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记得我是大夫 > 第五十药
    “神医药石——久仰。”


    白昱看向我的目光令我不适,“无怪乎正清的病好得这么快。”


    他看向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物件,大抵和药膏药丸之流并无区别。


    我耳畔微微一痒,细小的声音传入耳朵,“神医,密道移动,我们都被隔开了。郁纵在争夺控制权,拖延一会时间。”


    拖延时间倒是不难,只要苏晏在我们这边,白昱便不可能轻举妄动。但令我担心的是,苏晏能撑住吗?


    苏晏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手臂神经质地抖着,双目失神,唇上血色尽褪,好似陷入了白日梦魇。他唇齿轻动,我运足了内力,才听见他在低低地说话。


    “若是、若是……”


    若是什么,他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我抵住他后心,缓缓输入一股内力,梳理他四经八脉。他未曾习武,体内的经脉却颇为宽阔而韧性,显然经常被梳理。


    而这个梳理的人,除了白昱,不做他想。


    我说不清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却听白昱一声压抑的念念,“药庄主……”


    苏晏突然浑身一颤,将我的手甩了下去,猝不及防之下,我内力收不住,险些伤了他。


    白昱死死地盯着我方才抵在苏晏背后的手掌。


    苏晏摇摇晃晃地从小车上往下爬,他被禁在床上太长时间不得动弹,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又跌坐于车中,发出一声闷响,我眉头一跳,不用想也知道方才磕到的地方肯定已经青紫了。


    郁纵身边的傀儡去扶他,被他下意识地闪开。


    他气力不足,仅仅是一个闪避的动作,便让他的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了。


    “正清——”


    白昱下意识地上前,被郁纵的傀儡拦住,周遭一直安静如背景的黑衣人齐齐一动,压力顿生。


    两方僵直,唯有苏晏,苍白的脸上染上不正常的潮红,额角汗如雨下,到底是爬下了小车,扶着小车站了起来。


    “白昱。”


    白昱双目中带着晶亮的光,“正清?”


    他想上前一步,一道寒光却压上了他的脖颈,郁纵的傀儡从来都不正是为了摆设。


    白昱好似无知无觉,任由着刀锋划破脖颈细嫩的皮肤,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漫过刀锋,淌过雪白的衣领,氤氲开血色的花朵。


    然而他周围的黑衣人却再次动了,缓缓压迫收紧的包围圈,纵使没有武功,那磅礴的内力却也凝结压迫地令人窒息。


    我握紧了袖中的瓷瓶。


    毒发作需要时间,但动刀只需要一瞬。


    白昱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脖颈抵在刀刃上,却丝毫不处于劣势,反而目光温柔地看着苏晏,“正清,别闹了,和我回去吧。”


    再强壮的大象也斗不过数之不尽的蚂蚁。


    这个道理,在场的谁都知道。


    苏晏看着他。


    苏晏个子高挑,白昱却比他还要高上半头。


    苏晏脸上潮红退却,面容不知何时冷静下来,我不知为何,却感到莫名心头一跳。


    “外面接应地怎么样了?”


    “还不行!”


    耳畔的声音细小,却也能听出焦急。


    “武当的人还没有来!外面人很多,除了主控制室之外还有两个辅控制室,都有人看着,在驱动的时候强行扭转可能会导致机关锁死,咱们都会被埋在地下!”


    白昱伸手去碰苏晏,傀儡紧了紧手,他若是再上前一步,定然会被割断咽喉。


    但是意外的,苏晏却向前走了一步。


    白昱碰到了苏晏的面颊。


    白昱一愣。


    接着苏晏又是往前一步。


    白昱便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狂喜。


    苏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突然笑了。


    “你都这么大了,你到苏家多少年了呢?”


    他本就是清俊的长相,虽说是从商,却带着一身书卷气,加之不落庸俗油腻的狡黠,让他在笑起来的时候,恍若春风吻垂柳,白昱一时之间呆住了。


    那其中的温柔与笑意,不知有多久没有看见过了。


    他好似受宠若惊,急切地回答着:“十二年又八个月三日了。”


    好像与面前的人多说一句话都是莫大的幸福。


    苏晏垂眸,低声的喃喃都带着笑意,“这么久了啊……”


    像是终于释怀了,理解了。


    可是那双眼睛分明是空洞无神的,只有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决绝。


    一种莫名的寒意用上心头,我下意识地往前一步,却被黑衣人堵住了道路,交错的刀刃拦在身前。


    于是我便看着苏晏,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他双膝发出一声巨响。


    白昱愕然看着跪在面前的苏晏,第一时间甚至没有想起去扶。


    我头脑中嗡鸣一声,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烧上眼,一脚将面前的刀踢飞,却又被死死按住。


    “放手。”


    “药庄主。”


    那两只瓷瓶在被捏碎之前,苏晏突然叫了我一声。


    白昱手忙脚乱地去扶苏晏,“正清、正清、你这是做什么,你……”


    他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哑了声音,苏晏的手上抓着一只簪子,抵在自己的喉间。


    那是一只木头簪子,没有什么花样,若不是末端粗糙的雕刻花朵,我几乎要以为是从何处随手捡来的树枝。


    它一头被磨得尖利,正抵在苏晏的脖子上。


    苏晏脸上依旧挂着方才似的温柔和煦的笑,语气轻柔地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小昱最乖了,哥哥求你了好不好,我和你回去,把神医他们放了。”


    白昱死死盯着苏晏的脖颈,却又不敢伸手去夺,手足无措地张着手,“好好,正清你先把手放下来。”


    苏晏机械地勾着嘴角,生机皆死。


    “以后我不跑了,就陪着你,你乖乖的,好不好?”


