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两处,处,四处
杭天烈二人的神色逐渐变得麻木,到后来,手起刀落,杀魇魔几乎都杀成了惯性,似乎是已经改变不了事实,于是不如最快速度解决。
傅长宁,或者说妖蔓,也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
妖蔓诞生于这等邪魔之地,这里的一切都是它的上佳补品,之前只吸收魇魔血肉和魇气,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而是因为只有那些可以吸收。
现在有了更加珍贵的母地精华,自然更加欣喜若狂,鲸饮虎吞,不在话下。
而吸收了几处母地的它,此刻也发生了充足的变化。
蔓身之上,足足多出了两道凝实的金纹,原先外溢的邪气也收敛了不少,整根蔓神采奕奕。
傅长宁不知道这对它来说意味着什么,却能感觉到,妖蔓的实力在飞速增长,同时,也越来越人性化。
如果说之前妖蔓遇到高阶魇魔,大概率是被吞噬或者逃跑的命,那现在,双方撞见,就不知道是谁吃谁了。
这种感觉不止她有,杭天烈二人同样有。
等第四处母地走下来,两人的目光已经有些惊疑不定。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怎么会提升得如此之快
他们先前虽然注意到了,但也只以为是魔藤小族罢了,在意的是傅长宁一个人族,居然豢养域外魔族,而非这魔藤本身。
但即便是魔藤,也没有能生长进化得这么快的,简直匪夷所思。
而此刻,黄若婷和傅长宁对视一眼,也不得不依依不舍地选择了点到为止,再继续下去,这两位大概真的要发飙了。
此外,她们也不敢肯定,再继续弄下去,魇魔界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原本偷盗魇石就已经是火中取栗,说白了,她们为什么能进来魇魔界两个字,太弱
没错,就是弱,没法对魇魔界造成实质性威胁,不然就算归元宗再有能量,也不可能把这么多弟子塞进来,能塞进来,就是因为对方有恃无恐而已。
而现在,先是出了她这个走空门的。
又出了傅长宁这么个能直接捣毁母地的。
等这次结束,一切东窗事发,那些同意这次交易的家伙大概能气疯。
想到这,黄若婷也不免咋舌傅长宁的大胆。事实上,她之前虽然也意识到了不妥,但想的最多也就是按下手环,离开秘境这种程度。
可那样一来,她们就彻底丧失主动权了。
一旦出去,可就再也进不来了,长老们也没办法进来,只出不能进,对于里边发生了什么,只会陷入无限的被动。
可就算是留下来,又能如何有这两个人在,她们也干不了什么,只会处处受到掣肘。
而眼下,傅长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一定。
不能捣乱,那就顺势而为,你们不是要隐瞒身份吗,那好啊,作为我们的同伴,来帮我们杀魇魔,减轻一下进入巢穴的负担,合情合理吧。
帮忙一起获取魇石,收走母地,理所当然吧。
威胁一下化成了助力,还抓了个重大把柄。
毕竟,这事传出去,别人可不会管这两人是被胁迫还是被骗,只会知道,双方同流合污,一起进入了魇魔族的巢穴,之后魇魔族的母地就毁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不然你怎么解释,自己当时在现场,却没出手制止。
眼下这两人只怕比她们还希望把这事遮盖下去。
事实也确实如此,此刻,没有人比杭天烈二人,更希望这件事被遮掩下去。
但他们冷静下来后,也都知道,想要完全不被人发觉,是不可能的。
这次进来的远不止他们两个,在魇魔界深处,还有一批人在,此刻,这边的动静想必早就传到那头去了。
眼下还没人过来,不过是还没商量出个章程罢了。
为今之计,要想洗掉这盆脏水,只有一条路。
满载而归。
回去时,一行六人都有些喜气洋洋。
杭天烈和另一个人没吭声,径直回了房间。
傅长宁没管,她去找黄若婷讨要了一些魇石。
早在之前,她对这魇石就有了些许好奇,但那时候不方便讨要,眼下获取的多了,讨要几块倒是没关系。
回到房间,进入天河珠,傅长宁将魇石拿出来。
魇石传闻中为自然死亡的魇魔所化,相当于魇魔死后凝固的结晶,里边应当同样是有魇气的。
然而,她将妖蔓放出来,妖蔓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也不知是吃完母地,看不上这等清粥小菜了,还是对魇石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
