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外套的重量,泡芙抱起来更轻了些。沈梁的作战靴他穿着太大,踢两下就又掉了,偏偏还掉在那把sng战术直刀旁边,像是某种隐晦的提醒。


    他不听话,沈梁本来都打算把他放下来了,反正他也不想抱,但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闷声不吭地就把人扛下了楼。


    泡芙与其说是不爱洗澡,不如说是有些害怕,他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和气味,讨厌湿漉漉泡在水里的沉溺感,那让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嗷……嗷呜……”


    沈梁察觉到怀里的人越抱越紧,越是靠近浴缸,泡芙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死死地缠着他的腰,毛茸茸的大尾巴在空中疯狂乱打。


    看他这么抵触,沈梁突然想起狗狗大多是不爱洗澡的。有些品种的狗狗还天生怕水,洗澡后会拆家。


    很多狗类其实是驯化后的狼,这种天性或许在野狼时期就已经形成了。


    “可是也不能不洗澡啊。”沈梁权衡了一下,“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以后你想洗热水澡都洗不着,乖,听话,很快就洗完了,不会受伤的,我保证。”


    “嗷呜……”


    沈梁想把他往浴缸里放,泡芙却叫唤得越来越厉害,抬腰卷起尾巴不想碰水。


    “听话一点好不好?我抱着很累的。”


    泡芙很轻,抱着不累,但沈梁不习惯这种一手抱腰一手托臀的抱姿,像是在抱一个小孩子。泡芙是一只雄性成年雪狼,而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这种组合做出这种举动在他看来有些奇怪。


    “沈……”


    泡芙不高兴的时候语气很冷,像雪原上刺骨的寒风。原本清亮的音色会微微压低,喉咙里像是藏着隐隐约约的咆哮,用来震慑无知的冒犯者。


    “ti……停下……”


    为了不洗澡,连人话都给逼出来了。他嗷嗷啊啊骂了半天,沈梁听不懂也全都拉倒,该做的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做,泡芙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需要保证以后朝夕相处的队友身上不臭就行了。


    但每次泡芙一说人话,他就忍不住心软。他知道他原本是不会这门语言的,以前也没刻意学过,如果不是真的难受不会主动说,他喊停下,是不想待会儿发狂伤了他。


    沈梁直起身,依旧把他抱着,本该冷硬的心还是坚持着要将自身利益最大化贯彻到底,只是怎么也做不出松手把他扔水里的举动了。


    面对泡芙,妥协和让步是另类的智慧。


    “那就洗洗尾巴好不好,只洗尾巴耳朵和手脚,不洗别的地方,不会把你泡湿的,你抱着我,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


    “你刚刚蹲在地上,尾巴扫来扫去沾了灰尘,你摸一下,一手的灰,这么不爱干净谁想抱你?再不洗以后结了垢,这么漂亮的尾巴变得脏兮兮干巴巴的,难道不可惜吗?”


    沈梁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心想这雪狼倒不是软硬不吃任性的主,至少认真哄哄还能听得进话。


    “就洗洗尾巴……”


    “嗷呜。”


    泡芙也不想一直和沈梁僵持下去,沈梁的右臂才刚刚恢复,他又这么重,现在抱久了万一肌肉劳损,以后都没得抱了。


    只洗洗尾巴的话……勉强能接受吧。


    磨了这么久终于磨到泡芙点头,沈梁想,幸亏他当年没有一时脑热就买只狗狗回家,否则应该早就在日常的推拉琐事中消磨了对猫狗的喜爱,白白耽误了那些可爱的毛茸茸。


    浴缸里水温稍凉,大冬天用来洗澡其实冷了,但重新烧又麻烦,将就着也能洗洗。其实泡芙的尾巴不脏,沾了灰尘后抖抖就掉了,只是前些天帮泡芙清洗的时候顾及着他身上的伤,很多地方都只是稍微擦了一下,沈梁想彻底清理掉而已。


    他有轻微的强迫症。


    “看吧,水里很安全的,没有别的东西会攻击你,不要害怕。”等泡芙慢慢适应尾巴湿漉漉的感觉,沈梁又开始温声低语地哄,“衬衫也打湿了,不如就一起洗了吧,反正都要洗衣服的,乖乖的,马上洗完马上出来好不好?”