    白昱眼眶微红,眼角更是染了血色,“正清你把手放下来,你快起来、地上这么凉、你的身子又不好……我、我都答应你,你想出去我就陪着你出去,想见小景我就让他回来。”


    苏晏依旧执拗地跪着,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


    我突然觉得莫名好笑,把苏晏折磨到这种样子的是他,现在心疼的又是他,亲手把苏晏退出去的是他,将苏晏握在掌心紧紧不放的也是他。


    “我劝白少主还是不要说话的好。”有人影浮现在脑海,我冷笑着开口,“想来药某之前说的是不够明白,苏家主现在的病情关键根本不在身上,久治不愈也与药材无关,真正的病因是你。”


    “白少主,在下不知道你究竟为什么放着少主的位置不坐,跟着苏家主去了苏家,但是苏家主带你如亲也不容置喙,少说也有十二年的交情,就算是雪莲都该发芽了,你怎么就捂不热。”


    “你扪心自问,苏家对你可有半分不好,你又为何要恩将仇报?”


    苏晏如青竹,一身傲骨,扛得起苏家大厦将倾,经得起一路坎坷风雨兼程,却抵不过虫咬鼠钻。在笋时因为一时善心包裹入怀取暖的小虫,终于在啃断了它的竹节,打断了他的傲骨,逼他将一身骄傲抛却,只余木偶泥塑跪在面前,低眉顺眼露出浅笑,举手投足皆是温柔。


    苏晏与庄乘风的经历太像了,以至于我每次看见苏晏,就会想起庄乘风。


    白昱至少没有辱虐苏晏,可是在庄乘风身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分明昭示着他经历过比苏晏更加痛苦的折辱。


    当初分明无甚感觉,现在每每想起,却都能感受到汹涌的怒意。


    一时之间我几乎要分不清眼前是白昱还是孟溪。


    “白昱,你还记得起苏晏曾经的样子吗?”


    “还是说他现在这幅样子就是你想要的?”


    “你堂堂机关门少门主,要什么没有,非要这样对苏晏?本庄主倒是好奇,他究竟是是欠了你什么?”


    “你到底是多恨他,要到如何地步才肯停手?”


    “非要他身死逍遥才好?”


    “闭嘴!”


    白昱面上通红,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他,竟然刹那心绪尽乱,“我对正清用情极深……”


    “用情?”我笑了一声打断他,“你低头看看苏晏,这就是你的用情极深?”


    我知道我和正常人不一样,情绪淡薄,喜怒浅淡,数人为之生死的情爱更是一窍不通,可是我至少知道,若“用情极深”便是伤之深重,我对手下的那些个药人,岂不个个都是爱惨了。


    白昱僵直地看着面前的苏晏,不敢有动作。


    苏晏死死攥着那一只簪子,雕刻花朵的那一头粗糙,竟然生生将苏晏的手指摩出了血丝,血顺着木质纹理将梅花细细雕琢。


    曾经的苏晏如何,现在的苏晏又是如何,想必白昱最是心知肚明,他一昧地欺骗自己苏晏总会知道他的心意,现在终是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耳畔微微的痒,傀儡小人儿拉着我的一缕头发凑在耳畔,“神医,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


    这边药效也该发作了。


    黑衣人的握刀的手依旧稳定,却失了力道,双目已经开始涣散,白昱情绪激动又内力更高,倒是看不出发作的迹象。


    我问他,“白昱,你现在还坚持吗?”


    “苏家主与你相伴多年,苏家主是个念旧的人,你莫要见最后的情谊消耗殆尽。”


    白昱的手寸寸收紧,喃喃出声,一开始声音宛若蚊蝇,然而到了后面,却渐渐大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若是正清每日每夜只能看见我,只能听见我,便总有一日能知晓我的心意,总会心悦我的。”


    我敛了眉头。


    真是个疯子。


    白昱恍惚着伸手想去触碰苏晏,又碍于苏晏抵在颈上的木簪。


    瞳孔微微涣散。


    就是现在!


    我抬手射出八十一道银针,其中二十七道尽数射向白昱,与此同时一阵轰鸣之声,山摇地动,地道迁移,周围的黑衣人纷纷抬刀,却在动作之前就被郁纵的傀儡制服。白昱想侧身躲过,却发现已经站不起身子,最后将将躲过九枚银针,余下的尽数刺在了身上。


    药效发作时间漫长,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发作,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我一合之将。


    白昱跌倒在地,苏晏摇摇晃晃地站起,向我走来,对地上的白昱再不看一眼。


    “正清——!”


    白昱目眦尽裂。


    苏晏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有回头。


    最后的一丝温情终是被消磨殆尽。


    ※※※※※※※※※※※※※※※※※※※※


    我回来了!


    从今天开始每天日更啦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