也是,它爱吃的都是活物血肉,自然不爱啃这硬邦邦的石头。
傅长宁将妖蔓收起来,继续打量着魇石。
她目前知道的,魇石对人族最大的作用,是能够承载,或者说净化神识。
这是人族开发出来的一个比较刁钻的用法,通过不断淬炼,将自身心魔执念转移到魇石当中,最后再将魇石粉碎,以达到净化神识的目的。
本质不是神识切割,而是在魇石和识海之间构筑一条独立于肉身之外的通道,将自身的魔念执念一点点磨除。
实际上,那些魔念真的转移到魇石当中了吗
未必。
但当修士与天地间形成物我两境,自己觉得水到渠成,粉碎魇石那一刻,就已是他明心见性之时。
黄老爷子需要魇石,为的就是这个目的,突破金丹有伪心魔劫,突破元婴则有真正的心魔劫,后者比前者严重得多,黄老爷子如今正卡在这个关卡上,魇石对他来说,是重中之重。
那对她呢
傅长宁认真想了想。
就黄若婷告诉她的普遍认知而言,魇石对她们这个阶段的修士,没什么大用。
傅长宁试探性地去与魇石建立了一下联系,运转黄若婷告诉她的那篇心法,很快,神识如同陷入了一片空荡荡的海洋,四周安静空灵,淡蓝一片,她操控意志,修炼以来,那些隐藏在心中细微的杂念,如抽丝般,一点点向外剥离。
傅长宁很快就停下了动作,确实没什么大用,效率很低,而且,不知道是她神识太弱的缘故,还是练气期心中杂念还没积攒那么多,给她的感觉,像在净化炉灶上刚滚沸过的水,杂质嘛,是有一些的,但不多,净化起来没滋没味,纯浪费时间。
她又重新试着探进去一次,这次没急着净化,而是静下心来观察,很快,她发现,这片海洋,似乎并不是真实存在的,更不是什么魇石的内部世界,而是魇石中一种特殊的物质与神识勾连触发之下,形成的识海幻境。
那些微微发亮的物质在空中停驻,碰到神识,自动勾连,连点成线,连线成面,就成了这片海洋。
而魇石,正是它们的承载之地。
傅长宁心念一动,退出魇石,双方的连接直接就破碎了。
这么说来,能够剥离杂念,考验的其实是修士本人的毅力和心性,魇石属于了一个外化渠道,类似于出口的存在。
不得不说,开发出魇石这个用处的人,是个天才。
可是再天才,也和她无关,她现在需要研究的,是怎么修复自己识海的裂缝,这东西对她有用吗
傅长宁盘膝坐在石床上,静静思考了一会。
过了片刻,她行动起来,开始尝试提取魇石中的那种物质。接连粉碎了两块,总算被她提取出来一小指甲盖儿的粉末,少得可怜。
这么一小点,拿来炼丹也不成啊。
傅长宁陷入了难题。
还是说,还是要看魇气。
傅长宁目光投向手上乌青的玉环。
旁边,问尺和惊梦看得心惊胆战的,等到傅长宁要上手,尝试往自己识海里注入一点魇气的时候,一尺一花连忙阻止。
“别别别,别啊”
怎么突然就这么莽了,之前不还觉得这东西邪里邪气的,没确定之前,不准备往识海里塞吗
“就一点点,试一下,不行我也可以及时化解。”傅长宁道。
方才那魇石给了她一点灵感,想要把识海里的东西往外排,似乎并不难。
寻常人很难想到,是因为正常人不会有这种念头,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地方,能怎么排,出口在哪,又怎么确定它不会造成损伤
但既然什么魔念私心都可以通过勾连识海幻境磨除,怎么进入识海的异物就不行了。
二者有异曲工同之妙。
本身介于虚实之间,没有本体,那给它幻化出来一个本体就好了。
想到这,傅长宁突然灵光一现。
“我知道了”
她突然激动,一尺一花都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傅长宁,已经兴冲冲去试验了。
对啊,没有实体,给它一个实体不就好了吗
一直以来,识海无法外化,导致若是损伤,只能用极其珍贵的神识类灵物养护,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又精细的过程,人力几乎无法插手,更不敢随随便便就把东西引入识海,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但若是如识海幻境这般呢
给识海虚构一个存在的实体,而后尝试去修复,这样可行吗,就算真的造成损害,也只是一个幻境而已。反观,如果可行的话,就可以利用它来做很多事了。
不不不,这都不能叫它幻境了,完全可以当成拟境来用,反而是原来的作用,太过暴殄天物了。
当然,这只是她觉得。
有了决断后,傅长宁很快取出来一块新的魇石,重新勾连神识,形成识海幻境。
