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天盘楼的暗号。
交出暗号，来的理应是天盘楼的人，怎么会是玉相逢？
不等我多想，玉相逢便忙着倒了茶推向我，“神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接过茶水放在手旁。
他摸了摸耳朵，笑道：“方才我见神医进了包厢，就跟着过来了，没有打扰到神医吧？”
“有。”
若是他与天盘楼的人撞上，还真有些麻烦。
玉相逢一怔，“神医……还是这么直白。”
暗场的事情多亏了他，我还欠着他一株玉树，好像是有些太直白了。
“……不过我就喜欢神医的直白！”
“……”
我转过话头，“这次我没有带足够的银票，你来药庄找我，我将玉树的银票给你。”
钱财好还，难还的是人情债。
“下次你若是受了伤，可直接来找我。”
玉相逢连连摆手，“那玉树本就是我补偿给神医的，怎么能收神医的银子。是我思虑不周，竟然让神医遇险……神医原谅我就是万幸了，哪里还能收神医的银子。”
他说话翻来覆去，眸子倒是很清亮，里面盛满真实的愧疚，我却不敢全然相信他。
说是直觉也好，说是推测也罢，鱼水欢的谷主，怎么可能会是个单纯的。
“神医，过些日子的武林大会你要参加吗？”玉相逢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转动着茶杯问我。
这倒是提醒了我。
武林大会每年一次，为的是决定武林盟主的所属。
原本庄乘风是呼声最高的武林盟主，却被孟溪暗算了。
其实每年的武林大会就是个由头，除了盟主确实品行不端，否则很少会更换盟主，武林大会更多的是让各个门派的新生弟子露面扬名。
习武的门派会打擂台，少林的弟子会到一起研究佛法，走毒路子的比拼外行人看不懂，只能看到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倒在地上，露出种种奇怪的症状。
至于大夫，倒是也有交流的派别，只是江湖上的大夫稀缺，年年人都不多，自保能力也差，虽说平日是被人敬仰，但遇到遭受生死危机的莽夫，很有可能会被绑着医治，甚至被迁怒，没了性命。
然而武林大会确实是一次难得的交流机会，身为大夫云游四方采药治病乃常事，往往下的拜帖十有九不应，前去武林大会能见到不少平日见不到的人。
因此很多得了难解疾病的患者会到武林大会求医，能见到很多疑难杂症。
但相应的，人也很多。
之前我只被师父带着去过一次，记忆力满是人山人海，那情形我现在想起来还会心生抵触。
“神医？神医！”玉相逢轻声叫我，我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我会去。”
“太好了！不、我是说……”玉相逢不好意思道：“神医……可以同行吗？”
“你也要去？”
鱼水欢往年似乎不曾去武林大会。
“毕竟这次有人对鱼水欢动手，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了。”玉相逢说起这话的时候，声音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这种感觉却转瞬即逝，他转眼间便又是以往的模样，“不过神医不用担心，我们路上不会露出身份，到了武林大会也会与神医保持距离，只是与神医有个照应……咳，其实是我想与神医多亲近亲近。”
玉相逢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来，期待地看过来。
他说的我倒是不怀疑，鱼水欢与我同行，没有谁牵扯谁的道理，若真有什么，怕是我牵扯到的比他更多。
只是与他们有什么牵扯……我还不曾想过。
而且庄乘风对我与玉相逢似乎有什么奇怪的误会。
“神医？”
玉相逢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就像是刚从雨水里捞回来的紫叶，只有巴掌大的小狼崽，刚刚睁开眼睛，连牙都没有长全，冰凉的鼻子在掌心蹭来蹭去，带着哼唧声带着奶音，一双眸子又圆又亮，好像有水光。
“……那便一并去吧。”
又过了片刻，玉相逢终于是走了，而天盘楼的人却方姗姗而来。
“对不住、对不住！贵客，方才有些事情耽搁了。”他一来就道歉，态度极为诚恳，又将这次的价钱做了减免，我也没什么好气的。
况且若他与玉相逢撞上还有些麻烦。
“这些是您要的消息。”
他将一叠纸张递给我，墨迹未干。
“这消息乃绝密，阅后即焚，劳驾。”
——
皇族，从墨姓。
当今皇帝名为墨啸云，在排行中排第五。
先皇风流，曾有六个公主和二十六个皇子，可惜后宫争斗剧烈，到最后，只有十二个皇子长大成人，而到后期的皇子之间争斗，更是只剩下了五位皇子。
其中九皇子年纪尚幼，只有七岁，不曾参与诸多皇子之间的夺位斗争，与当今圣上之间的关系极好。
二皇子，名为墨啸风，如今是二王爷。为人爽朗，不向往朝廷，反而对求仙问道，江湖趣闻很感兴趣，据说已经拜了师父，跟随修炼内力。
四皇子，名为墨啸书，先天不足，自小便疾病不断，每逢换季都要大病一场，身子骨差到皇上专程赐了他三个御医。因为身子太差，便一直住在宫中，不问世事，也没有封地。
五皇子，名为墨啸云，也就是当今圣上。
七皇子，名为墨啸天，长袖善舞，与人和善，将封地管理地井井有条，原本他登基的呼声不低，只不过后来他自称对皇帝之位并无兴趣，又坦然说出自己不爱红妆爱蓝颜的事情，做了一位闲散王爷。
而墨啸云的登基之路，说来有几分传奇的成分。
墨啸云的生母乃前任宰相的掌上明珠，封为德妃，然而前任丞相却因为涉及贪官勾结、科举舞弊诸多罪行而被免职，先皇看在他苦劳功高的份上，只是让其罢官，其一脉三代不得入宫为官。
自此于宫中，德妃虽不在冷宫，却胜似冷宫，皇上再不入门，连带着五皇子也被冷落。
直到后期，先皇年迈昏庸，皇子争夺皇位，手段凌厉。而先皇年老，也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之间和和睦睦，却不想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越演越烈，屡禁不止。
先皇心痛不已，回想以往，大概是只有错过的才最珍贵，他想起当年与德妃的浓情蜜意，又想起日后的渐行渐远，德妃跪在雨夜里，往日精致的面容狼狈不堪，额头上磕出血色的印子，字字啼冤。
“一棋～”
“相、公——”
“陛下？”
“圣上——！！！”
往日种种皆成旧梦。
他看着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前半生的征战到底为了谁？他临死前竟然还不如一些平民百姓之家的老者，不能安享晚年，还要操心儿女的事情。
手下儿子之间的争斗其实他都知道，他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只挂念着昔日爱人。
而当德妃又走入皇上的视线，那被忽视了十几年的皇子，也重新回到了皇上的视线。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这个孩子不但没有对兄弟下毒手，反而与九皇子关系密切。
九皇子是他与哪个宫女春宵一度他已经忘了，这宫女后来是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不知怎么被五皇子带回了宫中，他自己吃穿都顾不上，这时候还要养一个孩子，还把这个孩子养大了。
他越看越是心生怜爱，将五皇子召到了宫中。
而这五皇子出乎意料地博学多才，比起他的那些儿子竟然也不差什么，他问起时，五皇子毫不避讳地说，这是母亲闲暇时教导的。
他如此看重母亲，明明知道他的母亲是罪人之后，沾惹可能会惹他厌弃，也没有退缩，是个顾念亲情的好孩子。
老皇帝越看越是喜欢。
最终坐上皇位的，便是五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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