    “我们泡芙怎么这么听话啊?待会儿给泡芙煮杯热牛奶喝好不好?好乖好乖,我陪着你,洗个澡而已,一点都不害怕。”


    泡芙皱着眉看他,两只手牢牢攀在他的肩颈上,像铁臂一样不可撼动,十指把那件医护外套抓得死紧,左腿搭在浴缸边上。这种纱布绷带是不防水的,伤口不宜泡进来。


    他被骗了。


    “放松一点宝贝,你像是想把我也拉下水。”


    这里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唯一熟悉的是沈梁的气味和温度,他抖着狼耳在沈梁颈边不停地嗅,像溺水的鸟儿扑着翅膀求救,脸色也呈现出不自然的白,比平时要灰一个度。


    “好了好了,好了……没事了……马上洗好了,我抱你出来。”


    沈梁不敢让他继续泡了,扯过一旁的浴巾把他从水里捞起来,小心地避过了他腿上的伤。


    湿漉漉的尾巴无力地垂着,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淌下了一滩水,沈梁用浴巾给他擦尾巴,背脊上盘桓的血色狼纹便露了出来。


    那是怒吼的雪狼头,血色深印就像是一刀一刀割开刻上去的一样,仿佛能隔着皮肉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但摸起来是光滑细腻的。


    沈梁也怔了一下,随后便移开了目光,继续给泡芙擦着身上的水。


    他的衣服泡芙穿着大,但这幢别墅里每间卧室都有衣柜,沈梁给泡芙找了一套毛茸茸的睡衣,藕粉色,连着一个带耳朵的帽子,泡芙穿起来还挺合身,更重要的是很保暖。


    他也找了几件厚衣服,塞到了泡芙的空间里,顺便带走了一床棉被,以免这个冬天太难熬。


    剩下的水已经不热了,但沈梁没有再烧,原来的水凑合凑合也能用,他不是什么金贵的人,也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倒了两盒牛奶进小锅里,打开煤气煮了两分钟,奶一热就倒进杯子里上楼去了。原来的医护制服已经脏了,他换了一件加绒的卫衣,头发披散时显得很年轻,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如果忽略掉那些伤疤的话。


    “泡芙。”


    他看着蜷在沙发上的毛茸茸,开口唤了一声,嗓音温柔而低沉,听得泡芙耳朵酥酥的,不自觉地抖了抖。


    可是他还在生气诶。


    “睡着了吗?我给你煮了热牛奶,要不要起来喝一点再睡?”


    “嗷呜。”


    泡芙从沙发上翻身跳下来,矫捷地跑到沈梁身边,就着他的手嗅了嗅杯子里的牛奶。


    他还没喝过牛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但闻起来挺合他口味的,至少比蔬菜味压缩饼干好得多。


    沈梁看着他这不记仇的样子,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杯过期牛奶也这么满怀期待地凑过来,潮湿的尾巴在身后不停地甩。


    他看起来很惹人疼爱。


    “喝吧,以后给宝贝买更好的。”


    “嗷呜——”


    泡芙像干二锅头一样把牛奶一饮而尽,捧着杯子想去舔杯子底部残留的奶迹,被沈梁无情地制止了。


    他又不是液体猫猫,不能把脑袋钻进杯子里舔东西。


    “下次再喝,现在是睡觉的时候了。”


    沈梁洗了澡之后,泡芙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变得很淡,以至于睡觉时泡芙总爱挤到他怀里来,时不时舔舔他的下巴和侧脸。


    沈梁觉得他恐怕是把自己当成了他的窝,趴在自己身上睡觉就算了,身上还要沾染上他的味道才算好,否则就一直翻来覆去地乱折腾,吵得人睡不着觉。


    他腿上绷带还没换,沈梁这次走得急忘了带,地下仓库里也没储存医疗用具。以前是因为梦魇,今天是托他的福,沈梁对着漆黑的夜空,依然找不到丝毫睡意。他的手被泡芙牵着,手指上还有或深或浅的咬痕,只是再深都没有破皮。


    他完全可以把泡芙一脚踢远,但他没那么干。他想起泡芙的左腿,如果他那一刀真的刺下去该有多痛……


    他知道自己变了,经历那么多还不变的人无疑是怪物,但如今的他恐怕也未必好得了多少。有时候他自以为理智的举动其实疯狂至极,他应该为自己的多疑和失控付出代价。


    漫长的黑夜,直到鱼肚泛白,沈梁才浅眠了几个钟头,没到中午就带着泡芙到别墅外围排查炸药埋放的地点,最终一无所获。


    他们试着按下按钮,下一刻可折叠滑梯从钢板下伸出来,梯面一直通往后院外围,一切看起来过分顺利。沈梁取走了那俩迷彩越野,轰着油门弛往山底碎尸堆积的平原。


    如果可以,就这样一路驰骋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翻越数座高山前往政府建设的南方基地,以双系异能者的身份进入南方基地血清研究所,他的研究就能继续进行了。


    只是那枚芯片,灌输着精神系异能者精神力的身份识别芯片,打进了深红的骨髓里,一旦三天内得不到验证就会发生大爆|炸。


    只有当精神力更加强悍的异能者出现的时候,情况才能有扭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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