这次,她仔细去观察那些存在于幻境,或者说拟境中的神念,无疑,这片海,比她的识海要大上许多,以至于乍一看,其实很难把它跟识海联系起来。
包括如果不注意不敏感的话,完全会以为这是魇石内部的世界,自己只是借用它,来净化神识。
但魇石内部要真有什么世界,那还算得上是魇石魇魔自己知道自己死后这么厉害吗
这就是个自己幻化出来的世界而已,其中变化,都随自己心意。
随着傅长宁的想法,这片淡蓝色的海洋逐渐变小,很快,变成了她内视时识海的模样。
包括功法,以及金色锁链,都被她模拟了出来。
以及那道微小的,几不可察的裂缝。
傅长宁本人也不再是只能意识进入,而是化作天地间的一个小人,魇气从她手中飞出,向那道裂缝飞去。
乌青色的魇气,在一接触到裂缝时,就迅速弥合了进去,眼看着那道裂缝越来越小,傅长宁刚要想着,原来这么简单吗,那裂缝忽而冒出一阵黑气。
紧接着,整个天地间,都被这种黑气弥漫。
傅长宁被呛得立马退了出来,魇石也跟着被她粉碎掉。
虽说是拟境,但本质是和识海相勾连的,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模拟出真正的识海的反应,得亏了她一瞬间退出,粉碎魇石,斩断通道,不然那一下,黑气就要蔓延进识海了。
只能说,还好还好,没尝试用这玩意儿修复识海,外族的东西,果然还是不可信。
这东西还是留给妖蔓自己用吧。
她喝口茶,给自己压压惊,隐约听到她的碎碎念,还记得她刚刚才要自己上的问尺和惊梦“”
傅长宁淡定自若,又抿了口茶。
“说来,问尺,你不是不理我了吗”
自从上次碧落道君的事抖落出来后,问尺都好久没和她说话了,今天倒是舍得出声了。
明知她是在转移话题,问尺依旧没忍住解释“没有,我这几天只是在思考。”不是冷战。
傅长宁都没生气,它有什么资格生气。
“思考什么”
“思考要不要将碧落凋生诀,彻底传授给你。”
“咳咳”傅长宁差点被呛,不止她,惊梦也惊得花瓣都要掉了,“一个万木生发就那样了,你还要传你醒醒,人修她可不是邪修”
惊梦对邪修不邪修的,其实没太大想法,这是人族自己的划分,用同族血肉精元修炼的,那就是邪修,可对它们妖族而言,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
有些种族,生下来就是要吃掉父母才能强大的,论起来可比邪修残忍多了,人家好歹只吃陌生人。
但它也知道,邪修的存在,在人境就是人人喊打,人修一个道门第一宗出身的弟子,去学这个,当真是不嫌自己死得快。
傅长宁清了清嗓子,镇定下来。
“怎么说”
问尺道“之前我只传授你万木生发,是因为这个法术是遇正则正,遇邪则邪。就像你当时说的,市面上并不乏能吞噬对方灵气成长的功法,虽然阴损了些,但总体上还算合理范围之内,你若是一直只把它拿来吞噬灵气,那什么问题都不会有。和它相比,碧落生凋诀其它法术,则是彻彻底底邪得厉害,要么就是你用不上,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
“但这几天,我思考了一下,觉得也不是不可以一试,起码,碧落生凋诀,确实是公认的攻击性最强的功法之一,且是顶级的天阶功法,无人可以否定碧落道君的天才,里边有很多强大的木系法术,而这正是你目前需要的。”
“你目前的木系法术,除了万木生发,和一阳来复,其他大多是基于你自身的探索和灵力的强大,对对手造成的碾压性优势。本身照水木杪并不算一门攻击性功法,它是偏温和灵活一类的,或许到了筑基金丹之后会有所变化,但在当前的练气期,确实有所不足。”
“对比起来,你的木系法术,攻击强度甚至不如水系,起码水系你有壬水龙息在,我说的对吗”
傅长宁一时没说话。
问尺说得很对。
它本就是最了解她的人。
事实上,如果仔细去观察她这两年的偏向,就会很清楚地发现,曾经被她忽略的水系,地位正在一步步变得重要,反观从修炼之初一直使用的木系,开始失色。
并非她不想再用,而是力量的悬殊差距,有了壬水龙息加持的水系法术,在大部分时候确实比木系好用。
她也钻研出过法术种子、见火归荑、木封之术,但这些依旧是辅助,它们并不具备绝对的杀伤力和统治力。
尤其法术种子,这只是她的一个命名,实际上这个法术并不属于木系,水系同样可以产生法术种子。
傅长宁又喝了口茶,不知为何,有些口干舌燥。
“那问尺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
