟糕,师兄女装的冲击力也太大了,就连心里的尖叫都语无伦次起来,如果不是心声听起来一模一样,我妻善逸甚至都有点不敢认——真的毫无破绽,而且好漂亮,漂亮到令他脸红心跳的程度,心脏跳动的频率快让他昏倒了,胸还这么大!

    怎么做到的?!眼神都快移不开了,而且为什么要这么毫不设防露出来,干嘛要让别人看啊?!!

    我妻善逸抹了把下巴,确认没有摸到口水,才连忙猛吸了一口气,迅速回想起来刚刚都听到了什么,他记得是要找人伺候起居对吧?那岂不是要和师兄住在一起,怎么可以让别的女人和师兄住在一起?!!

    说起来,师兄刚刚提到的要求是什么来着,长得又丑又蠢,身材结实,会乐器,对吧?

    这不就是自己吗,还等什么,快上啊,我妻善逸!

    第76章 为什么突然脱衣服

    新来的鬼姬一定很不好惹。

    单单是只出口了两句话, 就把带刺的性格体现的淋漓尽致——谁家被卖进来的女人还有这么大脾气啊,该不会又是一个性格堪比蕨姬花魁一样的家伙吧?

    这话一出,原本一齐围在附近的女人们齐齐变了脸色, 想见识一下会成为京极屋赚钱的第二个顶梁柱倒是没错, 但是这种脾气的女人,谁也不想被安排过去侍奉起居, 万一又是一个堪比蕨姬的家伙,动辄挨打挨骂, 那这可就是一个彻头彻尾谁上谁倒霉的差事了。

    就连拉着我妻善逸想来看看漂亮大姐姐的女孩子都瑟缩了一下,大概是想到了被安排照顾蕨姬花魁那几个女孩子的下场,小心翼翼拽了拽聚精会神仍旧往那里看的“善子”, 用压抑的气音小声说:

    “我们快走吧,善子。”

    新买进来的“鬼姬”大姐姐的确好漂亮, 和一直以来见到的花魁们都不同, 眉目并不温婉柔媚, 甚至是完全称得上攻击性极强的锋利与浓艳, 脸部线条也更为冷硬,简直带着扑面而来的危险气息, 如果是欣赏美貌的确让人移不开眼,但如果要整日相处, 照顾起居……那果然还是要先考虑一下会不会被打骂吧?

    好心的女孩子是这么想的, 只要她和善子趁着现在偷偷离开, 遣手婆婆想要挑人选也要过一阵子才会考虑到她们那边练琴的一批,比起在这里待着安全了不是一星半点,但很可惜, 善子似乎并不这么想。

    “抱歉啊, 可能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因为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善子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恍惚间听着似乎有点像男孩子的声线,不过这种错觉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在下一刻,缩在拐角的女孩子就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原因无他,不过是手指刚刚还轻捏着的黄色和服衣角顿时消失不见,几乎化作一道金色闪电飚了出去。

    “让我来让我来!”

    原本和她一起躲在墙角的善子直接整个人就窜了出去,一路狂奔,顶着头顶两个扎起来的金色小揪揪,浑身飘着荡漾的气息,猛扑到了正端着仪态,高高在上的“鬼姬”面前,就差滑跪去抱人家的大腿了。

    “我,我很蠢的,以前就老是被骂蠢,看我的脸,也很丑对吧?而且我还会弹三味线,也很有力气,手臂上都是肌肉,所以请一定让我来,这是我一辈子的请求,拜托了!!!”

    ——和扮成这么漂亮女人的师兄住在一起,穿衣打扮睡觉洗澡都不避着,这个人选除了他不做考虑!这是他老婆!都让开,让他来啊!!!

    “……”

    懵在原地的遣手婆很显然被吓了一跳:“你是那个,昨天新进来的……善子,对吧?倒是长得很平庸,看起来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鬼姬说出来这几句话,无论是谁都能听出来这女人绝对不怎么好伺候,现在这一圈人全都缩在后面不敢出声,生怕被她点去当这个倒霉蛋,能在这个时候冲出来说选自己的家伙,很明显脑子应该不太好用。

    “那,那就你吧。”

    左右这么丑的女孩子也没有客人会指名,倒不如直接废物利用,扔去伺候不好相与的鬼姬,抱着这种想法,遣手婆也迟疑地敲定了下来,随后犹豫地看向没出声的当事人:

    “不过这孩子昨晚才来,可能不太周到,需不需要我再安排一个——”

    “——不需要。”

    鬼姬毫不犹豫打断了她的话,涂了艳红色眼尾妆的眼角斜斜向下一瞥,漆黑的鬓发在脸颊边晃动了一瞬,冷青色的瞳仁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随后鲜红的唇瓣里就吐出了刻薄的话语:

    “人多的话简直吵死人,让我心情不好,可是想教训人的,有他——她、有她一个蠢货就够了。”

    ——居然直截了当说了心情不好还会教训人,真是性格好差的女人啊。

    围观的人们顿时心中冒出了凉嗖嗖的感慨,果然,长得好看的女人都很恐怖,蕨姬花魁这副模样,新来的鬼姬居然也这副做派,这个黄色头发的丑女孩还真惨,居然刚进来就被挑去照顾性格这么恐怖的家伙……

    真倒霉啊。

    *

    真幸运啊。

    能这么顺利就被师兄带走,之后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甚至睡觉都在一个屋子里,可真幸运啊。

    我妻善逸荡漾地想道。

    遣手婆婆之前可是说了,要有好一阵子不需要师兄去工作,也就是说,现在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师兄,只有他能在屋子里面看到,别人谁也没机会窥伺。

    无论是妆后漂亮到不可思议的脸,还是触感良好的皮肤,甚至是不知道为何那么显眼的胸口……别人可都看不见的!

    即便是毫不迟疑就被打发带走,我妻善逸的后背也仍旧飘着飞扬的粉色小花花,完全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直看得给他们引路的游女面露不忍,完全是一副“该不该告诉这个蠢孩子她跳进火坑”的纠结表情,不过在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鬼姬”后,立马一个哆嗦,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京极屋里的人生怕再出现在鬼姬的视线里,忙不迭就送两个人去了一间很宽敞的和室,需要什么东西都由他们负责搬送,“善子”的任务只要在鬼姬面前吸引所有火力就好,甚至连活都不用干。

    如果他们真的是来京极屋混日子的女人,那可就真的是天胡开局的躺平人生了。

    只可惜,两个人不仅不是来当游女的,甚至连女人都不是,在亲耳听到引路游女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我妻善逸便收回了凝神倾听的耳朵,在身后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中傻笑着转过脸:“师兄,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也潜入京极屋了啊?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比方说师兄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胸也能模仿这么像……等等,但疑惑颇多的我妻善逸却突然戛然而止,把所有话都憋回了嗓子眼里,最后甚至是一句问题也没问出来。

    因为他下一瞬就猛地提高了音调,双眼顿时惊诧地瞪大,震惊到差点破音:“啊啊啊啊啊!师兄你在干嘛啊?!!”

