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舱中,傅长宁开始消化今日见闻。
魇魔界,天坑,域外战场
这些,之前宗门中从未有人提起过。
归元宗并不乏家世不俗之辈,像除凤衔、丁羿,皆是出了名的世家子弟,但进来前,除凤衔对此一无所知,是他背后的家族也不知道,还是说,知道,但没有,或者说不能告诉小辈
就如她们之前签的那份契约,有着严格的规定,不允许对外透露。
但转念一想,一直以来,刑法峰之所以神秘强大,不就是因为它能快速地提升战力,助人突破筑基。
如果按照黄若婷的认知,把它们当作一个特殊的历练秘境,那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不是没人去探究更深层次的原因,而是当前阶段,这个认知确实是最适合她们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傅长宁自己都怔了怔,旋即失笑。
确实,多想无益,天塌下来有高个子什么,她想再多也是空谈。
只把它当成历练秘境,好好修炼就是。
修炼一夜,第二日起来时,傅长宁精气神基本调回了最佳状态,就是灵石花得越来越多,饶是傅长宁并不缺钱,看着那堆得越来越高的灵石空壳,也有些肉疼。
回宗门一年多,只出不进,她身上的贡献点都花光了,灵石也只剩下不到四十万,这次进来,花的灵石数,六七万打不住。
给黄若婷那两百中品灵石。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存货,都是斩杀筑基期后,从那些人身上缴获的。
现在她自己也只剩几十枚了,剩下的都在这几天修炼掉了,中品灵石毕竟比下品灵石好用,用下品灵石修炼,那就是纯纯的耗钱恢复了。
思忖着这次出去得赚点灵石,傅长宁出了舱门。
秘境中似乎没有白日,无论何时出来,外边都是一片昏黄寂野,但清晨将至未至的时刻,哪怕是这动乱的秘境当中,也多了几分静谧与平和。
舟中只有黄若婷一人。
更早一些的时候,两个值夜的弟子,打着哈欠回去了,她和对方办了交接。
瞧见傅长宁神清气爽地出来,她挑挑眉。
“师妹好定力。”
“有时候,放得下也是一种修行。”
感叹一句,见傅长宁望来,黄若婷笑笑,不再说了,交浅言深不是好事。
她回头,望向舟外,手指着远处一处凸起的红色土丘,问,“看出什么了吗”
傅长宁走过去,细细查看一番后,不太确定道。
“师姐说的魇魔巢穴”
昨日黄若婷同她说过,魇石多由自然死去的魇魔所化,换言之,这玩意儿是一种生命结晶,或者说化石。
不同于会被其他魇魔觊觎的魇气,魇石对魇魔来说,并无特殊作用。
但这并不是说它毫无价值,魇魔喜欢将魇石搬入巢穴,这些自然终老的魇魔,身上似乎会产生一种特殊的气息,更有利于新生的魇魔诞生,算是一种种族延续。
所以,拿走魇石,不止是因为魇石对她们有用,同时,也能够扼杀更多魇魔诞生。
“对。”黄若婷眼神很亮。
“我们的目标来了。”
“按照计划,我和疯子,还有你,以及另外四位师弟师妹下去,会一会这巢穴。秦时久和白痴留下,操控灵舟,到时候负责接应我们。你们这边,到时候拿到多少魇石,都可以和我们换,定价按五千灵石一块算,也可以换取其他同价值的宝物。”
这些都是事先想好的安排,黄若婷说得有条不紊,说话间,已经去叫其他人起来了。
傅长宁留在原地等待。
作为一个昨日刚上灵舟的人,她和其他人都不熟悉,也不准备在这其中参与或者干涉太多,当个打手就好。
人很快叫齐了,除了傅长宁、黄若婷,还有那个用刀的疯子,另外两男两女。
出乎傅长宁意料的是,隋鸣远也在其中。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隋鸣远本身实力强劲,剑法超群,除了性格不讨喜外,其他方面并无明显短板。
黄若婷简单介绍了一下,这四人,一人擅长幻术,一人擅长阵法,还有一人擅长身法,最后一个才是主攻伐的,显然,她挑选人时,是细细考量过的。
秦时久也在旁边,没了昨日的吊儿郎当,沉声道“要不还是再等等,看看能不能再叫几个七个人,还是太少了。”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碰见魇魔巢穴,但前几次,综合考量过后,都放弃了。
魇魔巢穴并不安全,虽说大部分魇魔出生后,就会出去猎食,不会停留在巢穴之中,但这里毕竟是它们的母穴,总会有那么一些魇魔回巢驻扎,若是遇上两只以上的高阶魇魔,那去的人都会有危险。
从外边无法探知里边的情况,这也是风险点之一。