“还没想好,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自己想不想学。”
想吗
虽然这个时间点提出来有些突兀,但傅长宁扪心自问,她真的不想吗
在看到别人的法术自成体系,如臂使指时。
在木系攻击类法术并无太多前例可以参考,只能她自己钻研,自己领悟时。
那种落差感,怎么会不想呢
问尺沉声道“学了邪修的功法,不一定就是邪修,碧落生凋诀也不是教人怎么迫害人族的,而是碧落道君当时不甘于木系法术落于人后,自行创造的一门功法,冠绝当时。”
“但它既然为邪修所创造,自然而然会饱受一些非议,里边一些法术也确实不是正派人士能创造得出来的,修习这个,你需要有绝对的不为外界所动的心态和魄力,不然一旦被小人抓住把柄,会很麻烦。”
事实上,若是之前发现这一点时,傅长宁情绪激动,对碧落生凋诀抵触到底,它是绝不会说这话的。
但傅长宁说,学过邪修法术不等于就是邪修,她行的端坐的正,不怕这些。
问尺的心情,一下就变得复杂难明了。
或许她确实是最适合学习这门功法的,换一个人,它其实还不放心。
它一时忍不住说更多。
“从我个人私心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学。你可以认为我虚伪,都把这事拿出来讲了,还说这话,但我确实不希望。”
傅长宁,理应活得坦坦荡荡,无可挑剔。
她是正统仙门出来的天才弟子,是修仙界少见的兼具绝佳悟性和心性的绝世天骄。
她的人生不应该有任何污点和非议。
“但从更加理智的角度,早在你如此适配万木生发那一刻,我就应该知道,碧落生凋诀是为你而生。”
真正让它产生动摇的,是傅长宁对魇魔族母地下手时的快准狠,妖蔓在她身上,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而她其实早就可以更强。
“我说完了。”问尺有些疲惫,“你自己决定吧。”
“学。”
傅长宁声音落下速度之快,超乎它的意料。
“但不是现在。”
问尺微愣,抬头,看见她眼底的笑意,傅长宁似乎一点也没有它想象中的纠结和迟疑。
“问尺你以为,这次出去,会发生什么”
“宗门难道会对我做的一无所知别开玩笑了。”
妖蔓、魇石,和杭天烈二人的事,这些几乎是没法隐瞒的,她沉水神葫成没成熟,黄若婷她们不知道,宗门还能不知道
既然还没成熟,怎么吸收的母地
筑基金丹一下两下都没法破坏的东西,她全部给霍霍没了,这种事,藏不住的,只要宗门去调查,就很容易通过她过往的战斗,找到蛛丝马迹。
从做下那一刻开始,傅长宁就没打算再瞒下去。
“这种事,瞒着宗门并不会显得自己很聪明,反而会因为藏着掖着,越发显得可疑,到后边被人发现,洗都洗不清。但要是直接说了,在宗门这过了明路,不管之后其他人再怎么想,起码破坏母地这件事,我算是彻彻底底洗清了。毕竟,按照黄师姐的说法,域外战场算是大敌,我对付了大敌,就算手段不那么正派,谁又能指摘什么呢”
她敢对母地下手,其实也就是这个缘故,不然她难道不知道母地的重要性吗
傅长宁把自己的想法一说,“万木生发都要被发现了,知道碧落生凋诀是迟早的事,这点没必要担心,也无法改变。咱们现在该想的,是怎么把这件事给圆好,比如,我是怎么接触到碧落生凋诀的。”
以她对宗门的了解,长老们应该没那么迂腐,但是,一个解释还是需要的。
如果问尺有眼睛,它现在一定眨了眨眼。
但它没有,所以它只是身上的灵光明了又暗。
傅长宁轻松的态度,让它之前的凝重,如临大敌,甚至是有点悲壮的态度,似乎都泄了下来。
转念一想,好像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啊。
归元宗会介意吗
它不知道,但可能性不大,这几年的宗门生活下来,不止傅长宁对归元宗有信心,它其实也有一些。
这里的人,真的很少见到思想顽固不化的,大家脑子都很灵活,也特别能接受新事物。
君不见傅长宁张口就是要拿魇魔母地炼丹,黄若婷也丝毫没有觉得奇怪或是不妥。
风气开放,这不是一个需要挂在嘴边的词,而是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而若归元宗都背书了,其他人就算有想法有意见,又能如何
莫非想把整个道门第一宗都打成邪修不成,有这想法,归元宗众弟子头都给你打掉。
“我明白了。”
这一刻,问尺彻底释然,如释重负。
而傅长宁和惊梦对视一眼,也都松了口气。
出了天河珠,傅长宁还在惦记着魇石的特殊作用,这东西,确实得多收集一些,绝佳的识海实验材料。