    在他转过身后,面对面距离不足两米的地方,面相锋利带攻击性,妆容浓艳逼人的“鬼姬”正动作干脆利落,无比自然地……扒开了自己上身的和服。

    顺理成章地,无比自然地,将上半身的衣服顺着领口往两边拽下,露出带有男性流畅肌肉线条的肩膀和手臂,被布条缠裹的胸前,最后让上半身松下的和服被拦在腰间的腰带挂着坠在腰上,挡住没入到腰带下的流畅腹肌。

    “哈?吵什么吵?这么大声,耳朵都痛了。”

    狯岳不耐烦地瞪过去一眼,染着艳红色的眼尾挂上了浓浓的嫌弃意味,刚刚听起来还沙哑带韵味的成熟御姐音已经完全透出原本属于男性的声线,毫不客气地贬低道:

    “你是蠢还是瞎,看不出来吗,我在脱衣服。”

    等等等等等等?!师兄这么主动的吗?!这才刚进房间啊,立刻就脱衣服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进度太迅速连他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啊!!

    我妻善逸立刻就满脸通红,讷讷地低头对起了手指,只不过眼睛很诚实在向上瞟,死死盯住了裸露出来的苍白皮肤:

    “就,就是感觉有点意外……因为师兄之前不是还不同意嘛,现在这么急,屋子里还什么都没有呢,被褥也要过一会儿才能送来……”

    听懂了潜台词的狯岳:“……”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你开个瓢,好知道你这废物脑子里装着什么。”

    狯岳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都是废料吧?但凡是个正常人,也不会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这么荒唐,你被春画洗脑了吗?”

    潜入京极屋不是让你融入京极屋,满脑子只想着睡觉的家伙已经鬼杀队队员失职了吧?这废物还记得他们潜入进来是来寻找鬼的,而不是融入成为京极屋这种桃色圣地的一员了吗?

    “但,但是师兄突然开始脱衣服,很难不那么想啊……”

    我妻善逸小声反驳了一句,随后立刻就被一个眼刀飞得头晕目眩——糟糕,往常师兄飞他眼刀感觉很可怕,但是现在,师兄化了这么漂亮的妆,无论怎么瞪他,都感觉像是在抛媚眼啊!视觉冲击力太强,感觉快要流鼻血了!

    “穿这种衣服简直难受死了。”

    然而狯岳完全没有注意到废物师弟满脸通红捂住鼻子的反应,松开了上半身把肩膀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之后,抬手就拆下了为了勒出像女人的胸的布条,带着捆在肩膀以及上臂密密麻麻的凶器,拄着下巴松了一口气。

    装女人可真是一门体力活,布条勒得他喘气都费劲,还要努力保持优雅的体态,连走路都要不紧不慢迈小步,嗓子也要捏出那种古怪的细音,甚至连喉结周围都被糊了一层和他肤色相同的粉膏,只为了不暴露出男性特征……大概也只有这种屋子里除了废物没别人的情况下,他能暂时把这么一堆喘不过气的东西卸下,稍微放松一点吧。

    “一会儿如果有人来就由你打发走,记得营造出一种不愿意见人的感觉,顺便透露一下‘鬼姬’在白天要整日睡觉,只有夜晚肯露面。”

    对自己目前的模样毫无自觉的家伙皱着眉说道:

    “另外记得,也要让别人发现‘鬼姬’不爱吃东西,送过来饭食最后大半都要你解决……让我想想还需要什么,透露出有血迹?好像有点太快了……”

    狯岳努力思索着,不过还没等他想到点其它的东西,自己倒是首先注意到了旁边的废物半天没有回话,不怎么耐烦地把目光扫了过去:“平时吵得烦人,现在怎么就不会说话了,你这——喂!怎么回事?!”

    目光随意一瞥,却发现了令他惊诧的情况,狯岳“腾”地站起身,满脸诧异地凑近一点,掰着我妻善逸的脑袋看了看,语气不可思议起来。

    “莫名其妙的……怎么就流鼻血了?”

    这下倒是不用再放在之后透露了,立刻就能伪造出“鬼姬”的房间有血腥味的情况,这废物的鼻血来得还真及时……刚才撞到了吗?

    ……

    浓稠艳丽的妆容,堪比花魁的美貌与气质,连头发都用了不知道什么办法扎成长长的辫子,脖子以上看起来是美艳的女人,向下却是彻头彻尾的男人,声线也格外熟悉,上半身还毫不设防地裸露着,无论是苍白的肌肤,比起常人要更有料的胸肌,流畅的手臂线条,顺着收下腰线的有力腹肌线条,最后没入到严严实实紧系在腰上的宽大和服腰带……

    糟糕,这不是更让人兴奋了吗。

    第77章 该睡觉了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不得这么刺激的景象, 我妻善逸的鼻粘膜没有守住最后的防线,其实也应当情有可原。

    毕竟怎么说,他也是十六岁多正值青春身体健康的男性, 况且大正年间,十四五岁就可以结婚生子, 该懂的事情全都懂了,如果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才叫大事不妙。

    “总能见到你这蠢货在流血。”

    狯岳皱着眉钳住我妻善逸的下颚,动作不怎么温柔地随手抓起一块布,在他下半张脸的血迹上狠狠蹭了几下,随后不耐烦地干脆把布一按, 示意一副痴呆相的废物自己捂着:

    “撞到后背要流血,天气太热要流血, 和别人一起修行对练也会被打得满脸血,现在什么原因都没有,居然也会流血, 真是废物到家了,给老师抹黑。”

    “……”

    我妻善逸不敢反驳,默默捂住鼻子上的布料, 一个字也没敢说。

    才不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呢……血气上涌不是原因吗?换谁看了这幅场景不要流鼻血啊, 分明赤着上身, 却缠绕了数条白色绷带, 将流畅的肌肉线条凸显得明明白白, 胸口一圈更是因为勒得太紧,还能看见苍白皮肤上的勒痕, 就算是有吓人的凶器, 在这种氛围下也觉得更增添了点情调, 咳, 就是说,带刺的老婆这不是更带劲吗?