但这回,之前两次都听从了他的建议的黄若婷却选择了摇头,“人太多了反而不好,而且,今天已经是进来的第五天了,不能再拖了。”
能通过刑法峰第一关的,没几个庸才,品性和担当这些不好说,但实力都是有的,无非是强弱和擅长方向不一样。
前边四天下来,实力强劲的那批,分数应当都够了,再拖下去,迟则生变。
两人谈话,其他人没插嘴。他们多是在路上遇到危险,被黄若婷几人顺路救下来的,多多少少欠了一份人情,这一趟,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归元宗弟子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傅长宁也没吭声,她注意力更多放在那个被其他人称呼为疯子的那个人身上。
她已经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庄引。
这个名字从前没听过,不止他,黄若婷、秦时久,这两人她从前也没听说过。
不过外门弟子多如繁星,往届当中,厉害者不计其数,也许只是性格低调,不爱露面而已。
吸引她注意的主要原因在于,她在庄引身上,感受到了威胁感。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从她修炼以来,同阶当中,给她这种感觉的只手可数。
哪怕是当初苦海大典上面对谢逢春、沈爱池等人,她更多的,也只是想要与之一较高下,威胁感被冲淡在强烈的挑战欲之下,几乎不剩几分。
而今,却是浓烈得呼之欲出。
庄引,这个人实力绝对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劲。
如果不是在秘境、在这样的情形下,傅长宁是想挑战他一番的。
事实上,不止她,庄引也多次投来目光。
青年披头散发,穿着一身麻色粗布似的衣裳,背负一把古朴大刀,眼神清明,看起来不像有问题。
但在其他人的话里,这人毛病不小。
傅长宁不知道他的问题,黄若婷和秦时久却是知道的,这会儿没少用眼神警告庄引。
这一趟,他们原本是不打算带这家伙来的,但黄老爷子说,庄父欠他一个人情,这次正好用上,关键时刻,能保一行三人一命。
对于黄老爷子,两人还是信服的,思忖再三,才选择了叫上庄引一起。
此外,庄引也是一个试金石,这些天,灵舟上来来回回这么多人,他只对傅长宁出过手,可见一斑。
黄若婷对傅长宁的信心,有一部分也是来源于此。
“出发”
秦时久最终被说服,黄若婷一声低喝,一行七人跳下蜻蜓灵舟。
“这是”
有已经出来外边的弟子不明所以。
秦时久留下来,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负责应对这些人,这会儿笑眯眯道“她们有事,去处理一下。”
等把人打发走后,他目光凝重地看向那边。
希望一切顺利。
“魇魔巢穴位于地下,红色土丘只是最核心的区域,通道口一般会隐藏在其他地方,且内部路线比较多,直接破开容易打草惊蛇,咱们得先找到一个入口。”
路上,黄若婷飞速传音,告知其他人。
“这一点,交给何师妹。”
她身侧的何师妹微微点头,手中浮现一个阵盘,迅速放大,拍入大地中。
金色的阵法在地表若隐若现,数条无形的丝线顺着地面一路蔓延,最终通向侧前方约百丈处。
“找到了,在那。”
一行人迅速上前,与此同时,黄若婷传音分配任务,“我和疯子先上,何师妹你们在中间,傅师妹和隋师弟殿后。有意见现在提,赶紧换,之后就不行了。”
不清楚内部情况的前提下,进门一步最是危险,之后,则是前后危险,中间安全。
不擅长战斗的都被放在了中间,她自己身先士卒,如此安排,其他人都没意见。
“那就说定了。没有危险,我提示你们,再下来。”
黄若婷深吸一口气,上前。
她身侧,庄引大刀蓄势待发。
转瞬,两人消失在原地。
一行人屏气凝神,过了会儿,听见底下传来的三声敲击声,俱是松了口气。
起码,第一步没问题。
中间三人迅速下落,紧接着是傅长宁和隋鸣远。
傅长宁只觉眼前一黑,再一红,一下到了一个和外边不同的地方。
通道中宛若被火烧过一般,红通通的,岩石上有大量旋转和摩擦的痕迹,一路通向深处。
黄若婷眼神示意,那位擅长幻术的弟子点头,一朵洁白无蕊的花在他手中绽放,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原本身形还在洞中的七人瞬间消失。
并非隐形,而是以幻术融入了洞穴当中。
那弟子传音,“魇魔长于灵识之道,我才练气九层巅峰,以幻海花加持,方才能瞒过相当于筑基初期的魇魔,再往上,我也无能为力。此外,幻海花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咱们必须速战速决。”