至于魇气不能用,她倒也称不上沮丧,她目前对所谓的域外战场了解还太少,等日后深入了解了,总有其他办法。
光一个魇魔族,就有这么多好东西,她其实也有点期待,以后正式进入域外战场会是如何。
不出意外,她的筑基契机,就在这域外战场之上。
带着这点思考,傅长宁出了门。
魇魔界此刻正是夜里,比起白日的昏黄,夜晚的魇魔界,更多了几分幽凉的意味。
门外,一个人早已等候她多时。
是杭天烈。
瞧见他,傅长宁意外地挑眉,“看来你的地位果然比他低一些,怎么什么跑腿露面的事都是你在做。”
杭天烈此时已经全然没了上半夜被人利用时的暴躁易怒,他龇着雪白的牙,笑容灿烂得近乎凶狠。
“正常人此刻意外的,只怕不应该是这个,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你”
“你可以试试,在你动手之前,我按个开关的时间还是有的。”
傅长宁手中,黑红色的藤蔓一点点爬上来,宛若一条滑溜溜的蛇,蛇信子正对着杭天烈吐息。
杭天烈突然就觉得没了意思。
“这到底是什么种族圣域一共有四十六种魔藤类生物,但据我所知,不包括这种。”
若是早知道这玩意儿能够生吞魇魔族的母地,他们是绝不会让这些人有机会进巢穴的。
“圣域”
“就是你们口中的域外。”杭天烈语气淡淡,“你们将我们称之为域外魔族,焉知你们于我们而言,不是域外来客”
“不装了”
“你都不装了,我还装什么,早就撕破脸的玩意儿,我可不是焉奇那那废物。”
焉奇那,就是和他同行的另一个人,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主导者。
“那说说看,来找我干嘛。”傅长宁不用看都知道,四周势必已经被封锁,无论她们此刻聊了什么,都不会传出去,所以她说话也说得极其随意。
“焉奇那想知道,你手中的魔藤是哪一族的,他回去也想收服一根。”杭天烈嗤笑。
“张口就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信若我说这是真的呢当然,你不肯说也无所谓,我只想告诉你,焉奇那并不在意魇魔族发生什么,他只关心他自己的未来发展和地位,事已至此,他不会再找你麻烦,眼下找你,是真心想要和你合作。”
“你觉得我信吗”
“我觉得你应该信。”杭天烈认真道,“你之前的伪装确实骗过了我们,但也骗过了其他人,不是吗那个姓黄的女子,大概真的以为你是在为了她好,为了人族好,但究竟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以为她手中的留影石我们没发现吗,没有指出来,只是给你一个诚意而已。”
这话杭天烈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实际上,黄若婷手段不弱,两人一开始并未发现留影石,等发现时,木已成舟,但这不妨碍他此刻把这话拿出来,应付傅长宁。
“这话自然是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傅长宁依旧是一副我不信的态度,然而杭天烈从她的眼神中,已经能看出些许变化,这句话,比起真的不信,更像是嘴硬。
还是年轻啊。
他加大砝码“随你信不信,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说的不错,不是吗你借着对付我们的名号,成功满足了自己的私心,提升了你手中这根魔藤。”
“但你能瞒过一日两日,还能瞒一辈子吗你既然敢驭使这魔藤,可见你并非那等顽固不化的人族,既然如此,又为何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呢”
这魔藤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是现在在魇魔界,它对付的都是魇魔,等出去,回到人境,祸害谁还不一定呢。
只这一点,傅长宁装得再正义,那也不是什么真正人君子。这一点,他和焉奇那回去后,就达成了共识。
别看傅长宁之前才和他们作对,那是双方利益不一致,眼下涉及她自己,她还会继续作对吗
她敢把这东西暴露出去吗
敢放魔藤在人境为祸吗
域外魔族,可不是那么好驭使的,用人族自己的话说,这叫邪修,丧尽天良。