    而且还是穿了这种漂亮的女人衣服,画了那么漂亮的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激动,又只脱了上半身,手心都痒痒的,真的好想去帮忙啊,虽然说敢这么做的话肯定要挨揍。

    不过除此之外,感觉还有很多很多福利来着,比方说这段时间肯定要一直待在一起,师兄之前也允许了亲亲,那么多来两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又比方说睡觉的问题……这只有一间屋子哎,岂不是要一起睡了!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个被窝……

    脑回路异常活跃的我妻善逸立刻就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堵着鼻子的时候甚至感觉已经停下的血流又有蠢蠢欲动的趋势,连忙默念“反正早晚的事善逸你出息一点”,这才阻止了卷土重来的鼻血。

    在我妻善逸大梦想家的时候,狯岳食指勾着一枚苦无的末端柄环,将这一柄凶器在手指间翻迁转动几乎快甩出花来,沉着脸思索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对了,你和宇髄下一次接头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唉?”突然被问到这个,我妻善逸愣了一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回答:“按照一开始定下的时间,大概是后天晚上。”

    虽说宇髄天元从鬼杀队带来帮忙的只有他们三只,但附近传递消息的“隐”成员数量也不少,只不过是混入花街比较有难度,在自己老婆失踪的情况下也不能完全指望花街里的消息,“隐”那边捕捉的蛛丝马迹也不放能过,毕竟吉原自己并没有生产能力,这么多的花店与游女,与外界出现交流的需要还很多——就比如说最近进驻的“万世极乐教”,因它只招收女性教徒,所以和吉原的关系就格外密切。

    “后天我和你一起去。”

    狯岳毫不犹豫就拍板定了下来,目前暂且也不知道他通过忍兽老鼠传递消息能否被接到,宇髄天元的移动速度飞快,忍兽其实是被分散各自有一小波跟随了每个人,传丢消息、甚至于被发现篡改消息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为了确保不出意外,还是见面商议更为妥当。

    “记住我刚才告诉你的任务。”

    大抵还是觉得不放心,狯岳又重新强调了一遍:

    “伪造出‘鬼姬’不吃人类食物,对白天深恶痛绝的假象,血别擦太干净,留下点能被注意的味道,有人问你的话,你就装作很恐惧的表情,然后什么也不说——虽然是个废物,但是闭嘴总会吧?”

    “只有炭治郎的演技才很糟糕,我还是没问题的。”我妻善逸嘟囔道,“所以说师兄潜入进来是为了装成‘鬼’吗,怪不得起了这么奇怪的名字……”

    ——“鬼姬”哎,光是听上去就觉得后背凉嗖嗖,虽然说配上师兄的脸会觉得莫名很合适,但还是有点阴间,有点恐怖。

    “鬼对调查的鬼杀队队员会隐藏身份,能在吉原潜伏这么久,宇髄的老婆们都用了那么长时间才传递出这些消息,指望你们几个废物还不如指望撞大运……总之,我们短时间想要得到情报恐怕不容易,只能另想其他的招数,如果能引得鬼主动来探查消息再好不过,不行的话也可以继续收集情报,反正都不碍事。”

    狯岳难得耐下性子,语气平静地回答,手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甩着手指上挂着的苦无,即便锋利的刀刃像穿花蝴蝶般飞舞在手指上,但仍旧没伤到皮肤一丝一毫,苍白的指节搭在漆黑的刃面上,色彩对比鲜明到令人头晕目眩,直看得我妻善逸眼睛发直。

    ——啊,视线忍不住就移过去了。

    糟糕,师兄的手也觉得好好看,虽然和他一样都带着常年修行剑术的粗茧,以及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和他那种骨节粗大发方发平的手指不一样,师兄的手又白又修长,如果握得不是刀,而是笔杆烟杆什么的,一定会比艺术品都漂亮吧?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前啦……老是忍不住偷偷瞥一眼,分明是男性的身体,但是就算按照曾经的择偶标准(可爱女孩子),胸前说不定也会在某种情况下合格,更何况弯成蚊香的现在,唉,感觉提出来会被一顿狠揍,但是他真的好怀念之前的埋胸拥抱哦。

    香香的,软软的,暖洋洋的,只属于他的……呜呜,因为之前在梦游的时候把师兄按在壁橱里冒犯,所以师兄现在已经有了防备,就算不介意在他面前打赤膊(并不是,缠了很多的绷带),在他主动靠近的时候也会把目光挪过来盯着他,手里又玩着那么危险的武器,总觉得提出来“想要抱抱”就会被一梭子飞过来什么危险利器,可怕得很。

    我妻善逸又开始委屈地在心里咬起了被角。

    但是,真的好希望能和师兄亲热一下啊。

    就算不做什么,只亲亲抱抱也好啊……只有那么一个办法了吧?

    这么想着,我妻善逸努力做出了正经的表情,佯装无事地建议道:

    “说起来,师兄,刚刚已经有大姐姐帮忙送过来很多东西了,包括就寝的被褥……我们也该休息了吧?”

    “……”

    一间屋子,两个人,如果假装不知道,故意只铺一床被子,那岂不是可以一起睡?

    就算不能做什么事,能和师兄睡一个被窝也好啊!就连曾经在桃山,师兄刚被雷劈神智还不清醒的时候,不懂得那时候幸福的自己也只能和师兄挨着床铺,也只有在蝶屋那一回算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个午觉,还是他手脚变短不懂得为自己争取福利的午觉……这一次机会,可绝对不能错过!

    *

    另一处,在宇髄天元那边。

    “……万世极乐教?”

    宇髄天元捏着“隐”最近搜集送来的情报,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前几个月进驻吉原,时间微妙地和他派老婆进来潜伏的时间重合,教会规模不大,但对所谓“教主”的信仰很虔诚,有时就会吸纳进几个吉原的女人,分明各家店铺对于这种会妨碍利用游女赚钱的组织很不满,但但凡是明确表示出“要教训一下”的店铺,最后都莫名其妙安静如鸡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很不对劲。

    当前寻找到老婆才是他最为急迫的事情,按理来说,即便这个“万世极乐教”再可疑,也要放在老婆们找到之后再打探消息,但他刚从“隐”那里得来了情报,似乎万世极乐教吸纳了好几个“打算逃跑被抓”的游女……须磨在传递来的最后一封信里提到过,这个教会好像在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神”——似乎有必要注意一下。

    主公的妻子天音夫人便出身于神道世家,明确提到过“神明鲜少插手此岸事宜”,所以会真正出现的“神”,多半是拥有什么血鬼术的鬼来伪装,再根据这个教会出现在吉原的时间来判断……如果按照最坏的情况做打算,恐怕吉原现在,至少会有两只鬼存在。

    一只多半是十二鬼月,而另一只……就不知道是什么水准了。

    ……

    “店里新来那个女人叫什么,‘鬼姬’?”