“明白了。”
黄若婷一招手,七人迅速潜入通道。
这通道四通八达,通向四面八方,且隔绝神识,她们一时间也无法确定通往巢穴的是哪一条,只能根据先前的地表方向判断,应该往南走。
南边一共三条通道,一行人没分开,而是集中在一队,迅速潜入其中一条,与此同时,负责断后的傅长宁和隋鸣远各自留下印记。
后边的岔路口越来越多,方向越来越难以判明,到后边,最前边的黄若婷额头已经滴下汗珠。她是带路人,后边六人都是听从她的指挥,一旦走错,丢的不止是她自己的命,巨大的压力下,迈进下一条通道的步伐无比艰难,滞了又滞,方才踏下去。
“走”
不断进新的岔路口,再进,再进
后边六人都没吭声,埋着头,坚定不移地跟着她的脚步。
这个时候,质疑没有任何必要。
跟着就是了
忽而,傅长宁脚步一停。
隋鸣远和她对视一眼,看到了通道中两人留下的印记,他刚想开口,傅长宁拽住他,摇头。
你能判断出现在的方位吗
不能。
我也不能。
既然如此,不如继续听黄若婷的。
这种时候,一份完整而不受干扰的思路,比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来得强。
迅速交流完信息后,两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没给黄若婷更多压力。
此刻,前方的黄若婷已然是汗如滚珠,浸透了背部的衣裳。
她不是完全没把握的,从她一路选的通道没有撞见任何魇魔便可以知道,她选的时候其实有自己的判断。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不过就百丈的距离,怎么会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她走错了吗
肯定走错了
接下来,还要继续往下走吗已经过去快半刻钟了,继续下去,会不会越走离巢穴越远
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脚步越来越慢,甚至于,几乎被庄引走到了前边。
庄引看向她,目光里有淡淡的疑惑。
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原本低着头闷不吭声往前走的状态,纷纷打破,一个个抬头。
怎么了不继续往下走了吗
黄若婷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个个划过,对上一行人不解的脸。通道里,一时间,除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没有任何声音。
这一瞬间,对黄若婷来说,也许过去了很久。
但对众人来说,仅仅是一息不到。
傅长宁自己没说话,但使内劲,推了离得最近的隋鸣远一把。
被推出来的隋鸣远一脸莫名其妙,差点回头骂出声,但等对上黄若婷投过来的目光,想了想,还是憋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没必要。
鼓励鼓励个啥
只能替大家把疑惑问出来。
“不继续往后走了吗”
他是真的疑惑。
倒不是什么也不懂,只是,这是黄若婷的委托,黄若婷的任务,他们这些人都是欠了人情过来帮忙的,又不是自己的事,有什么必要哔哔赖赖,自然是黄若婷说怎么干就怎么干,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他是真的不懂,但于黄若婷而言,没听到质疑和否定,就已经如释重负。
她也不是真的毫无决断力,只是压力越来越大,急需一个突破口。
眼下有了突破口,心里堆积的气被戳破,迅速调整回了之前的强大。
“走”
谁说不走
继续
黄若婷回到最前边,继续带路。
隋鸣远退回最后边,瞪了傅长宁一眼。
打是不敢打的,怕回去被说,而且也打不赢,不过,瞪两眼还是敢的。
傅长宁懒得理他。
之前不是一直不理不睬的吗,现在记得两人还认识了
隋鸣远不知道自己开口的意义,所以也不清楚,在他出口之际,中间那三人俱是松了口气。
疯子和黄若婷是一边的,傅长宁是后来者,不熟悉。
唯有隋鸣远,和他们是一派的,且因为是四人中唯一一个善战的,隐隐占据中心地位。
他开口,意义比其他任何人都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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