傅长宁的沉默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之前你和那些人联手诓骗我们,我们都不计较了,那些都是小节。但眼下,你是真的可以考虑一下,人族当真能容得下你操控这等邪魔之物吗但这么强大的种族,要你放弃,我猜你也不会甘心,既然如此,不如和我们达成合作,我们可以帮你提升魔藤的修为,不被任何人发现。”
“说大话之前照照镜子。”
傅长宁冷冷道,并不吃这一套。
“你不信在人境中当然不行,但你之后不是要进入域外战场吗,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是对你人族下手,域外战场上,多的是意外,到时候有的是这魔藤提升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会发现。”
傅长宁依旧没有接话,杭天烈似乎也不在意,“至于我们要你做的,很简单,我甚至可以附赠你一个消息,这一次,来魇魔界的,并非只有我和焉奇那。”
傅长宁瞳孔微缩。
“知道为什么吗两个原因,第一个,归元宗花了不小的代价,换来了进入魇魔界打造邙玉的机会,这事大家都知道,也想见识见识人族的新生代弟子。”
“别紧张,不是为了来埋伏袭杀你们来的,一群练气,还没这个资格。”
主要是杀一批也影响不到什么,还会造成彻底撕破脸,归元宗雷霆之怒之下,他们这些人都要死。
“大家过来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自己。都知道魇魔界修为最高的是高阶魇魔,其实不是,一直以来,在魇魔界深处,还隐藏着一群古老的魇魔。这些魇魔,和后来那些被诅咒过后失去灵智的魇魔不同,它们是具备开智基础的,同时也拥有修炼到更高阶段的能力。但是因为诅咒的缘故,它们几乎无法离开界域深处,外边这些母地,除了孕育新生命以外,本身也是为它们能量的。”
见傅长宁身体微微紧绷起来,杭天烈道“现在知道你之前破坏母地的时候有多幸运了吧,也就是那些魇魔出不来,不然你和你这魔藤,都是在找死。”
“说回正题,这次大家之所以齐聚这里,是因为这些魇魔花费数千年时间,培育出了一棵血玉树。知道什么是血玉树吗顾名思义,以心血培育而成,魇魔一族本就擅长神识一道,以魇魔族心血培育而成的血玉树,正是神识一道的上好宝物,而眼下,血玉树结的果子要成熟了。”
“大家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瓜分血玉果的。那些魇魔起码得拿出来十几颗血玉果,才能把这麻烦解决。当然,作为代价,大家也不介意帮魇魔族做一些事。”
“比如此刻,得知母地被毁的魇魔,求助那些魔族出手,你猜,他们会不会愿意做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
傅长宁抿唇。
真漂亮啊。
杭天烈再次在内心感慨了一句。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
他继续恫吓,毫无压力地将本身属于他们的压力转移到这个人族姑娘身上。
这姑娘,还是太嫩了一点。
之前耍了他们一道,占的是出其不意的便宜,可此刻,形势完全颠倒了过来。
终于,在他接连明里暗里施加了快一刻钟压力,嘴皮子都快说干了,差点以为这姑娘还要油盐不进的时候,傅长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所以,你到底要表达什么说明一下你们很厉害,之前犯错只是因为太过大意,眼下想找回场子”
这话很刺耳。
但刺耳的同时,也代表着,傅长宁心防终于撬开了一丝缝隙。
不容易啊。
杭天烈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你前因后果而已,还多附赠你一些消息,不高兴吗没准你努努力,还能拿到两颗血玉果呢,到时候说不得还得感谢我和焉奇那。”
画饼总归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反正人族要能有机会靠近血玉果,他当场割下自己脑袋当球踢。
“现在说完了,我说一下我们合作的内容。”
见傅长宁似乎又要发作,杭天烈笑笑,“合不合作不还是看你自己,听一听,总归你又不吃亏,没准还是双赢呢。”
傅长宁转身就走,回房间。
身后,杭天烈也不在意。
隔着门就不能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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