    面容精致妩媚,无比艳丽,甚至完全当得起“身体虚弱的男人见到有可能激动晕倒”这一说辞,五官美艳惊人的花魁慢悠悠地向着京极屋的老板转过身,偏着头,从下方冷冷瞪视过去:

    “这店里的财不都是由我来赚,现在故意扶持这么一个所谓的鬼姬,又这么大排场……连那个雏鹤当初都没有让人伺候的待遇,怎么,你难不成想要让她成为新的花魁?”

    一家店中只能有一位最顶端的花魁,鸨屋的花魁是鲤夏,荻本屋上一任花魁刚被她吃了不久,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京极屋堪称在她明里暗里的光环下如日中天,能够拥有今天这种地位和金钱,靠得可全都是她的美貌与食欲——结果刚去荻本屋把残局收拾干净,回来后就发现店里迎进来一个排场这么大的女人?

    甚至还起了“鬼姬”这种微妙的名字——连她堂堂上弦之六都没这么光明正大地宣告自己的身份,结果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倒是这么叫了。

    她到是想知道,所谓的“鬼姬”,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能让京极屋的老板升起想要把她顶替的念头。

    ……顺便看看,敢取这种名字的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第78章 悲痛的两床棉被

    梦想为何会被称呼为“梦想”, 那自然因为其中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纯粹在做梦。

    什么幻想中在强装镇定说了“我们休息吧”之后去取被褥,什么泰然自若地只铺好一床被子,然后在师兄没反应过来或者懒得思考其中缘由的时候让事情木已成舟, 再用“反正只是单纯睡觉也不会做什么”来自我洗脑, 然后得以达成毫无负罪感(虽说原本也没有)的美好一晚上——反正无论我妻善逸怎么想, 事实都会在一开始就火速截断。

    “啰嗦,还用你说。”

    狯岳眯着眼看了看天色, 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称得上默许地一颔首, 就抬手关上了窗。

    花街的作息时间与寻常的日出而起日落而息完全相反,目前天色略微蒙蒙亮,正是整座吉原即将整体入睡的时间, 相对的,当天色接近午后黄昏,在太阳接近落山时, 也是吉原开始苏醒,并且为夜晚的工作做好准备的阶段。

    夜斗目前仍旧停留花街没有离开,这倒是比较方便他, 毕竟这妆也不能焊在脸上, 但凡流汗刮蹭都容易花妆,带着妆休息似乎对皮肤也有伤害, 所以每天还需要这个不着调的祸津神来给他重新画……唯一比较麻烦的事情,大概就是比较头痛怎么躲开这个废物了。

    狯岳并不太希望我妻善逸和彼岸有什么牵扯, 虽然说和他有牵扯就已经算是和一半的彼岸结了缘, 但除非必要情况, 还是能躲就躲——这废物可是曾经在濒临昏迷时见到过扛着狼牙棒头上生角的男人, 和彼岸太有缘分, 万一早死了怎么办?

    到时候想办法支开这家伙吧。

    狯岳理所当然地这么想。

    “先去把你脸上的东西洗掉,别蹭到被子上,恶心死了。”

    ——啊,师兄说的也对。

    满脑子都是逐渐暧·昧起来的昏黄色气息,直到师兄用不怎么温和的语气提醒,我妻善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睡觉之前还得卸妆。

    ——果然女孩子都很值得敬佩,为了能够看起来漂亮可爱,不仅需要起床化妆睡前卸妆,甚至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首饰也格外繁琐,光是这两样工作就足以让男人觉得格外麻烦了,但这对于花街里的女孩子竟然还是常态,如果不是师兄提醒他,他恐怕还会顶着这样一张脸睡觉。

    于是,在强装镇定准备去角落取被褥之前,我妻善逸也抹了一把脸上村土腮红的红粉,默默去打了一盆水。

    倒也不是不能在外面洗脸,只不过他卸掉妆之后很容易被发现是男人,回来的时候如果被见到可能会露馅,所以最好还是在房间里这么做。

    况且师兄脸上的妆丝毫不比他少,同样需要——

    “……”

    端着一只浅底木盆,我妻善逸呆若木鸡伫立在门口,堪称瞳孔地震地注视着刚刚还乱糟糟堆了若干杂物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渐渐消失,心里的期待也冻结成了冰块,他仿佛又一次回想起了当初在鸟取被如镜面般光滑干净的地板支配的恐惧。

    几乎快要反光的地面,纤尘不染的墙壁,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仿佛被丈量后直尺控制叠起的箱笼,不见一丝褶皱平平展在榻榻米上的床铺——重点,两床,还是距离隔了能有两米远的两床。

    “我怎么会忘记这种事呢……”

    我妻善逸目光空洞地喃喃道:

    “明明师兄才是最擅长整理的那个……”

    分明自己曾经还偷偷吐槽过师兄贤惠到有点像妈妈,有洁癖还有强迫症,如果说作为“老婆”来看的确是让人捂住胸口感觉幸福到快要死掉的属性,但是老婆还没睡到手,这样一来,连一个被窝都睡不到一起去,究竟什么时候能达成他的梦想啊!

    睡不到啊!太有警惕性了吧,完全没有下手的空隙,那么大一个师兄,女装的师兄,香喷喷的师兄,睡一个房间的师兄,就只能放在眼前流口水,却愣是连一个被窝都挤不进去,根本睡不到啊!

    究竟是怎么才能幻想到被褥由他来铺的妄想,我妻善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遣手婆婆分明说了要你照顾漂亮的鬼姬,结果现在反而被鬼姬师兄照顾了,你还有点什么用,呜呜!

    “在门口傻愣着干什么,快点滚进来,废物。”

    又一次发挥了家政技能ex的狯岳慢条斯理拍拍手,向着门口不知道为何透露出一股绝望气息的废物师弟投去不耐烦的视线,“你究竟还要在那傻站多久?”

    目前他们暂时也没什么比较急迫的事情,倒不如说其实做好伪装,努力从京极屋中挖掘出有用的情报,这才是排在一切之前的重要事宜,毕竟宇髄的老婆是真真切切生死不知,把这个一米九多的音柱给急到连“华丽”都不怎么说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找到他那三个老婆,虽说狯岳觉得其实不怎么乐观。

    如果是普通的鬼,单凭那三位女忍者的身手就可以自己应对,也不会受伤躲藏等待救援,而如果是所谓的“十二鬼月”……那就只能祈祷花街里的十二鬼月还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什么太大动静吧。

    不过这些索性都是要确切找到消息之后才需要考虑的事情,目前他和废物遇到近在眼前的困难其实是被迫女装,化妆暂且不用操心,五钱就可以妥妥当当,只不过狯岳对于穿的衣服还是感到格外的不适应……

    该怎么说,在夜斗面前用布条勒胸只觉得无语,但是要在废物面前这么做,就总觉得会有一种难言的羞耻。

    ……算了,反正到时候板住脸就算了,这废物在不梦游的时候怂出了境界,也不敢做点什么。

    对自家师弟脑子里的小心思其实清清楚楚的狯岳催促道:

    “快点,关门,擦脸,睡觉。”

    *

    只有当上弦的位置出现缺口的时候,鬼舞辻无惨才会召集上弦,齐聚无限城。

    在无限列车事件过后,虽说鬼杀队一方没有得到任何其他消息,只能短暂庆祝打破了几百年都没杀死过上弦这一僵持的格局,行事以及动向都没有什么过于明显的改变,但对于鬼这一方来说,有上弦死于鬼杀队手中,并且这个上弦还是排名第三的强大战力猗窝座……这可就算不上什么小事了。

    上弦之中,如果按照排名来计算,最弱的上弦应当是堕姬与妓夫太郎兄妹,即便是出现上弦缺位,也应当从排行较后的他们来算起,但也没人想到,当上弦全部被一声琴弦拨动叫到无限城后,在场缺位的竟然会是上弦之叁猗窝座。

    “上一次被无惨大人叫去无限城,并且发现猗窝座阁下不在的时候,我可真是大吃了一惊,并且感到了由衷的悲痛啊。”

    白橡木发色,头顶如同泼了鲜血,双眸七彩如琉璃,且镌刻着“上弦贰”的男人抬起边缘锋利的金色折扇,欲表现出悲伤,便用扇边抵住了下唇,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感伤神色。

    “猗窝座分明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友谊坚固到连换位血战都没有起争执,只会在平时友好相处,暂且打碎我的脑袋而已,我却万万没有想到,如此强大优秀的友人却死在了鬼杀队的围攻之下——”

    白橡木发色的男人看向表情藏在阴影中的堕姬,目光在她发尾的浓绿色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在一同说给堕姬同体的哥哥一般,语焉不详地感叹道:

    “所以,为了我亲自转化的后辈不会缺位,我只好亲自前来吉原了。”

    ——啊,假的。

    就算是脑子不怎么聪明的堕姬,也能轻而易举分辨出这可信度为零的话语。

    ——分明是在追寻着什么虚无缥缈的“神明”,因为所谓的“神明”躲藏进了她和哥哥的地盘,所以丝毫没有入侵后辈领地意识的童磨毫不在意就带着教会追了过来,在他们的猎食场大肆捣乱……如果不是因为上弦之贰的确是转化了他们兄妹的“恩人”,并且实力也绝非区区上弦之六能够对抗,光凭童磨那张说不出什么好话的嘴,就足以让上弦内部首先产生内讧了。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童磨来都来了,不仅在身份上压着上六兄妹俩,甚至实力也是大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偶尔在他的万世极乐教过多影响到吉原的时候上门拜访一次,剩下的时间就继续各过各的,最好互不打扰。

    而至于童磨为何几百年都对所谓的神明传言不闻不问,近期却突然对于“神明”感兴趣……

    “那大概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一次‘黄泉’吧。”

    锋利的金色扇沿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琉璃的鬼瞳,虽已经遮挡住大半的表情,但仍旧能从一双渴望的彩瞳中窥到旺盛食欲所催生的垂涎欲滴:

    “充满了衰败颓丽的色彩,形状古怪到玉壶也窥探不到的奇特生物,耳边密布空洞诡秘的呢喃,以及从美丽的、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传来的香甜气息……”

    神明要受到人类的供奉,被人类记住才能存在下去,而并非人类的恶鬼一旦接受了长达几百年的人类供奉,又会变成什么东西呢?

    神界不会接受这等满是业障的恶鬼跻身本就拥挤的高天原,但充满了妖邪魔物的黄泉,可并不排斥肮脏邪恶的东西。

    因百年香火供奉的冲刷,踩在彼岸与此岸的交界处,拥有恶鬼的躯体,又染上了妖魔的气息,曾经进出神社如无物,如今会被神社隔绝妖魔的结界彻底阻挡在外,踏不进半步,只因亲眼见到所谓的“神明”对鬼物避之不及,又嗅到了莫名飘来比起人类鲜血都要香甜的神力气味之后,或许在童磨的食谱上,便多了一个高贵的物种。

    “好想,尝一尝神明的味道啊。”

    童磨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第79章 要和我一起睡吗

    前些日子失足摔死的京极屋老板娘为京极屋老板的伴侣, 虽说能在花街开这么一家吃女人店铺,两个人都绝对不算什么善人,甚至曾经对于花魁蕨姬明里暗里使得游女失踪的情况视而不见。

    但大抵是花魁蕨姬实在做得太过分, 接二连三吃掉了京极屋新买进来好几个很有潜力的新人, 以此引发了老板娘的强烈不满, 又或是单纯的,以往视而不见的旁观者突然记起自己尚未泯灭的良知, 动了恻隐之心,才导致了这一结果。

    ——京极屋的老板娘,在与蕨姬花魁理论的那天,于楼上“失足”摔了下去, 摔得骨肉尽断,鲜血横流,死不瞑目。

    自己相伴多年的枕边人死相凄惨,京极屋的老板自然清楚缘由, 也知晓事情是谁做的,老板娘死前几天语焉不详对他讲过吉原“鬼花魁”的故事,一切特征都与蕨姬花魁所符合,如果能将情报透露出去,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将蕨姬赶出京极屋。

    但恐惧也始终扼住他的喉咙——那可是鬼啊,杀死妻子就像随手一拨, 杀死他岂不同样易如反掌?这让他连一句斥责都不敢说出口, 甚至连正面看着蕨姬花魁那张艳丽逼人的脸都没有勇气, 只能仓惶地任由她在店内嚣张跋扈, 将所有游女都视为自己粮仓中乱跑的米粒, 随意支配, 动辄打骂。

    无论是对伺候她的小女孩下重手, 还是令店里外貌美丽很有潜力的女人音信全无,在这种女人的性命如同草芥一般的吉原内,蕨姬只要仍旧是京极屋赚钱的招牌,并且自己还不打算离去,那就不会受到什么像样的阻拦。

    有谁能来阻止她?

    这种作恶多端的鬼花魁,手上沾染了无数冤魂的恶鬼,令他陪伴多年枕边人死不瞑目的怪物,是不是只有同为恶鬼的存在才能制衡?

    京极屋的老板很怕死,一直到妻子死不瞑目的惨状萦绕心头,他才能够提起那勉为其难的一点勇气,做出那微不足道的一点对抗,大概也只是暗中吩咐遣手婆刻意将新买进来“鬼姬”的待遇,不合规矩地提到与蕨姬花魁一样了。

    同样是肤色苍白到不需要涂抹脂粉,不似活人,同样是面容艳丽到犹如妖鬼,又同样是性格嚣张跋扈,拔尖带刺,身上都带着花街女人应当没有的凛冽杀意——只能看鬼姬与鬼花魁究竟谁才更胜一筹了。

    ……

    京极屋老板做出的这点微不可察的努力似乎很见效,因为蕨姬花魁对于不敢直视她的老板丝毫不感兴趣,左右她还打算在这家店待着,随便换个老板也挺麻烦,倒不如让这家伙继续这么战战兢兢地活着,她好去见识一下有胆子自称“鬼姬”的女人。

    反正,是人就吃掉,是鬼就收拾一顿,等天亮了再扔到太阳下,上弦之位一共六个,不存在名为“鬼姬”的鬼,就算这女人勉强算强大一点,也最多是无惨大人随手提拔上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新下弦,她随便杀一只也不会被责备。

    而至于什么时候去见一见有胆子在她面前自称“鬼姬”的家伙……

    面容艳丽妩媚的花魁看向了紧关着的窗棱,皱起了眉。

    ——白天实在是太令她厌恶了,分出去的腰带也还要去荻本屋将那个试图向外传递消息的女人收拾干净,反正同在京极屋,那女人也不会跑。

    索性等到晚上,如果那家伙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鬼,还可以舒展一下筋骨,随随便便切成数十块来娱乐一下。

    *

    另一侧被惦记着的“当事人”暂且不知道自己避开了一场迅速摸到关底的速通路,狯岳冷漠地躺在自己的被褥里,听着两米外那个废物没话找话的碎碎念,心情在“烦躁”和“懒得理”中左右横跳。

    “师兄,为什么你的妆卸掉了,头发还是这么长啊,有什么飞快长出头发的诀窍吗?我上次在那田蜘蛛山中毒掉了好多头发,也不知道有没有全都长回去……”

    狯岳:“假的。”

    ——啊,好烦,这废物为什么这么精神,他还睡不睡觉了?

    “哎?连头发也能是假的吗?!”

    金色的废物立刻大惊小怪起来:“好奇怪!但是感觉师兄的头发看上去很自然啊,而且假的头发要怎么固定在头上,用胶水一根根黏住吗?”

    “关你什么事。”

    ——头发是假的,脸是画的,胸是挤出来的,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吗?没话找话问什么问?这废物究竟打算吵他多久?

    ——啊,有点想打人了。

    “为什么又是这样一副不想和我说话的态度,过分,明明之前连亲亲都允许了,结果现在连凑近都要被瞪……”

    另一床被子里又响起了委委屈屈的声音,狯岳听得额角青筋直跳,最后终于没忍住,语气凉嗖嗖地冷声道:

    “在这说这说那吵了半天,浪费我的时间,想挨揍吗?以为谁像你一样蠢,还听不出来没话找话,你这废物究竟想问些什么?”

    “……”

    另一头终于在被戳破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人惭愧地缩进了被子里,最后大概是鼓足了勇气,才从被窝里传出闷闷的嗫喏声:

    “因为,因为很想和师兄再亲密一点嘛……就很希望可以睡得近一点……”

    “——睡得近一点?”

    听不出喜怒的反问响起。

    “就是很想和师兄一起睡!亲都亲过了,一起睡也很正常吧?非常正常吧?又不会做奇怪的事情,虽然的确很想做,但是又很怕挨揍……”

    分明之前也是询问过了,师兄可是表示过只要询问就可以的!结果偏偏还在他去打水的时候铺好了被褥,重点是两床被褥离得那么远,现在不仅睡一个被窝的愿望泡汤了,甚至连床铺都没办法挨着,身边都是冰冷无情的空气……呜呜呜,他真的好怀念师兄软软暖暖的拥抱啊。

    嗫喏的尾调随着低落的心情一起坠下去,我妻善逸终于超级小声地问出了他想问了好久的那句话:

    “……可以和师兄一起睡吗?”

    很想拥抱,师兄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做了,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有熟悉的又白又软的景象在眼前晃,晃到他睡不着,眼馋得很,分明渴望的对象就在两米外躺着,但偏偏在之前施舍般主动亲了他一次之后就冷淡到犹如没什么特殊关系,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状态,甚至以前都可以睡在一起,现在又莫名躲得这么远……

    之前在亲亲的时候他很普通地亲起了感觉,就很想要继续做下去,如果不是师兄快准狠给了他肋下一手刀,说不定当场就猴急地把人给睡了……虽然说现在也很想睡,不如说他只要一天没有睡到人,就无时无刻不在期待这件事。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在另一头的师兄莫名其妙陷入一小阵的沉默之后,我妻善逸又格外不怕死地重复询问了一遍:

    “可以吗?”

    狯岳:“……”

    ——看来这废物想挨揍了。

    虽然说他的确不赞同在任务期间干这干那,但是也从来没有过这种令人牙疼的担忧,他铺被褥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因为有强迫症,所以铺到了对称的位置而已。

    这废物的脑袋里是不是都被黄色的废料和执念装满了,为什么无论什么都能歪曲到那方面去呢?这就是十六岁开不到荤的混头小子会出现的状况吗?

    该怎么说,因为太蠢了,又太离谱,竟然感觉还有点可怜。

    这么想着,狯岳没出声地叹了口气,罕见的没骂回去,反而从平躺转了个方向,面对着翻身坐起的废物师弟,不紧不慢掀开了被子一角,语气罕见地很平静,青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流光,慢条斯理道:

    “真烦人啊——也不是不行,所以给你个机会,要和我一起睡吗?”

    ……

    要一起睡吗?

    在同一房间的,躺在被褥里,冲着他邀请一般掀起被角,鸦黑色长发(虽然是假的)散落在洁白被褥和枕头上的师兄,一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究竟有多令人热血上头的师兄,在侧着身子问他,要不要一起睡。

    ——那还用说吗?!!

    一刹那间春回大地,春暖花开,我妻善逸感觉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开满了芬芳的花朵,听在耳朵里的与其说是被他烦到不行的捏鼻子认同,倒不如说是诱人的某种邀请——这种时候,男人绝对不可以说不要!

    “要!”

    我妻善逸立刻斩钉截铁大声喊道,并且果断抛弃了自己冰凉的被褥,毫不迟疑就化作一道黄影飙了过去,动作迅速干脆利落,一个滑铲就钻进了他朝思暮想的被窝,然后毫不犹豫搂住了肌肉紧实的腰腹,整个人牢牢贴了过去。

    好香,好滑,好温暖,呜呜呜,手感也太好了吧?

    这是什么?这是同意,这是准许,这是希望的曙光,都能进同一个被窝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我妻善逸,你快睡到老婆了!

    不要脸箍住人家腰的手臂又开始蠢蠢欲动,顺着腰部流畅的线条就开始打算四处乱跑,狯岳早有准备地捉住不老实的这两只手,然后冷着脸着握住其中一只的手指,毫不留情向后一掰。

    在杀猪一般的叫声中,狯岳冷笑一声:“我就知道。”

    这废物从来都不会在这方面懂得适可而止,允许你来睡觉就只是允许睡觉,又没允许来睡他,手脚不老实难道不是纯粹在等着挨揍吗?

    还敢动手动脚,皮痒了吧?

    第80章 好歹昨晚刚睡过

    我妻善逸在京极屋被分到的只有一间狭窄泛着霉味的屋子, 被子也又干又硬格外粗糙,和他此时蜷缩进的柔软被褥对比,简直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温暖、干燥、柔软、舒适, “鬼姬”的用品规格几乎是按照最高级别花魁的等级来的, 被打发来“照顾”鬼姬师兄的我妻善逸自然也蹭了个光,不过用品质量的直线上升对于他来讲或许也分辨不出什么,因为此时此刻彻底占据他脑袋的, 是种令人热血沸腾的待遇。

    他现在可是有师兄在□□啊!

    一个被窝,近在咫尺的体温,萦绕鼻尖的气息,响在耳边的呼吸和心跳,虽然不允许做其他的事情,动手动脚就会被恶狠狠掰痛小手指, 但是搂着触感绝赞的后腰被默许了, 把脸埋在好闻的脖颈处也被默许了——这是天堂吗?

    虽然说这么做其实也经历了一番波折, 确实毫无意外地挨骂了……

    “你是不动手动脚就不会闭眼睡觉了吗?”耳边传来阴森森的询问。

    “好痛!师兄快快快快快松手啊!要断掉了, 手指真的要断掉了!!!”我妻善逸立刻狼哭鬼嚎起来,尖锐刺耳的声音钻进耳膜, 直吵得狯岳深深蹙起了眉。

    “哈?看看你这废物自己在干嘛吧?嚷嚷着手指要断了,你倒是先松手啊。”

    嘴上嚷嚷着手指痛,实际上胳膊好像铁钳一样死死箍住他的腰,好像把肉叼在嘴里的鬣狗崽子,哼着委委屈屈的音调, 行为倒是很诚实, 死也不肯松口, 这废物究竟还有没有他才是师兄的自觉?每次都是火速道歉死不悔改, 行为永远比许可快上一步, 好歹尊重一下他的威严啊!

    “很抱歉!但是对不起师兄,不想松手!”手指痛但也好歹是能够忍受的氛围,毕竟师兄又不会直接把他的手指掰断,他我妻善逸是谁,他可是想要把自己师兄变成老婆的男人,区区这种警告的力度……真的好痛啊!!!

    被狠狠掰了一把手指之后,就算仍旧嚎叫得像是被送往屠宰场的猪,但我妻善逸仍旧坚持不懈把胳膊横在人家腰上,甚至还死不松手地搂得更紧了一些,说什么也不肯放开这已经到手的福利——好歹也是睡进一个被窝里了,人不可以睡就算了,搂起码要让搂一下吧?纯盖棉被睡觉多亏啊,被掰了一下小手指就放手,根本就不是他我妻善逸的风格!

    但刚才还闭着眼睛死不悔改地喊出了这句话,并且下定了决心,下一秒就在“哈啊?”一声后手指加剧的刺痛中滑跪,我妻善逸又嚎了两声,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只、只是抱着也不行吗,不会做奇怪的事情啦。无论怎么说,一起睡还不给抱,也太凄凉了点……拜托了,师兄。”

    试图撒娇只是缓兵之计,但是效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好,攥着他手指的力道莫名僵硬了一瞬,然后竟然慢慢放松下来,师兄语气微妙地骂了他一句“满脑废料”,随后也没再说什么,甚至绷紧的肌肉也缓慢松懈下来,就这么默许了他像年糕粘上去不放的行为。

    “……”

    哇,好像发现了师兄什么不得了的属性。

    我妻善逸看不出想法地沉默了几秒钟,只干巴巴地睁着那双在漆黑中仿佛能发光的黄瞳,表情莫名地盯着自家师兄看了好一阵,直看得狯岳有种后背凉嗖嗖的错觉,眯着眼睛询问“你在犯什么蠢”之后,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师兄这不是超级喜欢他撒娇吗?!!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师兄每一次捏着鼻子妥协,又或是原谅他的什么冒犯,都是在这种恳求撒娇的时候,该怎么说,竟然很不意外,师兄本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吃软还是吃硬的类型,原本以为软硬都不吃,结果在实际操作之后,其实是软硬都好用的吗……我妻善逸,你是瞎子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发现!!!

    甚至一旦撒娇,效果简直翻倍,有一种很微妙的母性光辉呢……过于贤惠的属性也是,被撒娇也很容易退让也是,曾经那种感觉师兄有点像妈妈的想法又翻腾上来了,甚至这一次有了一种更强烈的想法——师兄真的,好适合做妈妈啊!

    我妻善逸突然露出了升华一般的表情。

    这样一想,师兄应该也很喜欢小孩子吧?之前在蝶屋也会对小女孩们和缓下表情来讲话,所以绝对是很喜欢小孩子吧?

    这究竟是什么令人热血沸腾的属性啊,简直恨不得立刻就把人睡到手,但偏偏这么适合做妈妈的师兄还只能搂着看着,打死也不让睡,我妻善逸觉得自己悲痛的泪水都快从嘴角流了出来,死皮赖脸地把脸埋在了人家脖颈处,毫不客气地猛吸了两大口,然后就不肯抬头了。

    狯岳:“……”

    总觉得,和这家伙一起睡,好像是个错误……啊,这废物的头发蹭得他脖子好痒,好烦啊。

    ……

    于常人而言的“清早”是吉原的“夜晚”,普世的“黄昏”也就是花街的“清晨”,多亏鬼杀队为了能够在夜里捕捉到食人鬼的踪迹,也是常年昼夜颠倒的生活习惯,否则骤然将生活作息颠倒,恐怕连休息都没办法补足消耗的精力。

    眼看着阳光开始昏暗,再过不久就要进入到吉原苏醒的时间段,不仅有应付京极屋的挑战,还要时刻注意夜里能够发现的鬼的马脚,可谓任重而道远,狯岳便毫不迟疑一脚把化身八爪鱼挂在自己身上的废物踹出了被窝。

    “起床了,废物。”

    原本睡得正香的我妻善逸:“嗷!好痛!干嘛要把我踹出来,哪里有这么叫人起床的,太粗鲁了点吧??”

    温柔在哪里?暖情又在哪里?昨晚妥协的师兄是幻觉吗,暖洋洋的被窝就只能停留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吗?突然被踹在腰上踢出被窝,不仅心痛心凉,他的腰也好痛,身体也冰凉啊?!

    踹哪里不好,偏偏要踹腰,万一踹坏了怎么办,他连人都还没睡到呢!要保证后半生的幸福啊!

    “太无情了,师兄,好歹我们昨晚刚睡过!”我妻善逸“嘶嘶”地抽着气,按着腰侧爬了起来,不满地指责道,“刚睡过就翻脸不认人,以后要怎么办嘛!”

    已经能幻想到以后的可怜地位了,说不定就是要动不动跪搓衣板,摸进老婆被窝也会被扔出房间的悲催丈夫,而且对象是师兄的话,可能还会多加一条,比如说每天都要挨揍——呜呜呜,师兄太凶残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恶心的说辞,你脑子有问题吧。”

    狯岳丝毫没理会这废物过于让人误会的说法,睡了一觉之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动作利索地把墙角的梳妆箱打开,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出来,慢条斯理一比身前的空地:

    “过来,化妆,别浪费时间。”

    *

    给我妻善逸画的妆容比较容易,毕竟灵魂只在脸上那两块看起来格外喜庆的高原红,狯岳随便上去糊点东西就能够搞定,一个又村又土的“善子”就这么新鲜出炉,不过若是想画出“鬼姬”……那可就麻烦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人来一律打发走,就说‘鬼姬’讨厌阳光,不到天黑不会出门。”

    利索地把这大片鲜艳椿花的和服套上身,狯岳眉目间带了点暴躁地顺着一晚上就有点打结乱套的假长发,结果手艺终究是不达标,仍旧看起来毛毛躁躁的,最后干脆扔着不管了。

    算了,到时候都让夜斗搞定吧,这才是专业的。

    “唉?”

    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己这一张丑女脸,骤然听到师兄的嘱咐,我妻善逸茫然地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穿艳丽椿花和服的师兄一把推开窗户,随后格外豪迈地抬腿跨了上去,半支在窗棱上的动作格外潇洒大气,就是和漆黑柔顺的长发以及华丽的女式和服不太搭调。

    我妻善逸手里攥着的小圆镜顿时就掉到了地面上,震撼又迷茫地询问到:

    “师兄,你要干嘛去啊?”

    小心!小心裙底啊!不会走光吧?虽然说这个时候吉原也没有人,但是万一呢?就算是男人也好歹注意一下啊!

    “没什么大事。”

    狯岳语气平静地说:

    “去换个头而已。”

    “???”

    话音落下,衣料上绘着艳丽的一团椿花就翻出了窗外,顺着黄昏逐渐昏暗下去的阳光融进了空中,我妻善逸慢了半拍凑到窗边,只看到了弥留带着雷之呼吸特性的蓝紫色电弧,最后“噼啪”地闪了两下,然后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跑得也太快了吧?”

    我妻善逸喃喃道:

    “不就是去化个妆,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吗。”

    ……

    夜斗的存在,最好还是别让那废物知道。

    狯岳始终是这个打算。

    毕竟那废物曾经就和彼岸有过牵扯了,甚至还格外莽撞地杀过一只妖怪,谁也不清楚这家伙再次见到夜斗会不会想起点什么,又或者视野里多出来什么。

    要知道活人窥探彼岸可是格外危险也格外困难的一件事,也只有天生灵性比较足的人可以通过“狐之窗”手势短暂窥到彼岸的一瞬,除非曾被神隐,又或者灵魂其实不怎么稳定,不然与彼岸结缘之后都会很迅速断开缘分。

    而如果没断开缘分,甚至牵扯更深……那说不准就会变成身份尴尬的半妖了。

    叫夜斗帮忙其实比较方便,只要他以人类的身份呼唤神明的名讳,就可以直接把那不着调的祸津神叫过来,但碍于我妻善逸也在这,所以狯岳就不得不采取更为麻烦的另一种办法

    “快点,给我化妆。”

    以往都是夜斗翻窗来找他,这一次身份倒调,难免有点不习惯,狯岳手抓着一动起来就在脑后乱甩的头发,皱着眉下定决心以后绝对不留长发。

    “还有头发,都打结了,你能顺开吗?”

    “可别小瞧夜斗神的业务能力,就算你把头发缠成渔网我也能给你顺得妥妥当当。”

    不着调的祸津神也早就十指指缝各掐了一把刷子,只等人到就开始换头大计,对于这种又抢时间又任务重的工作完全没有什么压力,甚至还能一边飞速在人脸上涂涂抹抹,一边语气轻松地聊闲话。

    “说起来,狯岳,你在吉原,没见过别的神吧?”

    “就你一个,连妖怪都没见过,怎么了?”

    “哦,那就好。”

    祸津神向着窗外瞥了一眼,随即挪回了目光,语焉不详道:

    “之前在附近见到了个眼熟的神器……挺奇怪的,那家伙不应该寸步不离跟着那痴女吗,跑来吉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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